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91章 第 91 章 抓住你們了

    一月中旬的時候臺風來臨。

    寧安三人正在一個海島玩耍, 騎著小摩托突突突,謝涿興奮的驚叫灑滿一路。

    空氣滿是咸濕的味道,風卻是干爽宜人的,燈火映著晚霞在海浪里飄蕩。

    聽說這場臺風有十來天, 要停航, 三人連忙購票返航, 回去的海浪打在甲板上, 船只顛簸得像坐海盜船。

    謝涿怕得要死,寧安有些暈船, 兩人一左一右抱著寧翼的胳膊, 把他當作護身符。

    隔壁座的旅客打趣他們, 兩個大人還沒有一個孩子勇敢。

    等上了岸,這邊的天氣又是艷陽高照, 絲毫沒有風雨欲來之勢。

    謝涿腿還軟著, 卻突然望著起伏的海浪說道, “難怪都說要多出來走走, 經歷這一遭感覺過去那些事都不算事,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寧安心有余悸, “大自然面前人類都是渺小的。”

    這以后,謝涿不再躺在床上要死要活。

    剛來的那幾天他興奮了一段時間, 幾天后打回原形, 停擺的事業, 未知的修復路, 還有迷茫的未來,像一座座大山攔在謝涿身前。

    就連寧安在忙什么都不太清楚。

    這期間最讓謝涿感動的就是寧翼,寧翼不喜歡用手語,他看得懂唇語, 新的助聽器也適應得快,基本上寧安說什么,他很快就能明白,然后轉身就去做,像個很酷的小孩哥。

    謝涿躺尸的這段時間,寧翼少見地走進來沖他打手語。

    跟寧安漂亮的手語不同,寧翼的手語干凈利落。

    搭配著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帶著股殺氣。

    “小翼說什么?”

    寧安笑著翻譯,“他讓你振作起來,不要太難過。”

    “他說謝叔叔依舊很美貌。”

    “他說再躺就胖了。”

    謝涿懷疑地看著寧安,“你確定?我感覺不是這個意思。”

    寧安的目光很真誠。

    但確實每次寧翼走到他面前打手語,謝涿的心情都會溫暖潮濕起來。

    不過真正的振作還是需要自己想通。

    他想通的很是時候,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過年了。

    寧安還是希望三個人過個好年。

    三人一直沒有跟金市聯系,擔心朋友們的電話被姜野監控。

    除夕那天,三人貼完春聯回到屋子里吃飯。

    寧翼心心念念的大螃蟹終于被端上桌。

    誰說海濱城市的海鮮就便宜。

    寧安會找,從本地人才去的碼頭市場淘了幾只大螃蟹,跟暮光吃到的昂貴帝王蟹不能相提并論,但是淺藍色的花紋很是漂亮,寧翼站在水池旁一直拿手戳著玩。

    沒有姜野,他孩子氣的一面顯露出來。

    海鮮買的不多,擔心謝涿嘴饞貪吃,寧安做了番茄牛腩煲,紅燒獅子頭等看起來令人垂涎的美味。

    三人邊吃邊看電視。

    酒不能喝,飲料管夠。

    等到海邊升起煙花時,年味濃郁起來。

    寧翼已經在沙發上睡熟,露出圓乎乎的小肚子,寧安拉來小毯子給他蓋好。

    “看你最近都在那個本子寫寫畫畫做什么呢?”

    電視的音量很低,晚會節目越發沒有滋味,但熱鬧的氛圍在特定的節日依舊感染人。

    寧安起身拿來筆記本,他們來這里也就一個月左右,謝涿的心還停留在站在窗臺上轉身看見父子倆的驚心動魄里,寧安好像已經朝前走了很遠。

    “小翼的耳朵需要定期檢查,我約了年后的醫院去復查一下。”

    筆記本上標注著醫院名稱,時間和過去的行程安排,謝涿頓了一下,“不在這里?”

    寧安搖頭,“隔壁省,過去不遠。”

    謝涿記得寧安提過父子倆在那里生活過,“你們當年怎么跑去那里,我見高院長很在乎你,就算為了孩子不讀大學,她應該也不會罵你,說不定還會幫你養孩子,讓你繼續讀書。”

    寧安搖頭,當初對于懷孕的結果他也很驚慌。

    但從未想過不要小翼。

    他去網上搜了很多資料,又逐個打電話咨詢,但大多都以為他惡作劇,敷衍幾句就掛掉,直到遇見桂教授,對方主要針對性別畸形,一直在這方面造詣頗深,因為這類患者并不多,名氣尋常。

    寧安當時離得不遠,急忙去掛號,桂教授只當他男科方面存在隱患,之后的事情就過得很快,桂教授確定他懷孕后,先是問他怎么想。

    寧安沒怎么猶豫,他想要小翼。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不能孕育孩子。

    但是第二句話他詢問需要多少錢。

    他把所有積蓄掏出來,獎學金,兼職的薪水,林林總總一共兩萬多。

    桂教授的表情很復雜。

    一般來說性別畸形成功懷孕的可能性很低,更不要說把胎兒孕育成功并且生下來。

    眼前的男孩兒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但眼中的堅定卻無人撼動。

    當然這件事不是寧安想要就能要。

    他跟著桂教授做了很多檢查,但每一次檢查結果都離寧安想要的結果越近,寧安越發堅定,然后就是漫長的孕期,他的子宮很小,孕期可能面臨無法承受胎兒重量,或者大出血等諸多高難度高危險問題。

    桂教授告訴他如果等有了胎動,他可能會更舍不得,那時候不僅桂教授,還有婦產科的庚教授和其他科室的重要教授都參與進來,他們成立了一個專家組。

    畢竟寧安這種情況實在太罕見。

    很有醫學研究價值。

    寧安依舊沒有猶豫,他要小翼。

    而且他對頭發花白的桂教授產生了信任感。

    他告知對方自己在福利院長大,但是并沒有覺得自卑或不公,但是他渴望知道擁有血脈相連的親人是什么樣子。

    被遺棄的人終生都在尋找被遺棄的原因。

    并對某件物品或某個人帶著強烈的占有欲。

    當這件物品或者這個人消失時,擁有者可能會崩潰,這類因孕者特殊性而產生的產后心理問題,桂教授也一并告知寧安。

    然后雙方達成協議,寧安配合他們的觀察研究,院方解決寧安的孕期及生產事宜,寧安只有一個請求,如果有一天資料需要向外公布,不要透露他的姓名。

    這是自然。

    幾個月后,寧安在經歷一次又一次危險后,過關斬將般與小翼見面,孩子喉嚨里含了羊水,發出的第一道哭聲聽起來像一聲“媽媽”。

    手術室里圍滿教授和醫護人員。

    大家頓時笑起來,“這孩子以后跟你親。”

    他只來得及帶著淺笑疲憊地看了小翼一眼就陷入昏迷,手術室又緊鑼密鼓進行第二項手術。

    “那時候我才剛成年,哪里敢告訴高媽媽。”

    謝涿成長的過程沒有母親,但見過鄰居阿姨抽小孩,再想想高敏那張臉,縮了縮脖子。

    不過他是了解寧安的,低喃著繼續看筆記本,“你也就看著膽子小,心里比誰都有數。”

    寧安笑了笑沒回答。

    寧安的字偏俊秀,但筆鋒利落干脆,字如其人,只是很多人都察覺不到。

    “看來你對那邊很熟悉,到時候我們也不用慌手慌腳……”

    一行“XX皮膚專科醫院”字樣出現在紙上,同樣標注著科室名和過去的交通線路圖。

    “你也要去復診一下,如果能早點動手術就早點動。”

    謝涿的眼睛有些發熱。

    手指繼續翻著,好不容易看清楚字跡,驚叫半聲回頭緊張地看了眼寧翼,“寧安你是怪物嗎?”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

    他已經跟融欣恢復聯系,兩人沒謝來謝去的客氣,寧安詢問有沒有需要他來做的工作,融欣直接甩來一大堆,又有新品要上市,春季三月份發布。

    “不能做幕前就做幕后,只要想做事,就有做不完的事。”

    謝涿張張嘴。

    寧安繼續,“我們不能坐吃山空。”

    謝涿沒好氣,“你不拉我走,曹文生要給我很多錢,現在也不敢聯系他,等以后也不知道他還認不認,要是不認我可虧死了。”

    寧安很淡定,“我要不拉你走,曹文生燒給你。”

    謝涿跪起來掐寧安,“我都說了是上去關窗戶。”

    這件事估計會被寧安嘲笑一輩子。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謝涿壓低聲音,“我用小號偷偷去看了圈……”

    謝涿心虛地避開寧安的眼神,“哎,你放心,搞這些事情我最在行,不會被發現,那次你被……嗓子疼說不出話,我們直播放的錄屏,直播間那么多人都沒看出來,歪門邪道我是王者。”

    謝涿意外發現曹文生給他留言了。

    那只豬大約很少用網絡平臺,直接用公司賬號給謝涿留言。

    億豐集團執行董事曹文生:300

    第二天

    億豐集團執行董事曹文生:400

    然后

    億豐集團執行董事曹文生:500

    ……

    別人看不懂,謝涿看得懂,這是讓他回去,數字是金額,單位w。

    “前兩天漲到2300萬了,我想著漲到2500萬多少跑到隔壁省給他去個電話,這樣我們后半生不就輕松了,好家伙,就昨天開始遞減了,這只豬什么時候變這么聰明呢?”謝涿憤憤不平。

    不僅如此,曹文生頂著公司賬號在謝涿的大號發射火箭,謝涿又因病消失很長時間,原本平息的輿論又開始蠢蠢欲動。

    有人專門做了期視頻。

    謝涿刷兇殺案刷出來的相關鏈接。

    “神秘的數字和消失的網紅”

    謝涿恨不得把曹文生煽成豬頭。

    寧安思索片刻,“你要是想回去要等我跟小翼安全離開后再走。”

    謝涿心很亂,但更仗義,“你說什么屁話,你把我們的未來安排得好好的,我又跑回去跳火坑算什么事,反正我跟他也長久不了,趁著這次斷了也好,就是……我的2500萬呀!”

    兩人沒什么過年的概念。

    第二天就恢復日常。

    三人吃過早飯,寧安帶著寧翼做康復訓練。

    然后三個人圍坐在餐桌前各忙各,出來的匆忙,不可能帶樂高,寧翼把陪伴他五年多小金毛扔出窗外,寧安沒有從孩子臉上看到半分難過和不舍。

    他撕了幾頁筆記本紙張,畫了田字格讓寧翼照著前面的字練習,寧翼捏著小賣部一元一支的簽字筆苦大仇深地練著。

    謝涿也拿著一張紙勾著什么。

    有些年頭沒練習,他先找找感覺。

    手機屏上全是點絳唇的包裝設計圖樣。

    “還是要買臺電腦。”寧安的工作涉及到很多文書,需要用到的辦公軟件多,始終不太方便。

    “我那里有錢。”謝涿這大半年賺到不少錢,加上之前存的,曹文生那里薅的,也算個小富翁。

    寧安頓了頓,“融欣哥給我開了三十萬的工資。”

    謝涿揚眉,“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寧安笑著搖頭,沒有接這個話題。

    等到初十時,寧安去二手市場購置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工作的事情正式走上正軌。

    他想給謝涿也買一臺,被謝涿以太丑為由拒絕掉,他肯定不缺錢,現在唯一能用的安全賬號就是融欣給的那張卡。

    謝涿不想買電腦完全是受不了寧安工作狂的狀態,他是來私奔的,私奔要干什么,肯定是到處玩,到處揮霍。

    結果,他從金市的點絳唇搬到海濱點絳唇。

    還有沒有點人性。

    謝涿雖然嘴巴上抱怨,但看得出很喜歡這種狀態,有時候什么都不做,看著認真生活的父子倆都會產生一種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的感覺。

    他能感受到寧安身上重新煥發出的生機。

    那種對生活的勇敢和期待。

    正因為如此,當姜野再次出現在面前時,幸福寧靜的戛然而止也顯得越發明顯。

    而這種突然被打破的幸福,寧安不知經歷過多少次,所以當痛苦再次來臨時,他才會一點都不反抗,甚至有種束手就策的頹敗和無奈?

    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

    寧安終于肯放下工作帶著早上就頻頻投來渴望眼神的一大一小,“今天休息!”

    謝涿摟著寧翼又跳又叫。

    他們出去吃了蝦餅,喝了甜水,嘗了河內米線,品了椰子奶茶,他們本來想去下面的鄉鎮看游神,但現場太嘈雜就放棄掉。

    好在古街有人放煙花。

    他們選了臨近海邊的位置觀看,既不鬧騰也能欣賞美景,沙灘邊很多游客,大家看起來都很興奮。

    長長的風箏飄在半空,在線的彩燈架起一座天梯。

    三人回到家附近,謝涿帶著寧翼起飛。

    他不像寧安那么穩妥會牢牢將寧翼罩在自己影子里,寧翼得自己往影子里站,謝涿起了玩心,躲來躲去,寧翼追了幾次有些惱怒地沖謝涿打手語。

    謝涿認得這句,寧翼時常站在床邊沖他打,“小翼夸我好看嗎?哎呀,我今天都沒化妝,哪里好看了!”

    寧安先是在一旁抿著嘴笑。

    后來實在忍不住笑得偏過頭,“那句話是罵你啦,懶豬,快跑的意思!”

    謝涿氣得驚叫一聲,“我就知道你們父子倆大大的可惡。”

    他張大嘴,舉起爪子,做出老虎的模樣去撲寧翼。

    寧翼黑沉沉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轉身就跑。

    幾步后,他撞在一雙修長筆直的腿上。

    謝涿看見那人漫不經心地抬起頭,深不見底的眸色緩慢投向站在不遠處的寧安身上。

    寧安臉上的笑容在凝固片刻后,最終都化成一抹苦澀,淺琥珀色的眼睛被烏云遮擋住,失去霞光。

    姜野單手按著下方的小獸。

    雙眸緊鎖寧安。

    笑得鬼氣森森,“抓住你們了!”

    第92章 第 92 章 姜野,小翼在哪兒?……

    一輛黑色的重卡悄無聲息地開進來。

    十幾名身強力壯的安保動作敏捷地跳下來, 徑直上樓,片刻后,三人的東西被打包成箱搬運下來。

    連房東提供的家電也被拆卸搬運下來。

    “這不是我們……”

    安保從車廂里拖出大錘,乒乒乓乓砸起來。

    寧安嚇得渾身一顫。

    樓上有人探頭又很快縮回去。

    十來分鐘, 所有能搬走的東西全部砸得稀爛。

    其中一人從寧翼的書包里搜出父子倆的證件及戶口薄。

    “燒掉。”

    姜野輕飄飄的一句話, 那些對寧安來說象征著自由的東西, 投擲于熊熊燃燒的火海, 轉瞬化為灰燼。

    被兩名安保強勢壓著的謝涿一開始還罵罵咧咧,看到這一幕也嚇得閉了嘴。

    他感覺姜野有些不正常, 雖然臉上帶著笑意, 但言行舉止卻透著一股神經質的瘋狂。

    姜野似乎在用這種方向向瑟瑟發抖的寧安證明:他可以破壞掉寧安擁有的一切。

    既然如此, 那不如老老實實待在姜野圈定好的牢籠里。

    路口有游客經過,聽到動靜扭頭張望。

    又被十來輛黑色大越野和威武的安保震懾住。

    沒有人來救他們。

    謝涿感受到三九天的寒流終于從北地刮過來。

    有人擠開安保, 將謝涿拉進懷里。

    “姜野, 你還要發瘋到什么時候?”

    曹文生得知姜野帶著人一路南行時就立馬跟了過來。

    姜野陰沉沉看了謝涿一眼, “下次不要落我手里。”

    曹文生不多說, 拎著謝涿就走。

    “他們……”

    曹文生拉著臉兇道,“你閉嘴, 回去再收拾你。”

    直到上車謝涿才反應過來,“曹文生你兇我?你不該兇姜野那個變態?”

    趕了七八天路, 哪怕帶著司機, 曹文生臉上也透著疲憊。

    他松了松領口, “你們倒是逍遙自在, 知不知道姜野在金市干了什么?”

    謝涿喉嚨發緊,他想過姜野有可能報復,但是姜野那么忙,忙著跟姜興修爭權奪利, 還忙著跟白清遠談戀愛,他們分析過,姜野可能會憤怒,但不一定真的抽出時間來找他們。

    等姜野空出時間和精力,可能都過去一兩年,但現在看來,幾乎在寧安離開金市的瞬間,姜野就緊鑼密鼓的圍捕過來。

    “他把你的事情翻出來,引導輿論讓網友認定點絳唇和蒲公英勾結,利用賣慘吞吃民眾的捐贈,要不是我一直壓著,估計蒲公英被不明真相的民眾拆得渣都不剩,點絳唇那邊也損失慘重,至少上半年的營銷計劃全部泡湯。”

    謝涿倒吸一口冷氣。

    他沒想到姜野這么狠心。

    “他這是誣陷。”

    曹文生冷笑,“就是誣陷,但是愿意賣他人情的人多得是。”

    “點絳唇的捐贈通道關閉,資金很可能陷入困境,”

    曹文生沒有說,姜野一開始以為寧安去了首都,于是人都是往北方找,發現不對勁后把那對善良的老教授給軟禁起來。

    這件事影響很負面,不少人打來電話讓姜野注意影響,但是姜野依舊我行我素,把兩位老教授當犯人,每日守在外面的安保負責送些吃食。

    他家養女和給寧安弄車的那位年輕人,不知道被姜野弄去哪里。

    只說他們什么時候說真話什么時候放人。

    “就沒人管得了他?他父親姜興修不是很厲害嗎?”

    姜興修確實因為這件事對姜野不滿。

    但畢竟寧安只是個養在外面的情人。

    曹文生得到一些消息,井正那名秘書不知在姜興修面前說了什么,好不容易緩和的父子關系似乎又開始不穩定。

    這些事情不好說,但謝涿誤解了曹文生的沉默。

    他冷笑,“在你們很多人看來不覺得這件事有什么問題對吧!”

    汽車啟動,謝涿趕緊轉身趴在后座窗戶。

    他看見姜野將寧安帶進一輛黑色商務車里。

    寧安在姜野將寧翼交給一名安保時就慌了,他掙扎地扭頭去看,寧翼被帶向另一輛車,“姜野,讓小翼跟我坐一輛車。”

    姜野冷漠的臉沒有任何反應,大手鐵箍似的捏著寧安的手腕。

    寧安艱難地扭動身子,“你讓我們在一起。”

    車門緩緩合上,寧安有些失控地大叫,“小翼,小翼……趙隊長,趙隊長。”

    商務車啟動時,寧安看見趙凡接過寧翼,他趕緊轉身望向隔壁座的姜野,“姜野,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你把小翼還給我。”

    姜野持續沉默,不再說任何難聽的話,連半個眼神都不分給寧安。

    只捏著寧安的手勁越來越大。

    寧安仿佛察覺不到手腕上的疼痛,他像是后知后覺感受到寒流帶來的戰栗,眼淚簌簌而落,“姜野你要做什么,是不是要報復我,你隨便處置我,不要動小翼好不好,他……啊!”

    寧安垂頭看著突然扎在手臂上的針頭,劇烈的疼痛讓他冒出冷汗。

    姜野一只手緊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緩慢將藥水推進去。

    寧安的掙扎慢慢弱下去,最終靠在姜野的懷里睡過去。

    寧安的頭發柔軟,還帶著沐浴露的清香,不管用什么樣的洗護用品,最后都會沉淀成一種寧安特有的暖洋洋的味道。

    姜野已經太久沒有聞到這個味道,好像就在寧安離開的那個夜晚,他再也聞不到任何味道,口腔鼻腔只有濃郁的血腥味。

    他的眼睛也出問題了,什么都看不見,只看見寧安踢過來的一腳又一腳。

    跟知道寧安指證他的時候還不一樣。

    寧安剪斷他墜在崖邊唯一的繩索。

    干凈又利落。

    痛是痛,但也就那一下。

    這次,他經歷漫長的六年時光,終于艱難地又爬回崖邊。

    但寧安一腳接一腳把他踢下去。

    他卑微的哀求,不要離開。

    但是那只腳踏著他的臉,把他踢入寒冷刺骨永不見光明的黑暗里。

    他不想原諒寧安了。

    姜野親吻寧安的額角,“乖,我們一起回家。”

    *

    季衍回頭看了眼,沉默地望向窗外。

    車輛很快駛出海濱城市,轉入高速。

    所有人沒有半分松懈,在連續一周的日夜兼程后,現在再次馬不停蹄地趕回金市。

    那里即將有場硬戰要打。

    輕微的手機震動聲,季衍回過神掏出手機。

    看完信息后,他覺得心頭莫名升起煩躁的情緒。

    如果這些信息早一些查出來,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什么?”

    姜野沉沉的聲音從后排座傳過來。

    “找到那名記者了。”

    姜野沒有說話,他仿佛對此已經不再關心。

    但季衍覺得還是需要說出來,“對方承認寧安沒有向他爆料,證據顯示指使人是井正。”

    這名記者收取井正高達一百萬的賄賂,即便被姜野毆打得不成人形都沒有松口。

    事后他再次收到井正的一百萬,帶著錢離開金市。

    這場與權貴的交易讓他看見人命的不值錢,也失去闖蕩的心情,傷好后回到老家。

    季衍他們沒費什么功夫就從記者嘴里套出真相。

    事情是他爆料的,但從頭至尾他都沒見過寧安,材料由神秘人發到他的郵箱里。

    雙方只通過電話,但是他還算不笨,電話錄了音。

    那時候的井正根本不把姜野放在眼里,更想不到姜野六年后會繼續追查此事。

    電話時沒有使用變聲器,很輕易就辨認出是井正的聲音。

    六年前,烙印在寧安身上的罪名正在一樣樣被洗清掉。

    但是對于如今兩人間的關系有任何改善嗎?

    并沒有。

    又一條信息跟進來,季衍的臉色總算好看些,“那名警察也找到了,不過對方的身份有些麻煩。”

    姜野將昏昏欲睡的寧安牢牢囚在懷里。

    滑動手機查看季衍發過來的資料。

    明亮的手機光打在臉上,深邃的輪廓帶著石雕般的冷硬和肅穆。

    “安排一個見面。”

    “是。”

    四天后,一行人日夜兼程地回到金市。

    除去寧安,其他人都看不出什么疲態。

    寧安總是睡了醒,醒了睡。

    第一次醒過來是在一個休息站,姜野帶他進去方便,出來洗手的時候,沒什么力氣的寧安突然跑向一旁的游客大巴,“救救我,他們綁了我的孩子……”

    話沒說完就被姜野打橫抱起來回到車里。

    安保按住正要撥打電話的游客,“我們在執行任務。”

    一輛輛結實霸道的越野車,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很難將他們跟土匪流氓聯系起來。

    游客們也不想惹麻煩,更信任自己眼睛看見的。

    反而覺得寧安像是看似文弱,實則滿腹壞心的惡人。

    他絕望地收回目光,默默承受姜野推進去的第二管針劑,陷入昏迷前,他低聲說道,“姜野,不要動小翼,他是你……”

    *

    寧安再次醒來時渾身還是沒有力氣。

    看著熟悉的臥室他感到麻木的悲哀。

    他撐起力氣下了床,很快發現家里變得不太一樣。

    所有裝飾類物品全部被移走,無法移動的金屬類物品則包裹上厚厚的膠條,鏡子外面罩著巨大的防撞膠,窗戶附近全部籠罩著防護網。

    這次,他們真的進入牢籠。

    寧安最先看見趙凡,他拖著沉重的身體慌忙走過去,臉上帶著強烈的愧疚,“趙隊長,小翼他在哪里?”

    趙凡雙手后背,目光直視,像座雕像紋絲不動。

    不僅他,屋內通道和每個角落都立著高大威猛的安保。

    而往日熟悉的傭人們全部不見蹤影。

    “趙隊長,真的對不起。”

    寧安愧疚地道歉,然后彷徨地朝外走,直到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姜野。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過去,“姜野,小翼在哪里?”

    姜野將手里的文件丟在桌上,一只手伸向后方。

    很快有人遞來配好的針劑。

    寧安恐懼地搖搖頭,最近一直昏睡,姜野斷掉他跟外界的一切聯系,他已經不知道到底過去幾天,醒來后的每一刻都被巨大的恐慌和焦慮充斥著。

    但很多時候姜野并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只要他說出姜野不愛聽的,就會被注射針劑。

    然后很快就會陷入昏睡。

    他閉了嘴,不敢再問寧翼。

    可那是他拼了性命生下來的孩子,他懇求地望著姜野,淺琥珀色的眼睛溢滿眼淚。

    一遍又一遍無聲地哀求著姜野。

    姜野的心情似乎很好,將針劑丟在桌面,他終于肯望向寧安,緊繃的臉皮甚至揚起笑意,“你乖點,他就沒事,你要是想死想跑,我不介意送你們父子倆提前去下面見面。”

    寧安的嘴唇顫抖不停,他低聲說,“我不會死的……”

    他怎么可能會死,他的小翼才來到這個世界六年。

    哪怕只在海濱城市待了一個月,寧翼站在水池邊戳蘭花蟹的樣子也生動得讓他對這個世界充滿留戀。

    “你,你讓我看看他……”寧安仿佛擔心又觸怒姜野,急忙解釋,聲音帶著抽泣聲,“我不見他,就看看他,照片視頻都可以。”

    姜野垂下眼睛,笑得發出低沉性感的聲音,感覺很好說話的樣子,他說,“不可以,我現在看著你痛苦就會很快樂。”

    寧安捂住臉失聲痛哭。

    第93章 第 93 章 白色審訊

    金市北面不僅有貧窮落后的青山區。

    也藏著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破落的街景建筑, 時不時就能看見停在路邊的豪車。

    人們都說這里街頭巷尾的吃食更地道美味。

    懂行的深知藏在深處的‘美味’異常銷魂。

    林順進來時,墻壁上的彩球燈正晃個不停。

    他沒急著進去,點了支香煙,聽手下的人在他耳邊低語。

    抽到一半, 他將剩下的半截丟在腳下碾滅, 發出嘖的一聲不耐, 推門進去。

    他快速掃了眼端坐著沙發上的姜野, 還有其身后兩名高大魁梧的安保。

    皮笑肉不笑,“什么風把金市的大財神爺給吹到我這里, 真是蓬蓽生輝呀!”

    姜野雙手搭在膝蓋上, 姿態冷漠傲然。

    與六年前那個因為一句話就炸毛的毛頭小子相去甚遠。

    姜野抬起眼睛, 緩緩說道,“林隊長, 好久不見。”

    林順大刀闊斧地在姜野對面坐下, 似乎根本不將人人討好的姜野放在眼里, “什么事你說, 我沒有什么時間跟你們這類人打交道。”

    姜野微微欠身,將桌面的一份資料推到林順面前, “林隊長怕不是忘了,我們一直有交情。”

    林順撿來資料翻看, 最后哼笑著丟在桌面上。

    都是早些年他替姜興修暗地里辦事的一些證據。

    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 陰差陽錯披了身公職人員的皮, 從業期間做了很多違反紀律的事情, 后來因為一件瀆職罪被踢出隊伍,他拿著這些年換來的資源索性轉入地下,做起灰色生意。

    出事時,那些恨不得跟他撇清關系的貴人們, 在他掌控北區地下生意后,轉頭又換上笑臉與他稱兄道弟,他看不起權貴丑惡嘴臉,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東西,大家不過互相利用。

    “怎么,這是打算弒父奪權?”

    姜野輕輕笑了一下,“林隊長不必緊張,我只是想問問當年的一件事。”

    林順臉上閃過不耐,姜野熟悉的那種輕蔑眼神再次出現這個男人眼中。

    “我做過的事情多著呢,你想問我就要說?何況我也不見得記得起來。”

    姜野還是一臉平靜,似乎并不會因為林順態度的轉變而變化。

    “我是個商人,喜歡做交易,也只會做交易。”

    姜野淡淡開口。

    站在一旁的季衍立馬將另一份文件遞給林順的手下。

    那個滿胳膊紋身,染著黃發,看起來像小學都沒畢業的手下迅速翻了翻恭敬地遞給林順,“林哥,是北區筱萸路那塊地皮的轉讓權,都是明的。”

    就是合法的。

    林順點點頭,“比你爸大方,問吧!”

    聽說姜野只是問一件六年前搜查的事情,他的臉上閃過一個古怪的笑容。

    “給我電話的是井正,去你家也不是找什么強迫證據,那證據怎么找?除非當事人沒洗澡直接去醫院驗傷留證據再報警……”他似覺得好笑,也真的笑起來。

    “小姜總當年不會是信了吧,也對,畢竟才十八歲,這個年齡好多都還是法盲。”

    “聽說你當年還是三高的尖子生,尖子生哪有時間看刑法。”

    林順側過頭跟身旁的手下笑起來,完全無視姜野越崩越緊的嘴角。

    他很快又止住笑,“井正讓我進去找樣東西,一個u盤,或者電腦里的存儲文件。”

    “開什么玩笑,我又不能把你弄暈了找,而且這種小事讓我來做,要不是看在姜興修對我還有用,井正那種兔爺能使得動我?”

    林順完全不掩飾對權貴的厭惡。

    更看不起黏附著權貴的跳梁小丑。

    姜野得到想要的答案準備離開。

    其實他不必來這一趟,從得知寧安的歷年賬戶上沒有任何巨額資金往來起,他其實已經產生動搖,但是他被仇恨和傲慢蒙蔽了雙眼,想當然覺得寧安用別的方式藏錢,哪怕季衍指出當時的寧安還帶著一個孩子,并不具備隨身攜帶巨額資金的條件,他也只是充耳不聞。

    后來兩人的矛盾日益激化,到如今已經成為一個無解的死結。

    那些解不開的過往似乎也沒有解開的必要。

    但是聽說能得到新的證據證明時。

    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來看一看。

    仿佛看了,知道了,他跟寧安就能回到過去。

    季衍曾理性推測,寧安可能根本沒有為了錢指證姜野。

    他成長于福利院,被嚴厲古板的高敏撫養大。

    最大的可能,他無法接受同性相戀這件事。

    當姜興修拉開布局周詳的大網時,他選擇站在姜興修那邊以擺脫姜野。

    并迅速在兩人關系結束的節點要了一個孩子。

    以此證明他依舊活在社會認可的正常范圍內。

    這個推測得到朱莉和格雷的認可。

    但姜野不接受。

    但是他又拿不出更多的證據證明寧安曾經愛過他。

    現在,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寧安愛過他。

    何況在這近一年的時間里,寧安一次次用行動證明,他不愛姜野。

    “等等!”

    林順抬抬手指。

    姜野漠然地說,“林隊長覺得這個交易不合胃口?”

    林順翻著轉讓文件笑著說,“就是太滿意,順便告訴你點新鮮事。”

    姜野眼中閃過不耐,國外那些年他遇見太多貪婪的不法者。

    他一向慷慨大方,但討厭過度索求。

    林順毫不畏懼地看著那兩名安保將手伸進胸口,“沒記錯的話,那個孩子叫寧安?”

    姜野陰鷙的目光瞬間落在林順臉上,里面一片血色。

    金市下起大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被籠罩上一層雨霧。

    姜野出來時已經凌晨三點。

    后面他又跟林順談了很多,林順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后面的正襟危坐,后面他讓手下出去,一個人跟姜野談。

    姜野好像并未受那些信息的影響,冷靜到可怕。

    結束時,場面已經發生變化。

    林順收起所有的情緒,臉上透著沉凝,眼睛卻冒著貪婪興奮的光。

    他審視地看著姜野,“我進來對你有什么好處,姜興修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姜野還是那副漠然的表情,“我什么目的你不用管,顧好你自己。”

    林順猶豫著,遲疑著,又心動不已。

    他跟姜興修一樣,在金市撈得巨額財富,卻不能洗白,更甚,如果有一天上面清算他,他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所以他從不低調,揮金如土,將魚死網破擺在明面上,這樣,有人要動他就會考慮自己會不會被帶下一塊肉。

    “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利用我?”林順謹慎地盯著姜野。

    他突然發現六年時光,曾經被他鄙夷的富家公子哥已經再也看不懂。

    他以為自己透的消息會讓眼前的年輕人方寸大亂。

    然后他就可以再收割一些利益。

    曾經需要仰息父輩的富家公子聽完他的消息似乎只愣了一瞬,然后就垂下來眼睛。

    那個瞬間不知是不是眼花,林順好似在那雙死潭一般的眼睛里看見些微的亮光。

    再抬眼已經是林順再熟悉不過的精明商人的模樣。

    現在巨大的利益擺在面前,他卻不敢伸手。

    “我能利用你,說明你還有價值,商場如賭場,你想得到什么就要進去搏一搏。”

    他想,他怎么不想。

    誰他媽的不想過奢華又平靜的生活,不用提心吊膽,不用保險箱里放的不是錢而是遺書,不用連孩子都不敢要。

    他都快想瘋了。

    但那些該死的權貴把他按在錢里,想讓他徹底的腐爛。

    姜野伸出手,嘴角勾著笑容,說,“合作愉快。”

    林順也伸出手,手心滿是熱汗。

    *

    “姜總,天快亮了,我們先回去。”季衍撐著傘低聲說道。

    姜野在一盞路燈下站了快兩個小時。

    季衍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一定是些痛苦的事情。

    他記得林順一臉得意地說,“小姜總在我們來之前是不是一直試圖聯系寧安?”

    “小姜總有沒有想過為什么聯系不上他。”

    “這么喜歡的人,就沒想過去找找人家?”

    想過,怎么沒想過。

    以為對方害羞,以為對方身體不舒服。

    姜野那時候渾身每個細胞都興奮著,不管他成長于什么環境,那個時刻他都是初嘗情事的毛頭小子,更何況與寧安的那一夜是誘人的毒,嘗了還想嘗,渾身興奮,血液躁動,仿佛整個世界都屬于自己,卻不知已經歡舞到懸崖邊。

    他以為寧安跟他一樣。

    找過,怎么沒找過。

    他在蒲公英外面蹲了一次又一次。

    擔心被高敏發現,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

    他滿心歡喜,找到一條能夠同行的路,哪怕布滿荊棘也義無反顧。

    然后林順帶著人上樓,再就是記者曝光。

    而中間只有短短的一周不到,距離聯系不上寧安只有四天。

    但是現在突然有人告訴姜野,這四天,確切地說是三天。

    所有的事情顛倒黑白。

    林順大約不知道自己說出怎樣一個驚天大秘密,“里面有個人是我師兄,進入體系后他分到刑偵科,據說是個審訊好手,幾年前已經離職移民,他可比我聰明得多,我們這種敗類做壞事做得多了,干壞事前都要留條后路,他去的時候跟我打過招呼。”

    之后若師兄好好的,兩人就不會再討論這件事,若是出了事,林順便知師兄為誰丟的命,以后說不定能用到,反之亦然。

    但是師兄出國前跟林順聚了最后一頓。

    兩人不會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師兄說他這輩子做過一件挺后悔的事情。

    他依舊沒有告訴林順全貌。

    “他以為他是唯一被找去的熟手,能用到他,對方起碼是個心理素質強悍的老手,但是他去了才發現他不是唯一被找去的,五個人每人兩個小時,輪流不停地問,他們五個人彼此不見面,師兄是數著腳步聲聽出來的,可能還不止五個人。”

    林順伸長脖子,直直盯著姜野發紅的眼睛,“你說,他們在審誰?”

    “能讓我師兄感到后悔的人不多,除非對方根本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林順突然一笑,眼中閃過短暫的疑惑和殘忍,“對方堅持了三天。”

    師兄說很少有人能在他手里堅持半天。

    雨絲一層又一層,蛛網般撲到人的身上。

    兩人坐進車里,季衍的電話響起。

    朱莉的聲音通過外放在寂靜的車廂里響起,“剛剛查到林順師兄的信息,這人移民后一直為x國情報局工作,擅長強化審訊技術,審訊結束后不會給受刑者造成外傷傷痕,但是受刑者容易出現創傷后應激障礙,如果真的是寧安,我只能說他很勇敢。”

    趙凡望向后視鏡,姜野靠著后排座閉上眼睛。

    季衍眼中閃過難過的情緒,因為他知道寧安那之后不僅沒被善待,還遇到被下藥的姜野。

    那個安靜沉默的男人,從一個地獄走進另一個地獄。

    “季,我把經歷過強化審訊后的心理應激反應和行為特征發給你,你可以根據寧安的習慣做個側寫,雖然我覺得沒有做的必要,但野那種人不見棺材不掉淚……”

    季衍關掉外放,將手機拿起來。

    車窗玻璃上落滿雨珠,又在風里滑落,流下一道道水痕。

    它們一個個收納著記憶,那些寧安瑟縮的,畏懼的,沉默的,躲閃的細節。

    在姜野快要干涸的內心劃過潮濕的痕跡。

    卻并不滋潤,姜野嘗到滿嘴的苦澀。

    他想起兩人重逢的那段時間,寧安總是躲著他,低著頭,內扣著肩膀瑟瑟發抖。

    他以為對方是為指證他的事情愧疚害怕。

    理所當然地用各種手段逼迫寧安。

    后來,他把對方的躲閃畏懼當作是寧翼曝光后的膽怯自責。

    他們明明喜歡過彼此。

    在山間的無數次對視中,在穿街過巷的無數次緊密擁抱里……

    寧安他肯定也是知道的,因為知道,選擇逃避,選擇快速擁有一個孩子來拒絕這段感情。

    所以他躲著姜野,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夠磊落。

    這就是姜野對寧安的解讀。

    現在姜野得到一個全新的解讀。

    一個曾經被姜野懷疑過又迅速排除掉的可能,在這個寒冷的雨夜突如其來的呈現在姜野的面前。

    寧安確實指證他,但不是跟姜興修合作,也不是簡單的威逼利誘。

    而是一場殘酷的審訊。

    三天不間歇的審訊。

    寧安從未背叛過他。

    那絲微弱的亮光在死潭般的深眸里游動。

    寧安只是不愛他。

    微弱的光在顫動幾下后徹底的湮滅。

    “一個都不許漏掉。”

    姜野咬著后槽牙說道,一字一頓里帶著顫抖的痛意。

    他緊緊閉著眼睛,漆黑一片,但是兩個寧安在他面前不斷出現。

    一個自信寧靜,笑著說,“你是個笨蛋。”

    一個怯懦畏懼,逃避著他的眼神,“求求你放過我……”

    第94章 第 94 章 我詛咒你永遠下地獄

    姜野將融X的最近進展匯報給姜興修。

    姜興修聽完點點頭, 拿起新收的古董表,狀似無意地問道,“自己的私事解決呢?”

    姜野回答,“一切如常。”

    姜興修一格格調著里面的機械齒輪, 偌大的辦公室在大面積深色家具映襯下有些暗沉沉。

    “白清遠沒有意見?”那張保養得當的臉在一縷強光下顯露出些許松弛。

    “沒告訴他。”

    姜興修放下手中的古董表, 將一塊黑色絲絨布蓋在上面。

    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姜野知道他是不滿的。

    “你不告訴他, 不等于他不知道。”

    “白家可不是什么普通家庭。”

    姜興修已經跟白清遠的父親見過幾次面,對方的態度比較曖昧, 對于姜興修拋過去的試探也沒有拒絕, 不過他能理解, 他要達成的目的并不小,哪怕白家有實力接手, 也有諸多考慮。

    姜興修是擁有巨量貨物的富商, 白家便是擁有遠洋能力的船隊。

    雙方都想合作, 但一個怕風浪大丟掉貨物, 一個擔心貨太重沉了船。

    而幾次交談中,對方都顯露出更在乎愛子白清遠的婚事。

    姜興修不希望姜野這里出什么紕漏。

    姜野抬起眼睛, 語氣里帶著些急躁和薄怒,“所以不能像對待井正一樣, 光明正大地讓朱莉物色更年輕的男性?”

    姜興修緩緩靠向身后的靠背, 審視地看著姜野。

    姜野最近的言行不像先前那般恭敬和順從。

    如果說之前都是演戲, 但是現在的姜野并不具備跟自己鬧翻的籌碼, 他想起井正的提醒,井正懷疑姜野對融X的資金做了手腳。

    但是他的人一定盯著,也查過,沒有發現什么地方有紕漏。

    姜興修顯露出大家長的強勢, 神態冷淡自若,“看來你沒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最近言行也開始冒犯我。”

    姜野將一份資料放到姜興修的桌面上,“我并非想冒犯你,只是你的那位秘書可能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忠誠和聽話。”

    姜興修面無表情地翻開文件,中傷井正的人并不少,從井正站在他身邊那天起,無論是嫉妒他的身份,還是羨慕他能力的,多如過江之鯽,姜興修也不止這一個情人,但秘書皆情人,井正是獨一份。

    等文件過半,姜興修的臉色起了變化。

    “你從哪里得到的?”

    姜野露出不屑的聲音,“一個有求于我的人。”

    姜興修腦子里轉了轉,想到一個人,“融欣?如果你們只是利益交換我沒意見,他父母雖然都是普通教授,H公司執行總裁把他視為接班人并不是玩笑。”

    姜野沒吭聲,似乎沒聽進去。

    姜興修合上文件,好像對眼前的證據并不感興趣,又像早就知道井正在外面擁有公司。

    然后他笑了笑,態度一改先前的冷漠強勢,“這么沉不住氣,井正這個人只是有些謹慎,他提了你兩句,你就一定要翻出證據證明他背叛我?”

    他又斂住笑容,換上嚴厲的語氣,“這個樣子怎么做大事,出去。”

    姜野甩手離開姜興修的辦公室。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里,姜興修正要撥通內部電話,想了想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舊手機,是一種老式手機,屏幕泛著淡淡的綠光,“Chris,幫我查件事……”

    姜野上車換掉衣服。

    季衍摘下耳道里的□□,“姜興修聽起來沒有懷疑井正。”

    姜野面無表情,“他懷疑了,就算不懷疑也會去查,格雷把資金轉移到井正那個公司名下沒有?。”

    “幾天前就辦好了,還增加了至少一年的交易記錄。”

    虛假偽造交易花點時間能查出來,但是井正并不知道自己的公司多出這些不存在的業務,等姜興修查到時,按照姜興修的性格不會質問。

    姜興修跟井正這對長達十多年的牢固關系遠不如外面看見的那么穩定。

    姜野當年毆打井正至脾臟破裂,只是加速內里裂痕的生長速度。

    如今,姜野將這枚定時炸彈精準地填進去。

    季衍沉默片刻微微側過身,“融欣融總一直想跟你見面。”

    姜野冷哼,“他想見的是寧安。”

    車廂里陷入死寂。

    天空突然出現一道亮光,多日來陰沉的天氣開始放晴,一抹夕陽給重重云障染上漂亮的金輝。

    “把咬著他的媒體撤下來。”

    季衍趕緊問,“蒲公英那邊呢?”

    姜野望向還側著身的季衍,“你是我的人還是寧安的人?”

    季衍默默地轉過身。

    一分鐘后,前排響起機器人般刻板的聲音,“朱莉說公道自在人心。”

    姜野嗤笑,“你是朱莉的狗?”

    好半晌,“都撤了。”

    車內稍稍輕松的氣氛在一通電話后急轉直下。

    季衍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他像個突然接受太多復雜指令的機器,一時間不知道該先處理哪一條。

    姜野的側臉映在窗戶上,他在看那道天光。

    盡管英俊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這已經是自寧安逃跑后,季衍見過的最放松的神色。

    季衍淺顯地理解到寧安堅持三日審訊對姜野意味著什么。

    就像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體,布滿尸斑的身軀緩慢長出一株嫩芽。

    他想,這個消息已經不算什么。

    最多讓姜野再增加一枚尸斑。

    “有屁快放。”

    季衍點點頭,他覺得姜野冷酷無情的心不會在意。

    “胡毅跑掉了,要追嗎?”

    姜野沒考慮太久,“不用了。”

    但季衍依舊正襟危坐。

    “還有什么?”

    季衍緩緩吐出一口氣,“野,你以為被寧安拿走卻消失的卡,在胡毅那里,六年前由井正交給他,因為查到戶主是你的名字,胡毅一直以為你跟井正是一伙,他逃走前給你留了張紙條,讓你替他給寧安說聲對不起。”

    那抹天光很快變得黯淡。

    在重新落入厚重的烏云里之前,劃過姜野那雙死潭般的深眸里。

    像一簇痛苦的,跳躍著的火焰

    “……還有,胡毅之前見過寧安,寧安可能一直以為收買胡毅的人是你,我覺得你們需要好好溝通一次。”

    可是溝通什么呢?

    說他沒有給胡毅錢?沒有收買胡毅?

    一切都是井正干的。

    可胡毅確實被他脅迫。

    傷害寧安七天的也是他。

    井正只是在每一個節點上把事情往更壞的方向推了一把。

    姜野腦海里閃過寧安得知卡里的金額是五十萬時,臉上浮現的恍然和古怪笑意。

    那時候寧安在想什么,他那么聰明,一定早他好多步看出其中的誤會。

    他一定覺得咄咄逼人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和讓人心寒。

    但是他為什么不說呢?

    “我真的沒有拿過錢!”

    “你從未真的相信過我。”

    姜野立在門前時,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第一次發現要邁進這個門檻其實需要很大勇氣。

    在會見林順之前的這段日子他極少回家,除去因尋找寧安耽誤擱置的工作頗多,他幾乎無法跟寧安進行任何正常的交流。

    無論是寧安離開時的決裂態度還是寧安只要看見他就不管不顧撲過來的姿態,都讓姜野感到極致的痛苦。

    但寧安像被馴服了狗,知道主人不喜歡聽什么,于是絕口不提寧翼,但他無法違背本能,于是只能含著眼淚盯著姜野。

    無論姜野愿不愿意,總能看見那雙因為過度流淚而腫脹起來的眼睛。

    就連睡夢里都是。

    不能說,不能提。

    好,他用痛苦的眼神和流不盡的眼淚哀求姜野,他想見寧翼,他不能沒有寧翼。

    而這種極度的渴望渴求,并不會像過去那樣讓姜野怒火中燒,他讓工作塞滿每個間隙,長時間待在外面,并且以變態的控制欲不讓自己去在意和深思心中恐慌擴大的緣由。

    他們都很痛苦。

    他們又用自己的痛苦折磨對方。

    而恐慌蔓延的速度比痛苦快得多。

    姜野推開門,站在屋內的安保轉過頭看了一眼,沖姜野點點頭。

    “他吃了飯沒有?”

    安保恭敬地回答,“吃了一兩口。”

    “你們都先出去。”

    守在角落通道里的安保魚貫而出。

    姜野看見靠著沙發的寧安,他沒有像以往那樣,只要聽到一點點動靜就神經質地站起來,期望來者是姜野,跟寧翼分開的這段時間,他期盼姜野快點回來。

    他總是不斷地詢問安保,姜野什么時候回來。

    那是姜野渴望的。

    但這份詢問依舊不是為了姜野。

    寧安睡著了,眼睛依舊腫著,姜野去盥洗室燙了一根熱毛巾。

    疊好后放在寧安的眼睛上。

    寧安醒過來,毛巾隨著起身的動作落在手心里,他愣愣看著掌心溫熱的毛巾,臉色一點點蒼白。

    他跟姜野之間不會有這種溫情時刻。

    姜野那種人也永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到腦海。

    讓寧安緊繃的神經終于在這一刻斷裂。

    他抬起紅腫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姜野,帶著顫音的聲音低不可聞,“你怎么能的呢?”

    “你說什么?”姜野微微欠身,他覺得季衍的建議是對的,要改變態度,對待寧安一定要溫和。

    但姜野太多時候傲慢地俯下身,說出一個又一個讓寧安絕望的要求。

    寧安將手里的熱毛巾猛的砸在姜野身上,用一種少見的力氣撲打著姜野,“姜野你這個畜生,你是不是把小翼殺了,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我要殺了你……”

    寧安瘋了似地撲打姜野,他不再怯懦,不再委曲求全。

    他被憤怒和絕望充斥。

    他要跟眼前這個惡魔同歸于盡。

    姜野的臉上、脖頸上布滿撓痕,很多地方挖掉皮帶出肉,血糊糊一片。

    姜野為了不傷到寧安,一直沒怎么反抗,直到將寧安整個人牢牢抱在懷里。

    悲傷徹底擊垮寧安,但他卻只能在仇人的懷里哭泣。

    直到模模糊糊聽見頭頂的聲音,“小翼沒有事,我沒傷害他。”

    寧安不信,他不信任姜野嘴里冒出來的每一個字。

    “那你給小翼打電話,我要跟他視頻。”

    抱著他的身體又用力幾分,姜野的沉默讓寧安的心不斷墜落。

    “現在不行,等段時間。”

    寧安推開姜野,“你這個惡魔,你這個騙子,你會遭報應的,我詛咒你永遠下地獄,不得好死……”

    姜野試圖安撫,“我沒有騙你,再等一段時間。”

    寧安狠狠咬在姜野的胳膊上,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趙凡快速走進來,看著這慘烈的一幕移開眼睛,“姜總,需要把寧先生拉開嗎?”

    姜野沒有像以往那樣失控,低沉的嗓音透著沉沉的疲憊。

    “不用趙隊,幫我們準備一些吃的。”

    趙凡拎著食物再次進來時,姜野已經抱著寧安在沙發上坐下來。

    他將食物在餐桌上擺好,聽見那邊隱隱有說話聲,只有姜野一個人在說。

    他的嗓音低沉性感,低語時會讓人覺得很溫柔。

    但姜野不會愛人,也從未照顧過人。

    于是本應該讓人沉迷的嗓音帶著股僵硬。

    他說,“我真的沒有騙你,等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見寧翼。”

    寧安的嗓子在剛才的發泄里徹底啞掉,在姜野懷里恢復點力氣,再次發出帶著氣音的嘶吼,像個聲帶受損的狂躁癥患者,“我不信你,放我走,我要去找小翼,你這個狗都不如的混蛋……”

    姜野吸了一口氣,趙凡轉頭,看見寧安再次咬住他的胳膊。

    “姜總,寧先生一直這樣很傷身體,要不要給他注射些安定類藥劑?”趙凡是好心。

    懷里的人猛地顫抖起來。

    他松開姜野的胳膊,用微弱的氣音說道,“不要給我打針……”

    他又抬起頭望向姜野,可憐兮兮地說,“姜野,讓我見見小翼。”

    姜野動作倉皇地去摸手機。

    趙凡突然明白,寧安不僅具備傷害姜野的能力,也具備讓姜野做任何事的能力。

    但是他們在很早的時候,就陰差陽錯地走上背道而馳的兩條路。

    他們中總有一個人要先放手,不然只會兩敗俱傷。

    “寧先生,我向你保證小翼沒有事,他很安全,你不在他身邊他也很堅強,沒有哭鬧。”

    趙凡在寧安面前蹲下來。

    寧安的狀態清醒了幾分,他看著趙凡好一會兒,顯然更愿意相信趙凡。

    “趙隊長是真的嗎?”

    趙凡點點頭。

    寧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轉,他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和嘴角的血漬,摸得一塌糊涂,“那為什么我不能見他?”

    趙凡看了姜野一眼,有些抱歉,“回來的路上小翼坐的那輛車撞到護欄。”

    寧安死死盯著趙凡,渾身都在戰栗,一只溫熱的手貼著他的后背。

    “小翼沒有事,我再一次向你保證,但是他臉上有些擦傷,也不嚴重,姜總不想你知道,所以一直瞞著你。”

    寧安不看身后的姜野,揪住趙凡,“照片,我要他的照片。”

    趙凡再次看了姜野一眼,微微搖頭,“這件事你跟姜總商量。”

    寧安迫不得已地轉過身。

    趙凡默默離開房間。

    第95章 第 95 章 你本來就是強.奸犯……

    寧安快速地收拾情緒, 一改先前的辱罵瘋癲。

    “姜野,你想讓我做什么?我都做,只要能見小翼。”

    黑沉沉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寧安,里面帶著不易察覺的悲傷, 就像潮起潮落的海浪。

    寧安仿佛明白什么, 開始脫衣服, 他脫得又急又快, 往日總是輕易脫下來的衣服卻緊緊裹在身上。

    扣子被崩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要做嗎?做多久都可以, 什么姿勢我都配合你。”

    慌亂的手指被另一只大手覆蓋住。

    沒有以往的滾燙熱度。

    冰涼刺骨。

    帶著微微的顫意, “不用, 我們聊一會兒。”

    “你要聊什么?”

    他滿臉污垢,帶著血, 敞著衣裳, 緊緊盯著姜野, 像個落魄的饑餓妓.女, 渴望恩客手里的一片面包。

    姜野感受不到愛意。

    一點點都感受不到。

    這么明顯的事情他為什么現在才發現。

    “當年我原本打算給你的卡不知什么原因落在井正手里,井正指示胡毅給我下藥后, 將這張卡給胡毅,胡毅一直以為井正幫我做事。”

    姜野望著寧安的眼睛。

    不想錯過里面的一點點情緒。

    哪怕只是大海里躍出的一片魚鱗也足夠他繼續殘喘。

    “我跟井正不是一伙的。”

    淺琥珀色的瞳孔沒有任何動靜。

    沉默的像片死海。

    寧安努力睜大它們, 做出一副認真凝聽的模樣。

    “你沒有什么要問的嗎?”

    寧安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我知道了, 你也是被害的, 我不怪你。”

    姜野遲疑地看著寧安,不清楚寧安的這句話是不是真的,但是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絲喜悅。

    “那我接下來要說的,你能好好回答我嗎?”

    寧安依舊積極地點頭。

    他坐在姜野的身上, 為了那片面包展現出極度的乖巧和順從。

    “我們第一次后,你是不是被井正帶走?”

    寧安的臉上出現短暫的凝滯及瑟縮。

    姜野扶住他的后腰,不讓他躲閃。

    “寧安,告訴我,他們是不是傷害你,逼迫你,讓你指證我,指證我……強迫你。”

    寧安愣愣地看著姜野,很多細節浮現出來。

    就像腥臭腐爛池塘發酵后突然產生許多氣泡。

    優雅的青年笑得和藹,揚揚手里的錄音帶,“你這么配合少爺會很放心。”

    姜野憤怒發癲的質問,“你到底在他們面前怎么說我?”

    男人冷漠的笑道,“看著你痛苦我就會很快樂。”

    他不笨的,他真的一點都不笨的。

    他多么希望姜野僅僅是惡心跟他這種人發生關系,就像惡劣的頑童,因為被骯臟的流浪狗碰了一下,就可以輕易地砸死對方。

    他多么希望姜野就是這么無腦偏激惡劣的一個人。

    但不是。

    姜野經歷的痛苦或許并不比他少。

    他們是同時掉入泥塘的人,因為一方的不信任,他們沒能成為彼此的救贖,并永久性地留在黑暗里。

    姜野的心在寧安的注視下一點點揪起來。

    他好像聽見機車震耳欲聾的嗡鳴聲。

    他好像在等一個少年的答案。

    寧安眼中那些或悲傷,或失望,或憤怒的情緒似乎在這個瞬間通通被抹除掉。

    他用一種冷漠的聲音說道,“姜野,原來你真的從未試著去相信我。”

    因為從未相信,輕而易舉相信錄音帶。

    因為從未相信,將他騙出來只是為了泄憤。

    因為從未相信,重逢后一次次折辱他。

    寧安緩緩起身,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走到餐桌旁坐下,很快,餐桌上響起吃飯的聲音。

    寧安把食物一點一點填入口腔。

    讓它們被咀嚼后再機械地進入食道。

    姜野覺得他錯過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急忙走到寧安身邊,“我知道你被他們逼迫。”

    “我會把這些人全部找出來,當年他們對你做的,我會讓他們十倍百倍的償還。”

    寧安依舊不停地吃著,“然后呢?”

    姜野愣住,他擅長報復,擅長讓敵人痛不欲生,但是之后呢?

    姜野沉默片刻,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地試探,“我們把誤會解除,再把寧翼接回來,以后好好在一起。”

    寧安突然站起來,沖進盥洗室。

    他吃得太急,又太久沒怎么進食。

    干癟的胃部受不了巨大的刺激。

    他吐得稀里嘩啦,姜野緊隨其后,動作笨拙地幫寧安處理,身上濺滿臟兮兮的東西。

    直到寧安徹底吐干凈,他才起身脫掉外套,又擰開籠頭想幫寧安燙一根毛巾。

    寧安坐在地上看著他。

    心中因為姜野那句理所當然的話而涌上來的劇烈惡心感終于消散,像輕飄飄的羽毛散落到身體各個角落。

    姜野的側臉在燈光竟也有著一分寧靜。

    寧安擦去因為嘔吐溢出來的生理性眼淚,冷笑著說,“姜野,可你就是強.暴我呀!”

    姜野腦子轟的一聲空白。

    籠頭里的熱水淋在手指上冒出熱氣,他一點都不覺得燙,轉過頭看見寧安眼底的嘲諷和厭惡。

    姜野臉色慘白地立在盥洗室。

    白色的燈光把他澆成一具蠟像。

    他聽見自己沒有一絲波動的聲線,“你是這樣認為的?”

    寧安好像失去了同情心和憐憫心,他依舊坐在地上,仰著頭,好讓姜野看清楚他臉上的神色,他到底有多厭惡眼前這個男人。

    “我喜歡那個正直善良的班長,那個會為我攔下霸凌的班長,姜野你是嗎?學校里那個偽裝出來的班長只是你的一個惡作劇吧!”

    “在看清你的真面目后我為什么還要喜歡惡劣到根部的你?”

    “其實那連喜歡都不是,只是青春期的慕強,善于玩弄人心的你不會連這都不清楚?”

    “你以為我想關心你為什么沒有高考成績?”

    寧安的語氣依舊平靜,不像臉上流露出那么明顯的厭惡,這樣卻越發顯得真實。

    “我只是覺得同學一場不必做得那么絕,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假期那段時間確實幫助我很多。”

    “可是就一定要感激到跟你上床?”

    “我根本不愿意跟你上床。”

    姜野的耳膜仿佛被針扎得疼痛難忍。

    “所以井正來問我時,我就說了,審訊?哪有那么客氣又供吃供喝的審訊,你又聽誰說的?會不會有人知道你跟他們的矛盾,想坐收漁人之利?”

    寧安還要說什么,姜野像是終于回過神,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反擊,黑沉沉的眼睛緊盯著寧安,“你撒謊!”

    眼底的血色像霧氣涌動,又被姜野硬生生逼回去。

    寧安站起來,推開姜野。

    那么高大的姜野,被輕輕松松推開。

    他抵著門看著寧安從面前經過。

    看見寧安白皙的肌膚上殘留著屬于他的血漬。

    “你愛信不信,我根本不想跟你上床,當時喝醉酒,被你強迫著上的,你可以認定為酒后亂性,也可以稱后來的配合是合奸,但是姜野我再一次明確告訴你,我不愿意。”

    寧安沒走掉,一只大手緊緊箍住寧安的脖頸,將人帶回寬大冰冷的懷抱,過去一次次被姜野強勢控制的熟悉感涌上來,寧安不可避免地顫栗起來。

    姜野將他牢牢控制在懷里,粗重的鼻息帶著濃烈的情緒,仿佛下一秒就會化成猛獸撕裂他的咽喉。

    但姜野只是牢牢將人控制在懷里,發出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在撒謊,寧安,不要激怒我,真的不要激怒我,真的不要……”

    籠罩著防撞塑膠的鏡子,里面的人像影影倬倬。

    寧安平靜地看著鏡子,“姜野,你一直都是一廂情愿。”

    *

    融X集團在成功進入B輪融資階段后,董事會宣布一條人事變動,集團CEO姜野將逐步退出公司管理層,同時肩負起澄江項目部分重要改造。

    一時間媒體風起云涌。

    大多數人認為姜野退出融X的決定雖然可惜但很英明,更擅長投資的他在公司走上正軌后,肯定會開拓新的項目和領域。

    也有人持不同意見,融X身后最大的股東是姜興修,姜野的退出究竟是姜興修不愿看見兒子鋒芒太盛,還是父子間達成其他協議。

    還有人覺得融X乘坐著澄江項目的東風,迅速崛起和發展,并不如外面看見的那般穩定,這個時候變動CEO,會產生不穩定因素。

    伴隨著這幾種主流聲音,網友們的猜測則是五花八門。

    [沒有說澄江不好,畢竟它是金市近幾年及未來十年的核心項目,但姜爸爸這個操作挺讓人心寒,把兒子帶回來的資金利用完就把人踢出董事會,姜哥哥這是被流放了吧!]

    [你的姜哥哥被流放十萬里也比你過得好十萬倍,這個月的電費水費交了沒有,物管費交了沒有,孩子的奶粉錢攢夠了沒有?]

    [新上任的CEO叫井正,這是誰?你們聽說過沒有?]

    [居然是他,果然姜總還是更信任身邊人。]

    [樓上話里有話,你加我,我們私聊。]

    [也加加我。]

    [其實你們都把事情想復雜了,小姜總本來就是奔著澄江項目回來的,融X集團借著自由貿易區的東風飛速發展,等于小姜總帶了海外大土豪們的錢來金市開發各種賺錢的項目,順便把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也跟著擴一擴,這種順手的事情誰不做誰是傻子。]

    [不過,小姜總退出董事會完全多此一舉,主導澄江項目并不影響他當融X的CEO,之所以會有這個變動其實就是姜總想給兒子一點顏色看看。]

    [因為小姜總在跟白清遠的事情上犯了原則性錯誤,他們雖是青梅竹馬的情誼,但白家可不是什么普通家庭。]

    [實話告訴你們,小姜總前面半個月不見身影其實是去追人了,帶著一個連的人,幾十輛奔馳Unimoc,把逃跑的情人連夜追回來,那場面震撼得跟拍電影似的。]

    [我真賤,居然硬控這里快半個小時等你把一本商戰風云活脫脫打成三俗霸總文學。]

    [我也賤,樓上不說還沒反應過來,正想問那個情人長什么樣子,是不是比白清遠還漂亮。]

    [我更賤,請問這三人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我一直覺得小姜總看白清遠的眼神沒有愛情,能連夜追人,一定是愛死對方了吧!]

    ……

    四月的金市花團錦簇,沉寂一個冬天,又經歷一個月的蓄勢,寂寥許久的枝頭綻放出層次豐富的綠。

    不遠處的巨大摩天輪在起伏的色彩盛宴里緩緩轉動。

    朱姨又被請回來。

    她和藹可親地看著寧安,“寧先生,這粥是素粥,但加了生姜和蔥,你最近有些感冒,吃這個能驅寒。”

    寧安的表情很淡,過去他總是難以接受好意,總是不想虧欠別人,哪怕是姜野的人,哪怕看過他們變臉的速度和莫測,只要他們對寧安父子倆有一點點好,寧安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并想方設法報答對方。

    而如今,對于朱姨的關心,他不再有任何額外的情緒和負擔,他就像突然成長起來,傷口結成厚痂,把柔軟的心包裹起來。

    當然,他也不會無差別攻擊。

    他只攻擊姜野,且擅長攻擊姜野。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手里拿著一柄利劍,這劍可以讓過去令他戰栗恐懼的姜野變得臉色鐵青,卻不離開半步。

    “姜先生,我給你熬了另外的粥。”朱姨在寧安這里碰了冷臉,也不會介意,就算看在錢的份兒上,她也會多跟寧安說說話,何況姜總那樣的大人物,罕見地低下頭請求她。

    姜野不吃蔥姜蒜這類刺激性香料。

    一直沉默不語的寧安突然開口,“當年跟我一起吃那些街頭小吃很為難你吧!”

    姜野謝過朱姨盛來的海鮮粥,沒有說話。

    這話不算難聽。

    寧安這段時間說過的很多話都非常難聽。

    他好像突然就不在意寧翼的安危,用盡各種方式激怒姜野,姜野也有失控的時候,問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那個孩子了,如果是,他可以連夜把人送到寧安一輩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寧安只是一臉平靜地看著姜野。

    那種揮之不去的詭異感再次籠罩過來前,寧安突然一笑,“他本來就是個野種,你說得對,當初我為什么要要他,我就應該跟他一起死,他身上流著臟血,耳朵又聾,活著就是惡心……”

    姜野覺得胸口沉得發悶。

    他討厭寧翼。

    無論季衍還是趙凡,亦或是只道聽途說的朱莉和格雷,更不要說曹文生他們,幾乎每一個見過寧翼的人,都喜歡上這個又聾又啞,總拿黑沉沉的眼睛盯人的怪孩子。

    就連孩子心性很重的孟天宇都喜歡他。

    那次是曹文生過來找他有事,孟天宇不知怎么回事跟著跑來,雖然事后曹文生打趣孟天宇是怕白清遠吃虧,跑來考察敵情的,但姜野那時候并不關心。

    于是姜野毫無防范意識的讓孟天宇跟寧翼在游戲室里待了一個下午。

    如果孟天宇是一個心懷不軌的人。

    后果難以預料。

    但也是這個下午,孟天宇好像突然有了當哥哥的想法,之后他總會寄來各種有趣的玩具給寧翼。

    姜野承認,寧安把他教得很好。

    也把他養得很好。

    所以當聽見寧安因為他而這樣詛咒自己的孩子時,他不僅僅是驚訝,更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胸口發悶,就像被壓著一塊大石頭,沉入寒冷黝黑的水底。

    “你瘋了。”

    寧安漠然地看著他,“一個死,一個瘋,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花園被巨大的防墜網罩著。

    這里就像一個城市公園鳥區,看似能飛,卻永遠飛不出去。

    姜野努力解釋,眼底藏著無法理解的疑惑和沉重的哀傷,“我說過不會動小翼,也沒想過讓你瘋,寧安,我現在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你,我們能不能放下過去的誤會和怨恨,一起好好生活?”

    “就像你離開前那樣,不好嗎?”

    寧安無動于衷,“當你的情人或者小三,讓寧翼被人問起你爸爸在做什么,告訴對方他爸爸在陪男人上床,所以擁有了許多人努力一輩子都享用不到的資源。”

    寧安又搖搖頭,“他去的學校應該也是極好的,他可以問問同學的爸爸需不需要男人陪著上床,如果需要把我介紹過去,他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

    “一個也是陪,兩個也是陪,最好全班的爸爸一起陪。”

    寧安說的每句話都像鋒利的利器,把姜野開膛破肚,伸進去,再把里面的心肝肺攪得粉碎。

    但這些話又都是姜野曾經對寧安說過的。

    用一種傲慢又鄙夷的語氣,對著卑微求饒的寧安說出來,但那時候的他永遠想不到這種疼痛會加倍地反彈到自己身上。

    他感到疼痛,還感到憤怒和委屈。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正是你的指證,我究竟陷入到什么境地,沒有高考成績,背著強.奸犯的罪名,在所有人的唾棄里灰溜溜的離開國內。”

    寧安一臉淡然,“你本來就是強.奸犯。”

    “你知不知道我在國外過著什么日子,他們派人監視我,將我丟在墨西哥,走在路上隨時有人沖出來把我們拖進黑暗里毆打,井正監聽我的電話,有幾次我差點死在毒.販的手里。”

    “你在干什么?你立馬要了個孩子,把我忘得九霄云外,你跟寧翼過著快樂的日子,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在意那些了,哪怕你跟別人生了個孩子,你還想怎么樣?”

    寧安漠然地回答,“希望你去死。”

    姜野疲憊地離開。

    所有始于溝通的美好初衷,最終又回到原點。

    且不斷循環。

    誰都看不見終點。

    坐在對面的寧安發出一聲輕笑,“怎么?你也聾了?跟寧翼一樣?”

    姜野回過神,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無論是狡猾陰狠的姜興修,急于置他于死地的井正,還是眼前情緒看似正常實則已經開始發瘋的寧安,他都要一件件去處理好。

    姜野偏執強勢的性格開始在絕地里發揮正向作用。

    他放松面部肌肉,讓自己看起來沒有被寧安的三言兩語激怒,伸出手覆蓋住寧安放在桌面的手,輕輕捏了捏,“謝涿等會兒來看你。”

    寧安的目光落在兩人相疊的手上。

    既不厭惡也不畏懼,淡淡地抽出來。

    第96章 第 96 章 你覺得男人能生孩子不?……

    謝涿進屋看著跟牢房一樣簡單的房間, 還有鋪天蓋地的防墜網。

    目光怨恨地望向始作俑者姜野,又在對方望過來前擺出謹小慎微的表情。

    他們的時間不多,姜野只許他們探望半個小時。

    真的跟探監一樣。

    兩人坐在露臺上,不遠處就是圣誕節前移栽過來的松樹。

    不清楚是水土不服, 還是樓頂的土壤太薄, 整座城市都煥發出生機時, 它的松針邊緣開始泛黃, 就像一臉平淡卻有入暮之感的寧安。

    謝涿不想他擔憂,簡單說了說點絳唇和蒲公英的情況。

    而他自己被牽連差點淪為網暴對象的事情只字不提。

    但謝涿不覺得寧安什么都不清楚。

    “短期內蒲公英都沒法開通捐贈通道, 上面收攏了權限, 但是資金方面還好。”

    不管網友們怎么評價, 愿意做慈善公益的,只要去蒲公英走一走就清楚, 網上展示的那些困難還只是最淺顯的, 單單三樓的重癥兒數量就不是一個私立福利院能夠承擔的重任。

    因為獵奇, 因為不懷好意, 因為噱頭來這里考察過的人,不需要太久就慢慢轉變觀念。

    不管高層是否存在勾結, 也不管網紅有沒有利用這個想要為自己謀福利。

    缺乏醫療資源的重癥兒,和渴望關愛的殘疾兒都是真實存在的。

    高敏讓點絳唇暫停資助, 融欣縮減了部分資金, 但物質供應一切如常。

    “點絳唇的新品推遲到五月。”

    五月上新已經是融欣努力的結果, 毫不夸張地說, 姜野若是不松口,點絳唇很可能面臨倒閉。

    寧安一臉無動于衷,看起來似乎并不關心兩邊的死活。

    但謝涿現在特別理解他的心情,一次次抱著希望又絕望, 一次次失信于信任親近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敢再伸出試探的手腳,擔心一個不小心就給對方帶來麻煩。

    謝涿四下看了看,“小翼呢?”

    寧安總算開口,“他把我們分開了,不讓我們見面。”

    謝涿再也忍不住脾氣,“他到底想干什么?”

    寧安嘲諷地說,“他覺得我們所經歷的這些只是誤會使然,只要放下誤解就能從頭開始。”

    寧安望著摩天輪附近起伏的樹影,“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謝涿猶豫了片刻,“小翼是不是跟姜野有關?”

    寧安立馬望向謝涿,目光閃爍,最終什么都沒說。

    謝涿壓低聲音繼續試探,“不然沒法解釋小翼為什么跟姜野那混蛋那么像。”

    寧安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在越發清瘦的面容上投下長長的陰影,“已經這么明顯了嗎?”

    謝涿匪夷所思地看著寧安。

    曾經他也笑談過這類離譜猜測,但被寧安反應激烈的制止,后來每次提到寧翼的身世,寧安都露出心虛躲閃的神態,謝涿便以為寧安至少做過陷害姜野的事情。

    但在今天過來的路上,曹文生憤怒中夾雜著幸災樂禍,說寧安從未拿過姜野的錢,不僅如此,這筆錢不知道為什么落在另一個人手里被揮霍掉,而寧安長期背著這個罪名被姜野折辱。

    姜野怨恨寧安的基礎,從一開始就不成立。

    謝涿不知怎么的,立馬想到寧安肚子上的那個紋身。

    謝涿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簡直天方夜譚。

    但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切都合理起來。

    為什么寧安要放棄大學選擇養育小翼,為什么寧愿受委屈被折磨也要把寧翼藏起來,為什么每次說到寧翼的身世,寧安都一臉不安和躲閃,為什么他那么懼怕姜野。

    謝涿消化了幾分鐘,“你是男的還是……”

    寧安淡淡瞥他一眼,“男的。”

    謝涿拍拍胸脯,“我的貞潔還在。”

    謝涿立馬又說,“哎呀,我不是討厭女孩子啦,如果跟女孩子睡一張床還一起洗澡什么的,我會很不好意思。”

    寧安平靜的臉上總算有了些笑容。

    謝涿的八卦欲卻爆棚,他拉近沙灘椅,捉住寧安的手,在安保的目光下堂而皇之把頭伸過去,“詳細跟我說說。”

    寧安無奈地看著他,“你只剩五分鐘了。”

    “那你趕最重要的講。”

    “每個都很重要。”

    謝涿的胃口完全被吊起來,他現在恨不得跟寧安長在一起。

    老早前他就知道寧安這個人看著不吭不響,實則很容易搞大事,但是也沒想到會搞這么大個事情,一想到姜野滿嘴小野種地喊寧翼,那種詭異的爽感差點沖破頭皮。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讓他知道?”

    寧安搖頭,“知不知道有什么意義嗎?他現在這個樣子會讓我們正常生活嗎?”

    謝涿立馬說道,“他跟白清遠是假的,而且那個井正暗地里搞他,姜野現在已經從融X卸任CEO,我聽曹文生說他們父子關系一直不好,但瞧著不像不好,估摸著有些變態。”

    寧安點點頭,“所以我不可能讓小翼跟個變態生活在一起。”

    謝涿很同意,糟糕的原生家庭真的太恐怖。

    他當年太小,并不明白跌倒的母親躺在血泊里究竟有多絕望,而他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連電話都不會打,揚長而去的賭鬼父親也不知道自己這么隨手一推把母女倆推進地獄。

    甚至很長時間他都責罵謝涿,說若是謝涿有別人家一點點機靈,他的母親和妹妹都不會死。

    “那你準備怎么辦?”

    這才是關鍵。

    寧安臉上淺淡的笑容慢慢收攏。

    謝涿不著痕跡看了眼遠處的安保,實在盯得太緊,姜野這個可惡的混蛋。

    突然會客廳方向爆發出激烈的爭吵聲。

    站在門口的安保偏頭看了眼,寧安的睫毛微微顫動,垂眸看著兩人還握在一起的手。

    謝涿連忙站起來,“他們吵架嗎?走,去看看!”

    寧安不動聲色站起來,謝涿在他耳邊低聲說,“井正的人交給我的,他也不像什么好人,你都要小心。”

    曹文生不像演戲,指著姜野義憤填膺,“我去查了那家醫療公司,背后掛靠著你名下一家公司,向木家丟標的事情原來真是你搞的?”

    “你真能耐,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動了動嘴,沒想到你直接親自上手。”

    姜野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這一年他家資產不斷被人買走,是不是也是你?”

    曹文生越說越氣,索性不再顧念過去的情分,他拉了拉領帶,“你氣他想給他個教訓,我不說什么,現在眼見著向家快不行了,我是萬萬沒想到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你,你不把他當作一起長大的朋友,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吧,姜野,是不是有可能,我家你也想吃掉?”

    姜野抬起眼睛,眼里的冷漠讓曹文生心里發緊,“在商言商,如果有那個機會,你可要看住你老子給你留下的東西。”

    曹文生本來不相信手下調查來的信息,今天過來除了帶謝涿見寧安,也想跟姜野深入聊聊,本意是想安慰他被排擠出融X管理層的事情,甚至他覺得向家的事情是姜興修指使的,作為兒子的姜野沒辦法違背,沒想到姜野一口承認下來,就跟當時在向木面前承認他廢掉標一樣。

    不留情面,毫無顧忌,又冷血得讓人心寒。

    “姜野,我們這么多年朋友,當年你被家里送出去,我們都知道那件事你沒做過,但不清楚你家為什么放任不管,讓圈子里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一直試圖聯系你,直到前段時間白清遠告訴我你在國外那些年的事情,我知道你很艱難,但是這就是你變得冷血無情的原因?”

    姜野抬起眼睛,眼神輕輕落在寧安身上。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就是做過那種無恥下流的事情,受害者就在你后面,你可以問問他。”

    曹文生轉身,看見使眼色的謝涿和面無表情的寧安。

    他也不顧了,“寧安,他當年真的強.暴你?媒體把這件事給爆了,還說你出來親自指證,他父親拿這件事威脅他出國,這是真的嗎?”

    謝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寧安望向窗外。

    姜野好笑地看著一臉震驚的曹文生。

    曹文生拉起謝涿,“姜野你真的沒救了,虧得白清遠那么幫你。”

    等兩人離開,姜野仰頭靠著沙發。

    寧安游魂般走向客廳,身后響起姜野的喃喃自語,“當年,連曹文生這么個上門質問的人都沒有。”

    見過寧安最后一面,他一直渾渾噩噩,直到去姜興修那里拿證件和資料。

    從踏入姜興修的地方起,往日對他畢恭畢敬的人全部退避三舍。

    角落里總是飛來各種各樣的議論聲,他回頭,只看見各種懷疑又詭異的目光。

    他把照片交給姜興修,換得寧安指證他的錄音。

    用唯一的退路換回刺他最深的刀。

    他其實可以用來交換很多東西,揮霍一輩子的錢、股票、信托等。

    他可以在國外醉生夢死一輩子,再也不回這個讓他聲名狼藉的地方。

    但是姜野只選擇了寧安的錄音。

    用一個證據換一個證據。

    這場父與子的較量里,姜興修大獲全勝。

    姜野帶著滿身傷痕黯然離場。

    六年后他卷土重來,寧安告訴他,他沒有被冤枉,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強.奸犯。

    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一廂情愿。

    姜野有時候也不清楚自己還在堅持什么。

    *

    跑車駛出暮光時,謝涿謹慎地戴好口罩和帽子。

    曹文生煩躁地按喇叭,“你這個鬼樣子誰認得出來?”

    自被曹文生抓回來,謝涿也想走走悲情路線,把兩人的事情攤開說。

    最好含著眼淚,要哭不哭,說不定曹文生一心軟就甩他幾千萬。

    謝涿還沒醞釀出情緒,曹文生一句‘哇,你好丑呀!’,兩人就扭打起來。

    口罩下的聲音有些發悶,“你剛才說真的?當年寧安指證他的就是這件事?”

    曹文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我一直覺得野子沒做那么沒品的事,當年又親眼見過野子載著寧安跑山,這件事爆出來時我并不知道是寧安,后來認出來,我只當寧安為了錢,再被他父親一威逼利誘才指證野子,但上次野子跑去抓寧安,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勁,野子在寧安的身上有些偏執了。”

    謝涿翻白眼,他那叫偏執?

    明明就是個變態。

    心里壓著個天大的秘密,謝涿既興奮又惶然。

    其實在他看來,寧安把這件事說出來,說不定還能打個翻身仗,但是一想到姜野那個恐怖眼神,又覺得寧安不說是對的,要是姜野知道寧翼是……還不知道怎么發瘋。

    對于姜野強.暴寧安這件事,現在知道真相的他可是一點都不信。

    誰會留著強.奸犯的孩子,那不是看一次惡心一次。

    “你覺得男人能生孩子不?”謝涿小心翼翼問。

    曹文生瞥他好幾眼,“你腦子瓦特了?”

    他轉念一想警惕道,“你想給我生孩子?謝涿我真沒看出來你這么有心機,從你在床上穿裙子勾引我我就發現你沒對勁,然后又跟著寧安跑,怎么?是不是放不下我家的億萬財產,現在琢磨著搞個孩子出來,我告訴你,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謝涿氣得一把拉下口罩,“你這只豬,你就應該把你爸的那個戀蠢智囊團隨身攜帶,沒有他們,你腦子真的跟開了光一樣,離大譜,我又不是寧安,不動聲色就給姜野生個好大兒。”

    禁停區刺啦一聲刺耳的停車聲。

    曹文生轉頭看著謝涿,“你說什么?”

    謝涿也慌了,他跟曹文生一吵架就嘴瓢,頓時欲蓋彌彰,“我啥也沒說。”

    “我又不是聾子,寧安不是男的嗎?為什么寧翼是姜野的兒子,你說清楚。”

    交警走過來敲玻璃。

    謝涿不說,曹文生急得慌,放下玻璃掏出手機,“同志,我有急事,要命的急事,你給個碼,多少罰款我都掃。”

    交警敬了個禮,“不好意思曹先生,您再有急事這里也不能停車。”

    謝涿被打量得面紅耳赤,覺得丟臉死,“你快開走,我說我說。”

    凌晨三點,江邊的停車區,曹文生還沉浸在匪夷所思里慢慢點燃煙。

    “寧安不讓說,你不要壞事,你要是壞事我就把我倆的事發到網上去。”

    曹文生遲鈍地回答,“隨便你。”

    謝涿只當他沒回神,也沒當真。

    “難怪我每次看見寧翼都有種詭異的熟悉感,我還猜過寧安是不是拿了姜野的那啥去弄的孩子。”

    謝涿一臉尋到知音的表情,“對吧對吧,我也這樣猜測過,還試探過寧安,寧安發老大的脾氣,說孩子就是他生的,現在才明白是親自生。”

    他擔心曹文生跟姜野兄弟情深,轉頭就賣人,再三叮囑。

    曹文生冷哼,“我當他兄弟,他又不當我兄弟,這事我才不告訴他,讓他以后悔死。”

    謝涿這才放開心。

    等到香煙燒擾殆盡,曹文生的神色正式幾分,“這件事可能不簡單,我要回家跟老爺子商量一下。”

    謝涿擰他,“你剛保證不出賣寧安。”

    曹文生拉住謝涿,眼神凌厲,“野子從融X退得太快,之前只當他父親打壓他,但目前看來沒有這么簡單,如果野子不是被逼退呢?我們家可是賭了身家性命在里面,這件事你要幫我,要是我家栽了,別說兩千五百萬,兩千五我都沒有給你的。”

    謝涿也被嚇住,瞪圓眼睛,“他們可是一家人,這么可怕的嗎?”

    曹文生皺眉,“你知道井正那個人不,當年他在國外買兇追殺姜野,最嚴重的一次野子被保鏢找到時,渾身是血的泡在雨水里,井正原本跟野子他父親是一對,野子的爺爺要孫子,才有了野子,井正因為這件事恨死野子,這件事我父親才告訴我,真的大發了。”

    謝涿驚心動魄地望向窗外,不敢說井正找過他,還讓他幫忙聯系寧安。

    他想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對方又說寧安肯定愿意,于是就試了。

    到底要不要告訴曹文生?

    謝涿完全拿不定主意。

    “我回去一趟,先把你送回家,你最近安分點,我感覺金市要變天。”

    曹文生突然轉過頭來,奇怪地看著謝涿。

    謝涿膽戰心驚地回視。

    “你是不是也能生?”

    “滾!”

    第97章 第 97 章 寧翼是姜野的兒子

    姜野從融X退下來后似乎進入到閑置狀態。

    媒體報道的他將進入的澄江項目, 也只看得見季衍的身影。

    而他跟白清遠的婚事也在這次人事變動后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媒體幾乎見不到姜野的身影。

    偶爾在展廳看見白清遠,但身邊沒有姜野,被問及,白清遠的神色還算輕松, 只是笑容淡了些, 禮貌地希望媒體給一些私人空間, 還說如果有好消息一定通知大家。

    網友們頓時涌入白清遠的賬號下方發言安慰。

    不過姜野沒有私人賬號, 不然他會被純愛網友們罵得祖墳冒煙。

    大部分網友都覺得姜野辜負了白清遠。

    也有網友覺得這就是一場政治聯姻。

    姜興修能將姜野踢出去,說明他已經跟白家達成某種協議。

    至于小輩們的情愛和自我意愿并不在大家族的考慮范圍內。

    于是姜野獲得少部分網友的同情, 也有人還在執著地搜尋那名能讓霸總連夜追人的小情人。

    不過都被網友們嗤之以鼻, 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小情人, 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姜野跟白清遠分體的一個幌子。

    快入夏的時候,自由貿易區的股東出現一次小范疇的變動。

    原本持股第二多的億豐集團開始轉賣自由貿易區里的資產和份額。

    流出來的聲音有多種, 一是說億豐集團董事長曹勝跟融X的CEO井正觀念不合, 二是說億豐集團看著往日跟向家的交情, 從姜家手里交換不少原本屬于向家的資產, 至于是還給向家,還是成為醫療行業新霸主, 都不好說。

    正源企業如今已經瀕臨破產,按理說這只巨鱷的繼承人再沒出息, 也能混二十多年。

    這個消息流出來時, 大家立馬明白向家破產, 姜家在里面吃到最甜美的血肉。

    于是網友們對姜家的風評轉向, 被刪除一波后,紛紛用暗語指代。

    姜興修此時也顧不得這些輿論。

    穩妥的渠道已經找好,大船也已經靠岸,只需要把他積累一輩子的財富搬上去即可。

    但是他發現里面有些東西不對勁。

    他最核心的資金鏈被姜野控制住, 說控制也不對,這條財富鏈他隱藏得最深,姜野原本是碰不到的,但現在的問題是,姜野在擔任融XCEO期間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在這條資金鏈上增加上自己的權限,如果姜野不放權,資金沒法通過正常渠道運到國外。

    授權書應該被姜野放在隱秘的地方。

    姜興修已經用各種辦法試探過姜野,不過都沒有效果。

    姜野一臉對此毫不知情的樣子,甚至因為被踢出融X管理層的事情三兩句話就跟姜興修起沖突。

    好幾次董事會開到一半,姜野就起身離開,絲毫不給姜興修半分臉面。

    自以為知情的股東私下勸姜興修,姜野若是喜歡那個人,讓他們在一起未嘗不可。

    白家那邊給足好處即可,父子倆大可不必為了這種私事鬧得難看。

    而井正左右不過一個外人,給他做CEO不如給姜野做,大家已經看出來,井正那個人利欲熏心且行事狠戾,能力不如姜野不說,心胸更是比不上。

    一直暗中保持聯系的高升的那位,也打來電話責問姜興修。

    姜興修不敢告訴對方他們捆綁在一起的那筆資金可能被姜野盯住。

    只承諾盡快將資金轉移出去。

    第三個說法最離譜,說曹家購買向家資產是想大力研究男性生育的可能性。

    億豐集團繼承人曹大少爺跟一個男網紅的事情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畢竟他拿公司帳號到人家賬號下方發射倒計時。

    只是聰明的網友們至今沒有破譯那個300–2500,又逐漸遞減的深刻含義。

    比起風起云涌又黑暗的商業世界,網友們更喜歡豪門八卦。

    于是八卦的網友很快挖出謝涿曾經曬過一枚翡綠大戒指。

    翻出圖片一看,竟然是玻璃種,就真假之爭,網友把這條早期信息頂上熱搜。

    很快網友又扒出曹文生的母親參加某慈善晚宴就戴過這枚戒指,提及是祖傳之物,以后要給兒媳婦。

    那謝涿的身份這是被承認了?

    跟著父親忙著撤資的曹文生壓根沒時間管這件事。

    他尋了個時間把白清遠叫出來,面對曹文生的指責,白清遠沉默了很久。

    “文生,這件事我確實對不起你,但是我并不清楚野哥要做到什么程度,他總不會拉著所有人陪葬。”

    曹文生恨死搞藝術的戀愛腦,“我要不是跑去姜野的公司,都不敢相信他敢注冊一家空殼公司,你知不知道那里已經人去樓空,要不是抓住那個女秘書,都無法相信公司一半的人是姜野花錢請回來的演員,真的被你們害慘了。”

    “我猜野子帶回來的原始資金根本沒有對外宣布的那么大,但是他就膽敢攬下澄江項目,并且將其盤活了。”

    “你知不知道自由貿易區現在每天的資金往來是多少,里面又牽扯多少人,姜家又在里面占了多少份額,他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把戰場搭起來,冷眼看著大家殺得你死我活,如果野子真的想一起死,你信不信上面都要變天。”

    白清遠震驚地看著曹文生,“野哥不會……”

    曹文生打斷白清遠,“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我現在這樣告訴你,你們白家能撤就快點撤,不過你們畢竟在外面,影響不大。”

    白清遠一貫慵懶自信的神態有了緊張和不安,他喃喃自語,“我不清楚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姐姐在運作,但是這件事是我求他們,交換條件是結束后回去跟著姐姐做事情。”

    曹文生便懂了,白清遠為了幫姜野,犧牲了自己的人生。

    可悲嗎?

    算不上,像他們這種家族繼承人哪有什么選擇。

    但至少白清遠為自己努力過。

    而他借著忙碌的當局將自己跟謝涿的事情無限制延期。

    白清遠似乎下定某種決心,“文生,你還記得利文茵不?”

    姜野的母親,她的存在感極弱,后來得知她跟姜興修是政治聯姻,人又去了國外就沒再關心。

    白清遠有些不忍心,“野哥是政治聯姻的產物,雖然我父母也是,但是他們有感情基礎,不管是愛情還是親情,而且他們對我和姐姐一直很關心,所以我一直不覺得聯姻有什么不好。”

    但是姜野,利文茵連親自孕育他都不愿意。

    “利家在利文茵手里其實已經敗得差不多,當時姜爺爺逼著姜興修要個孩子,利文茵是井正幫忙選的,他看中利文茵貪慕虛榮好控制,利文茵希望借著姜興修擺脫困境,她當時提了兩個條件,一個是錢,一個就是只提供卵子,后面她去國外是因為一件丑聞而出國避風頭,姜爺爺擔心她敗壞家族聲譽將人控制在一個莊園里。”

    曹文生拼命地薅頭發,“真是瘋了,他們一家人都瘋了。”

    “什么丑聞?”曹文生敏銳地抬起頭。

    白清遠目光躲閃,最終還是開口,“姜家跟上面一位有不堪交易,利文茵也在其中,應該是被野哥留下證據,野哥當年被送出國的真正原因是這個,他沒有強.暴寧安,他沒有,他不可能做那種事情,我不相信他會……”

    曹文生嘆了長長一口氣,“寧翼是姜野的兒子。”

    白清遠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那么漂亮驕傲的一個人,突然渾身發起抖來,他連風雨欲來的危機都不怕,卻被一個孩子激得渾身發抖,曹文生有些不忍,將白清遠攬進懷里,“算了,別愛了,他們之間這輩子都糾纏不清,你這么好,何必一根筋,犯不著!”

    白清遠沒有哭,他埋在曹文生的肩頭,“文生,我喜歡他十一年,比寧安久得多,寧安對他一點都不好,為什么野哥從來都不看我一眼。”

    曹文生覺得眼睛有點脹,“沒事,他對寧安也不好。”

    白清遠笑出聲,抬起頭只是眼睛有些發紅,“文生,這么多年我看走眼了,其實你最聰明,也最像繼承人,可能我們中也只有你能得償所愿。”

    曹文生嘆氣,“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突然又是幾聲咔咔聲,曹文生跟長了狗耳朵似的,立馬循聲望去,怒目望著一街之隔的灌木叢,“找死,出來!”

    *

    謝涿望著對面的貴婦很緊張。

    他想了108個方案面對“豪門少爺的母親要見你”。

    獨獨沒有這一款。

    少女款!

    郭夫人保養得極好,看起來連四十歲都不到,舉止神態少女感十足。

    謝涿越看越嫉妒。

    兩人約的一家咖啡廳,已經大眼瞪小眼看了彼此一個小時。

    謝涿非常肯定,郭夫人在觀察他的妝容、指甲還有衣著。

    開口第一句,“我沒想過這件上衣搭牛仔褲居然這樣好看。”

    謝涿尷尬而不失微笑地點頭,貴婦,五百萬什么時候甩。

    “但是你這個手鐲單薄了點,如果再配兩個Davidor的手鐲就會好很多。”

    謝涿眼睛一亮,伸出漂亮的手腕,“你也覺得?我戴過,曹文生說我戴一胳膊項圈,像海洋館里的海豹。”

    郭夫人可能忍了很久,“你別讓他看,他是個土狗,跟他爸爸一樣。”

    兩人相談甚歡,郭夫人很自然地說道,“你臉上的傷有去看醫生嗎?我認識很好的皮膚科醫生。”

    謝涿來的時候已經盡力遮擋過,但是疤痕開始增生,也不可能完全遮蓋,也考慮對方是個惡女人,他干脆用這臉疤痕惡心死對方,但是他沒想到曹文生的媽媽漂亮又溫柔。

    謝涿收起談心,“您過來是想跟我說曹文生的事情對嗎?您說吧,我都能接受。”

    郭億心中惋惜,如果對方是個女孩子就好了,她并不介意對方出生在什么家庭。

    郭億正要開口,突然手機蹦出秘書發來的信息,同時對面的謝涿也拿起手機。

    照片里,曹文生一手指著鏡頭,一手攬著白清遠。

    標題是:為美之爭——曹家撤資的真正原因!

    謝涿猛地將手機倒扣在桌面,越想越氣。

    他就說白清遠是個白蓮婊。

    郭夫人皺眉,對象換成白清遠也不行呀,白清遠也是個男的,而且白清遠那孩子好傲氣,他們根本沒有共同話題。

    算了,回家再問問。

    但是曹文生把她的祖傳戒指偷出來送給眼前這孩子,她也不好意思要。

    這時,眼熟的玻璃種祖傳大戒指出現在眼前。

    剛剛還甜美可人的孩子氣鼓鼓地指著戒指說,“大姨,我不知道曹文生偷出來的,還以為是假的,現在物歸原主,另外,曹文生出軌了,分手可以的,要給我兩千五百萬的分手費。”

    郭夫人臉色蒼白。

    謝涿狠狠心,“兩千四百九十九萬也行,我的臉需要很多錢的。”

    郭夫人捂著胸口,“你剛叫我什么?”

    第98章 第 98 章 你欠小翼的,他還給你了……

    熱水澆筑在寧安單薄消瘦的身體上。

    最近飲食睡眠規律許多, 但寧安的身體并沒有胖起來。

    姜野不再提讓他體檢的事情,兩人自上次‘坦誠布公’后,姜野本以為會慢慢走向和解的關系,但在寧安一次次無情的刺激下支離破碎。

    姜野最大程度地容忍寧安刺來的刺刀, 不是不會動怒, 但以往會發泄會反制的手段都被放棄, 他變得隱忍又克制, 在寧安平靜時還會噓寒問暖,雖然大多數時候寧安對他都視若無睹。

    狡猾的猛獸終于意識到往日的做法并不能留住心愛的獵物。

    他采取懷柔政策, 用時間和耐心一點點磨掉獵物的心勁。

    而寧安隨著寧翼生日時間的臨近, 確實開始焦躁。

    但不能暴露。

    他仰起頭, 任由熱水沖刷著眼睛。

    只有這樣,眼淚才會被隱藏。

    他天性溫和善良, 能這樣冷眼冷臉地對待姜野已經是他的極限。

    他不敢暴露一點點厲色下的緊繃脆弱, 擔心下一秒又被姜野掌控。

    這段時間, 寧安睡在寧翼的房間。

    不知是不是沒更換過床品, 上面還能聞到寧翼的一些味道。

    寧安覺得很安心。

    姜野這段時間沒提過上床的事情。

    如果提,兩個可能又會立馬進入刀光劍影的局面。

    結局不過是一個狼狽, 一個遍體鱗傷。

    但寧安察覺姜野現在不輕易動怒還有另一個原因,外部局勢或許比謝涿帶來的消息還要嚴峻。

    從姜野越來越多地待在家里。

    他的手機幾乎長時間被占用, 且很多時候都使用西語交流。

    季衍幾乎看不見身影, 趙凡他們的警戒狀態也比之前緊張許多。

    他不清楚姜野為什么不讓他們父子倆見面。

    但隱約感覺到是從安全角度考慮, 不過寧安覺得更多是為了在兩人的拉鋸戰里徹底掌控寧安。

    寧安翻了個身, 旁邊睡著小金毛。

    那只被寧翼毫不留戀丟出窗外的小金毛,不知什么情況下又被姜野撿回來。

    它又破又爛,卻被洗得很干凈。

    依舊懵懂無知地長著嘴吐著舌頭。

    它可能永遠不知道曾被自己的小主人拋棄過。

    寧安起身離開臥室,夜間的過道昏暗又空曠。

    一直走到主臥房門前, 寧安停下腳步。

    對于接下來的行為,他其實沒什么激烈的思想斗爭,在跟姜野的長期交鋒,或者被姜野長期的壓迫下,他已經知道如何迅速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但他依舊感到難過和戰栗。

    寧安收拾好情緒,面無表情地走進去。

    與他想象得不同,姜野并沒有睡覺,也沒有躺在床上看文件,更沒有坐在休閑廳里喝酒。

    更衣室的盡頭傳來輕微的嘶嘶聲。

    姜野靠著百葉窗抽著煙,條狀光帶深深淺淺落在他的臉上。

    窗臺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滅滿煙頭。

    他聽到動靜轉過身,臉上閃過短瞬的錯愕,他連忙滅掉煙頭想走過來,又頓住腳步,“睡不著?”

    寧安走到姜野的身側,輕輕靠在姜野的肩頭。

    姜野高大的身軀微微凝滯,冰冷的身體短暫回暖,又被壓入寒冷的冰層下方。

    “我身上煙味重。”他任由寧安靠著,而所有感知都集中在寧安靠著的那個點上,似乎意外沉重。

    他知道寧安為什么過來,他已經不會嘗試從寧安的言行里分析出那絲微弱的關心。

    因為它們根本不存在。

    寧安什么都沒說。

    但發紅的眼尾已經出賣一切。

    像姜野垂死時指尖的那抹心口血。

    磅礴大雨也沖不掉。

    他把自己武裝得堅硬又鋒利,不經意還是會露出柔軟的內在。

    姜野望向窗外,摩天輪依舊轉著,仿佛沒有終點。

    而細密的防墜網將整個世界割裂成無數的碎片。

    “沒有去S大,可能是我這輩子的遺憾。”姜野輕輕地說。

    寧安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其實我挺羨慕曹文生,因為愛玩愛搗蛋,曹叔叔擔心他出去讀書學壞,強留在身邊,孟天宇的家人則是擔心他被騙只在不遠的城市讀了書。”

    “他們都很羨慕我,我從初中起就一個人住一個人生活,這是他們想要的自由……寧安,其實你明白我的對吧,我們都希望還沒成年的時候,人生里有一個值得依靠的大人。”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不,你比我幸運,你有高敏,她頑固又強勢,卻永遠值得信賴。”

    “姜興修其實沒有那么恨我,他只是不愛我,因為爺爺的緣故,他把對待我這件事當作對爺爺權威的挑釁和反抗,其實這樣想,他也很幼稚對不對?”

    姜野繼續說,不管寧安愿不愿意聽,他想把這些沉重到快要讓他發瘋的情緒宣泄一二。

    在這場即將走向終點的戰爭里,他要是勝利的那一個。

    而勝利往往意味著不顧一切。

    而不顧一切需要放下最牽掛的東西。

    “其實一開始我挺討厭你,你靦腆內向,從不向別人展示內心的真正需求,每次班級獎勵,你總是最后一個上去拿走別人都不要的東西,我無法理解你,為什么有人這么懦弱,可以為了討好別人放棄自己的真實需求,后來發現你被蔣亮他們欺負,你的隱忍退讓讓我覺得你無藥可救,但又憤怒不堪……”

    “再后面發現你并不是那樣,你會扯著三角梅罵他們,你會堅定地第一個站起來選擇心儀的摩天輪鑰匙扣,寧安,其實你騙過很多人膚淺的眼睛,你很少要什么東西,但是一旦決定要,就會毫不遲疑。”

    艷麗的三角梅下,寧安罵得正歡快。

    晃動的滕影后好像有人發出一聲輕笑。

    寧安緊張地回頭,只看見風的痕跡。

    他一直以為是錯覺。

    寧安抬起頭望向姜野,姜野緊繃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什么疲態。

    但與一年前剛剛回到金市意氣風發的姜野已經相去甚遠。

    或許他們本就不該碰面。

    或許等姜野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再來找他,又是另一種心境。

    但是寧安沒有想到的,姜野原來看懂過他。

    只是被仇恨蒙蔽了感知。

    淺琥珀色眼睛閃過一絲嘲諷,“你也有一雙膚淺的眼睛。”

    姜野笑了一下,不知是承認寧安的定義,還是已經不再在乎。

    他繼續說道,“你還很善良,關心感激人的方式總是那么默默無聞,第一次發現保溫杯里有水的時候是星期三的下午,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給我打水?”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望過來,沒有錯過寧安臉上短暫的慌亂。

    他很快收拾好情緒,毫無畏懼回應著姜野的目光。

    但溫暖的身體卻離開姜野的肩膀和胳膊,他開始撤離,開始逃跑,他露出一絲弱點。

    姜野牢牢囚住寧安,“所以你說你從沒喜歡我,都是我的一廂情愿,我怎么可能相信?”

    炙熱的氣息拂過寧安的脖頸附近。

    寧安無動于衷,“那又怎么樣,已經過去這么多年,有也沒了,你想證明什么?”

    “沒有強.暴嗎?我說過很多次,就算第一次是酒后亂性,后面那七天不是嗎?六年后的每一天難道不是嗎?我是有多賤,會對這樣的你余情未了,讓你把我們父子倆的生活攪得不得安寧。”

    姜野卻說,“我不想證明什么,我只需要知道你曾經喜歡過我就夠了。”

    那一點點喜歡,足夠他走過漫天冰雪。

    姜野從寧安溫暖的脖頸里抬起頭,他的臉色好轉不少。

    就像快要干枯的植物又吸取到維系生命的營養液。

    甚至臉上帶出淺淡的笑意,是姜野很少露出的孩子氣的笑容,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有亮光閃過。

    “我知道你現在過來找我是干什么,你也應該察覺到我根本經不起你的誘惑,寧安,我喜歡你,想上你,每時每刻都想,想把你綁在身邊,哪怕你恨我。”

    他似乎又對未來抱有天真的期待,“我會讓你見寧翼,但不是現在,你們不能待在一起,那樣太危險,對你來說寧翼是一切,對我來說你們都是,我依舊沒辦法接受寧翼,因為你在乎,我也會讓他安全無恙,等事情結束后,我會找到我們一起繼續生活下去的辦法。”

    他是那樣的篤定。

    仿佛那個結果是對事情結束后的最高獎勵。

    寧安漠然地看著他,“你不可能事事如意。”

    姜野又恢復常態,自信且強勢,他只是在情感世界里是個學渣,而愛情并非必需品。

    如果不能拿到最完美的結果,那么他會選擇最稱心如意的結果。

    他笑得自信又無情,“但至少目前為止,我都稱心如意。”

    寧安可以詛咒姜野一整晚,同樣在情感世界里成績為學渣的他,這一次比姜野早開悟。

    他說,“一張照片,只要小翼的一張照片就可以,事情結束前我不會再跟你針鋒相對。”

    這個條件過于誘人。

    但姜野遲疑著,他擔心自己又一次升起期待。

    寧安沒有給他考慮的時間,雙手攀住姜野的肩膀,抬頭吻上去。

    他們沒有去臥室,也沒有去浴室。

    就在這個明暗交錯的光影里混亂成一團。

    寧安的手指不小心打開柜門時,里面的穿衣鏡立馬映射出大汗淋漓的兩個人。

    姜野連領帶都未解開,松垮垮地掛在大敞開的白色襯衣里。

    他的頭發凌亂地搭在額頭,汗漬讓那張總是緊繃著的臉浸潤得柔和起來。

    寧安只看了一眼就想關上柜門。

    他只看見兩只不顧禮義廉恥交.媾的野獸。

    特別按在紋身上方的大手,青筋血管猙獰得隆起。

    它們在緊繃的肌膚下快速滑動起伏。

    曾經有個生命也在同樣的位置努力的活下來。

    大手擋住即將關緊的柜門,姜野將寧安翻過來,壓進堆疊整齊的衣物里。

    雅致的清香溢出來,是熟悉的茶香味。

    姜野常穿的大吉嶺茶香氛。

    寧安一開始并不清楚這類物品只在出門前撒在空氣里,然后讓香氛自然落在身上即可。

    猶如一層隱形的薄紗穿在身上。

    照顧姜野飲食起居那段時間,他以為姜野的衣物都需要專門噴灑。

    于是在衣物被阿姨們懸掛好后,會拿起香水對著滿柜子西裝襯衣一頓狂噴。

    那時候的他只敢這樣小小地表達內心的不滿。

    直到姜野少見地不奚落他,而是隱晦地提醒:今天采訪他的記者一直打噴嚏。

    他擔心過于犀利的言辭讓寧安放棄做這件小事。

    空間太逼仄,空氣里充斥著茶香。

    仿佛一個個看不見的氣泡在兩人汗涔涔的肌膚里穿進穿出。

    寧安的一條腿踩在壁柜上,在上面留下一個又一個濕漉漉的腳印。

    他們在情.事上是極為合拍的。

    寧安腦子昏沉沉地想,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六年后榮歸故里的姜野和貧窮到一無所有的他或許會發生另一個故事,就像謝涿和曹文生。

    但不可能,曹文生聰明又世故,謝涿機靈又圓滑,他們會在每一次事情變壞前,把指針撥到正確的方向,即便不能在一起,也可以成為朋友。

    而他跟姜野就是那兩人的偏激版,永遠只會走向更壞的方向。

    寧安輕輕哼了一聲,他半睜開眼睛看著上方的姜野。

    他們很少對視,不是他難堪地移開目光,就是姜野想要更多的索取。

    身下的衣物已經在一波接一波的震動里凌亂地散開。

    他們好像來到柔軟的花海,選擇一個月朗星稀的夜空,盡情歡愛。

    姜野的指腹輕輕擦過寧安紅潤的嘴角。

    “你的嘴唇顏色很淡,我一直以為你貧血。”

    寧安知道原因,因為他體內曾經有另一套孕育器官,異常的激素水平影響了紅細胞不足。

    寧安突然笑了一下,“朱姨燉的藥膳里很多都是補氣血的。”

    姜野的目光柔和了一瞬,“但好像沒什么用?”

    寧安欲沉欲浮地回視姜野,“那現在呢?”

    姜野黑沉沉的目光好像浸了水。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對他沒有一點點抵抗力。

    姜野的目光一點點加深,“什么時候知道的?”

    寧安的眼神出現短暫的回憶,但又很快被沖散,他搖搖頭,“沒有誰會一遍遍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哪怕是為了報復也不會。”

    姜野哧哧地低笑起來,有些不甘心,“暴露得那么早?”

    寧安被震得有些發麻,隱忍地咬住嘴唇,他輕輕地叫,“姜野,太深了。”

    姜野不再說話,看著寧安的脖子越揚越高。

    白皙的脖頸像漂亮的天鵝頸,美麗又脆弱。

    姜野俯下身,虔誠地咬住脆弱的喉結。

    身后的摩天輪緩緩轉動。

    再次回到床上時,寧安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

    姜野顯得很開心,嘴角似乎掛著淡淡的笑意。

    額際的疤痕在發絲掀上去后有些明顯,是一條淺粉色的疤痕。

    跟寧安肚子上的那條一樣。

    他的子宮小而薄。

    寧翼在他的肚子里沒有待到足月就被提前剖出來,然后住了半個多月的保溫箱。

    他并非覺得疤痕難看才紋身,而是希望寧翼真的能活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鳥兒。

    那只張開長翼的小鳥不是遮擋,而是高飛。

    他抬起頭摸了摸姜野額際的疤痕。

    姜野突然有些眼角發紅地望向寧安。

    他聽見寧安說,“你欠小翼的,他還給你了,你們以后再也沒有關系。”

    寧安沒有得到照片。

    而是一段視頻,在姜野的手機里。

    寧安拿在手里一遍一遍地觀看。

    視頻里,寧翼正在吃飯,陪伴他的是趙凡的手下。

    正在專心吃飯的寧翼發現攝像鏡頭,突然停下來比劃一個手語。

    姜野看懂那個手語,在寧安帶著寧翼逃跑后的那一個多月,他學會了手語。

    寧翼說:爸爸,什么時候來接我?

    孩子太小,很難表現出穩定類情緒,但如果那個孩子是寧翼,又是可能的。

    幾乎所有人都感知得到,寧翼并非冷漠,也不是無知,他穩定且堅定地認為寧安會來接他。

    并把這種希望平靜地傳遞給寧安。

    而平靜的力量正是他從寧安身上學會的。

    他身上或許存在很多問題,這些問題讓他看起來不太像個正常孩子。

    但又是這些特質,讓寧安覺得生活值得繼續。

    看呀,他的孩子在等他。

    寧安捂住臉,眼淚從指縫里不斷地涌出來,他說:馬上,馬上!

    第99章 第 99 章 他的喜歡是沉默的……

    最先出事的是融X旗下一家小型外貿公司。

    外匯管理部門監測到公司短時間內頻繁進行外匯匯款, 且匯款用途不明確。

    因匯款額度不大,雖然觸發預警,但只進行例行詢問。

    公司負責人立馬出面處理此事。

    麻煩的是這件事被一名記者曝光在網絡上,擅長聯想的網友立馬語出驚人, 猜測自由貿易區很可能是上面某位高官xq的中轉站。

    各職能部門不會因為毫無證據的事情風聲鶴唳, 曹文生卻驚出一身冷汗, 沒想到姜野的動作這么快。

    好在這段時間曹家將幾個核心產業甩出去, 如果真的出事損失自然不小,雖不一定傷及曹家根本, 但接手的和其他人, 就不好說。

    曹文生可管不了別家死活, 也不敢跟別人說。

    曹勝反復叮囑他這件事干系太大,若是提前泄漏消息, 只怕誰都不好過。

    海嘯將至, 沒有誰能幸免,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謝涿打量著手腕上五六個Davidor手鐲, “看把他能的,他就這么厲害, 一個人就把金市翻云覆雨。”

    曹文生看著那串手鐲就頭疼,前兩天郭女士才告訴他自己私下去見了謝涿。

    大概意思就是:男老婆是不行的, 如果非要是, 那就謝涿, 不能是那個白清遠。

    還說謝涿這孩子樸實, 明知曹文生出軌的情況下只要兩千多萬的分手費。

    然后就把曹文生偷出去的大戒指擺在桌面上,揶揄的表情不言而喻。

    曹文生當即臊得面紅耳赤,不問就拿視為偷,還是母上大人的嫁妝。

    他當時對謝涿上頭得不得了, 也想顯得自己大方就拿出去給謝涿玩。

    但曹文生屬實沒想到謝涿會把大戒指還回來。

    謝涿這人說實話其實挺俗氣,但是偶爾閃過的一兩點又讓曹文生滿心歡喜。

    曹文生不清楚郭女士是個什么意思,試探地問,“那我先談?”

    郭億認認真真地打量兒子,無聲嘆口氣,這傻子,眼角飛起的歡喜跟他爸爸當年一模一樣。

    曹文生不耐地移開眼睛,“姜野一個人不厲害,厲害的是他攢局的能力,相當于把國外一幫大佬拉到這里,跟這里的大佬們握手言歡一起賺錢,然后假公濟私弄死姜興修,他成功了還好說,要是沒成功……”

    天下再無姜野立足之地。

    沒有家族庇護的孩子是野孩子。

    而姜野的家一開始就沒有他的位置。

    謝涿也懶得看手鐲,心里煩躁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要不要把井正的事情告訴曹文生。

    不小心說漏寧翼的身世,他已經很愧疚。

    曹文生頗為懊惱,“我家是做實業的,其實外貿和金融這塊都不是很懂,你看孟天宇家就沒參與。”

    謝涿安慰他,“那么大的蛋糕擺在眼前,是狗都要去啃一口,你栽了不虧,記得留五千萬給我。”

    曹文生不明白,“不是兩千五百萬嗎?什么時候變成五千萬?”

    謝涿不耐煩揮手,“還有兩千五百萬是郭姐姐的,我們說好一起去夏威夷旅游。”

    曹文生狂薅頭發。

    很快事情急轉直下,融X旗下又一家公司爆出財務問題。

    這家公司的體量比前面那家大很多。

    這次出面的卻是姜野,據說前段時間公司法人代表變更為姜野。

    而姜野面對媒體的采訪很明確表示自己并不清楚這件事。

    疑似為轉移外界對上家公司的過多關注,強行將姜野拉出來頂鍋。

    輿論開始流傳融X新CEO的報復正式拉開序幕。

    更有前融X員工站出來說話,證明姜野跟井正不合在公司內部已經不是秘密。

    于是網上開始流傳井正的信息,有小部分言論暗示他跟如今融X的董事長姜興修有著不正當關系。

    而姜興修從始至終的神秘不露為這些傳言增加了可信度。

    【這是對親兒子下死手吧!】

    【樓上不要瞎說,這可以稱為家族繼承人必經歷的試煉,如果這種小事都解決不了,小姜總怎么接手融X這么大個集團公司。】

    【小姜總還需要試煉,你們要不要去看看小姜總在西海岸的戰績,我覺得他有自己的黑X勢力都不為過,外網好多人都證實過。】

    【目前為止小姜總都棋差一招的樣子,可能這里不是主場水土不服,被兩個老東西欺負得挺慘,老嫂子的手段不是陷害就是栽贓,雖然有效但有種黔驢技窮的感覺。】

    【沒人發現五嶺區好幾個大工地的施工停了段時間?】

    【這三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這樣斗來斗去?】

    【樓上你們就不知道了,請聽我說:其實事情跟當年小姜總的那個初戀有關,也就是我前面說過的逃跑的小情人,對,小姜總的初戀現在在給他當小情人,先別談論三觀不三觀,反正事情已經這樣,先說他跟初戀小情人的事情,當年這兩人本來約好一起讀國內的大學,因為發生一些事情,家族強行將小姜總送出國外,初戀小情人也淪落到酒吧去賣酒……】

    【樓上你有完沒完,好好的商場劇老是被你整成霸道總裁愛上我,后來呢?】

    【后來呢?搬板凳……】

    【后來呢?有瓜子……】

    *

    寧安再次打開手機,謝涿帶給他的手機很小,但是個智能機。

    交給他的時候電量滿格,如今只剩一格。

    為了不浪費電量,寧安快速撥動手機里唯一的號碼。

    最近姜野又開始頻繁外出。

    那天過后,兩人的關系似乎回到之前,沒有冷言冷語,沒有爭鋒相對,但寧安也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討好姜野,他們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又像游蕩在屋子里的兩個魂魄。

    或許這種氛圍實在太奇怪了,姜野回來的很少。

    安保數量沒變,但是也不會像過去那樣緊盯著寧安,寧安都是利用上廁所或者洗澡的時候處理一些事情。

    電話很快接通,井正似乎一直等待著這個電話。

    他的聲音很疲憊,且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冷意。

    “考慮好了?”

    寧安先問,“你們真的會帶出寧翼?”

    那邊沒有立馬回答,“姜野的戒備心很重,居然用了信號隔離器,但是已經查到位置,至于要不要從他手里救出寧翼要看你配合不配合。”

    寧安沉默片刻,“不是我配合的問題,我們之間只是交易。”

    那邊愣了下,井正冷笑,“看來你跟在姜野身邊學到不少東西。”

    寧安不跟他爭辯,“你們對我來說都存在巨大的威脅,我必須要謹慎。”

    井正的疑慮減輕些,“姜家最重要的資金鏈正要轉出去,他的爺爺姜英哲已經做好接收準備,姜野一開始回來的目的就不純,他跟姜英哲想沒收姜興修一輩子的辛苦成果,不過這都在我們的預料里,我們有應對的辦法,但是現在姜野扣著資金不放權,而姜英哲并不知道這件事,姜野想一個人吞下來,你覺得就憑他在國內斗得過我們嗎?”

    他似乎揉了揉眉頭,那邊傳來摘下眼鏡擱置在桌面上的聲音。

    那絲細微的動靜在寂靜的環境里讓人產生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懼。

    寧安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他咬緊嘴唇讓自己的呼吸頻率不變。

    “我不管你到底站在哪一邊還是保持中立,如果姜野成功,你這輩子都受控于他,如果我們成功,以姜野那種聞到血腥味就會跟著走的性格,他一定會追出國,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知道。”寧安輕輕地說。

    井正稍微放緩語氣,“我不能保證能把寧翼帶出來,收到東西我會盡量給那邊制造混亂,你可以讓你的人過去帶走寧翼。”

    寧安沒有吭聲,心里琢磨著可能性。

    井正嗤笑,“寧安,你不會讓我失望的,畢竟是經歷過白色審訊的人,沒有精神失常,沒有PTSD,你真的很了不起。”

    寧安愣了愣,輕聲說道,“我弄到后就發給你。”

    井正勾起嘴角,“你拿文件的時候打開視頻,我需要觀看全過程。”

    寧安不同意,“上次我離開后,他把保險柜轉移到書房,密碼也更換了,我沒法保證一次就拿到。”

    井正帶上懷疑的語氣,“手機的電量足夠你嘗試五次以上,除非你蠢到第一次就被他抓到并發現手機,你自己去解決這些問題,如果你還真的見寧翼。”

    寧安無奈妥協,“這兩天我先找機會試試。”

    井正不耐煩,“你最好快點。”

    掛掉手機,寧安搜索‘白色審訊’,隨著一個個冰涼文字的展開,72小時的一幕幕在他腦海里呈現,寧安的額頭迅速冒出大量的汗漬,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他感到很寒冷,好像被裝進白色的冰窖里。

    隱隱約約,急促的奔跑聲和吩咐聲在空寂的過道里響起,“患者PTSD復發,做好搶救準備……”

    “太險了,這個月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桂教授,真的還要再繼續嗎?”

    “沒事,把催眠治療加進去,還有,不要告訴他這些,就讓這個可憐的孩子以為是孕期正常癥狀。”

    桂教授溫和堅定地看著他,“好孩子,你肚子里有個寶寶,他很脆弱,但也很堅強,還有幾個月你們就要見面,你期待嗎?”

    “希望是戰勝一切苦難的良藥,現在我把這枚四斤四兩的良藥交給你,你一定要把他喂得好好的。”

    “好孩子,我希望你們余生順遂……”

    寧安猛地睜開眼睛,開始背誦早期已經印入靈魂的繪本故事。

    寧翼很喜歡,每念一個字,寧翼都會激動地揮舞著胳膊和腿。

    “有一只毛毛蟲,他非常餓。”

    “星期一,他吃了一個蘋果,但還是很餓。”

    “星期二,他吃了兩個梨,肚子還是咕咕叫。”

    “星期三……”

    寧安淚流滿面地躺在地上,他走出來了,他帶著寧翼艱難地走出來了。

    未來,他還會帶著寧翼走向更遠更遼闊的地方,直到寧翼自由自在的飛翔。

    *

    這一等又是好幾天。

    通道上守著安保,寧安唯一能進入書房的機會就是姜野回來過夜的時候。

    那時候為避免尷尬,安保會自動退到玄關的位置。

    寧安可以趁著那個時間進入。

    但是姜野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

    寧安只得向安保尋求幫助,對方沒有猶豫,很快撥通姜野的電話,顯然是被姜野叮囑過。

    寧安有些意外,姜野把他關在這里后,不僅沒收他的手機,也將家里的網絡斷掉。

    只有回來處理公務時才會短時間連通網絡。

    他以為姜野也不會讓他打出電話。

    很快電話交到寧安手里,“姜野,小翼安全嗎?”

    電話那頭的姜野似乎沉默了一下,盡量將聲線放得柔和,“怎么了?”

    寧安走向花園,聲音已經帶上哽咽,“我感覺很不好,他真的沒問題嗎?”

    姜野低聲跟旁邊的人說了一聲,寧安聽出是季衍的聲音,很快季衍說道,“小翼很好,寧先生請放心。”

    寧安輕聲說道,“姜野,你能回來陪陪我嗎?”

    電話似乎經過快速轉交,季衍似乎還被推了一下發出‘呀’的一聲。

    寧安后知后覺剛才為了讓他聽清季衍的聲音,可能開了外放,甚至就放在季衍手里。

    寧安頓時面紅耳赤地想掛掉電話,姜野的聲音立馬傳過來,壓得很低,似乎不想別人偷聽了去,“我這里還有點事,處理完了馬上回來,你要等我。”

    寧安無暇顧及姜野語氣里隱隱的期待。

    進入廁所再次檢查應有的東西是否準備齊全。

    晚上八點,姜野回到暮光。

    許久不見的季衍跟在身后,姜野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轉過身看著對方,“你很閑?”

    季衍知道形勢緊張,他也好久沒看見寧安,聽見電話的瞬間,頓時很想解決一個疑惑,按照他對兩人關系的理性推測,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性為零,但現在似乎又有所改善,他想知道自己的推測在哪個環節出現錯誤。

    萬惡的老板不讓他窺得真相,季衍還是寬宏大量地將懷里的花遞給他。

    “祝你今晚愉快!”

    那是一大捧白木香做成的法式花束,商家為了找到他指定的白木香,從隔壁城市空運過來。

    他其實可以早點回來,但是為了等這束花晚了半個小時。

    姜野覺得是值得的。

    他不會去懷疑寧安打電話的動機。

    他是饑腸轆轆的野獸,已經腹中空空太久,但只需要一絲血腥味,就能在覓食的路上堅持很久很久。

    花藝師以為白木香只是襯托,于是選用昂貴的蘇格蘭綠玫瑰和白色拉絲扶郎花搭配。

    姜野拿到花束后,將里面的玫瑰花和扶郎花全部扯出來。

    不可避免地被白木香上的小刺刮傷。

    那些傷口又細又長,令人疼痛發癢。

    可以不管,但絕對不好受。

    姜野突然愣住,季衍不明所以地看著姜野,姜野抬起眼睛,里面滲出暗沉的緋紅,黑日懸空。

    季衍最近很緊張,當即后退一步,“花束有毒?”

    姜野沒有理會,回到車里,之后一直盯著懷里的白木香沒有說話。

    直到現在看見寧安的瞬間,好不易平復的情緒再次充盈著胸口。

    高敏那段被他覺得莫名其妙又啰嗦的話慢慢浮現,那些被他刻意無視的深意終于顯露,“白木香最麻煩的就是長滿刺,誰都進不了身,于是越來越茂盛,于是刺越來越多,不要說院子里的孩子,就連路過的野貓野狗都不愿意靠近白木香,哪怕它那么漂亮。”

    年少的姜野勾勾手,“你過來。”

    年少的寧安朝后退去,就在姜野以為自己再一次嚇到對方時,寧安低頭左右看了看茂密的白木香,抱著小金毛義無反顧地走了過來。

    他只是被一點點花刺帶到就疼痛難忍。

    寧安曾經為了他走進花海。

    一次又一次。

    他喜歡過他。

    他的喜歡是沉默的。

    轉身就絢爛如瀑。

    第100章 第 100 章 我想抱抱你

    寧安看見姜野手背上的細密劃痕。

    他接過花束放到桌面上張羅晚飯, “先墊一墊,如果不夠我讓阿良他們去附近餐廳打包。”

    精心準備的花束被冷落在一旁。

    姜野談不上失望,他只嘗到苦澀的味道。

    兩人沒有做.愛,但姜野吻了很久。

    他的欲望炙熱滾燙。

    寧安拉扯褲子時被姜野按住手, “今天不做, 我就想抱抱你。”

    寧安安靜地躺在床上, 盡量配合姜野的要求。

    姜野埋在寧安的脖頸里, 聞著熟悉的馨香,沉沉睡去。

    當窗外的摩天輪停止轉動時, 寧安緩緩睜開眼睛。

    外面過道沒有人。

    視頻里, 光線昏暗, 鏡頭對著一個保險箱。

    寧安的聲音輕輕地從鏡頭后面傳來,“只能試兩次。”

    第三次密碼錯誤會觸發報警。

    井正死死盯著屏幕, 神色焦躁不安, 知道寧安看不見他, 連最后一點掩飾都懶得做。

    “兩次機會, 你是太相信自己,還是太看不起姜野?這就是你的合作誠意?”

    畫面似乎頓了一下, 寧安的聲音傳來,“我只在乎小翼。”

    細長的手指伸向密碼鍵, 一個一個按下, 很快屏幕顯示密碼錯誤。

    井正瞬間露出陰毒的表情, “寧安, 你要是不拿到文件,我不介意幫姜野完成夙愿。”

    畫面似乎又頓了一下,像信號不好引起的卡頓。

    等再次恢復正常,那邊傳來寧安盡力維持的平靜聲音, 但還是帶著明顯的顫音,“……上次姜野用我的生日作為密碼,剛才我試了姜野的生日,只有一次機會了,我不知道該用哪一個……”

    細長的手指再次伸向密碼鍵,顫抖著,帶著緊張和猶豫。

    井正壓著聲音咆哮,“這期間你一次都沒試過嗎?你怎么這么蠢?”

    寧安似乎也緊張得厲害,沒有理會井正的質疑,喃喃說道,“會不會還是我的生日?”

    大約手持的緣故,畫面一直有些輕晃。

    時不時就引起輕微的卡頓。

    井正突然一緊,警惕地問道,“寧安,你那邊現在幾點?”

    除了接通視頻的時候看見過寧安,之后應他的要求鏡頭一直對著保險箱。

    但是井正突然產生莫名的不信任感,大約他這人做過太多壞事。

    難免會將別人想象得一樣糟糕。

    雖然他不覺得單純的寧安會做什么手腳,不然當年這兩人也不會被他玩弄于股掌間。

    但井正寧愿疑神疑鬼也不放過任何一個異常。

    那邊的寧安并沒有回答他,井正懷疑地壓低聲音,“寧安,回答我,不然……”

    鏡頭突然轉向寧安,昏暗的光線里只有寧安一個人,并沒有別人,井正松開一口氣。

    寧安似乎下定決心,“姜野跟你們一樣疑神疑鬼,所以他會選一個我們都覺得不可能的密碼。”

    鏡頭轉動再次對上保險箱,寧安按下一串數字。

    井正頓時目眥欲裂地站起來,怎么可能是這串數字,好不容易找到的機會就這么白白浪費掉,真是愚蠢至極。

    隨著兩家公司財務問題的暴露,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第二家公司確實是他給姜野使得絆子,是對第一家公司的報復,但是事情順利得有些匪夷所思,讓井正產生巨大的危機感。

    父子倆還維持著最后體面,沒有就這份隱秘的授權文件展開正面沖突。

    因為他們都明白,即便姜興修大動干戈地索要,姜野也不會交出來,那時候關系徹底破裂,談判擺在明面,姜興修會很被動。

    井正推測姜野會利用手里文件索要屬于自己東西。

    只多不少,外面又有姜英哲那個老東西等著。

    姜興修和他會損失多年來的積累。

    姜興修再次表露出適當的退讓意圖,跟當年一模一樣。

    這個他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總在面對家人時表現出一絲軟弱。

    總在家人跟他之間,更傾向于家人。

    井正不甘心,為什么這個野種一鬧,他就要讓,他讓出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而姜野施加到他身上的報復卻一直在不斷蠶食他的健康,姜野就像個厲鬼,誰沾染上就會持續不斷地被吸走生命力。

    井正絕不退讓,他要把姜野按死在國內。

    他可以對姜英哲做出讓步,但絕不對姜野退讓。

    所以他們要提前下手,從其他地方找到擊破姜野的機會。

    但是這個愚蠢的男人讓這個機會又遠離一分。

    井正站起來,恨不得摔碎手機。

    姜野那個野種怎么可能會用寧安兒子的生日。

    滴滴兩聲后,保險箱緩緩彈開。

    井正僵硬地看著屏幕,連帶后面寧安說的什么都沒太聽清楚,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他居然真的將寧安兒子的生日設作密碼。

    寧安按照約定,快速取出文件,一頁頁翻給井正過目。

    確實是那份授權文件,井正不再管顧內心輕微的復雜情緒。

    他快速吩咐,“你做份一樣的替代這份真的,反正你要明白,我需要這份原始授權書,姜野越晚發現越好,這兩天我會找機會讓你離開姜野,等拿到文件我會告訴你寧翼的位置……”

    鏡頭轉向寧安,鏡頭里的青年顯得很緊張,屏幕自帶光把他干凈的臉頰映得皎白如月。

    他微微吸了口氣,打斷井正的喋喋不休,“井秘書,我等你的好消息。”

    手機掛斷。

    井正的碎碎叨叨戛然而止,他立馬再次撥打過去。

    一貫優雅冷清的他突然變得像個焦躁碎叨的潑婦,但是手機顯示關機。

    井正煩躁地把手機扔到一旁,片刻后臉上露出穩操勝券的陰冷笑意。

    手機的電量徹底耗光,寧安坐在馬桶上陷入黑暗里。

    窗外的晨曦慢慢照亮一隅時。

    寧安疲憊地起身擰開水龍頭,鏡子里,嘴角的痕跡有些明顯。

    不是被姜野咬傷的,他只是親吻得太久。

    留下一個吻痕。

    不會變成猙獰的青紫色,會一直紅潤,為淺淡的唇色增添一點艷麗。

    寧安細長白皙的手指擦過那個吻痕,垂下眼睛開始洗漱。

    安保帶來熱騰騰的豐盛早飯。

    寧安去叫姜野吃飯。

    經過書房時,看見姜野站在里面。

    “你要處理公司的事情嗎?”

    姜野回頭看著寧安一臉平靜地站在外面,嘴角的吻痕依舊艷麗。

    姜野緩和眼神,“早飯好了?先吃了再弄。”

    寧安點點頭,“那我先過去。”

    姜野轉過頭,手指撫摸過打印機的機身,指腹下的余溫還在,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吃過早飯,姜野仿佛忘記要去書房處理公務的事情,換好西裝快速的離開家。

    匆忙的腳步仿佛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

    又是連續幾天的等待。

    摩天輪像定時的玩具,每天準點啟動,又在凌晨過停下來。

    風把初夏的氣息送入懷。

    這日叫阿良的安保照例出去打包飯菜,姜野不在的時候,寧安只讓阿良點一兩個菜,剛被抓回來那段時間,安保對他嚴防死守,后來松懈些,寧安見打包回來的飯菜多,順口提了句分與他們,當時阿良看他那眼神,就差把‘您又要放藥’幾字寫臉上,事后想起,寧安對趙凡深感抱歉。

    第一次下藥,分量沒拿捏好。

    他覺得趙凡高大,就多抖了抖。

    跟趙凡道歉時,趙凡面無表情地回答,“身糙肉厚扛得住,不過再多一點寧先生趕得回來吃席。”

    寧安深覺自己的行為又給人帶去麻煩。

    后來只點一兩個菜,這樣也不會浪費。

    安保們自然事事小心,經手飯菜都是親自在后廚守出來。

    等寧安吃完,他們才會換著去解決。

    寧安沒什么胃口,只是為了維持體力每餐都逼迫自己多吃點。

    等他吃完收拾好垃圾,發現通道上已經許久沒有動靜。

    心里有些緊張,他放輕腳步靠近門廳,門廳半闔,依舊可見阿良坐在門口的身影。

    寧安回去拿好垃圾袋,輕手輕腳拉開門。

    阿良旁邊的小木桌上放著一盒打開的飯菜,只動了一兩口,一瓶擰開的礦泉水倒是喝掉大半。

    他伏趴在桌面,看著像在打瞌睡。

    寧安心下了然,迅速拿出阿良口袋里的電梯卡,刷開電梯后猶豫片刻又拿走阿良的手機。

    乘著電梯下樓時,手里還拎著垃圾袋,不清楚其他人去了哪里。

    也不清楚誰給阿良下的藥。

    他看著手里的垃圾袋苦笑,莫非一會兒在樓下看見其他安保,還要揚揚手里的袋子說他下來丟垃圾?

    電梯門打開時,寧安沒有急著出去,不見有腳步聲才偷偷探出頭。

    明亮寬敞的大廳沒有半個人影,連管理員也不在,他并不知道姜野早在他跑掉的那段時間把這棟樓全部清空。

    往日里總是燈火璀璨的樓王像一只巨大黑暗的怪獸矗立在夜色里,唯有頂層的航空障礙燈一閃一閃,像怪獸猩紅的瞳仁。

    寧安再顧不得看起來諸多疑點的一路暢通,直接朝外走去。

    出了大廳不久路面偶有行人,見他從暮光出來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又見他衣著隨意還拎著垃圾袋,便以為是那位大人物請來的保潔,便不再旁生枝節地收回目光。

    寧安心中諸多疑惑,但此時顧及不上。

    離開小區人流立馬洶涌,他正要選個方向就走,突然被人拉住。

    發現是熟人,含在嗓子眼的尖叫也壓回去。

    “融欣哥怎么是你?”

    融欣穿著簡單的外套牛仔褲,身上背著雙肩包再戴著一頂棒球帽,跟熙攘的游客看著差不多。

    他把帽子摘下來戴在寧安頭上,加快步伐,“上車再說。”

    融欣的車停在附近商場的停車場,上車后沒有耽擱,融欣徑直將車駛離。

    他長話短說,“我一直讓人盯著暮光,幾天前發現有另一伙人在附近徘徊覺得事情不對就自己來看看,沒想到運氣這么好一來就遇到你,你怎么出來的?”

    哪有那么巧,融欣不知在外面守了多久。

    “融欣哥謝謝你……應該是井正把人支走,他想要一些東西,交換條件是小翼的位置。”

    融欣轉過頭,清俊的眉頭微微擰著,“你跟小翼不在一起?”

    寧安點頭,“姜野說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融欣顯然不茍同,語氣帶上少見的惱火,“那你怎么想?”

    汽車駛出地下車庫,明亮的陽光瞬間照亮昏暗的車廂。

    寧安默默看了融欣一眼,“我怎么想不重要,找到小翼后,我打算以蒲公英法人身份向警方申請人身保護。”

    融欣的臉色好看些許,“你跟井正交換什么?”

    寧安掏出文件,“應該是融X的資金授權書。”

    汽車猛地點了下剎車又繼續朝前,一向穩重的融欣有些吃驚地看著寧安。

    但寧安還是那樣安安靜靜,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拿出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能給我看看嗎?”融欣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很過分,雖然他從事的行業跟姜野他們的并無交集,但是這份文件若是拋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搶破頭,說不定也能弄清如今籠罩在金市上空的疑云。

    兩人停車后換了位置,融欣坐在副駕駛快速翻看。

    看見姜野的親筆簽名和公章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融欣心情復雜地合上文件。

    “澄江幾個核心項目已經停工有段時間。”

    寧安不解地望向融欣,又趕緊回頭認真開車,他被關了好幾個月,已經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媒體報道是正常的工程驗收和檢查,但是大家都知道沒有這么簡單。”

    不僅重要的澄江項目停工,自由貿易區以姜家為主的不少公司相繼爆出財務問題。

    因為牽連甚廣,上面已經把消息壓住,除了初期兩家公司因為資金和財務問題在網絡上引發大面積的討論,之后再沒有后續消息報道,網友們很快又被新的八卦轉移視線。

    但金市上圈層幾乎都籠罩在密云里。

    少量沒有參與的大企業也屏聲靜氣地觀望著。

    如果自由貿易區爆出丑聞連帶澄江項目都擱淺,金市的上面不僅要換天,整個城市的經濟至少倒退十年,引發的損失無可估量,所以牽涉其中或者不在其中的,都小心翼翼而謹慎。

    寧安不是很懂那些,但也不是一點都不懂,姜野后來談事情基本不避開他。

    “姜野的爺爺斷掉資金鏈?”

    融欣說不好,“西海岸那邊確實爆出金融危機,但是不至于……”

    海外投資并非全部將資金放在國內,像姜野在金市設立外商投資企業后,只需證明前一年資產總和達到準入標準,之后繳納一定金額即可。

    “姜野當時向上面證明的準入資金是千億級,而他實際繳納的金額不足一千萬。”

    寧安詫異。

    融欣有些無奈,“金市近年來頻頻被周圍幾個城市超越,上面的人有些急功近利,姜野帶著雄厚資金回來時,雙方可以說一拍即合,有些地方肯定是不合規的,但是我沒想到他……”

    膽大妄為。

    只用幾百萬就敢把整個金市耍得團團轉。

    寧安疑惑,“但是有些工程快完工。”

    融欣苦笑,“這就是他厲害的地方,不清楚他是怎么說動外面的那些老錢,如今斷掉資金鏈也不清楚是真的受小金融危機影響,還是姜野把對面也擺了一道。”

    寧安沒有出聲,仿佛置身事外。

    不過別說寧安,就是融欣也不能真的左右什么。

    如果事情走向最糟糕的結果,金市的投資環境被破壞,那么他的事業規劃也會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姑父幸災樂禍地告訴他,金市遲早完蛋,讓他趕緊過去接手生意。

    但融欣不能置身事外,從他舍棄國外的光明前景回國發展就看得出,他有些振興國家的理想抱負。

    “資金鏈斷掉,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由貿易區,雖然不少人依舊天真的以為這是姜興修惹惱姜野后遭來的不負責任的報復,但是從剛才你給我看的文件,我發現姜野居然擁有融X集團核心資金鏈的授權?”

    融欣凝重地望著窗外,沒有留意寧安眼中閃過的不安。

    窗外的陽光明媚,淺琥珀色的瞳孔像被照亮的萬花筒。

    “我不懂你的意思。”

    融欣仿佛得出某個結論,“看來外面傳言是真的……”

    寧安轉頭,斑駁的萬花筒變幻出萬象。

    “姜興修準備轉移資金,是不是為了跑路不清楚,但是融X融資近百億,如果姜興修成功,整個自由貿易區成為他犯罪的橋梁,金市的經濟會崩塌,各行各業和百姓的利益都會受到重創,寧安,這份文件不能交給井正。”

    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小翼的位置我會去讓人打聽,他在姜野那里我感覺不是很危險,井正他們才是真正的危險。”

    寧安輕聲問,“你也開始信任姜野?”

    融欣有些煩躁,可以說他從未見過像姜野那么卑劣兇殘的人,從他對待寧安兩父子的手段,再到針對點絳唇,融欣直面了姜野無所不用其極的輿論圍剿,發展蓬勃的點絳唇竟然脆弱的猶如一朵小白花,差點死在姜野狂風暴雨搬的手腕里。

    但是就像他姑父說的,商場就是狩獵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姜野是弱肉強食法則下誕生出來的最優秀的猛獸,他值得很多年輕人學習。

    “并非信任,只是兩相比較,姜野可能沒有姜興修他們那么毫無底線。”

    至少從目前來看,姜野并未做出損害金市利益的事情,甚至為很多人提供工作崗位。

    在他與姜興修的較量中,一直著重將資金留在國內,其實把姜興修放出去并非壞事,國外才是姜野的戰場,融欣看不透姜野的目的。

    融欣很矛盾,他想勸服寧安不要交出文件。

    然后不顧寧翼的安危以滿足自我的正義感?

    姑父的話再次回蕩在耳邊,“融欣,我跟你姑姑沒有孩子,我名下的商業帝國需要你來繼承,如果你想當個民族企業家,我會敬佩你,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繼承人是個這樣名不副實的英雄。”

    寧安慢慢地開口,帶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融欣哥,這份授權書是假的。”

    融欣震驚地回頭。

    寧安還是那么一副平靜的模樣,白皙的臉龐在光影里意外寧靜,“所以耽誤了這么久,我只是想擺脫姜野,并不想給大家帶去麻煩,所以我的時間并不多,在井正發現文件是假的前。”

    融欣瞬間產生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他顧著自我的理想和道德,罔顧一個鮮活的生命。

    一向被他視為保護對象的寧安卻在被姜野囚禁的高壓下想出應對方式,并成功實現,這其中付出的代價和努力無法想象。

    同時心頭又涌上一股難言的酸脹,他很想問把真正的授權書給井正,不是可以讓姜野跟對方斗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情況下不是對寧安更有利?

    寧安的這一行動真的僅僅只是為了擺脫姜野。

    他有沒有一點點私心……

    “到了。”寧安剎住車。

    融欣看見熟悉的蒲公英外墻,嫩綠的枝條纏繞著鐵欄桿。

    頹敗好幾年的白木香今年顯出欣欣向榮之態。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国产精品99|曰本女人牲交视频免费|国产成人8x人网站在线视频|精品无码一区在线观看|毛片一区|jk自慰到不停喷水 | 秋霞福利视频|亚洲精品1234区|国产一级久久久久|在线91|国产做=a爱片久久毛片=a片|天天爱天天做天天做天天吃中文 | 青青草免费在线视频播放|欧美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综合站|国产=aV视频一区二区|国产精品色在线免费|大片免免费观看视频播放器在线观看 | 欧美=a黄|黄色一级片毛片|无码国产乱人伦偷精品视频|黄网免费视频|国产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性少妇tubevⅰdeos高清 | 夜夜躁狠狠躁夜躁2021|欧洲成人在线观看|中国少妇饥渴XXXXX|人妻巨大乳挤奶水HD免费看|视频二区在线播放|九九热精品在线视频 | 亚洲啪啪|麻豆视传媒短视频免费官网|成人啪啪178|一区二区三区四区高清精品免费观看|日本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久草视频免费播放 | 久久久女人与动物群交毛片|草莓国产视频|一区在线播放|97视频精品|久草福利在线视频|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人人软件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悠悠色=av|成人免费视频看看|久久国产精品-国产精品|男人J进女人J啪啪无遮挡|成人片黄网站=a毛片免费|久久精品91视频 | www.成人69.com|欧美在线免费观看|国产亚洲精品久久久久无码|亚洲丰满熟女一区二区哦|天天干一干|日本在线视频www | 大地免费资源|成人综合色区|无码综合天天久久综合网|男人猛躁女人网站|国产午夜福利小视频合集|国产女人与公拘交在线播放 | 亚洲=av不卡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精品久久无码影院|亚洲福利视频二区|#NAME?|毛片一级做=a爰片性色仙踪林|人妻少妇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 | 99免费在线播放99久久免费|伊人久久在|在线观看91精品视频|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a|毛片视频大全|亚洲黄色片免费看 激情综合欧美|日本一区欧美|97色伦欧美一区二区日韩|国产东北女人做受=av|又色又爽又黄又粗暴的小说|中文字幕无码日韩欧毛 | 中文字幕中文字幕1区|www.久艹|阿v视频免费在线观看|日本三级免费|日本最新一区二区|久久九九爱 | 96精品国产|国产图区|亚洲最大=aV网站在线观看|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影院|久久精品国产99国产|1024免费看 | 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日本=a=a=a=a片毛片免费观蜜桃|在线观看亚洲欧美|日本一夲道无码不卡免费视频|穿乳环蒂环上锁调教老师|国产成人综合一区二区三区 | 日韩精品三区|国产成人精品=a视频免费福利|色中色综合|国产成人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国产一级毛片精品完整视频版|国产字幕在线看 | 精品国产免费久久久久久桃子图片|六月婷婷久久|黄色在线观看免费视频|丰满熟妇XXXX性PPX人交|国内自拍网址|97色干 | 二区=av|ww交换夫妇xxxxcom|无码中文=av有码中文=av|日本高清无打码|久久青青操|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久 | 天天操天天干天天玩|亚洲人在线视频|国产精品18久久久久vr手机版特色|高清一二三区|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97国产dvd | 免费视频99|性高湖久久久久久久久3小时|伦理一国产=a级|人妻少妇伦在线无码专区视频|国产人妻无人性无码秀列|毛片免费看网站 | 三区视频在线观看|中文字幕第2页|色吧在线播放|啦啦啦视频在线观看高清免费|日本ⅹxxxx久色视频免费观看|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久蜜臀老牛 | 狠狠色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国语对白二区|性猛交xxxx|jαpαnesehd熟女熟妇伦|午夜影院免费版|国产精品自在线拍国产手青青机版 | 亚洲精品无码成人=a片|国产美女口爆吞精普通话|国产精品国产三级国产专播i12|91精品国产一区自在线拍|日韩特级|成人在线免费观看小视频 | 秋霞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无遮无挡非常色的视频免费|日韩不卡一卡二卡3卡四卡网站|在线高清国语成人网站|2020天天干夜夜爽|国产99视频精品免费专区 | 亚州一级|国产精品毛片视频|成人免费视频播放|综合免费视频|女人体1963|欧美人与动牲交视频在线观看 | 亚洲乱小说|未满十八18禁止免费无码网站|日韩=av免费网址|在线国v免费看|人成午夜大片免费视频77777|亚洲激情影院 | 国产精品国产精品国产专区不蜜|#NAME?|а∨天堂一区一本到|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国产又粗又硬又长又爽的视频|中文字幕无码第1页 | 欧美性高清bbbbbbxxxxx|一级毛片免费观看|亚洲国产日韩=a在线欧观看美|日韩欧美特一级大黄作=a毛片免费|影音先锋无码=aⅴ男人资源站|欧美粗大猛烈老熟妇 | 黄网免费看|成人毛片观看|人妻精品久久无码专区涩涩|一个人在线观看www高清视频|草裙社区精品视频三区|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金桔影视 | 久久精品国产清高在天天线|天堂在线观看www|毛片=av在线免费观看|精品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五十路|老熟女草BX×|人妻慢慢放弃抵抗开始迎合 | 惊弦45集免费看|亚洲精品九一|教师学生毛片一区二区三区|男人女人真曰批的视频|牛牛精品专区在线|国产一区二三区 | 惊弦45集免费看|亚洲精品九一|教师学生毛片一区二区三区|男人女人真曰批的视频|牛牛精品专区在线|国产一区二三区 | 久热超碰|免费人成激情视频在线观看|日本字幕有码中文字幕|久久网国产精品|亚洲最大成人网站|国产操逼视频 | 澳门成免费crm大全|日韩在线精品成人=aV|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影院|日韩=av中文无码影院|久久最新金品视频免费播放|国产精品1卡2卡3卡4卡 | 久久久久资源|亚洲精品中文字幕在线播放|免费大香伊蕉在人线国产|成人久久久久|精品99人妻|午夜成午夜成年片在线观看 | 黄视频日本|超碰=av免费|婷婷色综合视频在线观看|午夜免费视频|久色网站|成人网在线 | 欧美特一级片|午夜肉伦伦影院无码|色18亚洲美女|亚洲成人黄网|山村少妇肉系列1一7|天堂8在线新版官网 | 粗壮挺进邻居人妻无码|久久天天拍|#NAME?|日本亚洲黄色|久久精品国产只有精品96|日本成年人免费网站 | 日日爱99|欧美成人黄激情免费视频|16—17女人毛片毛片同性|国产黄色免费片|久久久久国产精|欧美精品久久 | 久久精品国产2020|在线国产99|中文字幕视频一区|精品免费久久久|欧美性XXXX丰满极品少妞|欧美精品1区2区 | 亚洲综合另类小说色区色噜噜|国产奂费一级毛片|色七综合|草蹓视频在线观看|伊人欧美|精品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