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賀止鳴從耳鳴中恢復之前，祁紀快速地將自己從椅子中掙脫出來。
為了防止哨兵們暴走后迅速找到趁手的武器，祁紀的辦公室內沒有任何可以輕易被挪動的東西。
因此祁紀少了一個讓賀止鳴物理意義上退出游戲的選擇。
幾十秒過去，已經足夠讓基地意識到自己受到了襲擊，祁紀拿出光腦，果不其然沒有信號。
柯因因為昨天被祁紀搶走光腦的事情，正在接受重新培訓，再加上今天安排的新哨兵還沒送來，現在辦公室內正好只有祁紀和賀止鳴兩人。
祁紀扭頭望去。
賀止鳴此時正單手撐著辦公桌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像是要扣進自己的太陽穴里，金邊眼鏡不知所蹤。
說實話，祁紀現在時間很緊，但同時他也真的不太想就這么離開。
于是祁紀轉身，走到辦公桌旁靠上去，將重心壓在后腰上，并不那么輕地掰過賀止鳴的臉。
感受到脖子輕微刺痛的賀止鳴全身肌肉僵了一瞬，隨后緩緩抬眸望向祁紀。
祁紀發覺手感不對的時候，動作停頓了一瞬，之后像是什么都沒發現一樣，在四目相對的時候快速入侵賀止鳴的意識海。
祁紀之前從來沒進過賀止鳴的意識海，自然就沒有“通行證”。
不過好在，他也不需要那么深入。
祁紀甚至沒有時間仔細觀察賀止鳴的精神海，他匆忙地從之前做的那個“小程序”之中隨便改幾個無傷大雅的變量，之后將它隨便扔在出生點。
這不會讓賀止鳴發瘋，頂多讓他混亂上一兩個星期，直到他意識海中的“殺毒軟件”將一切都恢復原狀。
賀止鳴眼神在短暫的空洞后勾起嘴角：“所以，就是這種感覺？”
可能是因為聽不清自己說話，賀止鳴現在的腔調有些古怪。
祁紀聽后本想當沒聽見，但最終還是澄清道：“為了我的職業水準，我必須得澄清一下，你這個是特制的。”
說完，也不管賀止鳴聽沒聽見，祁紀不打算再浪費時間，推開辦公室的門，到走廊里。
從祁紀昨天觀察到的來看，他的隔壁現在應該裝滿了各種研究員，但這些研究員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而武裝部隊們今天被安排去確保不知名的倒霉三級損傷哨兵成功被送到祁紀身前，也不在這里。
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祁紀想著自己右手邊跑去。
在祁紀剛剛要消失在走廊上的時候，也就是爆炸發生后的兩分零十五秒，辦公室左手邊的門被打開，林子清跌跌撞撞地出現，卻只能看見祁紀飄逸的發尾。
“艸！”林子清忍不住暗罵一句，扶著門掙扎著想離開，但四肢無力，差點摔倒。
剛嘗試聯絡無果的研究員a急忙上前，避免林子清摔斷鼻子：“你要干什么去？”
林子清萬分焦急：“我看見祁紀離開了！”
在爆炸發生之后，所有的網絡都被中斷，包括隔壁的監控也暫時斷了，暫時沒人知道隔壁到底發生了什么。
也因為這個，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懵逼加試圖與外界聯系，如果不是林子清惦記，可能連祁紀的尾巴都抓不到。
而令林子清感到奇怪的是，在場的其他人對于對這件事的第一反應，和自己想象中并不一樣。
研究員b“嘖”了一聲，率先罵道：“估計又是賀止鳴的影響，要不我怎么說不讓賀止鳴回來呢！”
“原本祁紀又乖又甜！”
林子清下意識道：“所以當時將祁紀和賀止鳴隔離的時候，被影響的其實是祁紀？”
“如果只是賀止鳴會被影響，誰會那么小心翼翼？他根本不配！”
研究員b幾乎用吼的解釋：“但是祁紀身上的任何變化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每次篩選祁紀身邊的助手，才要將性格放在首位！”
研究員a吐槽：“只不過現在看來還是不能選太傻的，看看這次選的那個倒霉孩子……”
林子清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焦急地打斷：“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基地被襲擊，祁紀要是亂跑，遇到壞人怎么辦！”
實驗員b甚至冷哼了一聲：“你知道嗎？在沒發現祁紀的天賦之前，賀止鳴曾經讓他和葉硝一起做各種體能訓練。”
“再加上他現在是心狠手辣2.0版本，真遇上誰打誰還不一定呢。”
林子清聽后皺眉，只沉默了兩秒便忍不住問道：“你們說好幾次了，賀止鳴的影響具體是什么？”
“這部分資料被封了，但反正現在都是一家的，告訴你也沒關系。”
實驗員a隨口說道，組長看了他一眼，但是沒開口。
見狀，實驗員a更加口無遮攔：“你知道的，為了搞清楚如何避免哨兵們走向瘋狂，我們一開始的實驗室非常狂野，甚至包括不少人體實驗。”
這個林子清知道，其實兩年前他就被邀請過，當時就是因為這基地什么都干，他不喜歡才拒絕了的。
在林子清拒絕之后，就沒再關注過基地的各種事情。
直到三個月前他再次被邀請，被告知基地現在已經重新洗牌，變得清白之后，他才重新考慮。
林子清緩緩抬頭看向對方。這個時機提出這個事情，難免讓人不多想。
迎著林子清懷疑的目光，研究員a翻了個白眼：“我們當然不會沒事找事，讓兩邊見面之類的，只不過當時基地里負面情緒確實挺多。”
“在我們發現的時候，祁紀正一邊聽賀止鳴隔著玻璃給他用實物講解人腦是多么的精密，一邊偷偷吃豆腐腦。”
林子清試圖想像當時的畫面，表情有些扭曲。
研究員b解釋：“這證明祁紀對他人的遭遇沒有同情心，但能感受到自己內部的情緒。比如他可能不明白為什么別人會對自己生氣，但他能感受到被責備之后內心的憤怒。整個就一變態預備役。”
“從那之后，祁紀身邊所有的人都大換血，包括賀止鳴在內大部分經手過某些糟糕項目的研究員都被調走。”
研究員a拍拍自己的胸脯。
“心靈純潔的我因此上位。”
林子清沒搭理他，仍然沉浸在巨大的信息量中，心情十分的復雜。
他不禁摸了摸光腦，想起之前兩人間的對話。
無論怎么看，林子清都看不出祁紀有任何反社會的影子。
實驗員a看出了他的糾結，假裝無意地說：“而在隔離之后，祁紀很快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品種寵物貓一樣的性格。”
“祁紀就像一面鏡子，是我們這里沒有他可以學習的好榜樣。”
林子清腦子轉過彎后，又開始鉆牛角尖：“那要是他直接跑丟了怎么辦？”
“那就更不可能了小天才。”對方嘆了口氣，好聲好氣地提醒。
“我們可是在宇宙里啊。”
*
如果從太空望去，就能發現，祁紀所處的基地，其實并不在地面上。
圓盤形狀的飛船外表呈現出漂亮的銀白色，原本正維持著小功率運轉的推進器此時正閃爍著異樣的藍紫色電弧。
一搜比圓盤基地小得多，但從外觀看更具攻擊力的殲星艦從一塊巨大的行星碎片后探出腦袋，炮口處極具存在感的光帶證明它剛剛還被使用過。
“nice！”狙擊手興奮地吶喊道，“這下子高水準的哨兵肯定全躺了！”
狙擊手的副手在一旁配合地鼓掌：“就算強行參戰，短時間內也恢復不過來！不愧是您！”
一個穿著作戰服，身材高大卻不臃腫的男人部署道：“按照計劃，a組開路，b組將目標物品搬回倉庫，c組固守殲星艦，如果狀況不妙，隨時準備撤退。”
大家點點頭，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葉硝身邊，一個染著紅毛的男人閑聊道：“你真的不去順路看看祁紀？”
葉硝看都不看他：“我要隨著b組去確保他們拿對東西。”
鹿見嗤笑：“明明之前天天在網上找祁紀的相關情報，但真要見面的時候卻怯場了？”
葉硝：“你該做準備了。”
鹿見：“切。”
殲星艦趁著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仗著自己的強度過硬，不怕摩擦，直接懟了上去，太空梯強行接上圓盤基地的登入口。
身為a組組長的鹿見上前查看，在看到登入口需要密碼的時候，向組員做了一個手勢。
隨行的技術人員動得飛快的手指，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能聽見密碼正確之后，機器運轉時的聲音。
葉硝宣布：“作戰開始。”
鹿見帶著組員突入，并隨口在頻道中問道：“如果真遇上了怎么辦？”
葉硝：“他足夠珍貴，你可以拿他當人質。”
鹿見：“嘖，渣男。”
雖然口頭上這么說，但紅毛內心知道，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每一個組員都不是奔著犧牲去的，他們有更為遠大的目標和理想，沒有人的命是可以隨意舍棄的。
只要能減少傷亡，他什么都會做。
突入的過程并不簡單，雖然以避戰為首要原則，但在目標地點確定的情況下，總會有必須起沖突的時候。
a組以最快速度突入著，每個人都精神緊繃，鹿見端著槍走在最前面，在拐角處觀察半晌，隨后突然閃身，槍口直指敵人。
祁紀望著黑洞洞的槍口，緩緩眨了眨眼。
鹿見認出了面前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祁紀本人長得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就當他想要按照計劃將對方抓來當人質的時候，他看見對面小漂亮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困惑地問：“我沒見過你們，你們是從來面來的嗎？”
鹿見愣在原地。
本來想要上前抓人的腳步也瞬間頓住。
更巧的是，明明沒下命令，但身后的所有組員也都沒有行動，明明是爭分奪秒的時候，現場卻好像被整個按下暫停鍵。
鹿見仿佛能聽見身后成片的大腦死機的聲音。
小漂亮好像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正處于危險之中：“我從來沒去過外面，外面是什么樣子的？”
說話的時候，祁紀甚至湊的更近了些。
鹿見猛地后退一步。
他現在的感覺有點像自己闖入了別人的家，正準備搶劫，結果人家里的小金毛笑得一臉甜美地沖他搖尾巴。
鹿見努力繃緊臉：“我們很忙。”
祁紀看了他兩眼，最后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度湊上前來，甚至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要找什么，我帶你去，你跟我講講外面的故事好不好？”
鹿見甚至感覺祁紀晃了晃自己的胳膊，而他為了避免手臂上的軍刀傷到對方，動都不敢動。
祁紀：“好不好？”
鹿見：“……好、好的呀～”
他覺得自己的良心好痛。
葉硝整裝待發，正和b組的組員們做最后的確認時，便感覺到手腕上的光腦一陣顫動，他皺眉看去，發現是鹿見發來的。
難道a組出事了？那為什么不直接在頻道里說，不方便？
葉硝點開看，發現是一長串莫名其妙的信息。
【我是個糟糕的人，我們都是。】
【我不是為了這種事情而戰的。】
【葉硝，你要對我現在內心的愧疚付很大的責任，都踏馬賴你，我本來想去c組的。】
【這個世界是錯誤的。】
【我要殺了除了小可愛之外的所有人之后自殺。】
葉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