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女仙救完人后, 將孟晚秋送回地面,兩人站在一起,互相凝望了有一刻時間。
所有人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 默契地閉嘴,連呼吸都變淺了, 不愿破壞此刻的氣氛。
須臾, 女仙執劍轉身,御著風翩然離去。
陸蕭白一臉興味走上前,看向魂已經被勾走了的自家師父:“怎么不追?”
良久, 孟晚秋強迫自己回神, 人還有些恍惚:“她說眼下修真界動蕩不安, 做完各自的事再說。”
陸蕭白:“那這位女仙可有告訴您她的姓名和所居仙門?”
孟晚秋聽此保持沉默, 但他面頰和耳根的可疑薄紅已經表明了一切。
陸蕭白唇角帶笑,仰頭感慨,“看來我和阿寂很快要有師娘了。”
“別胡說!”孟晚秋這才反應過來,“不可隨意污蔑女仙清譽。”
“……八字還沒一撇呢。”
陸蕭白:“……”
可他看孟晚秋的神情明明很受用,很期待啊!
完了, 看來以后喊不了師父老頭了。否則女仙聽到嫌棄他師父的年紀怎么辦?
孟晚秋這才意識到這么多人在場, 他茫然看了看四處,那些圍觀的修士連忙轉過頭, 假裝要做接下來的部署,仙首也開始胡亂安排。
“咱們先回去,把時間……啊不,看看別的遺跡是否需要增援。”
然后大家彌補加固過遺跡的結界后, 略帶興奮,浩浩蕩蕩地撤了。
他們要回去把這一幕告訴更多人啊!憋不住了!
“……”
危機暫除,陸蕭白也得以沉下心來消化改變的結局, 看著孟晚秋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還得以一償夙愿,他的心中也涌起無盡喜悅。
他把胳膊搭在林寂身上,想要帶著他一起揶揄孟晚秋,笑著回頭時,卻不想林寂也有些恍惚。
陸蕭白笑容一頓:“……阿寂!”
林寂連忙回神,看向他,“啊?”
陸蕭白:“……你在想什么?”
林寂眼神躲閃,“沒,沒什么。”
林寂只是覺得自己太怪了,用書評里讀者說的詞就是:爽點很清奇。
他剛才目睹了所有人都盯著師父和他的夢中女仙,他們成為了萬眾矚目的一點。
就連林寂旁觀,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聲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然后他就忍不住在想,如果站在世人目光中心的是他和陸蕭白,如果是他們含情脈脈對視,被所有人看到。
然后,林寂想著想著入了神。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別人回過神會尷尬的事,林寂回想就成了暗爽。
不是被所有人盯著覺得爽,而是被眾人稱贊絕配的感覺……林寂樂出聲。
陸蕭白:“……”
回去的路上,師父孟晚秋帶領著弟子走在最前面,林寂和陸蕭白墊后,然后慢慢消失在眾人眼前。
林寂暗爽著盤算了什么之后,發現本該開心不已的陸蕭白似乎有些郁悶,頻頻瞪他。
林寂這才發現:“……怎么了?”他小心思太明顯被看出來了?
陸蕭白死死盯著他,“你剛才愣了很久……不會也是看女仙看呆了吧?”
女仙雖然沒有露出輕紗下的面容,可她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被她吸引,就是會給人一種她每一根青絲都是美的感覺。
林寂:“……你怎會如此理解?我為師父高興而已。”
陸蕭白語調沒有起伏:“是么。”
等意識到陸蕭白臉上的不爽是何意味時,林寂突然心中涌起狂喜,拉住他的手,唇角已經勾了起來:“你也會為我吃醋嗎?”
陸蕭白被戳中心思頓了頓,有些氣憤地抽回手,卻沒有否認:“你這話說得,我為何不會?”
而且他還是在知道林寂只可能是單純欣賞好看的人的前提下,多看幾眼他都會不高興。
林寂還以為只有自己會因有人靠近陸蕭白時,時時酸澀吃醋,沒想到小白有個博愛的個性,醋勁居然也不小。
他鍥而不舍去拉陸蕭白,解釋道:“方才我只是在想,倘若那中間兩人是我們,是不是也挺好?”
“……”陸蕭白一句話被哄好了,思忖了下林寂的九曲十八彎心思,還真會這么想,笑道:“我真不理解你。”
平時不是不愛與生人打交道,這會子又想被萬眾矚目了?
兩人回到培風門,這次絕淵邪靈被孟晚秋解決得很利索,雖然不知絕淵以后還會不會再生邪氣,由仙門派一部分人把守著,提前察覺異常便可。
重要的另外幾處遺跡,既然人手空出來了,包括培風門在內,其他仙門紛紛增派弟子去助同修,加固結界。
縱使如此,孟晚秋妖毒盡除,突破化神,還是令培風門眾人的臉上添了一層喜色。
林寂把黃貓給接了回來,孟晚秋入絕淵前,將其寄養到了一戶農家。
焱羽獸和黃貓長久不見,林寂一邊喂食,一邊盯著它們,防止倆靈寵突然打起來。
然焱羽獸沒有攻擊的意圖,只是用流利的人語炫耀自己增長的修為和苗條下來的體型,然后嘲弄黃貓還是那么胖。
黃貓漠然吃著魚干,對著焱羽獸瞄了一聲,似是在鄙夷對方的無恥。
林寂坐在池塘邊好整以暇旁觀靈寵追逐打鬧,這倆也算一對活寶了。
忽而,他看到清澈的水面浮現人影,林寂抬頭望去,卻再也移不開眼。
陸蕭白站在他面前,輕笑出聲:“我來了,你干嘛一動不動?”
林寂起身,直直看著他:“你今日……”
不就是一起去商議邪靈事宜么?陸蕭白怎的還特意穿著裝扮了一番。
一身湖藍色精致輕袍,窄袖束腰,極顯身段……及腰長發半披半束,看上去很飄逸,很符合他的氣質。
陸蕭白叉腰:“你不是一向嫌我素凈么?今日我這一身,夠亮眼了吧?”
林寂連忙道:“我不是嫌。”他只是心疼他而已,“你怎的不穿白衣了?”
陸蕭白撇撇嘴:“我不喜歡白色啊,以后都不會再穿了。”
他雖然名字里有個白字,但也不用處處貼和這個字。
他以前穿白衣是記得一件事。
上一世剛入門時,他老是被欺負,和別人打架,偶爾翻到一件白衣服,穿出去回來變成了灰衣服。
孟晚秋看著皺眉不已,揚言他這個皮猴子性子,根本學不來仙君白衣翩翩的氣質,以后還是放棄穿這個顏色吧。
陸蕭白不服,卻也沒多在意。
可有一日,他看到孟晚秋提桶倒水,凝望著他白衣服上被人踹出的鞋印,良久把衣服放進盆里,給他洗干凈曬起來了。
這件事在陸蕭白心里留下深刻的一筆,即使他當時也沒多想老頭明明有法術,為何要手洗。
后來陸蕭白默默修習清潔術,確保孟晚秋看到他穿白衣的時候,衣服潔凈如新。
“不過現在我思索之后,覺得還是沒必要較勁了,我打算穿回我自己喜歡的風格。”
林寂用眼睛將陸蕭白渾身上下看過一遍,目光熾熱:“小白,我一開始認識的便是這樣的你。”
他很喜歡這樣的陸蕭白,更喜歡能做自己的陸蕭白。
陸蕭白抬起頸間的玉吊墜示意:“我戴回去了,當時是賠禮,現在我就當這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了。”
林寂緩緩上前,環著他:“定情信物怎能只有我給你的,那你給我的呢?”
“木雕不算嗎?”
“……算,但是它們成一對了,我送了你兩次,你還差一次。”
陸蕭白同樣摟住林寂的腰背,笑道:“得寸進尺。”
林寂偏頭在他臉上落下輕輕一吻,“不管,反正你要給我。”
這就得寸進尺了?他不止想要定情信物呢,他還想……
陸蕭白:“那過段日子吧,我想想該送什么給你,咱們先把修真界危機解決。”
林寂不依不饒:“玉墜子是我親手串的,又煉制成靈物,我也要你親手做的定情信物。”
就像當時在村子參加婚禮時,陸蕭白送給人家夫妻的絡子,那時林寂便知他的手巧。
陸蕭白:“……”他惦記得也太早了吧?
兩人一路膩歪到了議事廳,就要見到人了,林寂還舍不得松手。
陸蕭白跟他你來我往糾纏了一會兒,“別鬧。”
林寂不情不愿松手,兩人走進去。
今日眾仙門相聚培風門,議事的內容也還是該如何清除邪靈。
眼下雖然守住了遺跡的結界,然除了絕淵遺跡,別處的邪氣怨靈仍然存在,總不可能全去那里突破境界等雷吧,想這么做也沒那么多突破化神的人,何況他們也不知絕淵還會不會生出邪氣的。
光困住沒用,總有困不住的時候,到時世間就危險了。
關鍵是如何清除魔氣,邪氣和怨靈。
林寂和陸蕭白屬于培風門天驕弟子,議事廳里除了師長,也有幾名如他們一般的宗門弟子聚在一起,大家集思廣益。
有人走過來找陸蕭白商議,林寂心里嘶了一聲,不太爽快,正要走上前加入時,腳步猛地頓住。
他看到陸蕭白側著身和來問他的同修禮貌討論,萬千青絲中,居然有幾根銀白。
林寂如墜冰窟,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更仔細去觀察,可惜仍然存在。
這時,有弟子道:“可否想辦法,把這些邪魔之氣,都引渡到一個地方,集中起來一齊滅除?”
眾師長也有這么想的,“可是該如何引渡?又該引渡到何處呢?”
這時陸蕭白開口:“還有一處遺跡,從未出現邪氣。”
眾人沉思。確實,五大遺跡如今有三處都成了邪靈場,只有最北方的雪原禁地,和最南端的炎帝谷得以幸免。
“那不是兩處嗎?”
陸蕭白垂眸:“之前我被傳送到雪原,確實發現過邪氣,雖然沒有如今這般夸張。”
原來如此,他們還以為邪氣產生與氣候有關呢!雪原禁地和炎帝谷,一個極寒,一個極熱。
掌門突然拍案而起:“有道理!炎帝谷確實不同于其他遺跡。”
在千年前修真界極寒浩劫時,炎帝谷便是唯一暖和的地方。無名大能去那里取得火種,這才救回了修真界。
如今炎帝谷作為遺跡之一,雖然沒有千年前那般神奇了,可那一處的地形,方位,皆是九州陽氣最盛的地方。
只有把邪靈魔氣引渡到那一處,才可完全滅除!
可九州到處是魔氣邪靈,該如何才能將其全部引渡過去?
陸蕭白道:“我有辦法。只要眾位前往炎帝谷,助我一臂之力,定能共克難關。”
孟晚秋道:“什么辦法,可會對你有損傷?你要說清楚。”
陸蕭白看向他:“一時半會解釋不清,何況我也需要一段時間準備。”
“但眾位師長可提前去炎帝谷查探一番,也好安心。”
對,眾人思索過后,紛紛贊同陸蕭白的提議。
如若世間有一處能消滅邪靈的地方,也只能是炎帝谷了。
散場后,師長先走,做弟子的當然要朝后。
陸蕭白和林寂并肩,卻見他和來時完全不一樣,沉著臉長睫低垂。
陸蕭白:“你怎么了?”
林寂勉強擠出一抹笑,“回去再說。”
回到落霞峰后,林寂卻把陸蕭白拉回洞府,便要去請醫修。
陸蕭白一臉莫名,卻在掃視鏡子時想到什么頓住,細細看起來。
良久,陸蕭白拔出一根白頭發,對著回來的林寂微笑:“……早說過我發質不好啊,你也不用一副天塌了的樣子吧?”
凡間也有少年長白頭發的病,但又不會影響到什么。
林寂坐到他身邊:“你總是怎樣都無所謂,可我有所謂。”
陸蕭白無奈,只好接受醫修搭脈,過后對方還是那句話:“之前老夫就說過的,心衰之癥。”
“不過如今陸師侄已經心寬許多,關鍵是要好好養,少操心,多做讓自己放松,愉悅的事。”
這種病怎么著都不會死,但時間久了確實會影響身體:什么失眠啊,心悸啊……再說年紀輕輕長白頭發也不好看啊。
林寂記得,前世到他死,陸蕭白都還是滿頭青絲。
也不知他何時白的頭,他讀過話本,還以為陸蕭白的發色是修無情道的附屬加成,小說將龍傲天后期外表描述得簡直是驚為天人。
然,原來不是修無情道造成的。
是日復一日的心力交瘁,走一步要看三步,時時擔憂能否改變在乎之人凄涼結局造成的。
醫修走后,林寂坐在身邊,他知道陸蕭白不喜歡處于弱勢,便雙手從側邊緊緊抱住他,和他臉貼著臉。
這種姿勢又親密,又不會有從屬區分。
林寂感到懊悔:“小白,是我的疏忽。”
他之前救師父應該和陸蕭白通個氣的,他只是不敢確保自己的猜測準確,怕給小白希望又讓他絕望,才決定自己去做。
可他往師父身上留下絲方盡護著師父,這點他該和小白說一聲才對,是他想得還不夠全面。
陸蕭白握住他的手:“跟你沒有關系。阿寂,我一直很慶幸有你在身邊。”
“從師妹到師父,都有你相助,才能順利救回他們。”
如果這一世他救不回他們,陸蕭白不知自己會怎么樣。
他看向林寂:“從師父活下來那一刻起,我也終于得以走向新生。所以你放心,我已經好多了,慢慢養總會好起來的。”
林寂相信,卻還是會難受,“可如今不是還有件棘手事么?”
陸蕭白微笑:“那你就陪我去炎帝谷,我需要找到最佳引渡方位。”
“我相信,很快事情就可以完全結束了。”
兩人說好,率先前往炎帝谷查探一二。
陸蕭白還是用靈力把為數不多的幾根白頭發藏了藏,省得孟晚秋看見又多想。
兩人邊趕路邊談情,一日寄宿于人間客棧,卻碰到令他們意外的兩個人。
碰到洛湘不意外,碰到宋若辭也不意外,關鍵是碰到他們一起出現。
兩人顯然也是去除妖增援的,途徑此地,不期而遇。
洛湘幾年過去,實在是大變樣了。這種變化不僅于相貌上,更在于渾身的氣質不同了。
她也不再像從前那般穿得鮮亮卻很奇怪,如今她的著裝搭配很協調,少女依舊喜歡綠色,粉色,卻是恰到好處的清新嬌俏。
林寂在心里感慨:果然,脫離原作者獨特的品味,洛師妹審美回來了。
沉淀下來,洛師妹看著堅韌又溫婉。
不過那是對他們,對宋若辭洛湘看上去卻是挑剔又不好哄,不滿就埋汰他。
但那種氣氛懂得都懂,林寂和陸蕭白根本插不進去。
陸蕭白看向兩人,眼中滿是光彩。
宋若辭去結賬時,陸蕭白直言問:“師妹,你和他?”
林寂看他們像是有話談,干脆和宋若辭一起去結賬了。
洛湘面頰微紅,言行卻十分坦蕩:“如你所見。”
陸蕭白:“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洛湘思索:“因為他夠特別吧。還有便是,他會告訴我什么樣是好的,什么樣是不好的,卻又很在乎我的感受。”
“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很快樂,那便足夠了。”
洛湘說完又反問:“那你和林師兄?”
陸蕭白莞爾一笑:“也如你所見。”
洛湘眉眼帶笑:“你不說我也知道為何。”
果然如此,她一開始產生過常人會產生的不信和疑惑,后來又漸漸想通。
同為男子又如何?小白和林師兄兩人都十分慕強,眼光很高,喜歡的便是那種勢均力敵的感覺,除了彼此,別人還真達不到他們的要求。
四人敘談過許久,宋若辭陪著洛湘去外面逛了。陸蕭白則靠著林寂,喝了不少酒,微醉,唇角就沒下去過。
林寂看向他:“你很開心?”
陸蕭白摟著他:“看不出來嗎?”
林寂渾身微僵,陸蕭白頭一次貼他貼得那么緊,像是上次遇到的水蛇精,纏了上來。
林寂很受用,抬眼試探:“你對洛師妹,難道從未……?”
以前他不問不是不介意,只是覺得問了要是讓自己不高興,或是彼此產生矛盾沒必要,過去的就過去了。
陸蕭白笑兩聲,干脆把前世的因果全都倒豆子般說了。
林寂得知真相也十分驚喜,他看著陸蕭白的臉龐,心里突然浮現從在一起開始,經常翻涌的念頭。
至夜,林寂買了一壺店里最好的花雕酒,讓小二上了酒菜之后便不許再來打擾。
他合上門,陸蕭白的好心情依舊保持著。
陸蕭白逛了逛酒壺,“你怎么才叫一壺?”還只有一小瓶。
“喝多了……也不好。”林寂坐回陸蕭白身邊。
陸蕭白還以為對方說他的心病,“沒事,醫修說了。要我做開心的事,那你也得順著我啊。”
林寂打開給他倒上,“你方才便有些醉了,咱們淺酌幾杯便可。”
陸蕭白聽此沒再堅持,反正他近來很開心。
配著下酒菜淺酌過后,兩人也如往常一樣不老實了。洗漱之后,林寂緊緊抱住陸蕭白。
陸蕭白輕輕推開分寸,“你方才便一直偷偷瞟我,肚子里又藏什么壞水了?”
林寂垂眸:“師兄莫要惡意揣測,怎么能這樣想我?”
“又開始賣乖。”陸蕭白一下子拆穿他,笑出聲:“師弟這一招何時練得如此爐火純青?”
“以前我以為師弟會是小瘋子,到最后居然成了……”
林寂:“成了什么?”
陸蕭白暫時沒找到形容詞,“成了……”
林寂低頭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口:“成了無賴,和你一樣。”
陸蕭白被親得懵了會兒。
林寂繼續以退為進:“我之前也想如此刻般,只不過一來不知師兄的心意,二來怕破壞師兄的修行。”
“上一世雖說師兄未修無情功法,卻也入了無情道。”
他垂著眸:“我想問,此世我們這般,會不會影響到師兄?”
須臾,陸蕭白聲音微顫:“不影響。”
他已察覺林寂的意圖。
果然,林寂慢慢湊近他,“那師兄今生……和我改修有情道吧。”
嘁,嘴上說的是有情道,眼中的欲望卻已經直白地告訴他,林寂說的是:師兄,雙修嗎?
一口一個師兄,又把臉湊到眼前,分明是想拿美色來勾引他。
陸蕭白抬手觸過林寂長長的眼睫,突然勾著他的脖子重重親上去。
他聽自己道:“修吧。”
無所謂了,遲早的事。
燭光閃爍。
兩人憑著熱氣和沖動親到一起,腦子是昏沉發懵的,僅憑本能動作。
不知何時從桌邊到了榻邊,衣服也扯得七零八落,扔了一地。
客棧的燭光不夠亮,可今晚的月光很亮,透過窗戶照在兩人的身上。
陸蕭白只覺床褥柔軟,低頭看他的林寂眉目如畫,像勾人心魄的艷鬼。
他捧著自己的臉一寸寸吻過,問他:“小白,如若這個世界是被更高級的世界里的神明所創造,我們每一個人都只是提線木偶,每一步都要按照神明的心意去走,你當如何?”
陸蕭白氣息加重:“那便擊潰神明,就算神也無法掌控一切,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寂:“那你會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意義嗎?”
陸蕭白:“不,世界之外與我們有何關系?”
世界之內,有在乎之人在的地方,怎么會沒有意義?
什么是真實,眼前即是真實。
眼前想睡他的林寂也是真實。
“師兄,讓我來吧……”
第72章
兵法有云:上兵伐謀, 攻心為上。
林寂為了攻他這座城,不知預謀了多久,瞅準時機, 一擊必勝。
陸蕭白發現,林寂趁他高興的時候以退為進, 就沒有失手過。
是自己心太軟, 還是他太了解自己了。陸蕭白也是看臉的人,見林寂眼尾通紅,低著頭一聲聲喚他, 雙唇在他身上游走, 精致的五官充滿欲/色, 長發順著鎖骨和胸膛垂落, 他就會想:
好看,愛看。
韻事正濃時,陸蕭白被他抵在墻邊,他由下而上吻過來,仰望著他, 他則垂眸低頭, 凝望他的美眸。
某一刻電光火石,他們如失去理智般雙唇緊緊相貼, 互相擁著恨不得占據對方身體的每一寸,將彼此融入骨血中。
沉淪的感覺如同溺水,浮浮沉沉,有點窒息卻又讓人無法自拔。
他與往常格外不同, 陸蕭白借著月色一路看過去林寂每一個不同的反應,觀察他因自己而生的變化。
當然,他清楚自己也無法置身事外, 林寂同樣因自己某一刻的表情或是聲音,變得更加興奮。
來真的那一刻,陸蕭白稍微有些推拒,主要是不習慣受制于人的感覺,卻也沒拒絕,悶悶哼了一聲。
林寂為了消減他的不適,又是親又是喚師兄,貼著他耳邊的聲音放得很低,充滿磁性,卻似會撒嬌的小動物。
陸蕭白:“……”行吧。
過后便是汗水,歡愉交融,一室春光旖旎。
兩人頭一次都有些青澀和生疏,林寂技巧欠缺,待他卻十分小心細致,總是行至一半問他合不合心,舒不舒服。
但陸蕭白覺得完全沒必要問他,難道他說不動對方就不動了嗎?
林寂的體力也不錯,他們折騰到折騰不動才睡去。
陸蕭白感覺自己合上眼也沒過多久,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是客棧外的小二問他們可需備早飯。
能感覺到身側稍微起身看了一眼,便又躺下,繼續心滿意足地攬著他,問他可有想吃的東西。
陸蕭白含糊嗯了一聲,隨口報了菜名,早飯無非是包子和粥。
林寂埋頭在他額角一吻,身側的床榻凹陷又平整回來,他起身下了床。
在等早飯的期間,陸蕭白漸漸清醒過來,平躺在榻上腦子發懵。
他終于猛地回過味來。
他就這么被林寂吃干抹凈了?
而且還是他自己愿意的,結束后,抱著溫存的時候也未有覺得任何不對。
陸蕭白捂了捂臉,倒也不是后悔,就是有一種馬失前蹄的不真實感。
以往總是他算計別人,讓人自愿跳進他的局中。阿寂平時不怎么用心計,偏偏對自己一套一個牢。
陸蕭白躺夠了接受現實,撐著翻身起來,發現身體很清爽,成套的新衣也擺在床頭,不過昨夜撕扯壞的衣服仍然七零八落躺在地上,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陸蕭白才不相信對方百密一疏,他就是故意的,阿寂的小心思啊……
陸蕭白最后看了看不堪入目的軀體,換上新衣,穿戴整齊,看了看窗外。
須臾,林寂推門起來。
衣服撿起來了,粥也喝了,口也被茶水潤了。林寂處處體貼周到,陸蕭白也沒找到發作的機會,索性享受。
林寂還提出要給他梳發,陸蕭白便也答應,但他那羞赧的神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己把他怎么了呢?
林寂看到陸蕭白發中的幾根銀絲,心還是揪在一起,從后面緊緊擁住他:“小白,我一定會把你的頭發養回來。”
陸蕭白握住他的手:“那以后就靠你了,阿寂。”
宋若辭和洛湘的目的地與他們不同,他特地起了個大早來辭行,結果等到快正午才見兩人吃完早飯出門,洛湘都先走了。
陸蕭白含糊跟他說了幾句話便朝前離開,宋若辭有些莫名,拉住林寂:“你們沒事吧?”
林寂輕聲耐心答道:“我們很好。”
宋若辭:“……”
那他怎么看陸蕭白有點微郁悶,林寂倒是好心情都寫在臉上了,而且他聲音怎么夾起來了?!那么輕柔的語氣是他會發出的聲音嗎?
林寂撤回手去追陸蕭白,心里已經爽了一萬遍——小白大抵是有點不好意思罷。
炎帝谷和雪原禁地一樣遠,兩人趕路趕了好幾日,幸而到的時候,陸蕭白覺得自己身上沒有那股變扭的異樣了。
他踩點了最合適的方位,就在日出東方,陽氣最盛之地。
谷四方是高的,偏偏那一處正處平地。
陸蕭白拿朱砂畫完了設想圖陣,抽離情愛后,他又如從前那般,目光銳利,頭腦敏捷,眼中閃現著奪目的光彩。
林寂助他畫完了方位,見此卻十分心疼,飛身過來站在他身邊:“這一次,還是要你一個人成陣嗎?”
眼下局勢誰也無法置身事外,林寂不會阻止陸蕭白想做的任何事,可他會難受。
林寂以前嫉妒陸蕭白憑什么他受萬眾推崇,現在心疼他為什么所有事都是他在承擔。
林寂:“讓我來助你,再不濟仙門中還有那么多能人。”
他對陣法和奇門遁甲的把握雖沒有陸蕭白這樣精通,卻也是懂的,相信他能學會。
陸蕭白笑著看向他:“我沒說我要一個人做啊。相反,我要各仙門修士一起設陣,偏偏我自己不參與。”
陸蕭白道他這次想設的,乃是縛靈大陣。
就如多年前他們遇到的地縛靈那般,以地域為束縛,把所有邪氣,怨靈和魔氣困死,再合力消滅。
然此陣規模空前絕后,注定變陣眾多,他得看著指揮,否則稍微行差踏錯,就會功虧一簣。
陸蕭白:“我也不要你設陣。阿寂,我希望你守在陣外指揮,若有人犧牲,或被邪魔吞噬,便讓人補上。”
“你的任務,就是不讓任何邪靈沖出陣去。”
“這個位置很重要,你敢接嗎?”
他抬起拳頭示意,林寂輕笑,抬起拳頭與其碰撞,隨后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他們既是伴侶,又是最了解對方的合作伙伴。
兩人與眾仙門大能查探過后,九州仙門的修士皆往炎帝谷趕去。
他們采納了陸蕭白的提議,一同設縛靈陣。
進不了遺跡的就在外沿等待,防止意外情況,但凡有一只邪靈沖出來,都得殊死搏斗。
縛靈陣雖然能困住邪靈,但怎么把邪靈引過來呢,又是個問題。
陸蕭白:“誘餌。”
眾人也接連想到此處。
對啊,懲惡司似乎還關著許多被邪神附體的修士,暫時扣押了,可他們的執念依舊存在,依舊每日瘋魔。
拿那些修士當誘餌不是不行,然像云宗主這樣修為高強的,倘若再次獲得力量,沖破禁錮,所有人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所以愿意前往的,每個修士都帶著死志。
修真界有一種測魔石,能識別吸納魔氣邪氣,上品靈器,卻又沒罕見到獨一無二。
眾仙門湊了湊,大概有幾百塊,全都用上。
魔氣邪靈雖然有自主意識,神智卻不至于厲害到能察覺人類的意圖,一旦發現魔氣怎么也填不滿修士的軀體,便會前仆后繼涌上來。
大能們特地在每個遺跡中設了傳送陣,確保它們來得快些。
選好日子,看好風水地勢,縛靈法陣開始設了。
誘餌被捆仙繩和禁制固定在最中間動彈不得,大能圍在里側,天驕弟子坐在外側,上千人一同設陣。
陸蕭白和林寂作為年輕一輩魁首,一個御劍在上空指揮變陣,一個在外圍嚴陣以待。
很快,云宗主神志不清開始發瘋,緊接著其他入魔修士也開始瘋起來。
魔氣見有機可乘,連忙趕來,卻被測魔石吸了個干凈。
第一批隔得近的魔氣被吸了,后面幾批也從遠處趕來,又被吸了。
但魔氣顯然比想象中要多,源源不斷而來。
再這樣下去,測魔石不夠用,就會涌入云宗主等人體內,乃至在場修士的體內。
介時沒入魔的只能殺死入魔的,防止魔氣再度擴散,自相殘殺,只怕慘烈無比。
眾人的眼中都帶著凄苦和決然。
一連三日,魔氣還在翻涌。
“怎么會這么多?”
有修士忍不住問道,然他決心一有所動搖,便有魔氣潛入他體內,刻意找到他的陰暗面,將其誘入魔。
周邊修士連忙制住他,林寂也立即讓人頂替了他的方位。
他過去時,這次卻看到修士的頸側有一道奇怪的印記。
林寂渾身一震。
這時陣中心的云宗主等入魔修士也被魔氣涌入,說明測魔石超過負荷,再不能吸納魔氣了。
林寂連忙御劍在陣法外圍俯視觀察,每一個入魔修士身上都有一個印記,卻奇形怪狀,不成規律。
林寂捂住腦袋,突然頭痛欲裂。
他想起自己前世修邪功時,身邊的劍一直在晃動,溢出魔氣,涌入他的體內。
后來在打斗中,他的劍突然被震碎一處,從此缺了一角。
難道,這些印記,便是遺跡中劍的碎片所留下的,怪不得毫無規律,看不出來是什么形狀!
魔氣見林寂似乎道心動搖,迫不及待朝他身上涌了過去。
孟晚秋在陣中心擔心大喊:“阿寂!”
在靠近他時,林寂突然執劍揮退消滅了想要來誘惑他的魔氣,穩住心神。
然而,林寂抬頭時,只見陸蕭白竟親身入陣,身形輕飄飄往下落。
眾人疑惑,掌門皺眉問道:“怎么了?”
陸蕭白唇角扯出笑意,卻與以往大為不同,乃是陰邪的,得逞的笑:
“多謝你們為我做嫁衣。”
接下來一幕令眾人大驚。
四周,測魔石,修士身上的魔氣竟都朝著陸蕭白身體涌入,而他全部接納。
很快邪氣也紛涌而至,通通涌入他體內。
他把天地間的邪靈魔氣全吸干凈了。
孟晚秋大喊:“小白!”
就要飛身而去,卻被掌門死死攔住。
“怎么會這樣?”
所有修士措不及防,眼中盛滿了驚慌和絕望。
陸蕭白隨手一揮便破掉了縛靈陣,“因為今日,皆是我一手籌謀啊。”
邪神道,他已經不再是本人,原主的意識已經被他吞噬掉了。
陸蕭白是他們萬里挑一為自己選中的軀體,也是他們的宿主。
林寂執劍飛身上前:“你盯上陸蕭白,是在靈虛遺跡對嗎?”
“是啊,原本我盯上的是你。”邪神直言不諱。
事到如今,邪神再不用隱藏,大聲炫耀自己的來時路。
準確來說他們并不是單獨的某個人或某種意識,而是很多修仙失敗者的怨念集合體,他們不甘死去,更不甘中途隕落,他們想要飛升,想要重續往日榮光!
一個修士的怨念不管用,那千千萬萬修士的怨念呢?
偏執到了極點,怨念也就成了魔氣,誘惑所有能入魔的修士,集合他們的怨念,壯大自己的力量,漸漸就成了邪神。
如今已持續上百年。
但邪神終究沒有實體,無法靠魔氣飛升,自然要想辦法尋找最合適的宿主,搶奪他的身體和生機,才能活過來。
于是,部分寄托在靈虛遺跡劍上的魔氣,通過無盡等待,終于找到最合適的宿主。
一開始魔氣看中了林寂的資質和身體,附身劍內,想要被他帶出去,結果他卻臨時改變了主意,換了劍。
絕影劍正想強行倒貼時,遺跡的請神儀式奏效了,遺跡里突然出現他們難以評估出的力量!
趁混亂一看,陸蕭白的體內竟住著如此強大的元神。雖然他的資質很一般,但正在改變的路上,且就要成功了。
時機難得,于是絕影劍當碎即碎,在陸蕭白被修士背后偷襲時,趁機劃破了他的后肩,將魔氣注入。
時至今日,邪神降世。
修士連連后退到無數丈,嚴陣以待。
事已至此撕破臉了,只能拼死一戰。
然而培風門同門卻仍舊不敢相信,恍惚不已,他們的陸師兄怎么會……
孟晚秋原本心都涼了,卻發現仍留在原地的林寂一言不發,沒有半分崩潰之兆,他心臟狂跳,默默祈禱。
邪神看向林寂:“怎么,你要第一個來送死嗎?”
林寂冷笑:“你可曾聽過一句話,叫做反派死于話多。”
邪神:“?”
話音未落,林寂執劍毫不留情朝邪神橫劈過去。
他和陸蕭白是同階段元嬰修士,實力差距不會太大。
可如今邪神吸納了所有邪魔之氣,力量非比尋常,林寂處于下風。
何況他也有所顧忌,不想傷到小白的身體。
正當林寂被一掌擊退,大能連忙想上前相助時,林寂頸間的玉墜子突然發出極致靈光,照得所有人睜不開眼。
陸蕭白元神自玉墜中而出,長發如雪,飄逸如風,整個人宛如神靈降世。
他牽起林寂的手,與他一起面向邪神,笑道:“是我該謝你。”
“多謝你自投羅網。”
第73章
直到手心被身邊的伴侶握住, 林寂豆大的汗珠終于從額間滾落下來。
陸蕭白看著他含情脈脈:“我不能說,不是故意嚇你的。”
林寂:“……還好。”
其實一點都不好。
此前沒有通過氣,雖然林寂心有預感, 卻還是很擔心。只不過從前世走到現在了,他的道心堅定了許多, 不會輕易破碎崩塌, 更不會給敵人可趁之機。
上一世妖物肆虐有發生,修士入魔也有發生,但邪神仍然躲在暗處, 并沒有暴露過。
林寂之所以沒有慌神, 也是基于對陸蕭白的了解, 有的事不一定非得說出來才能體會到。
從一開始, 他就發現陸蕭白只擔心過師妹和師父的安危,心神繃緊也只體現在這一面上,對魔氣邪神什么的就是發生了正常處理,從沒有亂過陣腳。
他便知,這個世界的大反派估計對陸蕭白不構成任何威脅, 他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畢竟他可是歷經三個世界, 飛升過的主角龍傲天啊!又是重生,以前打的反派, 回來也只是重打一次。
他的煩惱不應該是如何打敗邪神,而是如何完美解決邪神,不給機會讓邪神傷到無辜。
其次,林寂上次在陸蕭白洞府里無意觸碰到了他寫的信紙, 上面羅列了這個世界會發生的所有事件,獨獨沒有記載魔氣和邪神。
小白心思如此縝密,所有事都要在他周密的計劃中, 不寫只有一種可能:他不想打草驚蛇。
基于這兩點,林寂遇事沒有慌神,但他確實沒想到陸蕭白拿自己當誘餌,以身入局。
目睹邪神占了他的身體,又發表了十分篤定的反派宣言,雖然心中堅信小白有自己的盤算,他又如何能不擔心?
林寂看向自己戴著的玉墜子,還是那晚過后,陸蕭白遺落在榻上的。他本來想為他戴回去,陸蕭白卻讓他先收著,大戰之后再給他。
邪神大驚,指著陸蕭白:“你,你竟沒有!”
林寂看向他:“我也想知道,你何時把元神藏在我們定情信物里的?”
可別告訴他,從客棧出來后他都在和邪神親親我我,那可太嚇人了!
陸蕭白一下子看穿他,低聲道:“自然不是,就算你肯,我還不樂意呢。”
“再說了要我真在客棧之后就被邪神取代,我們都那樣了你還認不出真假,那我會被氣死。”
林寂:“……”
這里就要多謝舒華老者,他終于起作用了。
從收服舒華老者后,陸蕭白便分出一縷元神和部分神識讓老者保管。
怎么保管呢?老者雖是靈體,內府丹田卻仍有靈虛,元神藏在靈虛中十分安全,美名其曰他資質不好,若有一日被打得元神潰散,也好歹能救一命,作力挽狂瀾之用。
而平時老者又沉睡在他的識海內,只有喚醒時才會被分出來。
魔氣侵入身體,自然要尋找修士識海才能誘其入魔,識海里老者也只是一團氣罷了,魔氣察覺到陸蕭白的氣息,便自然而然以為那就是他的全部神識。
他分出去的元神繼承了他的能力和記憶,卻被陸蕭白洗練過,準確來說只留有他特地讓邪神知道的記憶。
想來邪神發現他歷經兩世,估計樂壞了吧,由此放松警惕,絕對想不到今日。
誰沒有陰暗面呢?陸蕭白也有恐懼,擔憂,甚而是惡念,他放縱魔氣找到他的弱點,給予邪神錯覺。
宿主的意識在抵抗,卻漸漸被吞噬同化的錯覺。
邪神以為,他所做的計劃都是騙仙門的,縛靈大陣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把所有邪靈匯聚于一體,一切都是為了催化邪神的降生。
沒錯,確實是騙局,但陸蕭白和邪神的目的是一致的,他一起騙罷了。
“可是邪神不降生,我和阿寂怎么弄死你呢?”
陸蕭白在設陣之前就悄悄躲進玉墜子里去了,就是為了讓邪神以為他的意識已經被吞噬。
“你也不配用我的身體!”
說罷,陸蕭白和林寂瞬間移動,左右包抄。
林寂用劍陣困住邪神,陸蕭白則拿出一節帶根的枯枝,滴入鮮血,枯枝突然勃發生機,冒出嫩芽。
這就是木靈根最上等的術法之一,枯木逢春。
陸蕭白將樹枝置于空中,不斷催化,拿劍當場削了個木偶人。
林寂立即明了他的意圖,不斷攻擊,一掌拍上邪神胸膛,把匯聚成一體的邪魔之氣從陸蕭白身體里拍了出來。
陸蕭白施術引渡:“這才是我為你準備的身體,進去吧!”
他閉上眼睛,化為靈光,失重感過去后,再睜眼時已經在林寂懷里。
陸蕭白摸摸自己,毫發無損,“哎,我怎么不痛?”
剛才林寂拍那一掌,按理說肋骨都能給他震斷。
林寂不爽看他:“我也有長進,怎能用蠻力?”
書評里說過一種武功叫隔山打牛,他們修真典籍里也有類似的功法,林寂怎么可能傷到他的心上人,“可是你那部分元神怎么辦?”
陸蕭白看向被他提前施術的木偶,此刻邪神在掙扎,卻注定逃不脫,“只要人活著,以后繼續修煉,我的元神自會于天地間慢慢補齊。”
他那小部分元神,從拿出來當誘餌時他就不打算要了,萬一收回來沾上不知物種的他人神識,豈不隔應?
陸蕭白安撫林寂:“我只抽了十分之一,很少的。”他可舍不得吃虧。
林寂卻看了看他的發,臉色一變,率先飛身上去。
陸蕭白緊隨其后,又施展了另一術法,將觀塵鏡的碎片撒出去,變成無數鏡面。
在場修士親眼看到,每一鏡面中浮現的身影和人生事跡都不一樣,其中不乏有他們熟知,或是修仙史中記錄下來的九州名士。
他們看到了數百年以來修士的道途,修煉的艱辛,隕落的遺憾。
怎么說呢,也能理解邪神為何會產生。但他們活在九州,放任邪神只會害死自己,所以此戰不論對錯,只論勝負。
林寂也從鏡面中發現留有陸蕭白元神的畫面,他正想看卻被陸蕭白提前把鏡面收回,對他搖了搖頭。
這時文靈不請自來,這么大的場面它當然要湊熱鬧啊!
“林寂大人,你想知道全程嗎?我可以把內容傳輸給你哦。”
林寂看了看陸蕭白,微笑:“不用了。”
相愛的人可以坦誠相待,也可以有自己想要保留的隱秘空間,不必追根究底。
木偶掙扎過后,還是幻化成了其中一個人影。
眾人見到時,沒開打就開始心里犯怵——陌上仙啊,對他們這幾代都是陰影啊!沒想到百年后還得再打一次!
陌上仙冷嘲:“要不是本座出不去,你們每人此刻的恐懼,簡直是邪神最好的養料。”
他看到陸蕭白:“不愧是兩世為人的飛升者,可稱宿敵。”
聽到的修士疑惑:什么兩世為人?什么飛升者?
陸蕭白閉了閉眼:“對手稱得上,宿敵就免了。”
“你可知何為真正的宿敵?”
他終究把手中的觀塵境碎片放出,停留空中留下影像:
所有人跟隨著陸蕭白的視角,才知道世界之外仍有世界,此世飛升也不是真正的飛升,而是要闖完三個世界,才能得道。
在此世成為最強者,去了更高級的世界又得從頭開始,循環往復。
眾人震驚,看著陸蕭白不斷練級提升就感覺累得不行。
最后,他們甚至發現,邪神居然跟著陸蕭白輾轉了三個世界。
全因陸蕭白在某一處撿走了一束劍穗,邪靈附著在上面,隨著他不斷提升,吸納每個世界的邪惡力量。
最后,成為陸蕭白飛升的最大阻礙。
林寂渾身僵硬,那束劍穗是他前世絕影劍上的配飾……是他的!
這么說來,他們此刻打的只是初始版邪神,陸蕭白上一世打的卻是終極版邪神。
文靈道:“所謂對手的逼格也襯托著主角的逼格,都要足夠強,反殺才夠爽。”
前世陸蕭白最后反殺得確實十分艱難。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前世陸蕭白最后同樣用木偶給邪神塑造了身體,而邪神選擇變幻的人……
是林寂!
陸蕭白長呼出一口氣:“宿敵就是,從實力到精神完完全全的互相克制。”
邪神幻化為陌上仙和幻化成林寂對陸蕭白而言全然不同。
即使他知道是假象,林寂早已死去,邪神就是邪神,頂多帶了幾分林寂生前的執念。
可邪神選擇變幻的人,從各方面來說條件都是最好的,還給了陸蕭白最大的精神壓力。
他親手殺了邪神,證道飛升。
可飛升之后呢,他好像是去仙界了,可仙界除了風景好,看著像是世外桃源,卻只有他一人。
因為話本里也結束在他飛升的那一刻,并沒有描述他飛升后的世界。
陸蕭白穿梭了整個仙界,不知待了多久,他被困住了。
就像跋山涉水翻越一座高峰后,發現山那邊其實什么都沒有,所有的想象剎那間幻滅,日復一日的永恒也代表痛苦永無止境。
直到有一日,陸蕭白心情煩悶一劍斬破了九重云層,毀了仙界。
他想沖破出去,出不去就死,想要尋求真正的解脫。
睜眼時,卻發現樹上落著葉,自己拿著掃帚,他還是個束發少年。
師父親自叫他來吃飯時,陸蕭白看到他的那一眼,突然淚濕青衫。
太好了,他回來了,回到了他們都還在的時候。
在場的修士看不懂前因后果,卻也似乎感同身受了這股天地茫然的悲傷。
孟晚秋早已淚流滿面。
林寂則垂著眸,一直愣著。
飛升后的陸蕭白,和他在歸墟有什么區別嗎?
怪不得陸蕭白的心里如此愧疚,一直不愿承認自己兩世的身份。
林寂不管不顧沖過去抱住陸蕭白,后者卻撫上他的臉:“從前我是有些介懷,可如今我已想明白。”
“我已能坦然面對這一切,否則也不會讓你看到。”
陸蕭白知道,阿寂的想法雖然有些奇怪,但他不會莫名說些不明所以的話。
那一晚,他在自己耳邊態度虔誠地發出詢問,定然不是一時興起。
陸蕭白事后回想,似乎明白他們所處的世界,也許就在不知名神靈的操控之下。
阿寂不知怎么知道的,但他也知道了。
或許陸蕭白也算覺醒了,他打算放過自己,與林寂共同抵抗既定的命運,走出一條屬于他們的新出路!
林寂眼眶通紅,連忙道:“那不是我,你沒有殺我!倘若我如此作惡多端,那我本就該死!”
陸蕭白:“……”
倒也不必如此安慰他,看來他還是理解不了阿寂的思維啊!
邪神幻化為陌上仙,便是陌上仙的意識為主導,加之其他眾多殞身修士意識,通通愣住了。
這些屬于陸蕭白沒有向邪神打開的記憶,他也是第一次看。
時隔百年,陌上仙死都死了,沒想到他殘留的神識還會受到如此沖擊,動搖他當年證道的初心。
“怎么可能?”
“飛升怎么可能是這樣的!”
“你妖言惑眾!你是在編織假的記憶騙我們對不對!”
邪神陌上仙再次發怒暴走,數百年邪靈匯聚一起,也有大乘修士的能力了。
然九州修士卻空前團結,回過神后紛紛列陣,共同攻擊邪神。
其實對此刻的邪神,陸蕭白想除掉不難,但九州修士都在,大家一起有參與感豈不更好?
陸蕭白和林寂對視一眼,用隱光石設為結界,一起打坐元神出竅。
他們的元神都比此世的軀體更強,林寂頭一次元神出竅,眾人驚恐發現他竟也有化神巔峰的修為!
在所有人聯合伏擊下,邪神被消滅了,灰都不剩。
兩人回竅,林寂俯身去拉扯陸蕭白衣服,看到他后肩的印記已經消失了。
陸蕭白瞪他一眼,咬牙道:“這么多人都在呢。”
眾人:“……”
其實今日的沖擊對他們來說已經很夠了,看這么久只要不瞎,也看出了這倆大神關系不對勁啊!
令他們更想不到的是,下一刻陸蕭白飛身后撤一丈,和林寂面對面。
往他手上飛了一道帖子。
林寂接住一看:“這是什么?”
陸蕭白道:“戰貼。”
孟晚秋:“?”
眾人:“??!”
這是什么操作?
陸蕭白唇角勾起:“十五日后,咱們來決斗吧。”
“我們不是說好了,問鼎巔峰時,便是你我之間一決勝負之日。”
陸蕭白想到什么微微嘆息:“前世是你沒來,怪不得我。”
林寂眉心舒展,心中了然。
他抬起戰貼,高束的馬尾隨風飄蕩,意氣風發,一如當年:“今生我絕不會再失約。”
“十五日后,你我不戰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