第181章 玩家回歸“我那個房子還沒蓋好……”……
隨著夜幕降臨，十方洲各處的天幕也逐漸黯淡。
最后一點光輝即將熄滅。
西北方，飛星閣，角樓一側。
肩披白發的俊俏修士抬眸望著天幕，唇角微勾。
路過的小弟子沖他行了個禮，喊了聲閣主，匆匆離去。
就在這時，渾身帶血的年輕男修跌跌撞撞過來，目眥具裂：“你讓我去捉拿師弟，又對師弟說我墮入詭道暗地里殺人無數，你不是師尊！你到底是誰？！”
白發修士微微側臉，用低沉的嗓音哼了一段曲兒，隨后看向來人。
“清風啊，這話你已問過無數次了。”
被喚作清風的年輕男修身形一滯：“什么？”
“你聽說過「混沌」嗎？”白發修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氣定神閑，“祂被困在魔蛟海域一座孤島千年，許久未得到惡念滋補，餓得都不成型了。”
“什……什么……”清風眼底閃過茫然，隨后抓起一道符紙，擰眉看著對方，“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師弟死了，我殺的！你是不是就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白發修士點點頭：“嗯，整個宗門上下一百多名弟子都是你殺的。”
“我們飛星閣明明……”
“只有十幾人？”
白發修士嘴角彎起，“你怕是還不知道整個十方洲都陷入了輪回，輪回中死去的人便都在你們記憶中抹除了。”
清風身形一震，腦海中閃過無數血淋淋的畫面。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師尊去哪了？”
“天機真人就是借了一副軀殼給我，至于他的魂識，已經被我抹除了。”
白發修士眼中閃過一絲嫌棄，“算他運氣好，若是在以前，他這等資質的肉身我都看不上眼。”
“你……你是「混沌」？”
清風終于反應過來。
白發修士失望地看著他。
“你給的這點惡念不夠啊，是這回死的師弟與你還是感情不深？”
“每一次我把真相告訴你，都希望你能帶著恨意在下一個輪回中覺醒，墮入極惡之道，可惜你每次都無法讓我如愿。”
“啊！！”
清風怒吼一聲，點燃手中符紙，一只白虎虛影出現在半空，朝白發修士撲去。
正當虎爪即將抓碎白發修士天靈蓋時，一個機械傀儡突然憑空出現，擋下這一擊。
清風發了瘋似的將儲物法寶里的符紙盡數扔出，全部砸在機械傀儡身上，但都撼動不了它半分。
就在這時，天幕消散。
一股冰涼沉郁的氣息從遠方傳來，帶著熟悉的歸墟味道，拂過整個飛星閣。
不。
白發修士瞇著眼望向別處。
不止飛星閣，還有飛星閣管轄的地界。
還有……
整個十方洲。
輪回都解除了。
白發修士鼻子微動，輕嗅了嗅：“這是成了半神啊……”
“啊！！”清風拼去半條性命才將機械傀儡打了個半殘，繞過它，提著一柄不算精純的劍沖向白發修士。
“不玩了。”
白發修士嘆口氣，手一指。
呼啦。
只一瞬，清風便被烈火包裹，連同長劍一起，在頃刻間化作灰燼。
白發修士抬步往前走了一段，將機械傀儡收進儲物法寶。
“我們去找那位救世主玩玩。”
*
天劍宗遺址，澄藍的結界中，杜云屏盤坐在地，額上是細密的汗珠。
一旁，大黃尾巴貼在地面，緊張地看著她。
許久過去，杜云屏才緩緩睜眼。
“好了，略有盈余。”
就在剛剛，她將整個十方洲都解除了輪回，現在由信仰之力生出的道元只比維持運轉所消耗的道元高出一截。
當然這對她自身道元的吸收沒多少影響。
高出的那一截已經是她道元儲能的上限了。
“要不要歇一歇？”易羅羅有點擔心杜云屏撐不住，“現實世界那邊才過
去兩天，歇一晚上，也還來得及。”
“不用。”
杜云屏拭去額上的汗，再次摸出斷劍，“夜長夢多，這事不能拖。”
易羅羅見她堅持，也不再勸。
畢竟現實世界那邊情況如何也不好說。
萬一有人撐不住直接先掛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玄術之能，萬物歸元……”
杜云屏閉上眼，念起咒決。
一股風忽地掀起，帶著海腥味。
整個結界搖搖欲墜。
支撐著結界的辛十四和藍風兩人眼神一凜，繼續發功，往結界投了一半靈力進去。
“以吾之道，再造其真。”
杜云屏念完最后一句，風突然停了。
易羅羅和大黃屏住呼吸，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錚！
半截斷劍劃破長空，將結界擊碎。
“噗——！”
處在兩個角落的辛十四和藍風同時噴出血來。
易羅羅和大黃齊齊望向杜云屏手中的傀儡令，只見兩截斷劍此刻已經完美契合在一起，斷面處泛著紫色的光。
片刻后，兩截斷劍融為一體，表面光滑如鏡，再也看不出斷裂的痕跡。
拿到八面乾坤戒完整的權柄之后，杜云屏心頭瞬間涌出許多新規則，對掌控和運用乾坤戒一事無師自通。
她提起長劍，割破手指，將鮮血抹在劍鋒上，隨后在上面灌注道元。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逆命閣起了變故。
大半夜，弟子急匆匆敲開墨成霜的門，慌里慌張，語無倫次。
“沒了……后山那塊地塌了，里邊的尸塊都不見了……”
他手抖得厲害，晃得人心煩。
墨成霜擰了眉，在他身上施了個定身咒，“你慢慢說。”
“就在剛剛，埋著尸塊的那塊地閃過無數白光，然后塌陷下去，動靜特別大……”
弟子喘著氣，繼續道，“我和另幾個人過去一翻，里邊都空了。”
“掌門，您不是說那里邊都是逆天宗和我們其他同門的尸首，也許還能復活，讓我們務必要看管好么？”說到這里，他都快哭了出來。
墨成霜和那位杜祖師不是好惹的。
現下尸塊自己失蹤了，而他們看管不力，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治罪。
“白光……”
墨成霜細細回憶了一下，“白光就對了，紫葉林那邊可有動靜？”
若是他們復活了，一定會出現在紫葉林。
弟子微怔一瞬，耷拉下臉：“沒有，這附近我們都找過了……除了后山那塊地，沒有別的變化。”
“沒有？”
墨成霜沉吟片刻，伸手一拂，解開定身咒，“你不必緊張，我去問問杜祖師。”
……
另一邊，杜云屏灌注了道元，等了片刻，身旁出現數道白光。
“哎？哎？我那屋頂還沒蓋好呢，給我干哪來了？”
說話的是龍十三，他雙手抬起，似乎剛剛還在施工。
在乾坤戒的幾年里，他將里邊的環境改造得七七八八，不僅蓋了跟原來逆天宗相似的建筑，還有幾棟現代高樓。
那些四處晃蕩的行尸走肉也被他們關進了專用的牢房。
“黑不溜秋的，這是哪？”
這是黑山的聲音，“我靠我出現幻覺了，居然看到了杜云屏。”
“什么幻覺？我們這明顯是出來了。”
恩次方雙手抱臂，掃過眾人頭頂，“你們看，游戲面板都回來了，咱們頭頂上又有等級姓名了。”
黑山撓著頭：“不對啊，我記得我死之前是10級，現在它顯示的是17級，我果然是在做夢吧？”
“廢話，我們在乾坤戒里修煉了多久？”布吉道輕嘆口氣，“幾年，整整幾年啊……”
給她脾氣都磨好了。
“那怎么連易羅羅都是16級？我感覺這就是在做夢！”黑山指著易羅羅。
“而且咱們復活，不應該是在幽冥宗或者逆天宗嗎？”龍十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杜云屏回完墨成霜的消息，看向眾人。
“這是第三個復活點，我剛剛設置的，你們的位置也被我改到了天劍宗。”
“天劍宗？”
龍十三環顧四周，“這里是天劍宗？跟神兵門一樣覆滅已久的那個宗門？”
他搓了搓手：“解除輪回了嗎？我已經準備好再次大展拳腳了，讓我想想這回搞個什么建筑風格……”
“快別大展拳腳了。”
易羅羅聲音幽幽，“你們趕緊下線，看看自己身體死了沒，還能不能動彈……”
“我靠！”
黑山掰著手指頭算，“乾坤戒里幾年，就是十方洲幾十天，十方洲幾十天，那就是……哎腦子有點不好使了。”
“兩天，你們已經超過兩天沒有喝水進食了。”
易羅羅搖著頭。
自己在乾坤戒里具體待了多久都沒弄清楚，就開始計算現實時間了。
“媽耶！！差點忘了！”
一道道白光閃過，玩家們相繼下線了。
半日過后，天已大亮。
白光接連出現。
“問題不大，就是餓虛脫了，我吃了點東西洗了個澡，現在已經滿血復活！”黑山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緊接著，龍十三也上線了。
“我剛剛回去搞了張建筑圖紙，感覺這個天劍宗可以改造一下。”
“我表哥沒跟你們一起？”恩次方問。
“哦，老何他剛剛搶廁所失敗了，現在還在洗澡呢。”黑山笑了笑。
“見鬼了我被送去了醫院，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報的警，說我有自殺傾向，醒來就被安排了好幾個心理醫生。”涼涼一臉郁悶。
“我也是我也是！”
陸人甲找到共同話題，參與進討論。
玩家們你一句我一句，整個天劍宗大殿頓時熱鬧起來。
“已經回了家，怎么又回來了？”
大殿角落，正在打坐的杜云屏突然睜開眼，問了一句。
她以為在經歷過真正的死亡之后，這些人會留在現實世界，不再踏足這個危險之地。
龍十三摸著后腦勺：“我那個房子還沒蓋好……”
“玩游戲要有始有終啊。”戚倩笑道。
黑山想了想，咧開嘴。
“不是還有最終BOSS沒打嗎？不弄死他我睡不著啊！”
第182章 我為魚餌“要不我們就都撤了吧？”……
“本來我已經接受十方洲也是真實存在的另一個世界了，”涼涼托著腮，拿了一顆回香果啃著，“可這游戲界面又給我弄暈了。”
其他玩家扭頭看他。
“怎么？”
“雖然說決定修煉的時候也抱
著偷偷卷死修仙界的念頭，但實際追究起來，怎么想都不對勁啊……”
涼涼摸著下巴，繼續道，“咱們在乾坤戒里明明是用鬼魂的形態修煉，這副傀儡的身體是怎么也跟著升級的？”
龍十三聽罷，在破敗的大殿中施展起靈力。
砂石從四面八方來，翻滾匯聚在一起。
不消片刻，原本空蕩蕩的大殿之上多出一把金閃閃的寶座，與殘破的四周格格不入。
“這效率，確實跟在乾坤戒里差不多了。”龍十三看著自己的手說道。
涼涼雙手一拍。
“所以說不科學，我們沒死的時候是用這副身體修煉的，大家都能感受到靈力在那所謂的丹田里竄動，這個變強的過程是很具體的。”
其他人聽到這，深以為然。
他們當時還覺得這游戲太細節了。
“那我們用鬼魂修煉又是怎么反饋到肉身上來的？除了游戲，還能怎么解釋這個邏輯？”說到這，涼涼頓住，隨后搖了搖手指，“就算是游戲，這也太草率了。”
布吉道起初還跟著其他人點頭，聽到后面皺了眉。
“別啊，你怎么還覺得是游戲呢？哪個游戲能把玩家困住兩千多天的？我們這些人加起來告不死它……”
“我知道我知道。”
涼涼做了個安撫的動作。
事到如今哪個玩家還傻傻覺得這真是游戲？只不過他確實也想不通這點，帶著疑惑，就又重新上線了。
“是夢境悟道。”
杜云屏聽了半天，終于開口。
她手一揮，從袖子中滾出巨幅卷軸，展開之后漂浮在半空。
雖然現在天已大亮，但大殿窗口緊閉，只有殿門和屋頂一隅透著光。
大家修為都上去了，在黑暗中也能視物，但都還是習慣看書點燈。
龍十三當即施展靈力，在卷軸旁邊立了兩根長長的燈座。
燕上弦則是用「金光化箭」，控制著光箭懸浮在燈座上。
而恩次方搓了兩個空心水球，將光箭冰凍在里邊，以防不小心傷到人。
——在乾坤戒中，他們就經常這么配合。
簡陋的燈將卷軸照亮，眾人圍了上來。
“這些都是什么？”
“吐納之術……夢境悟道……傳送陣……”戚倩邊看邊念。
“還有我們學過的基礎術法！”恩次方指著其中一處。
“早前，我們在神兵門觸發機關，當時浮上來的石臺上漂浮著一卷玉簡，名喚「通天玉簡」。”
杜云屏緩緩開口，“而這是我復刻下來的內容。”
首批玩家點了點頭。
這事他們有印象。
當時那通天玉簡發出來的光差點把他們都給團滅，最后是杜云屏把它收進了儲物法寶。
“你們在乾坤戒中，以魂識進行修煉，雖然與這卷軸記錄的夢境悟道有出入，但也是異曲同工。”
她繼續解釋，“原本悟道之后，靈力會慢慢填滿丹田，但你們的肉身都毀了，在乾坤戒中修補了一遍，所以省去了這一過程，出來后靈力直接抵達巔峰。”
眾人聽得云里霧里，似懂非懂。
正當他們有些神游天際時，角落里傳來燕上弦的聲音。
“這上面有陣法、煉丹煉器、天機推衍、獸魂融合……之類的，對應的不就是九大宗門的技能？”
她頓了頓，在卷軸旁邊又轉一圈：“不對，是八大宗門，幽冥宗被剔除了，這里邊沒有詭道。”
杜云屏望過去：“嗯，我抵達靈仙期之后，玉簡才顯現出后面那些內容來。”
“那你將它們復刻下來……”
“是讓你們學。”
杜云屏目光掃過眾人，停留在卷軸上，“我終歸只有一人，難免有個顧頭不顧尾的時候，你們若是決定留下來，各領了合適的技能去學，能提升實力是最好的。”
“什么？以前要花聲望點才能學的東西，現在通通免費了？”黑山只聽懂了這個，聲音帶了點興奮。
恩次方揶揄道：“你一直嚷嚷的作弊碼這不就來了？”
黑山搓著手：“這簡直開了大掛啊！”
“先別高興太早。”
燕上弦適時潑了盆冷水，“以前我們交了聲望，知識直接就進腦子里了，現在……”
杜云屏輕輕搖頭：“這些東西太過繁雜，我沒法用先前的法子傳授給你們。”
“啊？？”
黑山臉直接垮了下來，如喪考妣，“沒想到來這也要學習……”
嚎歸嚎，他心里也明白，到哪都得學習。
在這吃人的世界，要還是吊兒郎當，很可能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棉花唐想了想：“那我們就光學習？不是還要去打BOSS嗎？”
“嗯，謝奇風剛失去一個分|身，正是虛弱的時候，我們確實應該趁此機會盡快將他找出來。”杜云屏肅著臉。
燕上弦想到之前在杏花村閑聊時了解的十方洲設定，當即打開論壇，將相關的帖子翻了出來。
“謝奇風在歸墟，而歸墟……就是十方洲的第十塊地界？”
帖子是何首烏寫的，先是總結了九大宗門的信息，最后簡要提了第十個地區：
「無主之地，活的，位置多變，一旦靠近外圍，立馬化作齏粉，無人能抵達。PS.這設定聽著就感覺是個藏寶庫，搞不好咱們能在里邊撿到上古神器咧。」
當時她只當這是一個沒什么緊要的背景信息，沒想到最終BOSS就住里邊。
經她這一提醒，其他人也想了起來，紛紛打開論壇。
看完之后，都長嘆口氣。
“那這完了啊，歸墟沒個固定的位置，我們只能干等著謝奇風來收拾我們……”
“或者我們學著謝奇風，趕緊再進去乾坤戒里邊修煉到飛升？”
黑山突發奇想，“謝奇風不就是那樣進的歸墟嗎？現在混得還不錯？”
“你可拉倒吧，沒看其他人的下場？”布吉道擰了眉，“那都失了神志，跟砧板上的魚肉沒什么區別，頭都被擰下來拼接成蟲子了。”
“嗯。”
恩次方無比贊同，“簡直是千里送菜，就算能恢復神志也是九死一生。”
“總比等死強……”
陸人甲嘟噥著，“要不我們就都撤了吧，家在藍星，回去后頭盔一扔照常生活，十方洲的死活關我們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回去之后就能照常生活？”
燕上弦平靜地看他一眼，“能把我們送過來的，真的只有頭盔這一媒介嗎？”
“謝奇風就是莫名其妙穿過來的。”恩次方補充道。
眾人吵嚷起來。
前后三批玩家，加起來都有六十多人。
一人說一句，大殿直接成了菜市場。
杜云屏在一旁捏著眉心，許久才道：“從逆命閣出來時，幾位長老跟我說了一些事。”
聲音不大，但玩家們在她開口后突然就安靜下來。
“傳聞十方洲之外還有三千世界，而歸墟便是這三千世界的通道。”
“聽起來是那么回事，我們那說不準就是其中一個世界。”黑山跟旁邊的龍十三小聲說著。
杜云屏繼續道：“你們來自異界，本就與歸墟互相牽引，我能做的只有將你們聚集起來，再放大你們身上的氣息，等它自己找上來。”
眾人聽完，略想了想，這下總算明白杜云屏為什么要設置這第三個復活點。
要是玩家們回了家，就此不回頭，那這就是杜云屏見他們的最后一面。
要是他們想留下來共同對付謝奇風，那他們就是最好的活餌。
天劍宗早就覆滅，勢力范圍內的地界也早成了一片片廢墟，就算歸墟突然出現在這，也不怕誤傷了別人。
想明白之后，玩家們心里竟毫無埋怨。
對當「餌」這事也沒什么抵觸。
杜云屏垂眸，深吸口氣：“我到時會盡力保全你們。”
“沒事啊，”戚倩笑了笑，“反正我們還能復活的。”
“對，我們那個重生服務又續上了嘛。”
黑山大咧咧說道。
他們這回是親眼看見靈繡師修補他們尸體的，以往死了都沒有意識。
錢無霸看出她心里有負擔，摸著后腦勺想了想，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要實在沒什么信心，我給你補點我們那的戰術啊兵法什么的？”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睨了他一眼。
這當口，誰要聽他講課了？
“好啊。”杜云屏微微彎起嘴角。
表面是放松下來了，只有眼珠子和一旁的辛十四知道，她心里還繃著一根弦。
“那講個草船借箭？”
錢無霸嘶了一聲，沉吟片刻，“這也沒箭可以借。”
“要不就破釜沉舟？不行，太壯烈了。”
……
“空城計！空城計總對得上了，等謝奇風一來，我們假裝很有實力的樣子……算了當我沒說。”
玩家們失去興趣，散了開來，該修煉的修煉，該學新技能的學新技能。
空氣中虛影一晃，易羅羅現了身形，眼中還有疑慮。
“我有一個問題，你說要放大我們的氣息，那要如何做呢？”
“我現在還做不到。”
杜云屏抿了抿唇，“但聽聞飛星閣的天機真人有一道靈符叫「穿云破霧」，能將人的氣息和聲量都散至千里遠。”
易羅羅若有所思：“所以接下來，我們是要去求這道靈符。”
杜云屏搖頭。
“這符只能現畫，而且只有天機真人能畫。”
“藍風是凌鷹一族，從這到飛星閣無需翻山越嶺，我已經拜托他去請人了。”
第183章 天機真人“聽起來像江湖術士。”……
藍風一刻也沒耽擱，路上幾乎沒有停歇，花費了三天三夜，總算趕到飛星閣管轄的地界。
可他越往前，就越覺得不對勁。
安靜。
太安靜了。
剛跨過這片地界時，還能看到做農活的村民、鎮上叫賣的小販。
如今腳底下這個鎮子就像一座死城。
明明是青天大白日，卻連一個在外活動的人都沒有。
他疑心飛星閣出了變故，翅膀曳動幾下，加快了飛行速度。
遠遠的，他瞧見三座懸浮在半空的樓閣。
一股血腥味若隱若現，在他鼻間縈繞。
再往前一段，飛星閣的山門終于出現在他眼前。
沒有看守，一片狼藉。
山門上牌匾歪歪斜斜，將掉未掉，上面還有幾處燒焦和利刃劃過的痕跡。
看樣子先前有人在這附近斗過法。
藍風落了地探尋一番，果然在一旁的草叢中發現一條尸體。
藍白相間的袍子印著祥云暗紋，料子雖沒有多華貴，但也能看出做工不俗。
尸體腰間還掛著個玉墜子，上面寫著「李明月」三個字。
這人在飛星閣地位應該不低，估計是掌門或者長老的親傳弟子。
藍風在心里默默判斷。
弟子死在山門卻無人收尸，只怕這里邊的人已經被屠殺殆盡，或是往別處逃了。
這樣一來，他該上哪去找天機真人？
他拾階而上，打算先進去打探一下天機真人的死活。
就在這時，一陣低低的哭泣聲從不遠處傳來。
藍風循著聲音踏上一條小徑，走到盡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涼亭。
涼亭角落，一名看上去年紀不超過十六歲的少女正坐在那，雙手抱膝，埋頭哭著。
她身著藍白相間的弟子服，衣料相對比較粗糙。
看起來應當是飛星閣的外門弟子。
“在下藍風，是逆天宗的客卿，此次來是想請天機真人畫符，請問這飛星閣出了什么事？”
藍風再三猶豫，還是遞了塊帕子過去，表明來意。
少女仰起頭，清秀的小臉上，一雙眼睛已經腫得像核桃。
她接過帕子在臉上胡亂擦了擦，一邊抽泣一邊道：“大師兄突然發了狂，將宗門里的弟子全殺了，掌門也遭了他的暗算。”
藍風這才發現她身后也躺著一具尸體，脖子往一個詭異的方向扭曲，上面還有幾道青紫的印痕。
“這也是你大師兄殺的？”
少女點點頭，嘴唇囁嚅，聲音低得讓人聽不清。
“你說什么？”藍風皺了眉，心里隱約覺得異樣，但還是湊了上前。
少女抬起頭，腫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突然化作深潭，將藍風的目光緊緊鎖住。
藍風察覺到不對，下意識出招，卻發現自己渾身都動彈不得。
少女將帕子隨意丟下，輕笑一聲，不再隱匿自己的氣息：“我說，你這幾百年道行的凌鷹一族，正好殺了給「混沌」大人填肚子。”
藍風眸光微動。
“你是……詭物？”
若是杜云屏或者其他玩家在場，一定能看到她頭頂上的名牌——「lv.18夢魔詭物」。
一只狡詐的人形詭物。
與那些沒有思想奇形怪狀的詭物不同，她知道利用偽裝，一步步引人入局。
“睡吧，”夢魔伸出五指，虛罩在藍風臉上，“睡著了，死的時候不會太痛苦。”
藍風眼皮越來越沉，忽然頭一歪，昏睡過去。
夢魔抬手正要將他結果，一道聲音遠遠傳來。
“「混沌」大人去了天劍宗，那副人族身軀走不快，一時半會兒可回不來。”
“那又如何？”
“你不想嘗一嘗凌鷹一族的噩夢么？”
夢魔沉吟片刻。
“也好，我們先享用一番，等「混沌」大人回來，正好給祂留個新鮮的。”
*
天劍山外，某處稍平緩的土丘，玩家們三兩成群聚在一起，各自實踐著新學的技能。
恩次方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拉，將五枚真靈石撥動到特殊位置。
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流在靈石中間盤旋。
大黃跳著從山上下來，途中被石頭絆到，直接往前滾了一段，摔進五枚真靈石中間。
緊接著，它嗷地一聲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十米外的空地上。
“瞬移陣，爐火純青！”
恩次方眼眸亮晶晶。
這東西是簡易版傳送陣，材料簡單，就是有點考驗布陣者的大局觀和手速。
恩次方對戰局的把控往往比其他人更精準，自告奮勇將陣法的學習攬下來了。
“你匆匆忙忙做什么呢？”
欣賞完自己的杰作，她這才將目光落到大黃身上。
大黃坐在另一堆靈石正中，想了想，立馬站起來：“我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氣息，這才出來看看。”
說著，它鼻子微動，一個個嗅過去，將這里的玩家檢查了個遍，最后看向正在畫符的戚倩。
戚倩對面擺著一條腰帶。
那是初始儲物法寶，白色品級，提供10個背包格子，每個玩家來到十方洲，身上默認戴著的那款。
而這條被杜云屏用靈紋附咒改造過，現在多了個功能——自動形成一個水缸大小的結界，被打碎后，冷卻一天，重新生成結界。
“結界，破！”
戚倩口中念念有詞，手指飛速在半空畫著，快得只剩殘影。
只見她筆走龍蛇，一道符畫下來只要一秒，然后用手往前一推……
什么也沒發生。
“又畫錯了！”
戚倩懊惱地拍了一下大腿，“這道符怎么那么難？前面那些風行符什么的我都是一遍就會了。”
大黃湊上來，黑色的鼻頭動了動：“味道跟這燃燒的符咒有一點點像，但源頭不是這……”
“結界，破！”
戚倩重新試了一遍。
泛著黃光的符文落在結界上，發出轟然巨響。
戚倩看著碎裂的結界，眼底忍不住泛起淚花：“終于……”
剛起了個話頭，身旁就閃過一人。
藍白相間的道袍，底下繡著祥云暗紋，白發披肩，周身氣質超凡脫俗。
他頭頂著「lv.21洛逸塵」幾個字，迆迆然蹲下，修長手指捻起地上粉末，放在鼻間嗅了嗅。
“好精妙的破界符。”
戚倩頓了一瞬：“謝謝啊，你是……？”
“飛星閣，天機真人。”
洛逸塵微微張口，聲音卻傳
遍空地，落在每一個玩家耳邊。
“哎？”
黑山湊上前，“沒想到藍風效率這么高，這就把人請來了。”
“這才過去四天啊，飛星閣離天劍宗這么近的嗎？”何首烏有些疑惑。
“對啊，藍風人呢？”
布吉道說罷，四下張望。
“我并未遇見你們說的藍風仙友，只是前幾日夜觀天象，算到這個方向有人需要我，便一路尋過來了。”洛逸塵彎著唇角。
“哦哦哦，不愧是天機真人。”
黑山沖洛逸塵豎起大拇指。
“快別聊了，把人請進去啊。”陸人甲迎上來，為洛逸塵引路。
一邊走，他還一邊介紹：“我們聽說你有一道靈符，叫「穿云破霧」，只能現畫……”
洛逸塵微瞇了眼，面上還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算到了。”
陸人甲一愣：“這也算到了？厲害！”
一群玩家跟著上了山，只留大黃在原地嗅著那一小撮被洛逸塵捻過的粉末。
“是這個氣息了……燃燒的符咒味道中還混著點別的東西……”大黃皺著眉。
升上靈嬰期后，它的嗅覺也靈敏許多。
它趴在地上，盯著粉末看了好久，一雙狗眼都盯成了對眼。
飛星閣的修士身上有符咒味道很正常，關鍵是另一個氣味。
到底是混了別的什么東西？
為什么那么熟悉？
……
杜云屏站在天劍宗正殿，負手而立，看著卷軸。
“我……我有點緊張……”
眼珠子在她腦中說著，語氣慌亂，“稍有不慎，我就沒了！”
“那你就小心一點。”杜云屏語氣平靜。
“我很小心了……”眼珠子聲音帶著哭腔，“是你太草率，這么大的事現在才告訴我。”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幾十個人朝這來了。
杜云屏袖子一揮，將卷軸收起，轉身迎向來人。
只打了個照面，天機真人便微揚了眉梢：“杜仙友，我觀你面相，一個月內必有滅頂之災。”
“準啊，太準了。”
陸人甲在底下跟棉花唐竊竊私語，“等他畫了「穿云破霧」符，把那個什么歸墟引過來，可不就是滅頂之災了嗎？”
至于他們，可能由于是玩家，能復活，所以這份災難沒算他們的份。
“確實有點東西。”龍十三附和。
杜云屏面色如常：“敢問天機真人，這滅頂之災可有破解之法？”
洛逸塵捻起胸前一縷白色長發，緩緩捋了兩下，似在思索。
隨后，他輕輕搖頭：“難。”
“我送杜仙友幾道靈符，有這幾道符，或許還能爭得一線生機。”
“收錢不？”黑山忍不住問出口。
“不收。”
洛逸塵睨他一眼，重新看向杜云屏，“只是需要杜仙友將其他人屏退，我畫符，不能有旁人在側。”
杜云屏微微頷首。
玩家們聽到這話也都自覺退了出去。
路上，燕上弦越想越覺得不對。
“你們沒覺著他那開場白有點像江湖術士嗎？”
“有點，不過這個天機真人都有21級了……”涼涼摸著下巴。
再怎么著，21級的靈仙期大佬也不可能跑去當江湖術士，尤其那還是飛星閣的掌門。
燕上弦點點頭，想著也有道理，便將這懷疑拋到腦后了。
恩次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最終什么也沒說。
另一邊，殿內。
洛逸塵在半空虛畫了幾下，一道流光閃過。
“請杜仙友將手伸出，掌心朝上。”
“看來這符是畫在手上的。”杜云屏抿抿唇，將手伸了過去。
洛逸塵微瞇了眼，指尖緩緩向前，終于觸到她手心。
杜云屏抬眸看他。
一股熟悉的……神識被拽出身體的感覺驀地傳來。
第184章 預謀已久“你死了，他能復活整個狐族……
咚……
白發的天機真人驟然倒地。
“杜云屏”收回手，眼底浮起一絲笑意。
“憑你的修為，就算再多給你千倍萬倍的信仰之力，也敵不過「太古」，不如把這副半神的軀殼借我，我替你對付祂。”
奪舍之后，原主的魂識還會盤桓在四周，久久才會散去。
先前洛逸塵便是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混沌」用他的身份胡作非為攪風攪雨，心焦如焚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最后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大徒弟清風將幾位師弟師妹屠戮，一口氣終于沒撐住，魂識崩散，直接化作天地靈氣。
眼下「混沌」還能感受到杜云屏的氣息。
她的魂識還在殿內。
砰！
殿門突然被人推開，黑山慌里慌張跑了進來。
他在原地轉了幾圈，似乎是才想起來自己要做什么，又跑到「混沌」跟前，指著地上的天機真人。
“他這是怎么了？！”
“靈力消耗過多，昏迷過去了。”
「混沌」眼神閃爍，“情況兇險，你莫要動他，等他自己醒來便好。”
“哦哦。”黑山點著頭，蹲在一旁了，“他剛剛說的那什么滅頂之災，已經化解了？”
頂著杜云屏身軀的「混沌」微皺了眉。
魂識離開后，肉身還會殘留一絲記憶，祂方才搜尋一番，卻沒找到半點痕跡。
只覺得逆天宗的弟子與飛星閣大不相同，對祂這個「杜祖師」似乎沒有半點敬畏，反倒更像同輩。
“天機真人不是說了？就算畫了符，也只得一線生機。”
黑山迅速瞥一眼地上的洛逸塵，又重新將視線停在「混沌」身上：“要是躲不過這一劫怎么辦？”
“躲不過？”
「混沌」輕笑一聲，沒答。
他們是躲不過了，而祂，將歸墟牽引到此地之后，必要將那名叫謝奇風的人族吞噬，重新回到「太古」身上，接管「太古」的身軀。
到時整個十方洲，還有與歸墟相連的三千世界，再沒有什么能奈何得了祂。
“杜云屏，你那表情怎么有種奸計得逞的感覺？”黑山突然又開口。
「混沌」一怔，眉頭皺得更深。
杜云屏？這些弟子都是直呼其名，像什么話？
“什么奸計得逞，天機真人到來，我自是松了口氣。”祂睨著黑山。
“哦哦。”
黑山再次點頭。
他眼神飄忽，蹲在地上，兩只手捏了拳頭塞在大腿和胸口之間，手心里頭已經沁出了泥和汗。
“你在緊張什么？？”
“杜云屏”嗅出一絲不對勁。
“沒有啊。”
黑山收回視線。
在他的視角，天機真人的血條早已清空，那就是一具尸體，而他還要假裝關切地看著尸體，時不時問一句什么時候醒。
[小隊]黑山嗎嘍：好了沒有？我撐不了多久，這家伙起疑了。
[小隊]七煙千：快了快了，這東西需要時間，再給我們五分鐘！
[小隊]黑山嗎嘍：五分鐘？你們等著來給我收尸吧……
「混沌」微瞇了眼，朝黑山踱過來，陰影籠下，將他整個人罩住。
黑山驀地抬頭，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好吧，我承認，剛剛天機真人朝我拋了橄欖枝……”
“什么是橄欖枝？”
黑山站起身，挺起胸膛：“就是他有暗示我說要收我為關門弟子！”
「混沌」：？？
祂什么時候暗示過了？
“不信等天機真人醒了之后你問他。”
祂無需問就知道自己剛剛沒給過任何暗示。
“我看他們道袍挺好看的，布料比我們逆天宗精致多了，所以也有點心動。”
這是什么理由？
逆天宗的弟子都這樣？
「混沌」緊抿著唇，在杜云屏軀殼里迅速搜尋著記憶，卻仍是一無所獲。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祂回想起奪舍的那一瞬，杜云屏眼神沒有半點慌亂，相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難道……？
「混沌」抬起雙手，試圖調動這副軀殼的道元，卻發現如同泥牛沉海，掀不起一絲波瀾。
沒有道元，也沒有信仰之力。
就像一具最普通不過的人族軀殼。
「混沌」回過神，淡白的光從“杜云屏”身軀析出，還未完全脫離，一道閃著金光的符咒從殿外飛來，狠狠將祂打了回去。
符咒落在祂胸口，烙印一般升騰起白煙，隨后漸漸隱去。
“這樣的軀殼我要多少有多少，你想借便借去。”角落里，杜云屏和易羅羅一同顯出身形。
一絲道元從「混沌」身上溢出，落到杜云屏手心。
「混沌」嗅出自己身上原本的氣息，眸光沉沉：“這是……靈偶？”
“閑來無事用靈泥捏的，跟我只有形似。”杜云屏邊說，邊讓辛十四取出「如梭」將眼前的靈偶鎖了。
“我明明……”
「混沌」頓住，腦中閃過上山之前見到的那幾顆靈石，立刻厘清發生了什么。
“你試探之時，我還是我，但奪舍的那一刻……”
杜云屏走到自己原來停留過的位置，用腳輕掃幾下，將塵土下方的幾枚靈石顯露出來，“瞬移陣便將我與傀儡調換了位置。”
那之后，一直守在殿內的易羅羅將傳送過來的杜云屏隱匿。
黑山進來拖時間，以防「混沌」過早發現端倪。
殿外那幫玩家則是在收到任務后，將靈力全匯聚到戚倩身上，助她完成通天玉簡中最難的一道符咒——「鎖魂咒」。
這三天里，玩家們是在八面乾坤戒之中學的技能。
戚倩之所以對「破界符」感到手生，是因為她將時間全都拿去練習「鎖魂咒」了。
有了高等級的「鎖魂咒」，他們才能將「混沌」暫時困在傀儡中。
「混沌」頂著杜云屏的臉，
沉下眸子：“如何看出的破綻？”
祂的一言一行都與原先的洛逸塵相差無幾。
杜云屏答：“三天前，我便已覺出不對。”
解除輪回時，道元之力漫過十方洲各地，在經過飛星閣的時候，也探到了那處地界的異狀。
藍風表面是去請天機真人，實際是為打探情況。
昏迷之前，他已將飛星閣附近的所見所聞都私聊給杜云屏了。
「混沌」往后一靠，倚在石柱上，面上有幾分不以為然：“你以為「鎖魂咒」能困我到幾時？”
不出一日，祂便能從這桎梏中掙脫出來。
杜云屏定定看著面前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不再出聲。
黑色黏液從她指尖漏出，慢慢蠕動到傀儡身旁。
「混沌」朝黏液睨去，頓時了然。
“原來是混沌珠，怪不得你的修為一日千里。”
黑色黏液聽到這聲音，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害怕。
“不過，”「混沌」嘴角輕扯，“蜉蝣也妄想吞下整片大海？它甚至走不動道。”
杜云屏面色平靜。
關于混沌珠，眼珠子已經一五一十跟她交待過了。
「混沌」源于混沌珠。
在「太古」覺醒之時，身上大多數混沌珠被吸收煉化，生出無聲無形的「混沌」，「混沌」便是祂的靈智。
從混沌珠進化而來的「混沌」，比混沌珠強上千萬倍，一現世便貪婪地搜尋著「太古」身上剩余的那些混沌珠，繼續將它們吞噬煉化，吸收作自己的力量。
眼珠子作為混沌珠，目睹這些畫面時產生的恐懼不亞于人族看見詭物對他們同類敲骨吸髓、挖心掏腸。
杜云屏施展著「萬法吞噬」。
“你們同根同源，「混沌」能吞噬混沌珠，混沌珠也能直接吞噬「混沌」。”
「混沌」冷笑：“它的胃口倒是不小。”
混沌珠天生畏懼「混沌」，且不說它消化不消化得了，光是逼它主動吞噬「混沌」，就比登天還難。
杜云屏深深看祂一眼：“不是它，是我。”
早在前往靈音閣途中聽眼珠子說起「混沌」時，她便隱隱有些猜測。
能將眼珠子嚇到神志不清的，怎么想也不會是尋常的詭物。
憑她現在的修為敵不過「太古」，那么吞噬完「混沌」之后呢？
“你？”
「混沌」又是一笑，“你能操控得了混沌珠……”
話沒說完，便見黑色黏液顫抖著包裹過來，看起來極不情愿，但又無法違抗。
緊接著，祂的道元一點點流失，像坍塌的沙丘。
“現在你安心下來了？”
祂聽到杜云屏在心里這樣說著，由于道元流失過多，一時有些恍惚。
隨即祂又反應過來，這話不是對祂說的。
“還是很害怕啊……”
眼珠子聲音帶著哭腔，邊說邊吞噬著。
它現在的行為，就相當于老鼠跑到貓跟前揮舞著餐具。
“不過……”
眼珠子話鋒一轉，拍起杜云屏馬屁，“我現在知道了，同樣是半神，「混沌」只是魂身分離的一部分，離了「太古」什么也不是，你就不一樣了，你如今距離真神只有一步之遙。”
“妄想！”
「混沌」的聲音在杜云屏腦中響起，“真當吞噬了我，無需付出任何代價？”
祂的語氣變得陰惻惻。
“你會永遠被幻象糾纏。”
“「混沌」殘存的意識就如同附骨之疽，直到你死，都會如影隨形……”
杜云屏定了定心神，將祂的聲音屏蔽。
傀儡的面色一點點白下去，半日過后，氣若游絲。
“呵，你以為這些異界之人是真心待你？”
「混沌」的聲音突兀地在杜云屏腦中響起，說到半途，變成了眼珠子的聲線。
“你不過是一個工具，要不是能給他們換點好處，根本無人在意。”
“還有那只心狐……”
聲線一轉，杜云屏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腦中回蕩：“你知道他為什么要留在杏花村？”
“因為他每幫你緩解一回幻覺，就能從中汲取一分歸墟的力量。”
“等到時機成熟，他便會將你全部道元收為己用。”
“你死了，他能復活整個狐族。”
聲音越來越碎。
到后邊，杜云屏已聽不清講了什么，也分不清那是一直隱藏在自己心里的念頭，還是「混沌」臨死之前下的咒。
她強撐著將「混沌」最后一點能量吞噬，還沒來得及體會吞噬「混沌」之后的強大，便著急地將這些能量逼到右手掌心。
一枚與「墨金封緘」風格相似的鐲子出現在杜云屏手腕。
啪嗒。
金屬環相扣。
細碎的聲音消失了。
杜云屏的眼神也在那一刻恢復清明。
眾玩家凝視著那枚鐲子，一個物品信息框彈出——
【墨金靈環】
【品階：紫色】
【類型：防具】
【由墨金礦、青精玉和最常見的銅塊打造而成，是「墨金封緘」的衍生產品，不分種族，戴上之后，能對特定部位有效壓制九成力量。】
玩家們看看辛十四臉上的面罩，又看看杜云屏的鐲子，沉思片刻。
“是不是逆天宗的都得戴一個這種佩飾？我們要不要也去搞一個？”黑山摸著后腦勺。
“我覺得行！”
戚倩一拍手掌，“等以后有空了我來設計多幾樣款式，釵子、手環、腳環，全部做成儲物法寶……”
燕上弦噙著笑，待玩家們興沖沖討論完才嘆口氣：“等度過這次的「滅頂之災」再說吧。”
錢無霸想起一個關鍵：“現在天機真人已死，那道叫什么「穿云破霧」的靈符該怎么辦？”
戚倩騰地舉起手。
“通天玉簡里有這個，我在練了。”
“走走走，我們回去乾坤戒繼續學習。”黑山推著其他玩家來到殿外一口古井，相繼跳下去。
陣陣白光閃過，人都不見了。
那是杜云屏為他們設置的固定通道。
見人都走了，眼珠子嘟嘟噥噥：“戴上這個靈環之后，「混沌」的那部分力量便無法發揮……到時該如何是好？”
杜云屏沉吟片刻：“迫不得已之時，我會摘下靈環。”
到那時撐個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成問題。
就在這時，視界左下方的聊天框多出一條消息。
[劇情]大黃：詭物……越來越多的詭物圍過來了……
與此同時，杜云屏身后，天機真人的尸身上，掛在腰間的靈囊悄悄撐開了一個口子。
第185章 詭物作亂它們真正的目標，似乎是…………
哐當！
一條金屬手臂重重落下，擦著杜云屏的耳畔過去，將地板砸出一個大坑。
杜云屏早便聽到了動靜。
躲過這一擊后，她使用縮地成寸迅速后退，看清眼前的景象，目光落在天機真人敞開的靈囊。
“是機械傀儡！從儲物法寶里出來的！”眼珠子喊道，“它怎么這個時候才出來？”
想了想，它又自言自語：“大概是「混沌」與這靈囊相隔太遠，又被靈偶身軀限制了道元，到死才勉強將靈囊打開？”
原本半蹲著的機械傀儡站直了身子，頭直接頂到大殿上方，笨拙地在半空畫著符。
“跟之前那個一樣，這只機械傀儡吸收了飛星閣弟子的魂識。”杜云屏迅速在跟前設下結界，正好攔下機械傀儡放出的陰火符。
此刻杜云屏看著大黃在劇情頻道嗷嗷叫，也聽到了天劍山外頭細密的腳步聲，卻無暇放出神識查看。
她五指一張，數十顆泥點子被她拋灑出去。
那是化作黑色黏液的眼珠子。
“我這就去探一探外面是什么情況。”眼珠子一邊說，一邊操縱著泥點子蠕動著出了殿門。
杜云屏則是伸出兩指，在結界中勾勒千機符。
千機門和飛星閣都教符術。
不同的是，飛星閣主打術法攻擊和占卜，而千機門多與機械或者陣法相關。
這千機符當初瞿小溪施展過一遍，準
備用來卸掉機械傀儡胳膊的，讓杜云屏當場學下來，改良了一下，能將整個機械身軀都拆成碎塊。
泛著淡藍色光芒的筆畫在半空逐漸成形。
最后一筆完成，杜云屏將手往前一推，符咒迅速放大，將整個大殿填滿，往機械傀儡身上蓋去。
殿門在杜云屏身后，這是唯一的出口。
只要機械傀儡不是會穿墻，這張符咒必定能落在它身上。
就在千機符即將貼上機械傀儡，它身上突然迸出白色的光。
更耀眼的符咒從它手上拋出，將千機符消解掉了。
“杜云屏，外面全是詭物，密密麻麻的，不知道還以為這座山就長這顏色。”
眼珠子將看到的幾十個畫面全都傳了回來，“這么多詭物一起上，只怕等它們烏泱泱爬過去，你就只剩一副骨架了。”
“當然，我會趁機攀到其中一只詭物身上，跟著它繼續尋找下一個合適的宿主……”
“哎哎哎？它們把大黃抓住了！”
“哦，遠處還有藍風的身影，那小子毛都被拔了現在光禿禿的。”
眼珠子一邊往回傳畫面，一邊還帶解說。
杜云屏設下的結界已碎，她與機械傀儡這個龐然大物打得不可開交，還得分心留意外面的情況。
畫面中，一只身體坑坑洼洼長臂細腰的詭物將大黃輕輕捏起，眼看著就要放進口中。
忽然，悠揚的樂聲從遠處響起，在整座山林中回蕩。
一座云舟出現在天邊，上面掛著浮光玉制成的鈴鐺。
是靈音閣。
靈音閣不知從哪弄來的云舟，將鈴鐺陣也布置了上去，幾名弟子在外層吹著笛子，里頭還有七弦琴音潺潺流出。
只聽了一會兒，杜云屏便認出這是那曲「仙靈鎮魂」。
離得近的詭物頓時變得昏昏欲睡。
捏著大黃尾巴的爪子一點點放了下來。
在這些昏睡的詭物旁邊，靈獸宗眾人突然出現。
卜凌云的靈蛇一口吞下一只詭物。
廖松靈則是駕著鐵刃螳蟲游走在詭物群中，收割著它們的腦袋。
“你們怎么都來了？”玩家們才看到劇情頻道的消息，從古井出來后，一邊打，一邊往靈獸宗眾人身旁靠攏。
“不止我們。”
廖松靈指了指身后幾十道身影，身上幽冥宗的服飾隱約可見。
幽冥宗弟子上來就是就地取材，將被打死的詭物操控起來，作為血肉炸彈投向失去反抗力的詭物。
“幾天前師奶奶就察覺到詭物有異動，發現它們全都往天劍宗的方向去，急匆匆地，碰著路邊的婦孺孩童看都沒看一眼。”
廖松靈解釋著，“她擔心你們有麻煩，與靈音閣逆命閣商量過后便帶著我們前來幫忙了。”
“到這一看，果然是個大麻煩。”說著，廖松靈操縱著鐵刃螳蟲，又收割掉一批詭物的腦袋。
“估計是「混沌」搞的鬼。”
布吉道皺了皺鼻子，“好在祂已經死了，被杜云屏吞噬掉了。”
“「混沌」怎么可能會死……”
卜凌云蒼老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我翻閱過古籍，昔日也不是沒有詭修吞噬過「混沌」，那之后他們都成了「混沌」的容器……”
散落在十方洲各處的混沌珠也不是只有眼珠子這一顆。
很早之前便有人融合過混沌珠了。
只不過他們不像杜云屏那般堅韌，一部分死在了幻覺侵襲中，少數的一兩個則是成了「混沌」隨時可以丟棄的皮囊。
棉花唐皺著眉：“啊？那杜云屏……”
何首烏放出「熔巖噴濺」，將面前一大片詭物通通腐蝕。
“她都用那個鐲子將手腕封起來了，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黑山拿著一把自制長矛大喊：“不管有事沒事，先把眼前這些丑東西都解決掉才是正事啊！”
眾人繼續陷入激戰。
遠在詭物潮外圍的夢魔沉下臉，喚來十幾只帶翅膀的詭物，在它們耳中塞了香丸。
……
“說起來靈音閣之前不是沒有云舟嗎？”恩次方用「水鏈支配」操控了一只詭物，讓它混進詭物群中，時不時就陰周圍的詭物一下。
“是姜小七。”
廖松靈答道，“她將云舟制出來了，也多虧這云舟，我們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趕過來。”
“真好，可惜我們之后可能沒機會坐上逆天宗的云舟了。”燕上弦松開鬼火弓，十幾道光箭離弦而出，速度堪比激光槍。
聽到這話，恩次方愣了愣：“為什么？”
燕上弦輕嘆口氣，淡笑道：“等這里的事結束了，通道估計也就關閉了吧？”
眾人沉默半晌，涼涼驀地開口：“關閉也好，關閉了，謝奇風就再也不能禍害我們那邊的人了。”
“那我們回去之后還能修仙不？”陸人甲想得有點遠。
涼涼也認
真思考起來：“不好說，搞不好我們那邊壓根就沒有靈氣之類的東西。”
就在這時，棉花唐突然驚呼：“什么東西從天上飛過去了？”
布吉道定睛一看：“媽耶，是詭物！”
會飛的詭物他們在王兆興記憶里也見過，那東西，就是千機門的老掌門丁魁都招架不住，靈音閣那幫吹拉彈唱的就更不用說了。
哐當！
一枚浮光玉鈴鐺掉落在地，碎成幾瓣。
眾人抬頭，頂上的云舟也有些晃蕩。
樂聲中斷，周圍陷入沉睡的詭物逐漸蘇醒，變得活躍。
幾名逆命閣的弟子被拖入詭物群中，撕成碎片。
杜云屏看到這一幕，一時不察，被機械傀儡一掌拍了出去，正好被殿外的辛十四接了個正著。
辛十四渾身是傷。
杜云屏嗅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燒灼味道，料想他應當是剛使用過狐焰。
她拽著他的衣袖，一個翻身落了地：“我去對付那些詭物。”
辛十四朝她頷首：“那我幫你拖住機械傀儡。”
“你們……”
杜云屏正要離開，突然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帶著點金屬振鳴的感覺。
她回過頭，發現是機械傀儡在說話。
“天機真人？”杜云屏試探著問。
機械傀儡緩緩搖頭：“我是他師叔，也是飛星閣的長老。”
“逸塵師侄早就化作天地靈氣了。”
杜云屏思忖片刻：“您還有自己的意識？”
“還有……還有一點。”
機械傀儡深吸口氣，“我感覺到「混沌」與這具軀殼的聯系斷掉了，所以恢復了一點意識，在此之前，我一直渾渾噩噩。”
“方才我懷疑你們是詭修，這才出手攻擊，好在小姑娘修為了得，沒受什么傷。”
杜云屏點點頭：“原來如此。”
“也好在前輩您是符修，知道如何化解符咒，不然一道千機符下去，您這副金屬身軀就都散架了。”
“這些詭物是怎么回事？”
機械傀儡望向山腳，那里已經被詭物填滿。
“估計是「混沌」的手筆，我逆天宗有一名客卿去了飛星閣，讓一只人形詭物捉了去。”
杜云屏擰著眉，“看起來，這些詭物是以「混沌」為馬首是瞻。”
機械傀儡沉吟片刻：“可「混沌」已經不在了。”
“不，”杜云屏看著自己的手，“祂還在。”
她縮地成寸，挪出大老遠：“山下情況緊急，日后再與前輩細說。”
辛十四見狀，朝機械傀儡作揖，隨后化作半人高的白狐，也追了上去。
不管是半空還是地上，都是戰況膠著。
一道人影從空中墜落，口吐鮮血。
玩家們定睛一看，發現那是靈音閣的宮一。
情況不太樂觀，靈音閣戰力本就不足，宮一被扔下來，其他人離死也不遠了。
恩次方用「水鏈支配」除掉燕上弦身旁的兩只詭物，又在她四周升起一圈冰墻：“燕姐，靠你了！”
燕上弦點點頭，腳下聚攏起煙霧，身體慢慢上浮。
在八面乾坤戒中，每個人的修為都有大進益，而只有少數一些人悟出別的技能。
燕上弦就是其中一個。
她的「金光化箭」如今能同時放出十幾道光箭，可集中攻擊，也可散射。
不止如此，她還悟出了一點騰云駕霧的技巧。
只不過她還不熟練，起步比較慢，所以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施展出來。
燕上弦升上半空，眼眸金光一閃，瞬間標記了十幾只飛行詭物。
她拉開鬼火弓弦，放出散射的光箭，這些光箭都像長了眼睛一般，朝著那些圍攻云舟的詭物飛去。
轟——
光箭炸開，十幾只詭物直直墜落。
遠遠看去像燒雞。
靈音閣眾人得到喘息的間隙，正要繼續彈奏「仙靈鎮魂」，忽然見地面詭物都停住了，齊齊朝一個方向望去。
“杜云屏來了。”何首烏欣喜道。
“她來了就好了，我們完全是在硬撐啊，都快撐不住了。”黑山抬手拭去額角的汗珠。
就在眾人以為終于能喘口氣的時候，所有詭物爭先恐后朝杜云屏奔去，甚至還有踩著其他詭物的頭跑在上邊的。
布吉道手里還舉著一把二胡，看著四周驟然清空的山地，愣了愣。
“什么情況？”
杜云屏施放過幾次「熔巖噴濺」，終于覺得不對勁。
詭物太多了。
前赴后繼，死了一批，又來一批。
有幾只借著同伴的身軀躲過「熔巖噴濺」，直撲向杜云屏的手臂。
它們真正的目標，似乎是「墨金靈環」。
第186章 詭物之主“人形詭物，是不太好控制。……
這幾只詭物只是靈宗期，近了身也傷不到杜云屏分毫。
壞就壞在它們是沖著「墨金靈環」來的。
尖利的牙齒在上邊豁開一道口子，靈環看著隱隱有崩裂的跡象。
這一刻，杜云屏腦袋一陣鈍痛，她隱約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跟她爭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混沌」還沒死！
這些詭物的行為明顯還在祂的操縱之下，目的是將祂釋放出來！
幾只詭物見她受了影響，更是猖狂，借著其他詭物的遮擋又近了身。
它們再次張開血盆大口，還沒得逞，忽然就倒在地上，腦袋也骨碌碌掉了下來。
辛十四剛用爪子將一只詭物的心口捅了個對穿，看到這一幕稍松口氣。
原來是杜云屏強忍著鈍痛，使出了「萬象扭曲」。
下一刻，他又變了臉色。
只見杜云屏額頭冒了很多汗，單膝跪地，勉強用法器杵在地上，支撐著上半身。
漫山的詭物見狀，都興奮地圍了上來，涎液從口中流出，淌到坑坑洼洼的皮膚表面，又滴落在地。
幾名玩家慌里慌張：“完球，我們是能松口氣了，但杜云屏要沒了！”
恩次方操縱著其中兩只詭物與它們的同伴自相殘殺，攔下一部分攻擊者。
“別傻站著了，快幫忙啊！”
其他玩家這才反應過來，提著武器沖上去，投入詭物堆中。
關鍵時刻，一道符飛過來，落在杜云屏手腕上的「墨金靈環」。
一道金光閃過，靈環的豁口慢慢變小，杜云屏的眉頭逐漸舒展開。
棉花唐揉揉眼睛：“是我眼花了嗎？好像看到一只機械傀儡在用符咒幫我們。”
涼涼怔愣片刻：“不是眼花，我也看到了。”
杜云屏腦中鈍痛漸消，然而眼前的景象還是有些棘手。
她的「萬象扭曲」一次只能對付十幾只詭物，多了顧不上。
要想施展「虛空破碎」這樣的范圍攻擊玄術，還得顧及其他人。
就在她強撐著將周圍一圈詭物都掃除干凈之時，幾道土墻轟隆隆拔地而起，錯落著將她包圍起來，只留了前面的開口，一次只能通過幾只詭物。
詭物們束手無策，攻勢暫緩。
杜云屏感激地看一眼龍十三，繼續對付詭物。
“可以啊你！”黑山拍了拍龍十三的肩膀。
“這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
龍十三得意道，“再讓我在十方洲待多幾年，估計我都能填海造山了。”
他用靈力維護著土墻，哪里有耗損，就修補哪一塊。
“也多虧了那些詭物的攻擊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不然我還騰不出手來干這個。”
話音剛落，那些詭物就像得了命令似的，突然調轉了方向，將矛頭指向他。
龍十三還在修補土墻，輕易挪動不得。
“要完要完！快給我護法！”
玩家中，最熟悉也最擅長利用土元素的就屬龍十三，他若倒下，土墻要不了多久就會倒塌。
眼看著局勢要崩，黑山等人為他撐起結界。
他們本來就不擅長防御，在數以萬計的詭物攻擊下，結界比紙還脆弱。
嘩啦——
結界碎成金光。
詭物潮涌過來。
而靈音閣的云舟離得遠，又被另外幾只飛行
詭物阻了幾下，沒能趕上。
“完了完了。”棉花唐絕望地閉上眼。
就在這時，眾人感到頭頂一暗，無數條白色的蟲子從天邊飛來，沖進戰場。
它們扒住詭物的身軀，強行在坑坑洼洼的肌膚上鉆出個洞，又如泥鰍一般滑溜進去。
這一剎那，詭物全都安靜下來。
“發生了什么？”
棉花唐原本已經閉眼等死了，半天沒感覺到半點疼痛，又睜開眼來。
“發生了一件你絕對不想知道的事……”黑山大張著嘴，呆愣好久，才繼續道，“太惡心了，你見過那種拔黑頭的視頻嗎？就是拿個細胞夾把鼻子上那些一絲一絲的全揪出來……”
棉花唐想了想：“是有看過一些博主直播這個啦，還蠻解壓的。”
“你就想象一下視頻倒放，把那些一絲一絲的重新塞回毛孔里……”
棉花糖想象了一下，打了個哆嗦。
布吉道睨了黑山一眼，搓著手臂。
“本來沒覺得惡心，被你這么一描述感覺都變了……”
“就是有一些白蟲鉆進了詭物身體，好像是把詭物控制住了，現在它們暫時安靜了下來。”
布吉道遲疑片刻，“比較奇怪的是，這些白蟲跟我們之前在迷仙鎮看到的有點像……”
“是尹夢溪……”
燕上弦在煙霧的包裹下緩緩落地，表情有些古怪，“我在半空中看到了。”
“哪個尹夢溪啊？？”布吉道瞬間想起那只蟲子組成的無面詭物。
“我也不確定……”燕上弦擰著眉。
“抱歉，來得有點遲了。”
成群的詭物突然分作兩邊，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七歲的少女緩緩走來，寬大的長裙拖在地面，這讓她的走路姿勢看起來有點奇怪。
眾人認出她就是迷仙鎮尹府的千金，那個被無面詭物占了身份，又在玩家們的幫助下回了府的尹夢溪。
“她的腳！”陸人甲指著她的裙擺大叫。
經他這么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尹夢溪腳下。
這一看才終于知道為什么她的走路姿勢那么奇怪。
她的雙腿似乎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面條粗細的白色蟲子，就跟那只無面詭物差不多。
尹夢溪沉默片刻，嘴角彎了彎：“如你們所見，我成了半人半詭物。”
“當初那只詭物的半顆心臟，將我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戚倩同情地看著她：“那你……”
“沒有人愿意變成怪物……我也一樣……”
尹夢溪語氣沉下去，隨后深吸口氣，又恢復平常，“不過福禍相依，我也因此獲得了一些能力。”
“這些蟲子和詭物……”戚倩有些遲疑。
“嗯，我能用這些蟲子控制詭物。”
尹夢溪語氣平靜，“一個月前，迷仙鎮有詭物進犯，一群圓頭圓腦長得像肉瘤子的詭物殘殺了幾戶鎮民。”
“我們來不及求助萬獸宗，派出去的家丁也被截殺在半途，原以為迷仙鎮躲不過這一劫，誰知道當晚我的腿突然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眾人沉默地聽著，一時也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
尹夢溪沒再說下去，扭頭看向身后。
“對了，你們逆天宗的人，還你們。”
一只高大的詭物叼著巨型凌鷹走過來，將他放在地上。
藍風被折騰得半死不活，這會兒還有點意識，睜眼就只有一句話：“還有……一只……”
說完，他鳥嘴大張，昏迷過去。
尹夢溪凝神感應了一下。
“確實還有一只。”
片刻后，穿著飛星閣服飾的夢魔不情愿地來到眾人跟前，左腳跟右腳打著架，走三步又返回兩步。
“人形詭物，是不太好控制。”
尹夢溪語氣淡淡。
幾條白色蟲子從她腳下爬出，蠕動著鉆進夢魔身體。
夢魔終于也安靜下來。
“嘔！”
看清全過程的棉花唐跑到一旁吐了出來。
結合黑山的形容，這個畫面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你來了。”杜云屏看到尹夢溪的模樣，沒有半點意外。
將襲擊迷仙鎮的詭物控制之后，尹夢溪發現自己體內多了一絲道元。
一番糾結過后，她用這絲道元聯系上杜云屏，在私聊里將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
當時杜云屏給了她兩條路。
一條是將自己的神魂轉移到靈偶身上，外表看去與正常人無異。
另一條，則是作為半人半詭物活下去。
通過控制其他詭物，她會變得越來越強大，但也有失控的可能。
若是失控，杜云屏便只能殺了她。
尹夢溪當時盯著自己的腿想了一夜，還是選了第二條路。
隨著控制詭物的數量增加，她的實力也在提升，直到今天，她甚至能在一瞬間將漫山的詭物全都解決。
她不后悔這個選擇。
“我聽說你們要召喚歸墟。”
尹夢溪看著杜云屏，“那些詭物告訴我，歸墟邊緣彌漫著一層迷霧，普通修士一旦沾上，便會即刻化作齏粉。”
“我想讓這些詭物替你們擋一擋。”
“詭物沒了，你的實力也會被削弱。”杜云屏提醒她。
“十方洲沒了，我也沒了，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
尹夢溪笑了笑，“大概是這些力量得來太過簡單，所以我也不怎么珍惜。”
“多謝了。”杜云屏鄭重道。
漫山的詭物被尹夢溪控制著轉移到山腳。
這一戰過后，眾人都有些疲累，打算回天劍宗打坐歇息。
杜云屏往回走幾步，突然頓住腳步。
“你們誰有味道比較重的吃食？”
“吃食沒有，不過我帶了鹽。”錢無霸舉起一只手。
“給我。”
回到天劍宗，幾個宗門各挑了一處別院歇下。
逆天宗眾人則是回到大殿，好奇地圍著杜云屏，看她拿了鹽準備做什么。
杜云屏將鹽粒倒在手心，用舌頭卷去大半，隨后表情變得凝重。
“怎么了？”玩家們瞧見她表情，跟著緊張起來。
杜云屏沉默片刻：“還有別的嗎？味道更重一點的。”
“這個可以嗎？”
錢無霸掏出一把火紅的辣椒。
其他玩家瞪圓了眼：“不是，你儲物法寶里怎么什么食材都有？”
錢無霸嘿嘿一笑：“之前在迷仙鎮收的，他們那個地方嗜辣。”
杜云屏接過辣椒，咬下半根，嚼了嚼，表情愈發凝重。
“我失去味覺了。”
“啊？？？”
“好端端的，怎么會失去味覺？”
黑山也從錢無霸手中拿了一根：“都說辣是一種痛覺，我覺得杜云屏是因為修為上去了，所以感受不到這點痛覺了。”
說著，他將一整條辣椒都放進嘴里。
只咀嚼了兩下，眼淚嘩嘩流。
“怎么會這樣，我好歹也已經是靈宗期了啊……”黑山一口將辣椒全吐了出來，滿世界找水喝。
杜云屏看著手腕上的靈環。
靈環上，之前被詭物咬出來的豁口已經完全修復，看上去跟原來分毫不差。
但杜云屏還是感覺到有一絲微弱的力量在與她爭奪著身體的控制權。
“我懷疑是「混沌」。”
“對，「混沌」！”布吉道站起身，“卜凌云說「混沌」不會死，先前也有詭修吞噬過祂，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成了容器！”
杜云屏面色微沉。
原本「混沌」被壓制著，應當是處于一種沉睡狀態。
靈環受損之時，祂蘇醒了大半，杜云屏這才感到腦袋鈍痛。
如今「混沌」已經剝奪了她的味覺，就像嗅到血腥的食人魚，再也安分不下來。
“召喚歸墟的計劃，可能要提前了。”
棉花唐一驚：“什么？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為什么？”燕上弦輕皺了眉，直覺這事跟杜云屏味覺消失有關。
“「混沌」正在剝奪我的五感。”
杜云屏深吸口氣，“這次是味覺，下次便可能是觸覺、嗅覺，甚至是視覺……”
若視覺被剝奪，她還能看得到靈引絲和因果線嗎？
“我時間不多了。”
第187章 海底迷宮“你看到的那只海怪可能是我……
戚倩一臉擔憂，猶豫著開口。
“可我還沒將「穿云破霧」研究明白，這種高階的符術對每一道筆畫的軌跡和靈力控制都有要求，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熟悉的。”
其他玩家聽完也點點頭。
他們雖然沒學，但也瞄過兩眼了。
上邊說了，這道符復雜得很，錯一筆都有可能畫成其他符咒。
符術沒效果不要緊，最怕的是起反作用。
到時歸墟沒來，自己人先把自己打殘，那就太冤枉了。
一陣沉重的金屬腳步聲從外頭傳來，哐哐當當，一聽就知道是那只機械傀儡。
“有我。”
機械傀儡彎著腰從殿門進來，隨后因為太高，碰著大殿穹頂，又立馬半蹲下來，“這道「穿云破霧」本就是我創的，我將它教給師弟，師弟又將它教給了我師侄。”
恩次方打量了他兩下：“但你這身形……瞬移陣估計起不了作用。”
這符必須現畫。
而歸墟來得快，估計等這位飛星閣的前輩畫完沒多久就降臨了。
他們原先預想的是等天機真人畫完符，讓他自己傳送到靈音閣或者萬獸宗。
現在天機真人死了，只剩這個機械傀儡。
而機械傀儡無法使用傳送陣，到時只能和大家一起留在這面對歸墟。
“機械傀儡可以進儲物法寶嗎？”
燕上弦突然想到什么，“假天機真人是一個人來的，機械傀儡當時應該就在他儲物法寶里吧？”
“是。”
杜云屏點點頭。
她確實看到機械傀儡是從天機真人的靈囊里出來的。
燕上弦一拍手掌：“那就好辦了，找一個人，在前輩畫符時等在一旁，待畫完符，立馬將前輩裝進儲物法寶，傳送到安全的地方。”
機械傀儡僵硬地搖著頭：“來不及的。”
“我也算是半個活物，活物無法進儲物法寶，那個靈囊卻是千機門特制的，與靈獸匣有異曲同工之妙。”
“壞就壞在打開靈囊之前需要念一段口訣，口訣太長，等你們念完，歸墟也來了。”
眾人陷入沉默。
“我們都成這副摸樣了，哪里還有值得留戀的？”
機械傀儡嘆口氣，“聽了這么久，我也總算明白你們在籌謀什么大事，做小輩的能冒險，我這把老骨頭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想了想，又道：“總不能讓你們在這里為十方洲拼殺，我卻找個地方躲著，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軀殼茍活下去。”
何首烏聽得一陣感慨。
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保住十方洲。
當然，玩家們比他們多一個要守護的地方。
只有把謝奇風搞死，他們才有可能回歸平靜的生活，才不會有更多人被卷進這場死亡游戲。
“好，那我們爭取在歸墟來了之后還能茍活。”
黑山接過他的話頭：“然后把謝奇風懟爆！”
杜云屏在旁聽著，面色凝重。
她手握空拳抵著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覺得如何？”布吉道看向杜云屏。
“我覺得……”
杜云屏輕輕挪開拳頭，將手心攤開。
上面是一朵散發著幽香的黑神花。
“我的嗅覺也消失了。”
玩家們大驚：“這么快？？”
機械傀儡在半空畫符，符咒逐漸凝成實體，化作一枚泛著熒光的白色珠子。
他用兩根手指捏起珠子，輕輕放在杜云屏手上。
珠子一觸到她的手，便隱沒進去了。
“這是替身符，希望能騙過「混沌」，拖住一段時間。”獨特的金屬音在殿中回響。
聽到這，眾人總算稍微松了口氣。
“能拖多久？”燕上弦問。
“最多三天。”
“嘶……”
機械傀儡又道：“也可能是半天。”
眾人再也站不住，緊鑼密鼓準備著接下來有可能用到的武器和材料。
還有一些人則是抓緊時間練習這幾日學過的東西。
“你現在什么心情？”燕上弦見恩次方在撥弄地上的石頭，走到她旁邊蹲下了。
“有種高考前夕的平靜感。”
恩次方擺弄著陣法，“已經盡力了，接下來就是正常發揮，該是什么結局就是什么結局。”
燕上弦點點頭：“心態不錯。”
頓了頓，恩次方突然扭頭抱住燕上弦，哭出聲：“其實跟高考還是不一樣的，這是有可能會死人的，我很怕死，我的淡定都是裝的……”
燕上弦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也怕死，沒有人不怕。”
“要是你現在想反悔，杜云屏應該也能理解……”
這幾日陸續有玩家下線，并表示會將頭盔扔了，不會再回來。
走的大多是在幽冥宗附近出生的，跟杜云屏沒多少交情，頂多是在乾坤戒里跟其他玩家比較熟絡。
恩次方吸了吸鼻子，冷靜下來：“答應過的事就不會反悔了，而且回到現實世界也不一定安全。”
“我就發泄一下，怕現在再不哭，以后都沒機會哭了。”
燕上弦笑出聲：“我知道。”
玩家中恩次方年紀是最小的，說實話她能堅持到現在，燕上弦已經有點意外了。
不過轉念一想，說不準也是因為年紀最小，所以對死亡的恐懼也不多。
恩次方這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絮叨完，直接把眼淚一收，又開始擺弄地上的石子。
燕上弦見狀，也到一旁練技能去了。
第二日，天微微亮。
杜云屏隱約察覺到「混沌」的怒意。
緊接著，替身符被摧毀了。
尹夢溪將詭物全趕過來，圍成個圈，將眾人保護起來。
機械傀儡開始畫符。
玩家們聚在一起，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著機械傀儡畫符的手。
“緊張嗎？”龍十三已經給自己和周圍的人上了好幾道結界。
“不緊張……”黑山頓了頓，“有可能嗎？”
“剛來十方洲時以為打副本打BOSS之類的只是PVE，對付的都是NPC，現在終于知道了，我們這個應該叫非對稱競技游戲。”
涼涼回想起先前在幽冥宗那一戰，深吸口氣：“這也太不對稱了。”
“沒事，我們人多，而且我們已經升上靈宗期了。”
錢無霸安慰著大家。
隨著機械傀儡最后一筆畫成，一道強烈的金光從人群中迸出，直沖天際，穿破云層，化作紅色的光暈。
緊接著，眾人看著一道黑影迅速向他們壓來。
飛星閣的前輩說得對，根本來不及將他送走。
就算他自己能使用傳送陣，以這歸墟到來的速度，只怕是剛傳送一半就會被卷進歸墟邊緣。
那是一片湛藍而又幽深的海，包裹在一圈有點像透明氣泡的迷霧里，遠遠看去就像裝在玻璃球的微型景觀。
這樣的風景只持續了一秒不到，因為下一瞬，眾人就被尹夢溪操縱的詭物擠在了中間。
嘩啦……
是海水漫過耳膜的聲音。
玩家們只是下意識閉了一下眼睛，周圍的詭物就全都化成了褐色的齏粉。
好在他們總算借著詭物的掩護，成功越過了歸墟邊界。
杜云屏迅速撐起結界，將海水隔絕在外，又將乾坤戒的復活點設置在結界之中。
[小隊]黑山嗎嘍：我們的任務是找到謝奇風就可以了？
[小隊]七煙千：對，找到謝奇風，捏碎我給的換位符，將杜云屏送到謝奇風面前。
[小隊]七煙千：到那時，就是杜云屏的事了。
[小隊]布吉道：也不知道杜云屏下一次消失的是聽覺還是視覺，我們要抓緊時間。
玩家們吞下避水珠，迅速出了結界。
結界之外是一望無際的深海，無數條頭頂閃著光的肉蟲在海中靜靜游著。
在這些肉蟲后邊，到處是若隱若現的黑影。
[小隊]龍十三：這些黑影看著都很像謝奇風寄生的那個「太古」，到底哪個是？
[小隊]燕上弦：只能一人選一個方向了。
眾人分散開來，躲過那些肉蟲，各選了一個方向游去。
杜云屏將手一揮，周圍立刻出現大大小小幾十個光幕。
就在玩家們出發之前，眼珠子分出幾十顆黑色黏液附著在他們身上，現在這些光幕便是黑色黏液傳回來的畫面。
有玩家同行的，畫面都并在了一起。
“為什么不讓我們去？”藍風看著這些光幕，有些不解，“我能看得更遠。”
“他們死了能復活。”看出杜云屏同時支撐著幾十個光幕消耗巨大，辛十四替她答了，“而且你一只鳥，在這海底……”
剩下半句沒說下去，但藍風已經心領神會了。
靈音閣和萬獸宗大部分人已經回去了，只留下卜凌云和崔瑤光。
尹夢溪和機械傀儡也在。
他們緊盯著光幕，生怕漏過一點細節，錯失找到謝奇風的機會。
就在這時，所有畫面都出現一陣漩渦，海水攪動過后，玩家周圍升起灰色的珊瑚墻，上下都望不到邊際。
[小隊]黑山嗎嘍：我靠，好大的幾面墻，你們看到了嗎？
[小隊]燕上弦：看到了，如果我沒猜錯，現在整個海底都變成了迷宮。
[小隊]布吉道：搞什么？本來就找不到路……
[小隊]涼涼月色：我們還含著避水珠啊，這
東西用久了是能讓人變成人頭蟹的，要記得重置CD啊。
一個渾厚的聲音忽然在海中響起，貫穿耳膜。
「既然你們能找到這，那就再陪我玩最后一個游戲。」
「這個游戲叫海底迷宮大逃殺。」
「輸的人會死，贏的會被我親自殺死。」
這個聲音聽起來像某種龐然大物發出的，但仔細一分辨，語氣又與先前的謝奇風差不多。
在這道聲音過后，何首烏發現身旁的黑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體型龐大的海蜘蛛。
海蜘蛛與他對視兩秒，舉著尖銳的爪子朝他刺過來。
何首烏舉起武器抵擋了這一下，猶豫片刻，沒有回擊。
[小隊]何首烏：黑山你在哪？
[小隊]黑山嗎嘍：在原地沒有動過。
[小隊]黑山嗎嘍：你又去哪了？我碰到一只特別丑的海怪！先不說了進戰斗了。
[小隊]何首烏：我也在原地沒動！
[小隊]何首烏：你看到的那只海怪可能是我！！
[小隊]黑山嗎嘍：？？
[小隊]布吉道：？？？
第188章 深海巨蚌“你們要小心另一個「我」………
海水幽深，唯一的光源是那些蟲子。
在這忽明忽暗的水下，何首烏跟一只海蜘蛛面面相覷。
片刻過去，海蜘蛛收起爪子，站得端端正正，嘴巴一動一動，好像在說什么。
[小隊]何首烏：黑山你剛是不是說話了？
[小隊]黑山嗎嘍：對啊，很顯然這只海怪聽不懂我說什么。
[小隊]黑山嗎嘍：不過我好像用嘴炮把它鎮住了，它現在一動不動。
[小隊]何首烏：屁啊那就是我啊！我現在可以確定出問題了。
[小隊]何首烏：我們的視覺和聽覺都遭到了欺騙，在彼此眼中我們就是海怪。
[小隊]何首烏：謝奇風他想讓我們互相殘殺。
消息一條一條彈出，警示著其他玩家。
就在這時，濃郁的暗色液體如絲緞一般散開，與海水交融。
兩人都嘗到了一絲鐵銹味。
是血的味道。
還是有人交手了。
只是隔著巨墻，誰也看不清墻后的情況。
[小隊]何首烏：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吧，海怪只是視覺欺騙啊……
[小隊]恩次方：不，我遇到了真的海怪……死回復活點了。
[小隊]黑山嗎嘍：我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分不清啊！
[小隊]棉花唐：不過換個角度想，還能復活誒？我突然沒那么怕了。
[小隊]燕上弦：但我覺得有點不對勁，謝奇風說輸的會死，不可能只是死回復活點，這個代價太小了。
[小隊]七煙千：先抓緊時間找出口，遇到海怪大家都不要主動攻擊，這樣應該能分辨得出真假吧？
[小隊]涼涼月色：可以。
一道白光閃過，恩次方出現在結界中。
她沖杜云屏等人打了個招呼，扎進海水，往巨墻迷宮游去。
路上碰到被扭曲成海怪的其他玩家，雙方都沒主動攻擊，再加上有聊天頻道，被屏蔽了聲音也還能繼續交流。
這成了一個簡單的走迷宮游戲。
易羅羅靠著「隱匿」特性，獨自游進一條沒有海怪也沒有玩家的岔道。
感知力極強的她很快察覺到底下有東西在發光。
那光芒與肉蟲有微弱的差別。
直覺告訴她，不應該觸碰那些發光的東西。
但身體卻不由自主游了過去。
只見巨墻上邊延伸出許多石制支架，支架上又漂浮著海草和巨蚌，巨蚌里頭都是珠子，泛著淡淡的幽藍白光。
遠遠看去，就像是游戲中加buff的道具。
鬼使神差般，她將手輕輕伸過去，想要將巨蚌里的珠子撈出，忽然，一道身影出現在她身側，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那道身影看不清臉，隱約從衣著和身形可辨認出是一名女子。
在偏過頭之前，易羅羅甚至都沒發現她的存在。
雖然看不清臉，但易羅羅總覺得這人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周身散著一種淡淡的死感。
[小隊]易羅羅：誰在我旁邊？
[小隊]黑山嗎嘍：我沒有，我跟變成海怪的何首烏待一起，附近沒有其他海怪。
[小隊]錢無霸：我也沒有，剛剛確認過了，身邊這只長得跟幽靈一樣的是燕上弦。
[小隊]易羅羅：你們沒看見人影？
[小隊]涼涼月色：哪里來的人影？現在在這迷宮中，除了我自己是人形，我看別人都是怪物。
[小隊]七煙千：除非是眼前突然出現一面鏡子。
鏡子？
易羅羅當即取消「隱匿」，果然見那道身影逐漸清晰。
慢慢地，神秘人的五官輪廓顯現出來。
那張臉，居然跟她一模一樣！
易羅羅忽然感到不對勁。
現在是生死關頭，他們正在歸墟中即將面對的是寄生在「太古」身上的謝奇風。
為什么她剛剛會放松下來，跑去摸什么疑似游戲buff的東西？
腦中的弦一下子崩斷，她醒轉過來，下意識要退出這條岔道。
然而，身體卻動彈不得，似乎是被對方的視線定在了原地。
那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影慢慢游過來，將她輕輕推進其中一只巨蚌。
蚌殼徐徐落下，在視線隔絕的那一剎，易羅羅終于恢復行動力，朝外頭扔出一張攻擊符咒。
可惜，符咒在水中的速度太慢，還沒觸碰到目標，對方就已經化作一道虛影。
那個假貨也會「隱匿」！
易羅羅在蚌殼中掙扎著，用拳頭砸，用腳踢，用法器撬，死活打不開蚌殼。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柔軟的觸感。
白色的蚌肉將她慢慢包裹，禁錮住她的四肢，捂住她的口鼻……
[小隊]易羅羅：不要對巨蚌感到好奇。
[小隊]易羅羅：它在我靠近的時候孕育了另一個「我」出來。
[小隊]易羅羅：你們要小心了，那個「我」也能進入「隱匿」狀態。
恩次方忽然感覺喉嚨發癢，趕緊將避水珠吐出，憑著靈宗期的修為在水中支撐了片刻，等到那陣癢意消除之后，重新含下珠子。
[小隊]恩次方：巨蚌有多大？
[小隊]恩次方：好端端的，你怎么會去靠近巨蚌？聽起來就很像陷阱。
[小隊]易羅羅：不要對巨蚌感到好奇……你們要小心了
……
[小隊]易羅羅：不要對巨蚌感到好奇……
[小隊]易羅羅：不要對巨蚌……
[小隊]棉花唐：怎么感覺易羅羅怪怪的？
[小隊]黑山嗎嘍：別玩了都BOSS戰了，你別嚇我們啊！
“怎么回事？”
藍風看著聊天頻道，背后一陣發涼。
先前杜云屏已經將幾個頻道合并了，現在「NPC」也能通過這個面板和玩家們交流。
杜云屏在那幾十個光幕中找到易羅羅那個，只看畫面，易羅羅四周都是海水和巨墻，一切都很平常。
由于易羅羅習慣性進「隱匿」，整個光幕空蕩蕩，所以留在結界中的眾人一開始并未留意她的動向，只關注著其他人。
再者，這些玩家死后都能復活，所以他們也不是很擔憂。
這中間易羅羅到底發生了什么，沒有人知道。
“眼珠子？”
杜云屏相信易羅羅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開玩笑。
眼珠子化作的幾十顆黑色黏液附著在玩家們身上，它應該知道點什么。
“嗯？”
眼珠子似乎才回過神，頓了頓，如夢初醒的樣子，“易羅羅是嗎？我看看……”
片刻后。
“沒什么問題啊。”
杜云屏輕皺了眉：“當真？這期間你們可有遇到什么異常？”
眼珠子想了想。
“有是有，就是經過一條岔道時，易羅羅忽然解除了「隱匿」，之后……奇怪，之后我也想不起來了，中間好像斷片了。”
杜云屏沉吟片刻：“帶我去看看。”
說著便要動身。
“你要去那姑娘出事的地方？”卜凌云將她攔下了。
杜云屏將眼珠子的話一五一十說出來，面色凝重。
卜凌云摸出靈獸匣。
“我去，我這靈蛇懂水性，在海底應當也能撐上半個時辰。”
“對，你還得坐鎮大后方，先讓卜掌門前去探一探。”藍風也勸道。
“好。”
杜云屏也沒推拒，分出一顆黑色黏液，又令那顆黑色黏液顯了形。
卜凌云翻身跨上靈蛇，身周即刻便套上了一個半透明的光球，那是靈蛇的技能，能讓契主在水中也可以正常呼吸。
她驅著靈蛇，跟上前方的黑色黏液，一頭扎進海中。
“你們快看！”
卜凌云還沒走遠，藍風忽然指著其中一道光幕叫出聲。
只見涼涼在海水中游著，忽然畫面一道虛影閃過，像是空間折疊了一下，他的脖子上立馬出現一條長長的血痕。
血花噴涌而出。
涼涼當即化作白光。
“是「易羅羅」，假的那個。”辛十四看著易羅羅的光幕，那畫面確實跟之前的涼涼在同一處。
白光閃過，涼涼捂著脖子出現在眾人眼前，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我剛剛……是被什么東西干死了？”
尹夢溪指了指光幕：“另一個「易羅羅」。”
“這也太礙事了，我剛剛都快找到出口了。”
涼涼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還好我能復活，也還記得路線。”
他就記得自己在死之前終于看到一個豁口，外面是一望無際的海水。
可能走出去會面臨新的危險，但也好過在迷宮里坐牢。
“走走走，原路過去，重新走一遍。”
涼涼重置了避水珠的buff，正準備出結界，忽然看到易羅羅的光幕有了變化。
只見她眼前的巨墻緩緩向一側挪去，雖然挪出了畫面，但還是能推測出那面巨墻似乎是把先前的出口堵上了。
“見鬼，這謝奇風不講武德！”涼涼咬著牙。
要是每一回即將找到出口，對方都是這操作，那他們豈不是要在海底轉到地老天荒？
又是一道白光閃過，棉花唐茫然地出現在結界中，手捂著脖子。
“發生什么了？我莫名其妙脖子一痛就死了。”
“我路上跟你解釋。”
涼涼將他拉過去，“正好，我們結伴行動，我就不信那個假的易羅羅動作那么快，能在一瞬間將我們兩人都殺了。”
棉花唐呆住：“你是說我是被易羅羅殺的？”
“是假的那個，易羅羅在小隊里提醒過我們。”涼涼糾正道。
棉花唐記起來了：“要死了她還說這個冒牌貨也會「隱匿」，還這么心狠手辣的，那不就是天生的刺客職業？殺我們兩個跟玩一樣啊……”
涼涼猶豫片刻：“要不我們再等多第三個人吧。”
此刻，另一道光幕徐徐展開，是卜凌云的視角。
她驅著靈蛇，跟著黑色黏液在迷宮中七彎八繞，終于拐進那條詭異的岔道。
兩面巨墻，幾十個巨蚌，每一個蚌殼都在一張一合。
卜凌云恍惚片刻，回過神來，擰了眉。
剛剛她差點就要撲向其中一顆巨蚌。
活了幾百歲的人，帶著警惕心過來尚且如此，更別說毫無防備的易羅羅了。
卜凌云小心地驅著靈蛇在這些巨蚌之間游走，保持在一個能看清蚌殼，又不至于受到影響的距離。
幾經對比，她終于找到一枚不太一樣的巨蚌。
跟它的同類相比，它的光比較黯淡，而且蚌殼也是緊閉著的。
“我記起來了，易羅羅解除「隱匿」之前，就浮在這枚巨蚌上方，離得很近。”眼珠子在杜云屏腦中出聲。
杜云屏又趕忙將這消息通過私聊告訴卜凌云。
長長的枝條從卜凌云袖中延伸而出，撲向巨蚌。
哐！
枝條砸在蚌殼上，蚌殼光潔如初。
卜凌云想了想，只得調動靈力，令自己閉氣，脫離了靈蛇的屏障，讓靈蛇獨自去攻擊巨蚌。
靈蛇張開口，露出兩枚毒牙。
毒牙刺在蚌殼上，終于磨出兩道裂痕。
卜凌云趁這時再次施展「蔓生術」，終于將蚌殼砸開。
咔嚓。
蚌殼碎片四散漂浮，隨后沉落海底。
一道古怪的影子從里邊躍出。
卜凌云定睛一看，后退了幾步。
那是一顆人頭，底下連著八只蟹爪。
人頭在海水中轉了一圈，朝卜凌云游來，面無表情，嘴巴還在一張一合。
“不要對巨蚌感到好奇……”
“你們要小心另一個「我」……”
“不要對巨蚌感到好奇……”
“你們要小心另一個「我」……”
第189章 視覺消失“十日之后又死了？”……
涼涼和棉花唐死后復活，還待在結界中，準備湊足第三個隊友再出去跟那個暗殺流的假易羅羅搏命。
這會兒看到光幕中的場景，兩人嘴唇都有些發抖。
“變……變成人頭蟹了……是易羅羅吧……”棉花唐語無倫次。
“她來不及重置狀態？”
涼涼喃喃兩句，看到光幕中破碎的蚌殼，反應過來，“應該是巨蚌中的東西限制了她，導致她沒法及時吐出避水珠！”
“變成人頭蟹還能變回來嗎？”棉花唐緊張地攥住衣角，“我們這身體本來就是傀儡，應該沒事吧？”
“身體是傀儡，可以變成人頭蟹，那她的思想呢……”
涼涼皺著眉，“現在這個人頭蟹看著更像一個空殼，只留下固定的兩三句「遺言」，她的魂識去哪了？”
棉花唐聽完有些六神無主，垂下頭，沒再說話。
涼涼則是在小隊頻道里提醒其他人要隨時重置避水珠的debuff，哪怕是還沒出現癥狀，也可以時不時將珠子吐出來一下，免得后續遇到突發情況反應不過來。
以他們現在這個修為，哪怕是水性不好，也能閉氣十來分鐘，在水底重置狀態也沒問題。
[小隊]燕上弦：是出什么事了嗎？
[小隊]涼涼月色：易羅羅變成人頭蟹了。
[小隊]燕上弦：……
[小隊]燕上弦：知道了，我們會小心。
走到如今這一步，雖然大家一直笑說他們玩家沒什么生命危險，大不了死了就復活，但其實每個人都有點心理準備。
這不是游戲，而是實實在在的戰場，尤其對手還擁有著足以將整個十方洲覆滅的實力。
這一役過去，他們這幾十個人能剩下三四個都算造化。
另一邊，巨蚌群區域。
卜凌云后退幾步，捏緊了法器，正準備跟眼前這個化作人頭蟹的易羅羅交戰。
卻見人頭蟹壓根沒想打，只在口中來來回念那幾句，然后劃動著八只蟹爪，拐到一面巨墻后邊就沒了蹤影。
她停在原地，腦中有片刻的空白。
[私聊]杜云屏：快離開那里。
[私聊]杜云屏：離那些巨蚌遠一點。
……
頻道里消息一條一條冒出，卜凌云卻像沒看到一般，雙目漸漸失了光澤。
忽然，左下角的聊天面板驀地放大數倍，填滿她整個視界。
與此同時，她腿上一痛，原來是靈蛇咬了她一口。
卜凌云這才清醒過來，跨上靈蛇，往外游了一段距離。
[私聊]花開富貴：只要我離得近，那些巨蚌就會孕育出另一個我，就像逆天宗那名弟子一般？
[私聊]杜云屏：那東西一開始就在了，不是剛剛孕育出來的。
[私聊]杜云屏：是寄生在蚌殼之中的人形怪物，與周圍的海水一個顏色，它們開始往外爬了。
易羅羅出事時，隱去了身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
杜云屏也是在剛剛才看到那些近乎透明的怪物。
它們臉上延伸出一個類似口器的東西，長而尖，刺在人身上，無聲無息，看卜凌云的表現，應當也沒有半點痛覺。
卜凌云一邊后退一邊盯著眼前的巨蚌群，果然
見海水中有一些不易察覺的人形輪廓。
它們四肢并用，在海水中徐徐前進。
卜凌云下意識要設下結界，防止這些東西從岔道出來，卻忽地一頓，臉色微變。
[私聊]花開富貴：我知道它們是什么東西了？
[私聊]杜云屏：什么？
[私聊]花開富貴：我幼時貪玩，跑出靈獸山，想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
[私聊]花開富貴：不料還沒走多遠就遇到詭物。
[私聊]花開富貴：我的師尊便是為了救我，在臉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蛛網型疤痕，用藥醫不好，用修為也掩蓋不住。
杜云屏看著光幕，視線聚焦在某一處，眸光微動。
那些透明得幾不可見的人影輪廓中，確實有一只臉上長了蛛網型裂痕。
[私聊]花開富貴：我在那些怪物中，看到她了。
[私聊]花開富貴：果然，所有飛升都是假的。
[私聊]杜云屏：卜掌門，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
[私聊]花開富貴：我知道。
卜凌云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些巨蚌的分布點，恍然大悟。
[私聊]花開富貴：這些巨蚌其實是一個邪惡的陣法，能令往生者復活，以獻祭者的模樣身份重生。
[私聊]花開富貴：他們重生后只會聽命于布陣者，而且只能活十日。
[私聊]杜云屏：十日之后又死了？
[私聊]花開富貴：前些時日，天空出現巨幕，我一開始以為那些畫面都只是杜撰。
杜云屏想起在巨幕中看到的行尸走肉。
他們完全失去人性，撕扯著目之所及的一切活物。
[私聊]杜云屏：難道？
[私聊]花開富貴：是，這是幽冥宗的邪術，千年以前便有詭修圈了一塊地界布置了這種陣法，當時那塊地界附近的村民和修士都成了那副模樣。
[私聊]他們不止會變成行尸走肉，還會將其他人同化。
[私聊]杜云屏：若謝奇風將這些重生之人全放出去……
[私聊]花開富貴：那么十日之后便如巨幕所示，整個十方洲都會成為人間煉獄。
杜云屏太陽穴一跳，一股難以抑制的躁動在血管中蔓延開來。
是「混沌」，此刻祂異常興奮。
她定了定神，施了訣，墨金靈環立即縮小到極致，緊咬著她的手腕，幾欲將骨頭勒斷。
那股躁動終于被壓了下去。
[私聊]花開富貴：千萬別再讓人靠近這里了。
[私聊]杜云屏：嗯，我已將這處路線告知眾人，他們會遠離這個陣法。
[私聊]花開富貴：那便好。
卜凌云深吸口氣，手上有流光淌過。
一個巨大的屏障將那些巨蚌包圍，同時也阻隔了怪物爬出來的路。
它們趴在屏障上，著急得在原地轉著圈。
做完這事，卜凌云的嘴唇有些蒼白。
“靈蛇，我們該回去了。”
深海之中危險重重，再待下去，難保接下來不會遇到別的危險。
卜凌云跨上靈蛇，準備掉頭離開，忽然聽到身側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她驅著靈蛇過去，發現那是另一片巨蚌群。
無數半透明的人影輪廓正在往外爬，還有一只看著是剛從外邊回來，此時正勒著一名逆天宗弟子的咽喉，將他拖著往陣法當中游。
卜凌云放出一道藤蔓，卻見藤蔓穿過人影，直擊后面的巨墻。
救不了了。
她咬咬牙，手一揮，面前再次出現巨大的屏障，將那名弟子和巨蚌包裹在內。
……
結界中，涼涼和棉花唐終于等到第三人——戚倩。
她也是被假易羅羅一刀斃命的。
戚倩捂著脖子心有余悸：“那真的不是她本人？”
涼涼微怔：“為什么這么問？都說易羅羅已經變成人頭蟹了……”
“我感覺她落刀的時候猶豫了幾秒。”
戚倩回憶著，“會不會，易羅羅的意識轉移到了她身上？”
涼涼思索片刻，嘖了一下。
“哎不是？我看她對我下手時那叫一個穩準狠啊……要真是還有本人的意識，怎么對我那么狠？”
“誒？”棉花唐靈光一閃，“會不會是你死太多大家都習慣了，對于要殺你這事，她內心沒什么波動？”
“是融合了。”
杜云屏捏著血肉模糊的手腕，緩了緩，繼續道，“卜掌門與我說了，那些怪物是以前的飛升之人，通過陣法將生死轉化，獻祭的那人原本會死，但易羅羅剛好在轉化完成之前成了人頭蟹，魂識飄蕩出來，與贗品融合了。”
棉花唐愣了愣，眼中升起希望：“那現在……”
杜云屏搖搖頭：“飛升之人苦修幾百上千年，魂識何其堅韌？易羅羅爭不過它，大抵是只會被困在那具軀殼，迅速消亡。”
戚倩咬著牙，捏緊了拳頭。
“走，繼續找出口。”
她轉身沖出結界：“只要找到出口，找到謝奇風本體，這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等等我們啊！！”
涼涼在后邊喊著，和棉花唐一起跟了上去。
[私聊]燕上弦：我遇到巨蚌群了，很奇怪，我已經避開了杜云屏說的路線。
[私聊]恩次方：我也遇到了。
[私聊]恩次方：但我沒在附近看到你。
[私聊]恩次方：這么看來只有一種可能，這樣的巨蚌群數不勝數……
[私聊]恩次方：所謂的迷宮，只是一個陷阱，將我們困在里邊，一個一個變成怪物，我們可能永遠也出不去了。
虛空之上，一個巨大的陰影將整個歸墟籠罩，若此刻還有更龐大的存在俯瞰著歸墟，一定能看出那道陰影其實是半個人形。
隱隱約約只有上半身，臉部輪廓十分年輕，但平平無奇。
“這就是你說的游戲？”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發音十分奇怪，卷著舌頭，似乎是剛學會說話。
“是啊，比起只知道殺戮的「混沌」，與我融合更有趣吧？”陰影微微勾起嘴角。
「太古」一開始是沒有思想的神，祂身軀龐大，只是趴伏在歸墟海底，便能令周圍的生物望而生畏，戰栗發抖。
在吸收了混沌珠之后，「太古」生出智慧，這份智慧就是「混沌」。
二者都想成為主導，爭執不下，只好一分
為二。
于是「混沌」沒了身體，無聲無形，來去自由，在十方洲肆虐著。
「太古」則是重新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態。
謝奇風飛升之后，在歸墟中醒來。
他的腦中不僅有十方洲的一切，還裝著另一個世界。
于是「太古」將他融合了。
他取代了原來「混沌」的位置，在融合的那一刻，也看到了古神的過往。
謝奇風看著迷宮里四處亂竄的人影，愉悅地笑出聲。
“小的時候，我會在泡沫板上挖出通道，然后將一群螞蟻放在里邊，用透明膠布蓋住，防止螞蟻從上面爬出來。”
“螞蟻在迷宮里暈頭轉向忙碌著，它們壓根不知道自己出不去。”
“后來大概過了一個月吧，這些螞蟻全都成了死尸。”
“尸體輕飄飄的，我吹了口氣，將它們全倒進垃圾桶了。”
「太古」與他一起看著深海迷宮中的眾人，聲音不悲不喜：“原來這便是游戲，那你們在我眼中都是螞蟻。”
“我不是。”
謝奇風嘴角緩緩降下，臉色變得陰沉，“是「他們」，他們才是螻蟻。”
他動動手指，將遠處的巨蚌全都搬進迷宮，精心布置著，在小陣法外面又套了一個更大的陣法。
越來越多玩家遇到巨蚌群。
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打還打不了，一旦交手便會發現自己的技能壓根起不了作用。
“我去幫他們。”藍風再也看不下去，拍打著翅膀沖出結界。
尹夢溪也帶著十幾只水生詭物散到各個方向。
杜云屏閉上眼，一股強大的道元氣息從她周身蔓延開。
光幕中，所有玩家身上都多了一層淡藍色屏障，那是杜云屏的道元之力。
因著這份道元之力，怪物們忽然都感知不到身周的活物，陣法轉化也停了下來。
玩家們絕處逢生，終于尋到機會，上前將那些巨蚌一一搗爛。
“動靜那么大，「混沌」又該壓不住了……”眼珠子緊張兮兮，“小心祂一會兒趁你虛弱，先奪走你的五感，再將我吞噬……”
“是……”
杜云屏依舊閉著眼，“我現在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靈引絲因果線，在她釋放道元之前就已經消失。
此刻她的視界只剩一片黑暗。
第190章 心狐妖丹“你多保重。”
“啊？”眼珠子大驚失色，“那等包裹在玩家身上的道元之力消失……”
“我就不能再用這招庇護他們了。”杜云屏接話。
“而且……就算他們當中有人能僥幸找到謝奇風，將你傳送過去，你是不是也看不到因果線了？”
杜云屏感受了一下聽雪銀鐲中因果玉符的氣息，點點頭。
“看不到。”
“啊？？？”
眼珠子更是驚慌。
這可事關它的生死。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直接回去更好？”
“只能跟他搏命了。”
杜云屏捏著緊扣在自己手腕的墨金靈環，在心里跟眼珠子解釋，“到那一刻，我會將「混沌」的力量釋放出來，接下來就看是「混沌」完全掌控我的身體快，還是玩家們先一步找到謝奇風。”
“你怎么了？”
辛十四察覺到異樣，杜云屏已經許久沒有挪動視線了。
杜云屏猶豫片刻，還是開口：“看不見了。”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對方緩緩朝她走來。
其他人都去給玩家們掠陣，結界中就只剩她和辛十四。
她突然想起吞噬「混沌」之時腦中冒出來的聲音——
「他每幫你緩解一回幻覺，就能從中汲取一分歸墟的力量。」
「等到時機成熟，他便會將你全部道元收為己用。」
「你死了，他能復活整個狐族。」
難道說，現在便是他的時機？
杜云屏下意識捏起咒決，頓了頓，又松開了。
“看不見，是不是便對付不了謝奇風？”
“勝算不大。”
“而你也不知道「混沌」幾時會取代你？”辛十四低沉著嗓音。
杜云屏點點頭，沒作聲。
她聽到辛十四輕輕嘆了口氣。
“眼下只有一個法子……”
“你的這個法子，能護下整個十方洲？”杜云屏問。
“能。”
杜云屏想了想：“逆天宗眾人呢？能護下么？”
辛十四還沒回答，眼珠子便在她腦中叫嚷：“你問這些做什么？咱們肯定不會束手就擒，讓他將道元全收歸己用啊？”
“我就說這小子當初來咱們杏花村不止是為了找碧心刺，如今看來果然是沒安好心。”
“你得反抗！反抗起來！”
杜云屏將眼珠子聲音掐掉了。
辛十四無奈道：“逆天宗那些人，我無法保證。”
聽到這話，杜云屏反倒放下戒心。
原本今天這一戰，便無法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他若是說可以，那就是哄騙了。
杜云屏深吸口氣：“那么用了這個法子，我會死？”
“不會。”
這兩個字辛十四回答得輕而快，隨后又含含糊糊，“只是凡事都有代價，總歸是要失去一些東西的。”
這倒讓杜云屏有些意外。
“吞噬「混沌」時，我腦子里多出一個聲音。”她試探道，“那個聲音說，你當初留在杏花村是為了汲取歸墟之力。”
“是。”
辛十四直接承認了，“你幾乎每次升階，都會遭受幻覺侵襲，這些幻覺便來自你體內的道元，也來自歸墟。”
“解除你的幻覺，便是在汲取歸墟之力。”
杜云屏皺了皺眉。
辛十四繼續道：“你應該能看出，心狐與其他妖族不同，那是因為心狐一族本就是從歸墟爬出，與歸墟其他生靈是同源。”
“怪不得……”
杜云屏喃喃道。
怪不得心狐剛好便能緩解因吞噬而產生的幻覺。
也怪不得今天在歸墟中見到的這些幻象手段這么熟悉。
她閉了閉眼：“時間不多了，你既然有法子，那便動手吧。”
辛十四默了片刻。
“你不問代價是什么？”
杜云屏搖頭：“知道不會死，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不會死，那她也無需抵抗。
尹夢溪說得不錯，得來太輕易的東西，她也不怎么珍惜。
雖然遭受過幻覺侵襲的痛楚，但與其他修煉幾百上千年的仙友相比，她得到這身修為確實沒耗費太多時間。
留得青山在，待渡過這一劫，再修煉便是。
“好。”
她聽到辛十四輕笑了一聲。
“那便開始吧。”
黑暗視界中，辛十四的氣息驟然逼近。
冰涼的指腹搭在她手腕上，摩挲著靈環勒出的血痕，緊接著一股柔和的靈力緩緩注入，傷口附近泛起一陣灼癢。
眼睛看不見時，觸覺被放大了數倍。
杜云屏微蜷了一下手指：“你這是在給我治療？”
辛十四緩緩開口，卻沒答她的問題。
“一開始我到杏花村是為了追查族人下落，得知族人死訊后，我便深陷仇恨的沼澤，當時我想到的第一件事確實是通過你汲取歸墟之力。”
“但你將我拉了出來。”
杜云屏回憶了一下：“是殺了青玄子之后？”
雖然始作俑者是謝奇風，但直接害死心狐一族，還用巨鼎將他們烹成爛肉的，便是青玄子。
“不是。”
辛十四聲音柔和下來，“是我用碧心刺解除記憶封印后陷入幻境那次。”
昏暗的小屋，揮之不去的黑霧，還有黑霧中青玄子的化身。
當時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幻境中了。
是杜云屏手提一把千鈞斧，破開黑霧，將他解救出來。
“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的靈脈在嗡鳴，呼吸都差點停滯了。”
聽到這，杜云屏的呼吸也跟著停了一下。
“所以我順勢應下你的要求，留在了杏花村。”
“為什么忽然說起這個？”杜云屏嗅出一絲不尋常。
他們現在身處歸墟，玩家們正在迷宮中尋找出路，其他人也在幫著對付海底的一切。
情況兇險，為什么辛十四還在回憶往事？
“現在不說，以后便沒機會說了。”
辛十四輕笑一聲，語氣里有一絲無奈。
杜云屏微抿了一下嘴角：“幻境那次，只是一個瞬間。”
“有那一個瞬間便夠了。”
辛十四繼續道：“初時我以為你與我一樣，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復仇。”
“后來我發現你的抱負并不止于此，我也開始試著跟上你的腳步，想要幫你破除前路荊棘，蕩平所有阻礙。”
“只不過除了緩解幻覺，你對我也沒別的需求了。”
杜云屏微微抬起手，在他頭頂虛晃了晃：“我還是很喜歡你那對耳朵的。”
話音剛落，手心多出一個毛茸茸的觸感。
她笑了笑，鼻子卻有點發酸。
咔噠。
是「墨金封緘」鏈子解開的聲音。
溫熱的氣息靠近，在她額間掃過，輕柔得像錯覺。
下一刻，辛十四迅速退開：“季三思給你的玉符，我先前就試過了，看不到因果線。”
“對付謝奇風這事，只能交給你。”
杜云屏頓住：“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
辛十四笑了笑：“你多保重。”
“好。”
杜云屏點著頭，面頰劃過一道微涼的濕意。
一股靈力自她的手腕注入，將整個手掌包裹，又蔓延至全身。
她嘗到了淚水的味道，也嗅到了辛十四清冽的氣息。
緊接著她聽到一聲悶哼。
半晌過去，視界從黑暗變得模糊，又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眼前的辛十四已經褪去人形，化成一個白色的毛團子，蜷縮著身子。
他閉著眼睛，腹部多出一個洞，血將周圍的毛發染紅。
一顆淡紫色珠子漂浮在半空，那是心狐的妖丹，上面還沾著血珠。
眼珠子的聲音在此刻不合時宜地響起：“太好了，有了心狐的妖丹，你可以徹底吞下「混沌」，掌握祂的力量了。”
“嗯。”
杜云屏伸手握住妖丹。
“完全吞噬「混沌」的力量后，不說打過「太古」，起碼你能將謝奇風從祂身上剝離出來按在地上摩擦！不過你得先找到他……”
“嗯。”
杜云屏找了一件袍子，將辛十四的狐尸包裹起來。
“你沒事吧？”眼珠子忽然收起興奮的語氣，小心翼翼問道。
“沒事，”杜云屏擦掉眼角的濕潤，“在他動手之前，我已經猜到了。”
“需要我安慰一下你嗎？”
“不用。”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謝奇風，解決他。
……
迷宮內，無數顆珍珠沉入海底。
涼涼剛把身周最后一個蚌殼搗碎，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又在不遠處看到更多巨蚌群，光芒點點，在深海中看著還有點夢幻。
“見鬼了，這東西是無限刷新的嗎？”
他想扯一下身旁棉花唐的袖子，讓他也看看前方的危機，結果手一伸，摸了個空。
一道白光閃過，棉花唐消失了。
“要完，假易羅羅又來了！”
他順手將另一邊的戚倩推開，往前方一躥，以Z字軌跡挪出去。
黑山正好在附近，見狀也一邊逃命一邊貧嘴：“商量個事好不好？我敞開脖子讓你殺，你告訴我這個迷宮到底有沒有出口，怎么出去？”
原本這就是垃圾話，他也不指望能得到答案。
結果對方真開口了。
“那些珠子……”一道虛影在海水中顯現，立馬又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珠子？”
黑山摸了摸后腦勺，“珠子怎么了？”
“快別管珠子了，趕緊跑，不然又得重新從結界出發。”涼涼說完這話，突然感到脖子一陣涼意。
下一秒，血花在海水中蔓延開。
“我靠，這么兇……”白光閃過之后，黑山游得愈發拼命，但還是沒躲過暗殺。
回到杜云屏布置下的結界，十幾名玩家面面相覷。
“不知道那個假易羅羅想做什么，她這樣一直殺也沒用啊，我們又殺不死。”陸人甲喪著臉。
何首烏點點頭：“是啊，總不能是我們都接近出口了吧？我記得我們是散在各個角落的。”
“她這樣殺也有個用處……”
戚倩猶豫著開口，“那就是我們不會跟她一樣，被陣法轉化，或者變成人頭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