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跳樓機5 這么漂亮的男人,比帶上島的……
“怎么了?”安饒顧不上高興, 連忙跑到廚房,只見地上一片狼藉滿是摔碎了的瓷片,而柏川則站在水池邊抓著自己的手不住抽氣。
“沒事, 剛才被地墊絆了一下,然后撞翻了碗碟。”柏川看到安饒過來,連忙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藏。
“我說,柏大叔, 你平地都能摔跤吶?”蘇鳴也湊了過來, 一臉嫌棄道。
“鳴鳴去拿掃帚, ”安饒垂眼看著柏川身后地板上由一滴滴鮮血而形成的小血洼, 抿了抿嘴轉(zhuǎn)身就走。
“寶貝兒!”柏川背著手, 近似于驚惶地出聲喊道,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而這一聲稱呼中包含的情緒卻復(fù)雜到讓安饒都感到震驚的地步,擔(dān)心、害怕、惶恐、疼痛、后悔……
“你受傷,可以的, 但是我也告訴你我的決定, 以后你傷在哪里, 我就會傷在哪里。”安饒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 是在柏川一次出差受了重傷后, 安饒憤怒至極后反而心平氣和地和柏川說的一句話。
柏川是在害怕安饒自己傷害自己, 安饒心里很清楚這一點。
然而這段回憶此刻出現(xiàn)的意味不明, 穩(wěn)妥起見,安饒不準備履行自己曾經(jīng)的狠話,所以在柏川看到安饒再回來的時候手里多的東西是家用醫(yī)藥箱而不是一把刀的時候,整個人著實松了一口氣。
“過來。”安饒站在廚房外,朝柏川輕輕招了招手, 柏川就像一只聽話的大狗狗一樣,眼睛一亮立刻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一堆碎渣渣走到安饒面前,然后老老實實地把掌心的傷口遞到安饒面前。
“你還記得我以前說過什么吧?”安饒用沾水的紗布小心地清理干凈柏川手掌上的傷口,然后一邊給傷口消毒上藥一邊說道。
“這是意外,這是做家務(wù)的家庭煮夫在所難免的!”柏川簡直要跳起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安饒?zhí)а鄢卮ò矒岬匦α诵Γ八詻]關(guān)系。”
大狗狗的心終于踏實了下來。
柏川的小插曲讓剛才蘇鳴和安饒沸騰的氣氛稍稍冷卻下來,蘇鳴打掃完房間很快就離開自己哥哥的家,去公司報到開始為進駐這檔火爆綜藝進行準備工作了。
雨還是沒有停歇的跡象。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安饒墮入一場噩夢里,夢中自己和柏川又進入了一座游樂園,但這次卻是最為普通的游樂園,沒有刺耳單調(diào)的變音童謠沒有灰白的天空,到處都是歡快的游客和時不時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小孩子,賣氣球和買冰淇淋的攤位比比皆是,到處都是甜蜜和歡樂的氣氛。
他和柏川隨機走到一個大型游樂設(shè)施前,穿短袖的工作人員驗了驗二人手腕上的通票腕帶就打開玻璃小閘門放他們進去,可是就在安饒剛剛進去的那一剎那,閘機突然關(guān)閉,柏川被留在了外面!安饒想找人理論,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工作人員變成了一個面無表情的玩偶,玻璃小閘門變成了銹跡斑斑的鐵柵欄,安饒猛地回頭,只見一口黑黢黢地井口矗立在自己面前,井口正在快速朝自己移動過來,試圖將自己吞沒。
安饒在劇烈的喘息聲中,心如鼓擂地睜開了眼。
自己身下是柔軟干燥的床鋪,窗外淅瀝的雨聲依然響著,身邊睡著心愛的人,而劇烈的喘息聲卻并沒有因為自己的醒來而停歇,安饒擦了擦額頭因為噩夢而出的冷汗,發(fā)現(xiàn)喘息聲是來自于柏川。
安饒迅速打開小夜燈,發(fā)現(xiàn)柏川正緊鎖著眉頭,額際布滿豆大的汗珠,整個人都在極力壓抑地顫抖著。
“柏川?”安饒輕輕搖了搖柏川的身體,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都被冷汗浸透了,而這一搖甚至讓柏川在他原本就咬緊的牙關(guān)中溢出一聲忍不住的呻吟。
“怎么了?”安饒這下也被嚇得不輕,立刻輕輕拍著柏川的臉急切地問道,“柏川,你怎么了?聽得見我說話嗎?”然后不等柏川回應(yīng)就果斷換衣服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醫(yī)院的急診室永遠都是繁忙的,即便是深夜也是一如既往的人滿為患,急診醫(yī)生放下手上的一摞檢查報告單,深深嘆了口氣:“骨頭上有槍傷、刀傷、摔裂傷、骨折傷、挫傷……在現(xiàn)在這種潮濕的陰雨天里,所有骨頭上的舊傷全都復(fù)發(fā)了,肯定疼啊!”
“還行,也不是很疼。”柏川試圖輕描淡寫道。
“敬你是條漢子。”醫(yī)生不認同地勉強朝眼前的這位人民警察抱了抱拳,這么多傷,要不是知道對面的這位患者是名警察,他幾乎就快要跳起來報警了。
二人在醫(yī)院呆到快上班的點兒的時候,柏川接到一通電話,是局里領(lǐng)導(dǎo)打過來,聽說柏川身上各種犯病后局里決定給他十天的病假,讓他在家好好養(yǎng)傷。
放下電話,柏川就喜滋滋地看著安饒:“寶貝兒,中午想吃什么?我喜提十天假期,可以給你做飯了哦!”
安饒看著眼前高興得簡直要開始搖尾巴的男人,他的手上還連著沒打完的吊瓶,因為沒有休息好而眼下烏青一片,身上可能還在疼,所以每一個動作的幅度都非常小,可是就這個鬼樣子,他不琢磨琢磨如何恃病而驕,第一個問題居然是問自己中午想吃什么?
他是不是瘋了?
“你好好休息,中午我來做飯。”安饒平靜地回答道,然后拿出手機給王律師請假,絲毫不關(guān)心身邊男人聽到自己這句話后花容失色的樣子。
還沒多會兒,手機響了,本來以為是王律師過來興師問罪,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打電話的是蘇鳴,大清晨接到大明星的電話可不多見,安饒皺了皺眉。
“喂?”
“哎……”蘇鳴無精打采的聲音讓人聽著都能想到電話那頭大明星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哥,這期嘉賓喬希也要來,好煩啊!”
喬希,和蘇鳴勢均力敵的另一個大明星,為人陰險毒辣,為了搞倒對家是什么令人不齒的臟手段都使得出來又十分擅長搞輿論攻擊和造勢,誰和他共事都會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霉。而這放在心思單純的蘇鳴身上,更是一場堪稱地震級別的災(zāi)難——蘇鳴是絕對玩不過喬希的。
安饒心里沉了沉,剛剛升起的能把柏川留在家里足足十天的喜悅被這個電話一鍵清空,只剩下空蕩蕩的茫然。
這當然也只是一個生活中的小插曲而已,就仿佛走路走久了偶爾會有小石子掉入鞋子一樣,雖然會讓人有一些些不愉快卻并不會真正妨礙到生活的繼續(xù)。
有柏川在家的甜頭,安饒昨晚就已經(jīng)嘗到了,下班回家后迎接自己的再不是冷冷清清漆黑的房子,而是有人等有飯香有燈光,晚上噩夢醒來也能第一時間被擁進一個寬闊的懷抱而不是自己氣喘吁吁地打開燈,抱著水蜷在床頭一坐到天明。
蘇鳴對于喬希的加入無可奈何,而柏川對自己的舊傷也是無能為力,而作為兩個人的主心骨的安饒,一邊擔(dān)起哥哥的責(zé)任細細叮囑蘇鳴每一步都要走得謹慎,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要找自己商量,另一邊就開始盡職盡責(zé)地照顧這位自認為非常強壯的病人。
屋中的空調(diào)抽濕功能被開到最大,吃的喝的全都放在手邊,安饒在沙發(fā)上用枕頭和小毯子給柏川制造出一個萬分舒適的窩以后,就要去上班了。
“寶貝兒。”柏川握住安饒細瘦的手腕曖昧地摩挲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安饒,眼神里想吞人的意思簡直要噴薄而出。
“怎么了?”安饒假裝看不懂。
“想吃你。”柏川舔了舔嘴。
安饒抿嘴一笑,拉起柏川拽著自己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那就快把你的身體養(yǎng)好吧。”大狗狗的眼神立刻失去了光,蔫頭巴腦地倒進安饒給做的小窩里。
安饒拎起自己的包,滿臉笑意地關(guān)上房門,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沒搞清楚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之前,他絕對不能和柏川發(fā)生任何關(guān)系。
一把黑傘被撐開,安饒上了一輛出租車,蘇鳴是個很乖巧的弟弟,安饒幾乎沒有費什么力氣,就借著關(guān)心他這次綜藝工作的理由把魏然的行蹤搞得明明白白,今天下午他會去天堂島,而去天堂島只有兩種方式:直升飛機和坐船。
這事兒說來也很湊巧,在和蘇鳴打電話的時候,聽到蘇鳴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下午本應(yīng)該占據(jù)著最大練功室排練的一個男團居然不在練功室,而這個不勤快敢偷懶的男團恰恰是立星娛樂剛剛開始捧紅的少年團體,因為青春朝氣活潑又能賣萌,格外吸媽媽粉姐姐粉和女友粉。
所以,這樣的雨天,帶著一個突然失蹤人數(shù)高達八個人的小男團,去天堂島就只能坐船了。
天堂島是私人租賃的小島,于是碼頭也只有一個私人小碼頭,登島的游艇是魏然自己的,不過游艇的維護和服務(wù)則交給專門的公司來打理,這是一家和魏然有著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旅游管理公司,公司里聘請了一群良莠不齊的工作人員,即便是魏然這樣小心謹慎的人,也無法做到人人審核個個過關(guān)吶!
這些事情在安饒去天堂島之前就已經(jīng)全部都搞得清清楚楚,換句話說,在安饒開始調(diào)查魏然開始,所有和魏然有關(guān)系的公司以及公司里的每一個人,他都已經(jīng)全部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那么,在這一群服務(wù)于游艇的工作人員里,當然就一定會有那么一兩位不太有敬業(yè)精神的員工,因為某些原因而極為缺錢。
而現(xiàn)在有傻子愿意付一筆足夠豐厚的錢,只為了體驗一下游艇生活,這不是天上掉餡兒餅的事?!這名缺錢且毫無敬業(yè)精神的員工一邊用剛到賬的錢買著昂貴的新設(shè)備,一邊把自己的制服遞給眼前的俊秀青年,在看到那漂亮青年的臉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這么漂亮的男人,比帶上島的小鴨子們漂亮多了,既然不是被帶上島的難道是為了主動去島上找個買主?
但這沒啥好奇怪的,員工聳了聳肩繼續(xù)打起自己的游戲,島上稀奇古怪的事情還不夠多嗎?前兩天那個被下藥的小白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下床走路了哈哈哈哈。
第102章 跳樓機6 這位玩家,該你了,你怎么還……
去往天堂島的旅途很短, 但安保依然非常嚴格,不許帶手機相機之類任何可以照相錄音的設(shè)備,好在安饒對此早有準備, 在制服拿到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針孔攝像器裝在紐扣上了。
他看到了魏然,這個神秘的幾乎從不在公眾面前出現(xiàn)的男人,瘦高個,意外地年輕, 因為戴著鴨舌帽而看不清楚容顏, 他身后緊緊跟著八個年輕男孩, 雖然戴著口罩和帽子, 衣著簡單低調(diào), 但依然可以看出這就是那個男團的八個男孩兒。
游艇到岸魏然帶著男團開始登陸的時候, 一陣橫風(fēng)刮過,游艇開始劇烈顛簸起來,走在最后面的男孩一個踉蹌,正好摔倒正在綁纜繩的安饒身上。
“小心!”安饒連忙扶穩(wěn)那個男孩兒, 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看上去非常憂郁, 風(fēng)吹掉了他原本戴在頭上的棒球帽, 露出額頭上的一小片青紫。
“謝謝。”男孩兒低聲道謝。
“不客氣, ”安饒撿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 順手給男孩兒戴回頭上, “你戴這頂帽子很好看!”
“謝謝, ”男孩的眼睛里有了一絲笑意,“我也很喜歡。”
“清原,跟上!”遠處已經(jīng)上岸了的男孩朝這里招呼道。
“馬上,”這個叫清原的男孩答應(yīng)道,“再見。”
“再見。”安饒只是一名船員, 人送到了就要隨船返航,根本沒有他登島的機會,但沒關(guān)系,剛才有如神助一般的那一撞,無論是男孩兒的外套上還是帽子上,都被他黏住了□□,他只需要等著果實自己成熟就好。
今天安律師下班得格外晚,雖然已經(jīng)提前和柏川說了自己加班讓他不要等,可在輕手輕腳地進門換鞋后,依然看到餐桌上特意給他留的飯菜,以及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等得睡著了的柏川。
落地?zé)粝碌陌卮ㄓ⒖“察o,和記憶中游樂園里的柏川一樣,只是這里的柏川穿著家常白T棉家居褲,顯得更加像一個真實的人了,他也會疼也會受傷也會疲倦。安饒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輕輕拿走他蓋在胸口的讀了一小半的書,然后把毯子拉起來打算給他蓋好。可沒想到只將將一拉毯子,柏川就醒了過來。
“我的大律師回來啦?”柏川揉了揉眼睛,聲音盡是還沒睡醒的低啞,“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
“不用,我不餓,”安饒按住掀開毯子就想起來給安饒弄飯的柏川,輕輕在他的額角印上一枚吻,然后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柏川的鼻翼,“去床上睡,乖。”然后就開始整理被柏川窩了一天的沙發(fā)。
“不要……”柏川這次直接得多,坐在沙發(fā)上緊緊抱住安饒的腰,用臉十分曖昧地蹭著安饒褲鏈后的敏感區(qū)域,直球道,“我想要你。”
想要……
安饒不是沒渴望過,可是他在自己的擁有柏川的記憶中搜尋許久,居然沒有找到任何自己和眼前的心上人有肌膚之親的記憶,這同樣也是安饒起疑的原因之一,看目前柏川的樣子,很明顯自己和他感情很好,兩個感情這么好的成年人不可能睡在一張床上這么久都相安無事吧?
那到底是他不行還是自己不行?但是……安饒垂眼瞟過柏川的雖然寬松依然形狀明顯的睡褲,很明顯,柏川不行的假設(shè)不成立。
所以如果可以排除柏川不行這個可能,兩個相愛的健康成年人居然沒有過肌膚之親,安饒能夠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柏川、記憶、游樂園,總有一個是假的。
如果假的是游樂園,那么自己當然不能和這里的npc有任何親密接觸,即便npc百般誘惑也不行。
“你忘了你身上的傷了?”安饒笑著輕輕拉起柏川把他往床上引,“先把傷養(yǎng)好,要不然服務(wù)質(zhì)量打折扣了我可是要保留申請換貨的權(quán)利的哦!”
柏川動了動胳膊腿自檢了一下,然后可憐巴巴地望著安饒:“不是還有別的方式嗎……”
“不行。”安饒女王高傲拒絕。
雖然嚴厲禁止不可以,但是睡前還是和柏川這個纏人的大狗狗折騰到完全失去力氣才帶著一身痕跡沉沉墜入夢鄉(xiāng)。
安饒在霧氣繚繞的夢里走著,走出重重的白霧走進一座陽光普照的游樂園里,歡快的氣氛依舊,四周的游客依然興致勃勃地在討論去玩哪個項目,安饒茫然地四處走著,他找不到柏川了,正當他四處張望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恐怖玩偶朝自己飛快地走來,低沉怪異地對著安饒怪叫道:“這位玩家,該你了,你怎么還不進去呢?”
“啊!”安饒又一次喘著粗氣從噩夢中驚醒,被冷汗浸濕的睡衣緊緊黏在背脊上,如同冰冷的蛇伏在背上。
游樂園,游樂園,那個把柏川擋在外面卻要求自己參加的游樂項目到底是什么?!
安饒轉(zhuǎn)頭看了看柏川,不知道是因為傷病還是疲倦的原因或者其他更加可怕更加不可思議的原因,他在自己身邊睡得很沉,沉到悄無聲息仿佛是一個沒有被激活的靜靜蟄伏的npc.
安饒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天花板,窗外的雨還在下,或許這簡直不講道理的雨已經(jīng)可以說明一切了。
第二天,安饒在律所里收獲了一個大大的驚喜大禮包,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昨天那個叫清原的男孩似乎在場所有的重要場合,傳回來的錄音里不僅有魏然和某幾個全國有名的富商指名道姓的對話,還有各種少男少女的介紹,甚至有的著重介紹了好幾個少男少女是未成年的特點,這些人渣!
安饒其實無所謂這些證據(jù)是否真的夠格拿到法庭,事實上放到媒體上反而更加具有關(guān)注度。
安饒被其中的一段對話吸引住了注意力。
——“魏老板,你旗下的那個鳴鳴很不錯啊。”
——“哦,那個,那小子不懂事,不能登島,換別的誰都可以,這個確實不行。”
——“哦?真那么不懂事?怕是魏老板舍不得吧!”
——“呵呵,哪里哪里,公司出那么一個財神爺不容易,我得小心供著呢!”
——“哦?我又不差錢,讓你的財神爺過來爆爆金幣魏老板不應(yīng)該更開心嗎?”
——“不行不行,王總見諒,鳴鳴馬上要上綜藝了,這島他是真沒法上,我今天給王總帶了一個大驚喜作為補償,就原諒老弟這次吧!”
——“哼,你小子。”
魏然說什么也不肯松口讓蘇鳴上天堂島是因為什么原因呢?很明顯蘇鳴去天堂島能夠帶給魏然的利益是巨大的,而蘇鳴無依無靠沒有后臺的情況魏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里面又有什么安排呢?安饒不斷地轉(zhuǎn)著手里的筆。
“哇!”
“天吶!”
“不能吧,假的吧!”
辦公室里突然爆發(fā)出一陣陣驚嘆,然后瞬間轉(zhuǎn)化成熱烈討論的嗡嗡聲,直接把安饒神游在外的魂給拉了回來。
“發(fā)生什么了?”安饒朝四周望了一圈,只見周圍的女同事們都興致勃勃地拿著手機聚在一起討論著什么。
“真的嗎?蘇鳴被人偷拍到和同性戀人進酒店了?”
“我靠沒想到啊沒想到!鳴鳴看上去那么青春活潑,不像gay啊!”
蘇鳴?Gay?同性戀人?
安饒立刻打開微博,果然看到熱搜第一就是一個人的帶圖爆料,一個背影側(cè)臉都十分像蘇鳴的人正和一個高個子男人出酒店電梯往房間走去。
高個子男人雖然戴著帽子看不到臉但衣著華麗,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這就更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
別人可能不知道這是誰,但是安饒知道,他是自己昨天才見過的人,魏然。
至于這件事情為什么這個節(jié)骨眼上被爆出來或者二人這個時候被拍到,很明顯是昨天被拒絕的王總送給魏然的一次小小的敲打,讓他感受一下自己的不容拒絕。
這實在是太現(xiàn)實生活了,游樂園可以把副本設(shè)計得這么環(huán)環(huán)相扣嗎?退一步說,即便真的是游樂項目副本,那這一關(guān)的boss在哪里?
放在桌上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安饒的思考,是蘇鳴的電話。
“哥!”電話里蘇鳴的聲音有些慌張急躁,“我這幾天可以在你家呆著嗎?我保證行蹤干凈沒人跟蹤不會暴露哥哥,我家被圍了我回不去!”
“當然沒問題,”安饒溫聲安慰道,“正好晚上和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提前被告知事由的柏川已經(jīng)收拾好了客房,衣服日用品也全部都給蘇鳴準備好,雖然過程罵罵咧咧但其實事無巨細全部都給蘇鳴置辦得明明白白。
飯后柏川就哼著歌開始照舊洗刷刷,柏川今天心情特別好,身上的傷痛幾乎已經(jīng)奇跡般地完全康復(fù)不說,之前和同事一直盯著的案子居然因為十分偶然的原因給直接破案了!這讓柏川在家里休息得就更加理所當然了!
安饒朝蘇鳴招招手,攬著肩膀把他帶去客房,關(guān)上客房的房門就轉(zhuǎn)身看著在椅子里坐立不安的蘇鳴。
“怎么回事?”安饒開了個頭。
“哥,我……”蘇鳴有些踟躕,但現(xiàn)在除了自己的哥哥他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了,除了告訴哥哥真相外根本沒有其他辦法,“我確實有一個男朋友。”
“誰?”安饒知道魏然堅決不然蘇鳴上島的原因了。
“是……是魏然,就是照片里的那個男人。”一旦決定開口,那么索性就全都交代好了。
“魏然?”
“嗯,他是立星的實際控制人,我們……我們在一起很久了,其實我之前愿意進娛樂圈也是因為他,當然我能紅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也是因為他。”蘇鳴絮絮地說著,說著他倆的初識,他倆一起經(jīng)歷過的各種事情,以及決定不公開二人關(guān)系的原因等等。
“哥,他對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和你和柏川哥一樣重要,我們一直都很小心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會被拍下來……”蘇鳴六神無主,“我不在乎我的事業(yè),但是我不希望這件事毀掉他努力拼搏的事業(yè),立星是他的心血,如果因為這件事情讓立星受到影響他一定會很難過的!”
傻小子,安饒心里暗嘆,立星自始至終只是他對外的幌子而已,當然,蘇鳴剛才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話也表明他對魏然干的勾當毫不知情,換個角度來看也是件好事。
“對了,哥,”蘇鳴突然低頭鼓搗了一陣子手機,“我把你之前放在我這里的錢轉(zhuǎn)回到你卡上了,我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先把錢還給你再說,有空的話你也別和柏川哥鬧了,你倆買個房子定下來吧!”
“叮。”安饒手里的手機響起了到賬提示音。
——“尊敬的客戶,您的尾號為3224的賬戶轉(zhuǎn)入890萬元人民幣,您的存款依法受到保護。”
890萬元,這是自己最后注意到的在游樂園里賺得的積分對應(yīng)的人民幣!
安饒猛地抬頭看向蘇鳴。
第103章 跳樓機7 來呀,放馬過來呀!……
“這么多錢?我怎么可能有這么多錢!”安饒看著自己的手機, 完全無法理解這整件事情。
“啊,哥,這是你有次買了兩張彩票中的啊……”蘇鳴反過來關(guān)心起安饒來, “哥,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這么大一筆錢的來由都能忘呢?”
買彩票中的錢啊……多么離譜又正當?shù)睦碛桑?br />
還沒等安饒再繼續(xù)問下去,蘇鳴的手機就開始響了, 安饒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名字, 就識趣地起身離開, 關(guān)門的時候還聽見蘇鳴用平時難得聽到的溫柔聲調(diào)低低地說著話, 大概就是自己還好讓對方不要太擔(dān)心什么的。
晚上, 蘇鳴的團隊就發(fā)表了澄清聲明, 意思大概不外乎無良狗仔隊故意找角度制造視覺誤差爆假料博關(guān)注,蘇鳴本人行程繁忙當天一直在工作有圖可證,同時呼吁大家無論真假都不要過于壓榨明星的私人生活引以為戒等等。
這份聲明有理有據(jù)客觀理智,很快就博得了所有粉絲的贊同和理解, 而王總也僅僅只是想敲打敲打而已, 并不是什么真的為了錢而窮追猛打的狗仔, 從上熱搜到發(fā)出聲明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事情就已經(jīng)被擺平得干干凈凈, 足以見得魏然的手段。
這個男人, 可以托得起保護得好蘇鳴這個小傻子, 又能夠在自己編織的千絲萬縷的利益網(wǎng)中游刃有余,絕對不是個什么簡單角色,如果這里是游樂園的話,他會不會就是這個游戲的boss?
第二天,蘇鳴照常去公司訓(xùn)練以及準備進綜藝的事情, 安饒也照常去上班,只有柏川這個難得無所事事的家庭煮夫,在家忙活忙活家務(wù)后就溜達出門去給家里的頂梁柱安律師買菜去了——而且決定去離家甚遠的農(nóng)家菜市場買菜,據(jù)說那里的菜是最新鮮的!
安饒今天特別忙,王律師給交代了不少活,不僅麻煩還特別費時間,把安饒牢牢釘在工位上無法脫身,想去天堂島的計劃只能擱置,不過自從知道魏然和蘇鳴的關(guān)系后,說實話,安饒現(xiàn)在也感覺到有些棘手,投鼠忌器啊投鼠忌器,現(xiàn)在根本也無法動得這個人渣半分,除非能夠先把蘇鳴和魏然剝離開來,但是照昨晚蘇鳴和自己表露心跡的情況來看,這個難度可不是一般地大啊……
安饒也有一絲動搖,為什么要管呢,這些罪惡難道不應(yīng)該是司空見慣的嗎?為什么要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呢?可是……游艇上那些年輕又單薄的身影,自己在法學(xué)院上課時候?qū)W到的公平正義,還有優(yōu)秀男友人民警察柏川對自己的欣賞和喜愛,都讓他無法對自己發(fā)現(xiàn)的罪惡置之不理。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淋雨卻不去為他打把傘。
手機響了,是蘇鳴,安饒連忙接起來,生怕又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哥!”這次電話那頭的聲音飽滿又清脆,一聽就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喬希退出綜藝了!”
“啊,很好啊!”安饒的嘴角也跟著彎了起來,自己家的這個傻弟弟,能不和喬希在一起工作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到嘴邊的工作機會都推掉了,喬希這樣的決定也確實十分地反常啊,安饒可沒閑工夫管別人,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可能是因為喬希的退出讓兄弟倆的心情一片大好,倆人居然絮絮叨叨聊了好一會兒才掛電話。
事實證明,好心情確實會對工作效率有所影響,因為蘇鳴早晨的好消息,甚至連王律師留下來的枯燥文件整理工作都顯得有趣了許多,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xù)到下午一個陌生電話的打進來。
“喂?”此刻的安律師嘴里叼著一只中性筆,正在賣力地翻著文件做標記,聲音也因為嘴里的筆而含含糊糊。
但是電話對面的人顯然對此毫不在意。
“請問是安饒先生嗎?”對面是一個沉穩(wěn)的陌生男人的聲音,背景聲音很嘈雜,有很多人在同時說話。
“是我,有什么事嗎?”安饒皺了皺眉,心中已經(jīng)開始有了不太好的預(yù)感。
“我是西城區(qū)派出所的警察,柏隊今天在西城菜市場見義勇為抓小偷,但是在和小偷打斗的時候不慎撞到石頭昏迷了,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
安饒嘴里的筆掉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
等安饒趕到醫(yī)院見到柏川的時候,他還在病床上昏睡,頭上的傷已經(jīng)被紗布包扎了起來,看不到傷口具體的樣子,但從臉上還沒來得及擦干凈的血跡來看,被撞的那一下應(yīng)該非常嚴重。
人雖然很慘,但病房里倒是十分熱鬧,等警察趕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見義勇為好市民正是本城著名刑偵支隊長,這不,人還沒進醫(yī)院呢支隊的人就全呼啦啦地到場了。
“初步診斷是被撞得腦震蕩了,需要留院觀察一晚上看看病人有沒有頭暈和嘔吐的情況。”醫(yī)生拿著病歷板一邊說著醫(yī)囑一邊在病歷上刷刷地寫著注意事項。
站在一旁的安饒看著睡在床上的人,強自壓下心頭亂七八糟的情緒,努力把醫(yī)生叮囑的注意事項一個字一個字地刻進心里,再體面有禮地送走柏川的同事們,這才疲憊地在柏川的病床旁坐下。
安靜的單人病房里只剩下檢測器發(fā)出的規(guī)律單調(diào)的聲音,柏川還沒有醒,安饒伸手抹了一下柏川臉上殘留的血漬,然后張嘴含進自己的嘴里,口腔中頓時充斥帶鐵銹味道的腥咸味道,是血的味道,安饒握住柏川有些涼意的干燥的大手。
柏川的手很大,骨節(jié)分明卻手指修長,雖然因為常年在一線而手掌滿是傷痕和各種繭子,但不得不說依然是雙漂亮又充滿男人味兒的手。
看著眼前熟睡的男人的臉,之前那種若隱若現(xiàn)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生活總是充滿各種不確定的偶然事件,比如走在路上可能遭遇車禍,伏案寫字可能突然停電,出門吃飯可能被惡犬襲擊,這都是偶然的、隨機的、不可遇見的事情。
但是有些偶然的隨機事件,如果有心人稍加分析,就會發(fā)現(xiàn)在這些看似偶然的事件里其實隱藏著某種宿命般地規(guī)律。
而身為律師善于挖掘事務(wù)本質(zhì),同時又是一名擅長使用excel的優(yōu)秀牛馬的安饒,則更是有心人中的翹楚。
安饒低頭把自己的臉埋進雙手,使勁上下搓了好一會兒,心慢慢靜下來后,之前若隱若現(xiàn)的感覺便帶著規(guī)律的骨架,被安饒從渾濁不堪的潭水中拎了出來。
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密且雜,但全都圍繞著蘇鳴和柏川發(fā)生,并且全都是些生活或者工作上的起起伏伏,看似稀松平常,可再仔細想想呢?
第一次,蘇鳴剛開開心心接到熱門綜藝的邀約,柏川就因為舊傷復(fù)發(fā)摔跤刺破手掌;第二次,柏川因為舊傷復(fù)發(fā)被領(lǐng)導(dǎo)知道喜提十日病假,蘇鳴就收到喬希也同樣參加綜藝的壞消息;第三次,柏川恢復(fù)神速且案件突然告破,蘇鳴卻被人撞破戀情惹上麻煩;第四次,也就是今天上午,蘇鳴開開心心地和自己分享喬希退出綜藝的新聞,緊接著柏川就腦震蕩了。
柏川和蘇鳴,他生命中最重要最在意的兩個男人,仿佛被命運的大手親自安置在了天平的兩端,一邊高高揚起另一邊就會低低墜落,此起彼伏,從來沒有平衡的時候。
而他們二人之間此起彼伏的不是別的什么東西,好像是……好像是氣運。
對,就是氣運,就好像柏川和蘇鳴正在共用等量的氣運,蘇鳴運氣好就會讓柏川倒霉,而柏川一旦走運就必須以蘇鳴失落為代價。
所以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呢?這些大概還只是小打小鬧的開胃菜吧!安饒給床上還在昏睡的柏川仔細掖好被角,然后打開手機里的機票購買軟件,選了一張最近出發(fā)的去往地球另一端的一座免簽小海島的機票,然后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就點了確認。
“叮當。”安饒看著手機上顯示的購買成功的消息意外地挑了挑眉。
印象中游樂園每一個游戲板塊之間始終隔著濃濃的霧氣,顯然,這些游戲之間或者說boss之間是有邊界的,如果一個游戲能夠無限延展,那就不是什么恐怖游戲小boss了,那是創(chuàng)世神。
所以如果這里是游樂項目,那么它一定會有一個范圍,就好像海盜船的范圍就是船,迷宮的范圍就是魔方,而喜事的范圍就是整個幸福村一樣,這個游戲的范圍絕對不可能是整個地球。
但是機票居然訂成功了?安饒看著手機上購買成功的界面笑了一下,走出病房外,告訴護士多多關(guān)注一下一號房的病人,自己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啊?那您什么時候回來,病人醒來可能會行動不方便需要人在身旁呢。”小護士有些為難道。
“很快,不會太久的!”安饒拿著手機朝小護士微微一笑,然后就匆匆離去,留下被漂亮青年極具魅力的笑容晃得小鹿亂撞的護士獨自在風(fēng)中凌亂。
護照在包里,身份證和銀行卡在錢夾,安饒背著總是攜帶著證件的包攔了輛車就朝機場匆匆趕去。雨勢開始變大了,在車窗上沖刷出一條條蜿蜒的溝壑,窗外的世界是一片看不清楚的迷蒙,就好像是游樂園中用來隔開游樂項目的濃霧一樣。
所以這些雨霧到底是因為下雨天導(dǎo)致的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呢?安饒的手指開始在手機上有節(jié)奏地敲了起來。
事實上,在參透蘇鳴和柏川二人氣運相連的時候,安饒幾乎已經(jīng)可以完全確定這就是游樂項目了,甚至可以再大膽一點,這是一個專門為自己量身打造的用來圍狙自己的游樂項目。買機票去機場這種事情,可以說是安饒的完全是出于任性的挑釁。
——我知道我在游戲里,有本事你讓我真的飛到地球的另一邊呀,來呀,放馬過來呀!
第104章 跳樓機8 他贏了,游樂園不得不承認它……
機場里人很多, 熙熙攘攘來來往往,不斷地有巨大的白色鋼鐵巨鳥抬頭沖入濃霧,又不斷有飛機沖出濃霧而降落。安饒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墻旁, 看著緩慢滑行出去在跑道上排隊等待起飛的飛機,嘴角浮現(xiàn)一絲揶揄的笑意,還挺逼真。
那么,現(xiàn)在他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安饒隨便找了個座位閑適地坐下, 然后從旁邊的書報架上隨意抽出一張報紙看了起來, 這是一張今天的報紙, 內(nèi)容詳實, 數(shù)據(jù)正確, 甚至連走訪企業(yè)的區(qū)領(lǐng)導(dǎo)的名字都沒有弄錯。
很快,廣播大廳中便響起了機場廣播聲,悅耳的女聲反復(fù)說著同一段話:“親愛的旅客,我們抱歉地通知您, 您所乘坐的TN5349號航班, 因天氣原因取消飛機計劃, 為避免影響行程, 您可以選擇非自愿全額退款或首次免費改簽。”
女聲在偌大的T1國際航站樓里循環(huán)反復(fù),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有的人露出驚訝的神色而更多人的則依舊一臉冷漠, 在這座全國最先進漂亮的航站樓的一個小小的角落,無人注意到,一個漂亮瘦削的青年,抬頭看著顯示屏中滾動的航班表上那個鮮紅的CANCELLED笑得一臉暢快。
他贏了,游樂園不得不承認它能力有限。
怪物畢竟是怪物, 除了在沒有神力的人類面前張牙舞爪以外,也沒什么毀天滅地的能力。
安饒從容地站起來,仿佛樂隊指揮一般優(yōu)雅地理了理衣褲上的褶皺,再一絲不茍地將手里的報紙重新折好放回到書報架上,然后大步朝機場外走去。
似乎這還不夠過癮,安饒甚至在回醫(yī)院的車上就又難得地十分幼稚地欠嗖嗖地給自己買了一張去風(fēng)城的高鐵票,這次的行程更為合理,相較之剛才那張長達十五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五個小時的高鐵行程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但幾乎是在點下購買確認按鈕的同時,安饒的電話就開始響起來了。
“喂,王律師?”安饒的聲音簡直可以說是輕快的。
“今天交給你整理的文件整理好了嗎?”
“還差一點,今天需要嗎?”
“這個項目我們拿下來了,既然前期文件是你整理的,那就繼續(xù)跟下去吧。”王律師的話語聽不出來情緒,但是這確實是正常的工作安排,甚至看不出任何刻意為之的痕跡,在這一點上,安饒也不得不佩服游樂園的縝密——即便是簡單粗暴的阻止,也阻止得合情合理。
所以,高鐵票也作廢了,安饒聳聳肩。
回到醫(yī)院后,那個圓臉小護士立刻迎了上來:“終于回來啦?”
“他怎么樣?”安饒一邊問著一邊給在值班的每一位小護士遞上剛剛在樓下買的甜點奶茶,“麻煩你們照顧了。”
接到奶茶的小護士們開心道謝然后全都喜滋滋地搖頭:“不麻煩不麻煩,照顧睡美人有什么麻煩的!”
安饒:……
柏川還在睡,但神色比之前安詳很多,臉上的血漬已經(jīng)都被細心地擦去,看樣子那幫小護士確實對這位睡美人照顧有加。
其實仔細看上去,眼前的柏川和游樂園里的柏川的臉是一樣的,雖然氣質(zhì)改變了但是這個人還是這個人,他就是柏川,就是自己最為在意和深愛的人,是不可或缺的另一半是絕對無法容忍他有任何閃失的人。
安饒想到機場里自己看的那份報紙,既然可以確認這是游戲而報紙又那么地真實,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游戲是建立在真實世界之上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這里發(fā)生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會在真實世界里發(fā)生?這里死了的人是不是也會在真實世界里死掉?
那柏川和蘇鳴,他們,會因為自己的選擇而死嗎?
他們在這個游戲里的角色是什么?是玩家?是npc?還是用來針對自己的工具?
安饒輕輕握住柏川的手,原本干燥溫暖的手因為輸液而冰涼蒼白,那種在柏川睡著后感受到的奇特的非人感又出現(xiàn)了,他仿佛是一個陷入沉睡沒有被喚醒的人偶,因為還沒有到情節(jié)觸發(fā)點而只是一團具象化了的數(shù)據(jù)。
所以,這個時候的柏川會感覺到自己在握著他的手嗎?會做夢嗎?會真的因為腦震蕩而難受嗎?
“哥。”一個悶悶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安饒回頭,果然看到穿著寬大外套,戴著漁夫帽和口罩的蘇鳴正站在病房門口,他微微有些駝背,看上去非常憔悴。
“進來。”安饒有些詫異,蘇鳴很明顯有心思,可是按道理來說柏川現(xiàn)在這個樣子,蘇鳴應(yīng)該運氣變好才對啊。
“柏川哥還好嗎?”蘇鳴挨著安饒坐了下來,輕聲問道。
“怎么了,你柏川哥病了難道你不該高興啊?”安饒有些好笑。
蘇鳴定定地看了病床上睡著的柏川許久,這才說道:“哥,我和柏川哥經(jīng)常斗嘴都是為了討你開心,我們倆都是為了讓你覺得這個家始終熱熱鬧鬧的罷了,其實我和柏川哥都知道,你愛我們兩個,我們仨是一家人,誰也離不開誰的。”
“小屁孩,你知道就好!”安饒忍不住笑了。
“可是,”蘇鳴深深吸了一口氣,嘆道,“我不能永遠是你的弟弟,永遠都賴在家里不走,我也會有自己想要成家的人的。”
安饒有些詫異地偏頭看向蘇鳴,卻看到蘇鳴的視線越過眼前的柏川,完全沒有聚焦地看向更遠的窗戶,仿佛在看窗外的雨又仿佛只是無意識地看著眼前的那團明亮的空氣。
“哥,我好羨慕你啊,柏川哥那么好那么愛你,正直又勇敢,是最好最好的人選,你們一定會一生一世一雙人幸福一輩子的。”
“鳴鳴?”
“哥,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柏川哥犯罪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犯罪,你會怎么辦呢?”蘇鳴在說這些的時候,無論是聲音還是眼神都飄忽不定,整個人仿佛一朵被風(fēng)揚起來的蒲公英,無依無靠飄飄蕩蕩,找不到自己的歸宿。
安饒的心,就這樣猛地疼了一下,就好像毫無防備地抓起一個毛絨玩具,卻被玩具里的針扎到了手,毫無預(yù)兆的疼痛才是最疼的。
“其實這個問題問哥不恰當,哥哥是律師,當然不會遇到這種難題,就算柏川哥真的犯罪了,也有辦法幫他洗脫的吧。”
“鳴鳴,”安饒的聲音難得地嚴肅起來,“我是律師,所以如果柏川真的犯罪了,我第一時間要做的不是幫他脫罪,是拉他出泥淖。”
“是么,真的可以拉出來么……”蘇鳴的聲音簡直像是在空中漂浮一樣,沒有任何力氣。
“鳴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從蘇鳴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安饒就已經(jīng)清楚地意識到蘇鳴知道魏然做的勾當了,“你可以告訴我,哥哥永遠可以幫你。”
這句話起了一點點作用,但不多,蘇鳴也只是短暫地愣了一會兒便輕輕搖了搖頭:“沒事的哥哥,就是看到柏川哥這樣有些難過和感慨。”
安饒的心沉了沉,短短一天的時間,早晨還是天堂到了晚上便墮入地獄,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或者說,是因為自己的挑釁讓游戲的進度加快了?
“行吧哥,我還要排練,”蘇鳴強打起精神站起來,朝安饒笑了笑,“哥我先走了啊,等柏川哥醒了我再來看他。”
“好。”安饒也跟著站起來把蘇鳴送到病房門口。
走到門口了的蘇鳴突然轉(zhuǎn)身抱住安饒,把頭枕在安饒的肩上:“哥,我好累呀,我好愛魏然,也好愛現(xiàn)在的事業(yè),我都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他們我會怎么樣。”
安饒愣了一會兒,然后立刻抱住蘇鳴,像哄孩子一樣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你還有我啊,還有哥哥還有家啊。”
“不一樣的,哥,”蘇鳴的聲音從未如此低落過,他沖著安饒慘然笑道,“就好比在你心中,我和柏川哥也一定是有區(qū)別的一樣。”
確實有區(qū)別的,一個是親人弟弟,一個是親密愛人,雖然同樣的不可或缺但感情基礎(chǔ)是不同的,安饒以己度人,很難說服自己讓蘇鳴離開魏然。
等安饒把蘇鳴送到電梯口,看著他安全離開后再回到病房,發(fā)現(xiàn)柏川已經(jīng)醒了,正沖著自己笑得沒心沒肺。
“感覺怎么樣?”安饒連忙跑到柏川床前,幫他把病床升起來,再把枕頭在他腰后墊好,最后按了護士鈴。
“哎,寶貝兒,你說我怎么這么點兒背呢!”柏川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紗布包,十分無奈,“我只是想給你去買點兒最新鮮的菜,沒想到就正正看到一個小扒手摸一個老大爺?shù)陌阏f,老大爺?shù)腻X多不容易啊,這我能不管么我!”
“嗯,你肯定沒法視而不見。”安饒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已經(jīng)彎起了嘴角。
“就是嘛,”柏川一拍被子,滿臉郁卒,“你看我這么強壯,抓個扒手根本不算事兒嘛,可是萬萬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這雨下得到處都是泥巴,我又不熟悉這個菜市場,人是抓到了,然后我也摔了……”
“沒事兒,后來菜市場轄區(qū)派出所來人把那小偷給帶走了,你的同事也都來看過你了呢。”安饒倒了一杯水,確認水溫后才遞到柏川手里。
“什么?”柏大隊長破防了,一拳頭錘在被子上,“我去?!那就是說我抓賊不成反摔成腦震蕩的事他們都知道了?!”
安饒:……
沒想到柏川你偶像包袱還挺重啊……
第105章 跳樓機9 那就這樣吧,去親吻,去擁抱……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溫暖又綿長。柏川出院回家后, 在家休養(yǎng)也耐不住寂寞,每天都會跑到CBD找安饒吃飯,全樓都認識了安律師這位英俊到可以原地出道的刑偵支隊隊長男朋友, 而安饒也因為已經(jīng)和游樂園交了一次手,索性也按部就班地過上了現(xiàn)在優(yōu)哉游哉的日子,就看游樂園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而蘇鳴……蘇鳴的問題可以再放放,再想想解決辦法, 說是想辦法, 但其實魏然和其他參與的大佬的犯罪證據(jù)安饒都已經(jīng)整理好了, 這個雷, 引不引爆, 什么時候引爆, 主動權(quán)都在安饒手里,而既然這個游戲和現(xiàn)實世界相接,且魏然這人的犯罪證據(jù)在他和游樂園有聯(lián)系之前就已經(jīng)被自己發(fā)現(xiàn)了,很明顯, 即便在游戲里去揭發(fā), 也一定會對現(xiàn)實中的魏然整個犯罪團伙造成影響的。
這件事情, 他不能不做。
“嘿!寶貝兒這里!”緊接著喇叭就響了一聲。
安饒循聲看去, 發(fā)現(xiàn)柏川就在路邊, 夕陽下的男人穿著一件簡簡單單的黑襯衣, 雙手插在褲兜靠在車門上, 如同游樂園里的柏川那樣刀刻斧鑿般的凌厲淡漠。
安饒快走了幾步:“你怎么知道我現(xiàn)在出來?”
“因為和你的同事們的關(guān)系比你和他們的更好啊寶貝兒!”柏川嘴角噙著一點笑意,一把攬住安饒的肩膀帶著他上了副駕駛,“先上車。”
“我們?nèi)ツ模俊?br />
“去……我不告訴你!”柏川細心地給安饒扣好安全帶,朝安饒擠擠眼然后繞回駕駛座關(guān)上門。
夏天已經(jīng)到了,經(jīng)久的雨在安饒勘破這里是游樂項目后就已經(jīng)停歇, 安饒按下車窗,微微潮濕的夏風(fēng)吹了進來,溫柔地撫過自己和柏川的臉,車里放著的輕快的音樂,他們從擁擠的城市開到人煙罕至的荒野,天空也從最開始的金紅變?yōu)闇厝釋庫o的粉藍色。
“風(fēng)吹著冷嗎?”柏川開著車,抬手輕輕捋了捋安饒被風(fēng)吹亂了的頭發(fā),柏川開車很穩(wěn),他是一個刑警,對面罪犯的時候可以比罪犯還窮兇極惡,這也是安饒每次都被氣得自己搬家的原因,可在有關(guān)安饒的所有事情上,柏川永遠都是最溫柔最細心的人。
“已經(jīng)到夏天了,”安饒有些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呀,你在我心里比小孩子還要嬌氣,”柏川語氣軟得簡直都快要沁出蜜汁,“那么愛生病,風(fēng)吹一吹我都要心驚肉跳半天。”
安饒沒回答,笑著看向窗外,太陽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沉入地平線,原本粉藍的天空變成澄凈的淡藍色,心也跟著安靜下來,自從確定這是游戲,安饒便可以把自己真正的記憶和現(xiàn)在的記憶分開了,在自己那個簡單無聊的出租屋里,從未出現(xiàn)過這樣一個人,給過自己這么多這么好的愛。
從小到大踽踽獨行產(chǎn)生的所有傷痛都被橫空出現(xiàn)的柏川小心翼翼地撫平呵護,讓他想起自己曾經(jīng)看過的一個講述文物修復(fù)師的紀錄片。
那些偉大的文物修復(fù)師,從塵土里把已經(jīng)破碎了千百年的瓷片一片片拈出來,小心翼翼地清洗干凈,用無限的耐心不斷去嘗試著拼接,然后黏合,最后還原出古董原本的樣子。
柏川需要花多少耐心和愛意,才能一步步地靠近早已不相信任何人的自己,再一點點拾起這個因為不斷的傷害而早已支離破碎的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拼起再精心照料維護,直到養(yǎng)成一個勇敢冷靜愿意維護身邊最重要的人的安饒。
很難的。
車已經(jīng)駛?cè)胍黄瑹o人的海灘,柏川停好車,伸手從車后座勾過來一件外套給安饒穿好,然后才開門放安饒下去。
“咱們走走吧?”
“嗯。”安饒不知道柏川在想什么,但依然順從地點點頭。
傍晚的海灘很涼,海浪在空無一人的海邊吟唱,黑色的礁石如同蟄伏在黑暗里的怪物讓人多少有些害怕是不是會從中突然竄出來什么怪物將他們吞噬。
“寶貝兒你看,星星出來了。”柏川牽著安饒的手,溫?zé)岣稍锏氖终茖拆埖氖终麄兒地包在掌心。
安饒?zhí)ь^看去,明亮的金星綴在一彎瘦月的旁邊,它們周圍再沒有別的星星,一顆明亮的銀色星星和一彎金色的月亮親昵地依偎在一起,在亙古不變的海潮聲中和廣袤的天際里,就好像一對被時間遺忘的愛人,永遠都不會分開。
“金星伴月,”柏川也看著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們站在地球上看,月亮每三十天可以追上它的金星,但是如果在宇宙里,月亮因為地球而遠離金星的其余二十九天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它們始終在一起。”
“寶貝兒,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那時候我抓著一個壞小子回局里,正巧碰到你來辦事兒,整個接待室亂哄哄的,只有你,像一朵純凈的白蓮,就這么出挑地站在那里,”柏川一邊牽著安饒往前走一邊回憶道,“我那時候又臭又臟,心里想這個美人好熟悉,就好像已經(jīng)認識了你好幾輩子一樣,就好像從我出生,不,從宇宙誕生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認識你了一樣。”
安饒沒有說話,他想起了迪蒙和柏川在房間里的對峙。
“后來你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你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簡直就是一顆子彈,正中心臟,天吶,就那一眼,我就知道這輩子非你不可了。”
“瞧你說的,如果我是直的呢?”
“那……那我就守護著你,祝愿你婚姻美滿子孫滿堂,我們?nèi)嗣窬欤钌瞄L的就是守護別人的幸福了!”話雖然說得好聽,可是這么咬牙切齒是怎么回事?
安饒抿著笑,跟著被這個假設(shè)氣到的柏川繞過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一個精巧的帳篷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細小的星星燈一閃一閃灑下朦朧的光,帳篷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安饒走近了,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蛋糕。
“生日快樂寶貝兒!”剛深情告白過的柏川此刻卻有些局促,“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不太好看……”
安饒此刻的腦袋卻嗡地一下宕機了,即便是在現(xiàn)在的有柏川的記憶,也沒有過生日的記憶,更何況之前。
從來沒有人給自己過過生日,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曾記得自己的生日,對于一個出生就被拋棄的人來說,生日有什么好慶祝的呢?那一定是不受歡迎的一天,地球上多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海邊的蛋糕其實是很拙劣的浪漫,安饒知道,這是因為游樂園無法創(chuàng)造驚喜而只能從人類固有經(jīng)驗中找到最優(yōu)解,說來說去,居然還有些像AI做的事情。
看到安饒沒有太大的興致,柏川有些慌,磕磕巴巴地在自己身上到處掏:“我還準備了煙火呢,稍等啊我找找遙控器!”
笨蛋。
海邊蛋糕帳篷月相,拙劣的布置老套的情節(jié),可一臉惶恐手忙腳亂地討安饒開心的柏川還是直接擊中了安饒的心,讓他再沒有辦法去分辨真假,安饒按住柏川的手,雙手穿過柏川的肋下,緊緊將他抱住。
就在安饒按住柏川的時候,遙控器恰巧被按下,整個海岸線都被煙火點燃,海浪將絢爛的煙花分割成一片一片,如同海底同時閃耀起萬顆繁星,所有的顏色和壯麗都不足以形容眼前這一刻的美景,即便煙花和蛋糕都是如此的凡俗,可是蛋糕是柏川做給自己的,煙花也是為自己而綻放,一切的頻繁在這一刻都鮮活得無與倫比。
安饒突然感受到了浪漫的意義,不是一塊蛋糕一枚煙花,而是有那么一個人,愿意花很多很多時間為你制作那么一塊蛋糕,為你布置那么一出美景,只為你,這就是愛了。
“我愛你,柏川,我愛你!”安饒捧住柏川的頭,仰頭吻住還有些惶恐的英俊的高個子男人,在柏川的驚訝中,不斷加深這個吻,唇舌糾纏,氧氣耗盡,津液從嘴角被壓迫擠出,安饒心中涌起澎湃的愛意。
那就這樣吧,去親吻,去擁抱,去愛吧,去燃燒,去疼痛,去他媽的吧!
柏川黑色的襯衣被急切地扒開,而這份急切則換來了更加激烈和強勢的回應(yīng),白色的襯衣被拉出褲腰,金屬褲鏈被拉下的聲音在海浪中也聽得分明。
在被排山倒海的海浪壓倒的前一秒,安饒只想感謝那個帳篷,讓他不至于滿身都是沙。可真當滾進帳篷深處,什么沙什么海他統(tǒng)統(tǒng)都沒辦法分神去思考,柏川霸道地將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拉到自己身上,或者說,那些熾熱的親吻,用力的擁抱和陌生的疼痛讓他感覺整個宇宙都只剩下柏川,而他自己,只是一個載體,用疼痛承載著失控的海浪。
在澎湃的海潮聲,安饒感覺自己在被淹沒,而被游樂園壓抑已久的靈魂卻得到了自由。
安饒蜷在柏川的懷里,聽著他的呼吸,聞著空氣中微微的不算好聞的腥膻味兒,覺得就這么死了,也是可以的。
“寶貝兒,”饜足的柏川,像某種大型的貓科動物,懶洋洋地收起利爪,溫柔地照顧著自己懷里的珍寶,“餓了吧?”說著便起身出去拿帳篷外放著的蛋糕。
安饒?zhí)稍诖采希粗卮ū臣闺S著他的動作而鼓張的漂亮肌肉,看著肌肉上眼熟的刀傷槍傷砍傷擦傷之外,還新增了新鮮的抓傷——那當然是安律師的杰作。
看著他只穿著一條工裝褲彎腰出帳篷去拿那只可憐的蛋糕,突然只剩下安饒自己的狹小空間里,安饒突然想到,如果這是現(xiàn)實世界,那么柏川呢?他在哪里?他是誰?身體里不可言說的疼痛還在告訴著自己,二人的肌膚之親是那么的真實,空氣里的曖昧氣味簡直鐵證如山。
或許,安饒想到迪蒙看向柏川的尖利,依照游樂園的邪性和迪蒙的癲狂,柏川就是柏川,只不過被安排了某種人設(shè),如果柏川在這里死了,可能就是真的死了,蘇鳴也一樣。
像是某種感應(yīng),安饒思及此處,柏川剛好捧著蛋糕掀起簾子走進帳篷,而安饒的電話也在這一刻響了起來。
第106章 跳樓機10 這是一個平和、普通、陽光……
“哥!”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掃之前在病房里的疲憊頹敗,讓安饒聽在耳里也不由得隨之笑起來。
“怎么了,這么開心。”安饒舉著電話, 用口型告訴柏川打電話的人是蘇鳴,而柏川照舊也用口型罵著這個老是攪人好事的小兔崽子。
“是呢!哥,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對面的聲音聽上去簡直可以說是雀躍了,安饒閉上眼睛, 幾乎可以想象那個傻小子在電話那頭開心得蹦蹦跳跳的樣子。
“什么好消息?”安饒臉上沒了笑意, 他明白好消息的代價, 蘇鳴有好消息意味著柏川就要倒霉,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又會是什么花樣。
“公司幫我搞定了成館的演唱會!我要去成館開演唱會啦!”蘇鳴簡直高興壞了。
“啊!太棒啦!鳴鳴真的太棒了!”即便知道會有代價, 但這個消息依然讓安饒振奮不已, 成館是嵐城乃至全國最大也是最好的體育館,是所有明星最夢寐以求的舞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去成館開演唱會,它是崇高的榮譽是最高級別的認可, 有著眾多明星望而卻步的門檻, 去過成館意味著就是認證的巨星, 接下來就是數(shù)不清的資源和巨大的流量, 前途不可限量!
而蘇鳴能去成館, 除了蘇鳴自己的優(yōu)秀外, 當然也離不開站在他身后的魏然的能量。如果這個時候把魏然這個人渣揭發(fā)出來, 蘇鳴無疑也會半空隕落,不會再有重新站在舞臺上的機會,畢竟永遠不缺的是漂亮的人和才華,最稀缺的永遠是資本和機會。
“哥,你和柏川哥在家嗎?我來家里吃吃飯吧, 我馬上就要進綜藝了,綜藝錄完第一期就要封閉訓(xùn)練為成館的演唱會做準備了,接下來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和柏川哥了呢……”
“沒問題,我們今晚不在,明天中午來家里吃飯好嗎?”安饒一邊說著話一邊看著柏川點蠟燭,最愛的人都這么好這么優(yōu)秀,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天長地久該多好。
“好啊!就這么說定了!代我向柏川哥問好啊!哦對了,哥哥生日快樂!”蘇鳴歡快地說著話,很快安饒在聽筒里就聽到有人在那邊叫蘇鳴,好像是找他有什么事。
“嗯,快去忙吧,明天中午家里見。”
“那只沒斷奶的小兔崽子又怎么了?”柏川對蘇鳴那就是典型的口嫌體正直,明明和他一樣對他關(guān)心得要命,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弟弟,可就是嘴上偏偏對他刻薄得要死。
“蘇鳴要去成館開演唱會了。”安饒放下電話告訴柏川這個好消息,嘴角還掛著特別驕傲的笑容。
柏川愣了一下,隨即搓著手笑道:“嘿,這小子,可以啊!到時候記得給咱倆送票啊,要位置最好的!”
“嗯,他說明天中午來家里聚一下,他之后要去綜藝和忙著準備成館的演唱會,估計要一段時間見不到咱倆了。”
“可以啊!明天我掌廚!”柏川把蛋糕挪到安饒面前,“寶貝兒許愿吧!”
蛋糕是柏川自己做的,那一圈不規(guī)則的裱花和簡直是帕金森才能達到效果的粉色紅心圖案可以作證,哪家蛋糕房能夠出品這種貨色,那它絕對連試營業(yè)期都撐不過。
但是安饒依然很喜歡,喜歡白色蛋糕上的粉色桃心,喜歡巧克力醬寫出來的A&B,喜歡花體的forever.安饒閉上眼,腦子里確實一片空白,這個世界的主宰如果是迪蒙的話,即便他能讓自己美夢成真也決不向他祈求任何愿望,決不!
“寶貝兒許了什么愿呀?”柏川看著安饒睜開眼,笑瞇瞇地問道。
“說出來就不靈了。”安饒說完,一口氣吹滅蠟燭。
“是的是的,咱不說!”柏川啪啪地開始鼓掌,然后切了很大一塊蛋糕遞給安饒,“內(nèi)餡兒是你最愛的芒果,嘗嘗看,我怕蛋糕店的芒果不新鮮,芒果都是我自己今天去挑的呢!”
被嘴里的芒果甜到了,安饒抿了抿嘴,突然玩心大起地用手指刮起一點奶油點到柏川的鼻尖上。柏川被這猝不及防地攻擊弄得一愣,隨即便報復(fù)心極強地嗷嗚一聲朝安饒撲了過來。
很快,玩鬧就變了味道,柏川舔掉安饒臉上沾著的奶油,然后懲罰地逼著安饒張開嘴,兩個人接了一個滿是奶油和芒果香氣的吻,本來就沒有穿好的衣衫再一次被揉皺扔到一旁,重新來過的疼痛和歡愉都染上了奶油和芒果的香氣,變得讓人難以忘懷。
天空中的月亮和金星開始被迫離開對方,新的一天開始了。
這一天是周末,因為蘇鳴要來的緣故,安饒和柏川改變計劃從海邊連夜回了家,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忙活起中午的午餐。
安饒在廚房心不在焉地洗著蘇鳴最愛吃的草莓,突然聽到柏川在一旁“呀”地一聲:“我忘記買醬油了!家里沒醬油了!”
“我去買吧。”安饒把草莓放在一邊,轉(zhuǎn)身就往廚房外面走。
“不行不行,我去,你……”柏川頗具意味地輕輕揉了揉安饒的腰,有些騷氣又有些得意地叮囑,“今日不宜過多走動。”
安饒:……
柏川出門的時候,安饒無意識地瞟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時鐘,現(xiàn)在是中午十一點半,離和蘇鳴約好的十二點半還有一個小時,這只是下意識地對時間的關(guān)注,就連安饒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會有什么問題。
屋子里十分安靜,只有安饒洗水果洗蔬菜以及人類在廚房里忙活應(yīng)該有的聲音,當然,也就能夠非常清楚地聽到屋外的各種聲音,樓下小吃店開始拖桌子搬板凳聲,大媽在街邊打罵孩子的呵斥聲,臨街小鋪促銷的喇叭聲,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聲。
這是一個平和、普通、陽光燦爛的周末。
直到安饒聽到車輛不正常疾馳的巨大聲音以及隨之而來的重物撞擊聲,在樓下傳來的一片驚叫聲中,安饒猛然反應(yīng)過來,柏川!
安饒把手里的東西一扔,甚至連換衣服都顧不上,穿著拖鞋就急忙往樓下跑,剛出門洞口就看到一輛斜斜的撞進了圍墻里的重型卡車,駕駛座已經(jīng)被撞癟,淅淅瀝瀝地淌著血,而大卡車后面一點的地方圍著厚厚的人群,已經(jīng)有人報了警和打了120,安饒使勁分開人群,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是讓安饒永生難忘的場景,自己最心愛的男人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襯衣被鮮血浸透,腿和胳膊都以正常人類無法做到的方式彎折著,安饒看過好幾次柏川在醫(yī)院里的樣子,病床里的柏川,傷口都被妥帖地安頓好了,人雖然不能算體面但也干干凈凈地躺在同樣干干凈凈的病床上,他從未見過如此……如此破碎的柏川。
安饒腿一軟,直接在柏川身邊跪了下去,他抖著手想去碰碰柏川卻又害怕給他造成二次傷害而不敢,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自己涌出,吧嗒吧嗒砸在地上,和越來越多的涌出來的血混在一起。
“柏川……”安饒泣不成聲,眼淚很快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只留下血紅的一片。地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這不是柏川,柏川是不論在任何時候都會對自己有回應(yīng)的人!
120的急救車很快到了,在一片恍惚中,他看到好幾個穿著白色藍色衣服的人把柏川放上擔(dān)架抬進車中,他剛準備追過去卻被人拉住手,似乎有人在他耳邊說著話,可是他聽不清也看不清,有人把他拽進車里,緊跟著那輛閃爍著□□的救護車朝醫(yī)院呼嘯而去。
“哥……”駕駛座里的人緊緊握住安饒的手,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安饒,“你別怕,柏川哥會沒事的。”
“柏川哥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這次也一定會沒事的!”蘇鳴聲音有些顫,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孩子,哪里見過這樣慘烈的事情。
安饒終于從巨大的沖擊中緩過了一點神,他的眼神開始聚焦,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披著一件陌生的外套。
“這件外套是誰的?”安饒遲緩地問道,話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粗啞怪異,仿佛嘶吼過很久一樣。
“我不知道,哥,我一過來就看到你跪在地上給醫(yī)生……”蘇鳴咳了一聲止住話頭,“那時候你身上就穿著這個,可能是哪個好心人怕你著涼吧。”
安饒沒再說話,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只是伸手脫掉那件來路不明的外套,而在把外套扔到車后座的時候,從衣兜里掉出了一個紙團,砸在車地毯上。
一個紙團砸在蘇鳴兩百多萬的車里,理論上不應(yīng)該會制造出任何能夠被人注意到的聲音,可安饒就是聽見了,那個紙團仿佛在故意強調(diào)自己的存在感,讓安饒根本無法忽視。
那一點點窸窣的聲響卻仿佛是一記洪鐘,讓安饒的心有了一絲清明,他撿起那個紙團,展開,然后嘴角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隨即,安饒讓蘇鳴停車,然后打開窗,將紙團連同那件外套全都扔進車外的垃圾桶。
“怎么了?哥?”蘇鳴不解。
“沒事,我不穿別人的外套。”安饒聲音依然嘶啞,但顯然平靜許多,“繼續(xù)開吧,說不定你柏川哥已經(jīng)醒了,在等我們呢。”
“哦。”蘇鳴不敢說話,只敢悶頭開車。
一個皺皺巴巴的被人丟棄的紙團在垃圾桶中展開著,紙團上歪歪扭扭寫著兩個字:“銷毀。”
銷毀,安饒甚至連警都懶得報。
蘇鳴的車開得很快,即便剛才停留了一會兒也不妨礙繼續(xù)跟上前面的那輛急救車,柏川在里面怎么樣了?醒了嗎?身上疼嗎?
安饒盯著前面不遠處的急救車,眼眸黑沉得仿佛一座深潭。這是來自游樂園的安排,當然,也是來自魏然的警告。所以柏川不會死,只是這次不知道需要遭受什么樣的折磨。
柏川的車禍是蘇鳴去成館開演唱會的對價,那么接下來呢?接下來需要他做什么,或者說,游樂園到底想要自己干什么。
他無比清醒地看著柏川被火速送進搶救室,看著搶救室的紅燈亮起,看著不斷有醫(yī)生進進出出,看著有護士來找自己簽字,看著搶救室的紅燈熄滅,看著柏川被蓋好被子推進了ICU。
“你好,你是柏川先生的家屬?”一個醫(yī)生走了過來問安饒。
第107章 跳樓機11(完) 那些幸福也不過就是……
“是的, 我是。”安饒點點頭。
那醫(yī)生有些詫異于安饒的冷靜,但也沒詫異太久,見安饒情緒控制得不錯, 也只是短短地踟躕了一會兒就繼續(xù)說道:“病人被撞得很厲害,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嚴重腦損傷陷入昏迷,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什么是最壞的打算?!”旁邊的蘇鳴簡直開始尖叫了, “醫(yī)生你重說一遍, 最壞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安饒朝蘇鳴揚了揚手示意他不要胡攪蠻纏, 然后轉(zhuǎn)身看著醫(yī)生:“最壞的打算就是人救不活了, 對不對?”
“呃……”醫(yī)生被眼前這人冰冷的氣勢嚇到, 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 “是的。”
“我以為最壞的打算是他會一直這么昏迷著,”安饒輕聲嘆道,“一直昏迷著居然都不是最壞的結(jié)果……”
“柏川先生最好的結(jié)果可能就是植物人狀態(tài)了,”醫(yī)生沒有給安饒幻想的機會, “他被撞得太厲害了。”
一記炸雷響徹天空, 晴了沒兩天的嵐城又迎來了暴雨。
“什么?!”蘇鳴沖過去一把拽住醫(yī)生的雙臂, “你說什么?上你們最好的機器最好的藥!我們出得起錢, 多少錢都出得起!”
“這不是錢的問題, ”醫(yī)生有些無奈, “他的腦損傷太嚴重, 最好的狀態(tài)就是植物人,當然我們不排除有醒來的奇跡,最壞的結(jié)果當然就是突然的器官衰竭,這也不是不可能,他的內(nèi)臟受損嚴重, 如果不精心養(yǎng)護,隨時都會有衰竭的可能。”
“精心養(yǎng)護!我們當然精心養(yǎng)護,多少錢都可以!用最好的藥上最好的設(shè)備!”蘇鳴都快跳起來了。
反而是安饒,站在一旁看著蘇鳴對著醫(yī)生大喊大叫,心里卻開始不斷地盤算起來:游樂園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算是在赤裸裸地威脅了,銷毀證據(jù),柏川不一定會醒過來,舉報揭發(fā)的話,則柏川一定會死而且蘇鳴也一定會失去一切。
還真是算無遺策。
柏川住的ICU病房今天不能進人,安饒枯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又累又疲倦,緊繃且遭受了重創(chuàng)的神經(jīng)在昏暗的走廊燈下松懈了下來,他無力支撐地靠著病房走廊冰冷的走廊睡了過去。
夢中,他又一次站在了游樂園里,鐵柵欄再一次在自己和柏川中間關(guān)上,他站定,看著眼前黑黢黢的井口許久,然后獨自一人向井口走去。
黑色的井口瞬間吞沒了安饒,等眼前再亮起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個跳樓機上,在機器發(fā)出的“咔咔”聲中,他穩(wěn)步上升,眼前的風(fēng)景是他和柏川還有蘇鳴的過往,那些拌嘴、歡笑、擁抱、親吻、渴望……歷歷在目。
他的手邊有兩個按鈕,一個寫著蘇鳴一個寫著柏川,似乎意思就是他必須做出選擇。
跳樓機已經(jīng)升到了頂端可卻遲遲沒有下墜,事實上這座跳樓機一直在上升從沒有中途下墜過,安饒耳邊是獵獵的風(fēng)聲,腳底是嵐城的城市景色,手邊只有兩個按鈕。
選什么呢?
選蘇鳴,意味著魏然的罪惡不會被昭示,意味著蘇鳴會成功在成館舉行演唱會,意味著柏川一定會迎來最壞的結(jié)果。
選柏川,意味著蘇鳴會因為魏然的原因而全面崩塌一蹶不振,意味著柏川會成為喚不醒的植物人。
柏川……似乎怎么選,柏川都不會好到哪里去,但是自己又怎能殺死自己最愛的人?!
兩個都不能選,安饒坐在高處,腳底是嵐城頂端的狂風(fēng),四周是自己幸福的生活,他明白了這個游樂項目的意義。
跳樓機,無論怎么選,自己目前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幻滅,那些幸福也不過就是鏡中花水中月,而自己也一定會從云端墜落,然后尸骨無存。
“哥?”蘇鳴拎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和包子,輕輕推了推安饒的肩膀,“哥?”
夢境消散,安饒慢慢睜開眼,眼前是自己的弟弟蘇鳴。
“哥,醒了吃點兒東西吧!”蘇鳴蹲在一旁,把手里提著的保溫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再把吃的一樣一樣地從保溫包里拿出來,“你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趕緊吃一點,你可別倒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柏川哥醒來又要罵我了。”
沒一會兒,安饒的手里就被塞了一碗米香四溢的小米粥。
跳樓機,柏川,蘇鳴,自己……
安饒低頭看著手里溫暖的粥,如果這是一個叫跳樓機的游樂項目的話,那么boss在哪里?
“鳴鳴,你還記得紐卡索公爵嗎?”安饒垂眼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蘇鳴,“或者別墅里的捉迷藏?或者幸福村?”
“什么?”蘇鳴迷茫地看向安饒,很快,迷茫就轉(zhuǎn)為驚恐,“哥,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安饒輕輕搖了搖頭,捧起手里的粥慢慢喝了起來。
剛才的夢境無疑是一個提示,但是游樂園真的會那么好心讓自己只是簡單地做一個心碎二選一的決定嗎?
柏川其實是一個并不存在的人,而蘇鳴也只是一個相識于游樂園的陌生小孩兒,之所以讓自己在這兩個人里面二選一,是因為自己的現(xiàn)實生活中甚至找不到一個自己在意的人,安饒笑得無奈又凄涼,自己在跳樓機里的生活有多幸福美滿,現(xiàn)實中的生活就有多孤單凄慘。
突然,走廊的盡頭傳來一陣騷動,一堆醫(yī)生和護士急沖沖地往柏川所在的ICU病房跑來,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商量著什么,絲毫沒有考慮病房外家屬心情的打算。
蘇鳴“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抓住一個小護士就問情況,小護士沒時間回答,丟下一句病人情況不穩(wěn)定就跟著醫(yī)生匆匆走進病房里。
病人情況不穩(wěn)定?蘇鳴連忙回頭朝安饒看去,卻發(fā)現(xiàn)哥哥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依然坐在椅子里慢吞吞地喝著手里的粥。
蘇鳴更擔(dān)心了……柏川哥都這樣了,哥哥居然還在喝粥,這不正常啊!難道也出了什么問題?聽說人在遭受到極大打擊的時候,身體的保護機制會自動開啟過濾功能,對于和創(chuàng)傷有關(guān)的一切事務(wù)都會被自動地屏蔽掉……
不過安饒顯然不屬于被自身保護機制保護起來的那一類人,他當然也聽到了護士的話,事實上,這些病情不穩(wěn)定,還有匆匆忙忙的醫(yī)生護士,都是游樂園給自己施加的壓迫罷了。
所以出口在哪里。
清晨微涼的夏風(fēng)從窗外涌入,讓安饒感到一絲冰涼,夢中涼風(fēng)從身邊卷過的感覺突然蘇醒。
高空的墜落,虛幻的幸福,二選一的殘酷……
安饒看著站在icu病房門口一臉緊張和擔(dān)憂的蘇鳴,突然想到,無論是蘇鳴也好,柏川也罷,都是虛幻的,而游樂園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知道這都是虛幻的,所以事實上無論自己選哪一個,其實都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根本,所以這個游戲不會蠢到真的讓自己去做單選題。
那么問題出在哪里呢?
從高空墜落……
突然,仿佛一道閃電劈開混沌,安饒的腦子“嗡”地一聲,是真假!
游樂園里的堪稱完美的幸福生活和現(xiàn)實中孤獨冷寂的悲慘生活,你要選哪一個?
你選了一個,就意味著另一個的崩塌,原來,這一關(guān)里,自己就是那個boss,是那個可以毀滅整個世界的怪物。
留在這里,或許柏川會醒來,蘇鳴也能度過難關(guān),他們最終一定可以擁有幸福的生活。選擇現(xiàn)實,則只有孤零零的自己和無盡地欺騙與背叛。
你選哪一個?
安饒看著ICU病房的紅燈亮起,柏川又將迎來一輪新的搶救,蘇鳴還要回去準備演唱會,而天堂島的荒淫也還在繼續(xù)。
“嵐城最高的建筑物是什么?”安饒冷不丁地問道。
“是……”蘇鳴有些遲疑,但處于對哥哥幾乎無條件的信賴,依然老實答道,“就是哥你工作的那棟寫字樓啊。”
“你知不知道每天從這里跳下去的人有多少?”這是自己到這個虛幻世界后的第一天,王律師威脅自己的一句話。
果然,一切都有預(yù)兆。
安饒放下粥,叮囑蘇鳴好好守在門口,然后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步子越來越快,快到蘇鳴根本追不上,快到還沒等安饒自己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坐進了開往律所寫字樓的出租車上。
跳樓機玩的就是從高空失控墜落的感覺,而自己的生活也是,從美滿幸福到冰冷凄慘,何嘗不是一種墜落,一直處于饑寒交迫之中的人,在擁有了最好的生活后,是否還有勇氣回到之前的窘迫之中?
人人都說拿得起就放得下,可是誰都知道由奢入儉難,非常難,享受過溫暖后誰還愿意再回到天寒地凍的地方,即便自己是在天寒地凍中長大。
安饒不知道別人會怎么選,但是他,他只能選擇真實。
即便真實的蘇鳴只是一個在游樂園里認識的陌生的傻小子,即便真實世界里可能根本沒有柏川這個人。
嵐城又開始下雨了。安饒下車,抬頭看向天空,有云絲絲縷縷地纏繞在寫字樓的腰部,讓人看不到這幢樓的樓頂。
去往頂層信號塔的樓梯黑暗空寂,安饒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如鼓擂般的心跳和沉重的喘息,灰塵因人類的闖入而騷動飛揚,安饒感覺自己的鼻端充滿了塵土的味道。黑暗、寂靜、塵土和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寒冷,仿佛這個世界已經(jīng)被毀滅,只剩下他在茍延殘喘。
不知道走了多久,樓梯頂端的小門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這一路上安饒沒有想太多,褲兜里的電話一直在響,安饒知道是蘇鳴在擔(dān)心自己,可是接不接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只要自己從這里跳下去,就好像跳樓機從最頂端下墜一樣,一切虛假都會破碎,連同正在給自己打電話的蘇鳴,還有正在接受搶救的柏川。
我們終會在另一個世界相見。
門上有一把鎖,因為許久沒有人打開過,鎖上已經(jīng)覆蓋了一層暗黃色的鐵銹,安饒從兜里掏出一個曲別針,掰直,然后從鎖孔插了進去,這是柏川教自己的方法,是他每次都能成功撬開自己新家新鎖的必備技能。
“咣當。”鎖被撬開,粗大的鐵質(zhì)插銷被推開的金屬撞擊聲在狹小安靜的空間里顯得刺耳又響亮,撞得安饒心也跟著一震。
“呼——”巨大的風(fēng)聲從被拉開的小門中鼓噪進來,吹得安饒朝后退了一步。
如果說怕不怕,那還是怕的,只不過安饒在柏川被撞的那一刻起就開始計算,計算整件事情的合理性,計算游樂園的目的,甚至開始計算自己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的那個叫迪蒙的怪物。而接下來的事情發(fā)展以及那個夢,最終能且只能指向一個結(jié)果——他必須死,只有死亡才是這個游樂項目唯一的出口,而這個游樂項目的boss,可以說就是他自己,也可以說是他自己的心魔,他的渴求和他的希望。
安饒頂著烈風(fēng),朝下望,樓下依然有不少游客在嵐城的這座地標建筑物前合影留戀,不知道游樂園會以什么樣的方式結(jié)束這一切,萬一非要摔到地上,安饒對自己接下來會給樓下游人造成的心理陰影表示萬分抱歉。
電話還在嗡嗡作響,安饒最終還是接了電話,在獵獵的狂風(fēng)中對蘇鳴說:“一會兒見,鳴鳴。”
說罷,安饒扔掉電話,翻出欄桿一躍而下,風(fēng)聲獵獵,把自己的襯衣吹得鼓脹起來,腰后那道平日里隱而不現(xiàn)的符咒頓時紫光大盛,他聽到有人在尖叫,明明是嵐城第一高樓,可僅僅只是一瞬間,地面就已經(jīng)在自己眼前了。
安饒在黑暗來臨之前閉上了眼。
“砰!”
第108章 心臟1 “也有可能是你本來就被珍藏在……
安饒在劇痛中醒來。
“咳咳咳咳……”他猛烈地咳嗽, 胸腔仿佛被巨錘砸過一億次一樣疼得讓人神志不清,不斷有血沫混雜著一些內(nèi)臟的碎片隨著咳嗽而從嘴里涌出,安饒勉強睜開眼, 看見自己眼前的是游樂園酒店房間那熟悉的天花板,身旁依然是暖色的床頭燈,他在劇痛中找尋一個熟悉的身影,而那道身影正在手忙腳亂地試圖幫自己止血。
“不用擔(dān)心, ”安饒有氣無力地看著柏川, 這個一直都冷峻淡漠的英俊男人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慌張, “游樂園里不會死人, 我死不了的。”
“可是你疼。”柏川的嗓子啞得可怕, 安饒可以想象, 在自己被吸進跳樓機里的這段時間里,他一定是一直在試圖喚醒自己。
“沒事的,咳咳咳咳!”安饒微微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床單幾乎全部被血浸透, “看來我的情況不是很好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柏川緊緊盯著安饒, 不住地將血沫從安饒的嘴邊抹去, “我叫不醒你, 你的全身都突然開始出血, 然后你就醒來了。”
“嗯, 因為我進入了游戲, 然后在游戲里選擇了你。”安饒沒再說什么,只是朝柏川虛弱地笑了笑,接著就拼命地咳了起來。
咳得驚天動地,簡直是要把自己的內(nèi)臟全都咳出來一樣,柏川連忙將安饒小心翼翼地抱起來, 然后讓他保持一個側(cè)身的姿勢,以免他被自己咳出來的血沫嗆到。
“吧嗒。”在又一陣的痛苦猛咳嗽后,一個白色的小東西混著血沫掉到地上。
“幫我,幫我撿起來洗干凈。”安饒有氣無力地說道,他的胸腔劇痛,仿佛骨頭都已經(jīng)斷裂成一段一段的了。
柏川拿過來一只枕頭墊在床頭,再把安饒小心地靠在床頭,確保他剛好可以看到自己的所有動作后,就彎腰撿起地上的那團混合著血污的白色,去浴室洗干凈后遞到安饒面前。
“是你的一部分嗎?”安饒坐在滿是血的床上,臉色蒼白一頭銀發(fā),仿佛浴血的天使降臨人間,脆弱到幾乎根本留不住。
“嗯,是的。”柏川把石頭湊到安饒眼前,“看樣子,在上一個游樂項目里你是boss啊。”
“也有可能是你本來就被珍藏在我的身體里。”安饒一句情話說完,就又是一陣猛咳。
柏川不敢隨便碰他,只能加快進程:“我去把石頭拼上吧?”
“嗯。”安饒點點頭。
柏川起身把那四塊石頭原樣捧到安饒面前,然后仔細琢磨著石頭上的紋路,將新洗干凈的白石子拼在空心人四肢的最上方,自此,五塊石頭組成了一個完成的人形,有頭有四肢,只差中間的心臟部位的一個空洞就可以把整個人給拼完整了。
“男人,你的心呢?”安饒開玩笑道,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我的心呢……”柏川重復(fù)著這一句話,還沒等兩個人反應(yīng)過來,突然,人形石頭那塊空缺心臟的部位亮起璀璨的藍光,那道藍光迅速將二人包裹住,然后將二人瞬間拉入石塊代表心臟的空缺之中。
一陣仿佛進入游戲的炫目白光之后,柏川和安饒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近似于虛空的地方,半透明的黑灰色由近及遠地?zé)o限蔓延,沒有聲音,甚至仿佛失去了對時間和空間的感知,只有眼前的一團豆大的藍色火焰懸在半空中兀自燃燒著。
“這是什么?這是哪里?”安饒看著那團融融的藍火,莫名地感覺非常親近,就好像那是一位久別的故人,讓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想去靠近。
站在一旁的柏川沒有說話,其實在代表頭的那一塊石頭被放上的那一瞬間,無數(shù)記憶碎片從沉眠的海底浮起,和之前那些破碎的記憶拼接在了一起,柏川的全都想起來了!
鴻蒙之初,混沌一氣天地中孕育出了全知全能的神明,他是天地的代表是至高無上的主神。神在無數(shù)的世界線中穿梭,從各類生靈中體驗并學(xué)習(xí)到了各種情緒,然后把自己不喜歡的情緒,比如憤怒、悲傷、嫉妒、憎惡、仇恨、恐懼之類,全都從自己的大腦里剔除出去,可是主神的產(chǎn)物不會滅亡,這些負面的情緒變成一團黑氣,慢慢汲取天地間的其他負面情緒,反而逐漸有了靈智最終幻化成神的邪惡的對立面,也就是迪蒙。
神明發(fā)現(xiàn)世界因為怪物的吞噬和迪蒙的作亂而不斷崩塌,而神明自己對于怪物們的規(guī)束最終都會因為迪蒙引發(fā)怪物爆發(fā)而不可避免地走向滅亡,因為神靈和世界萬物有規(guī)則,而怪物作惡卻毫無規(guī)則。
在某一條世界線上,神明無意間救下一只純潔無瑕的美麗白鳥,也在這個世界最終崩塌時感傷落淚,白鳥因為神明的眼淚而獲得了魂靈,那滴神的眼淚從白鳥的羽毛上滑落,落到白鳥的腳踝,化成一個金鐲緊緊地套住白鳥的腳。
“現(xiàn)在,你有了我的烙印,不會再會受到任何傷害,即便世界毀滅也不會傷你分毫,除非我死了。”柏川溫柔地撫摸著懷里這只小小的白鳥,這是又一個已經(jīng)瀕臨崩潰的世界給他的饋贈,也是上神絕望中的希冀。
在之后的漫長歲月中,小白鳥始終追逐著柏川的足跡,在每一條世界線中輾轉(zhuǎn)跳躍,不停地穿梭,但他只是一只小鳥,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神的步伐。
每跳躍一次世界線,白鳥就會被污染一次,直到最后一個世界,白鳥終于追趕上了神明,而此時的它已經(jīng)變成一個滿身臟污丑陋不堪的小怪物,只有曾經(jīng)被神明的眼淚濺濕的那根羽毛還保持著白色,柏川認出了它,把全身長滿膿瘡肉瘤的丑陋小怪物白鳥輕輕捧進懷里。
“我會照顧好你。”神明如是說道。
已經(jīng)失去說話能力的白鳥在神明這里得到世間最好的照料和最完美的愛。
在最后這個世界里,神明終于明白壓制和毀滅是沒有意義的,他把怪物們?nèi)际占饋恚o它們制定規(guī)則,允許它們在規(guī)則范圍內(nèi)去狩獵,這個世界終于存活了下來。
收容管束怪物們耗費神明極大的精力,終于在耗盡全力降服一只巨怪的虛弱時刻,神明被蟄伏已久慢慢蓄積了巨大力量的迪蒙偷襲,而在迪蒙轉(zhuǎn)身去殺小白鳥時,已經(jīng)身受重傷的神明為了保護那只天真的小鳥而落入迪蒙的手中。
“我要讓你看看,只有黑暗和憎恨才能最終統(tǒng)治世界!”迪蒙一邊桀桀怪笑地撕碎神明的身體,一邊尖叫,“那只破鳥,既然你那么喜歡那么寵,我就讓你看著他在人間遭千人拋棄萬人憎惡的活著吧!”
神用最后的力氣,將自己的心臟作為容器,收容了包括迪蒙在內(nèi)的所有怪物,而在自己法力消散的最后一瞬,也只趕得上在化為一名棄嬰的小白鳥的后腰處刻上百邪不侵的符咒,再把“安饒”這個名字化成紙條塞進那個可憐又單薄的襁褓里。
即便神明瀕臨消散,即便肉身被撕扯成碎片又被憤怒的迪蒙燒成一塊石頭,即便為了最大可能地折磨神明而將祂虛弱的魂魄關(guān)在心臟最深處,擁有至高無上的神力的神明心臟,依然將怪物們牢牢禁錮其中不得逃離,卻也因為迪蒙的不斷瓦解而日趨衰弱。
迪蒙將心臟囚籠改造成了游樂園,開始欺騙世人進來供怪物們肆意殺戮取樂,同時獲得能量,恐懼、猜忌、憤恨、害怕、嫉妒……迪蒙的力量不斷壯大,直到有一天,迪蒙把安饒帶進了游樂園,同樣被囫圇進來的還有白鳥腳踝的金箍,也就是那個叫蘇鳴的少年。
即便穿心蝕骨之痛就連神明也無法忍受,可神即便要承受靈魂被撕裂的劇痛,也要從自己本就殘缺破敗、千瘡百孔的靈魂上,硬生生撕下一縷,通過迪蒙設(shè)置的專門針對自己的千刀萬剮也不及其萬分之一的酷刑般的禁制后,那羸弱的一縷游魂最終不聲不響地落在游樂園里,以失去一切記憶和法力為代價,落地成人,他失去了一切,在變成柏川的時候腦子里只殘存著一個信念:找到安饒。
“哈哈哈哈哈!”一陣尖銳且癲狂的怪笑突兀響起,很快那陣裹挾極端邪惡氣息的黑色旋風(fēng)再次出現(xiàn),那個雖然五官艷麗但眼角眉梢都帶著邪惡的男人再次出現(xiàn)。
“不愧是神一手帶大的寵物,勘破游戲的速度挺快嘛。”迪蒙戲謔地鼓了鼓掌,誠懇建議,“這團火就是游樂園的核心,是游樂園能夠運轉(zhuǎn)的能量之源,滅了它,滅了它你就可以出去了!試試啊!很容易的!”
“瘋子!”柏川罵道。
“罵得好,哥哥,可是游樂園的核心不就是它嗎?你能否認嗎?”迪蒙嘴角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
安饒緩緩轉(zhuǎn)頭,目光平靜如水,直直看向柏川,輕聲問道:“這是你,對嗎?”
柏川不語,他從不對安饒撒謊,可也沒有力量說出口那個“是”字。
“既然它是你的,那就一絲一毫都不能受到損害。”安饒心下了然,十分認真地望著柏川的眼睛,“至于如何毀滅這座游樂園,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真感人哪!只可惜沒有別的辦法。”迪蒙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建議,“要不,哥哥你告訴他,這座游樂園該怎么毀吧?我也很想聽聽呢。”
“怎么摧毀?”安饒冷笑一聲,“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不就想告訴我就像那些八點檔俗套的肥皂電視劇里的狗血橋段一樣,只能用柏川的命來換這座游樂園的毀滅嗎?”
“那我也告訴你,八點檔的肥皂電視劇里也一定會演他的愛人一定會拼死救下他,最后正義戰(zhàn)勝邪惡,happy ending!”
“哈哈哈哈哈……”迪蒙聽了安饒的話就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笑出了眼淚。
“愚蠢的人類!”
“總比你這只怪物好!”安饒毫不示弱地回懟。緊接著,他滿臉嫌棄地吐槽道,“用命換游樂園,這劇情也太扯太老套了,你們這些神仙啊,鬼怪啊什么的,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創(chuàng)意嗎?!”
迪蒙正想反駁,卻沒防備住一直在旁邊沉默著的柏川突然猛地撲向那團融融的藍火。而迪蒙也反應(yīng)迅速地立刻一把抓住安饒,他尖銳的指甲狠狠掐進安饒脆弱的脖頸,很快,血就從安饒白皙的脖頸上流了出來,紅色在一片蒼白膚色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哥哥,你要是碰你的靈火,我立馬就要了這小雞仔的命。”迪蒙的聲音冰冷,不再偽裝。
第109章 心臟2 “饒饒,好好活下去。”……
“柏川你不要管我, 那是你的靈火你的靈魂,你一定要留住自己的靈魂!”安饒一邊說著話一邊迅速從腕帶中調(diào)出那把漂亮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身后的迪蒙狠狠刺去。
“區(qū)區(qū)人類也妄想傷我?!”迪蒙簡直覺得荒謬至極, 他伸出利爪朝著安饒的胸口迅猛刺去,“去死吧!”
黑色堅硬的利爪輕易刺破人類脆弱柔軟的皮膚,刺入皮膚的利爪立刻幻化出無數(shù)倒刺勾住柔嫩的皮肉,然后毫不留情地向外拉扯:“讓你嘴硬!”
“啊!”安饒痛得失聲大喊, 可刺入迪蒙身體里的匕首卻紋絲不動, 一點也不放松。
“還不放手?!”迪蒙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正當?shù)厦蓪M是倒鉤的利爪往安饒身體里繼續(xù)刺的時候, 突然紫光大盛, 安饒后腰處的符咒如同蘇醒的古老神獸, 全部閃耀浮現(xiàn), 那古老的、屬于最古老的神明的護佑之力,如同靈動的紫色溪流,在安饒身上緩緩流淌。這股力量瞬間化作熊熊烈火,將迪蒙的利爪瞬間融化。緊接著, 紫色光芒從安饒身上傾瀉而出, 化作一座無形卻堅不可摧的牢籠, 將迪蒙死死困在其中。
安饒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熾熱的熔爐之中, 身體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巖漿!在難耐的灼熱之中, 他感覺自己腦子里的某種束縛, 如同被烈火灼燒的絲線, “啪”地一聲斷裂。剎那間,大段大段的記憶,如洶涌澎湃的潮水,鋪天蓋地地將他淹沒……
他看到了自己雪白的羽毛,看到了神明溫柔如同春日暖陽的笑容, 也看到了隱匿在陰暗角落里,窺視著一切的迪蒙,眼中的嫉妒與怨恨如毒蛇般扭曲。
雖然這一切看似漫長,實則不過短短數(shù)分鐘。另一邊,柏川終于觸碰到了那團藍色的柔軟火焰,在被柏川觸碰到的瞬間,那團火焰仿佛有了生命,靈性地順著柏川的口腔,緩緩鉆入他的體內(nèi)。
而已經(jīng)完全想起一切的安饒,在全身浴火般的疼痛中見證了柏川的變化,他原本英俊的五官變成一種帶有神性的人類無法直視的美,身形更加高大,整個人沐浴在淡金色的圣光之中,他是超出渺小人類認知的古老神祇,是宇宙的產(chǎn)物,是……自己始終追隨的最愛的人。
安饒張了張嘴,想要呼喊,卻發(fā)現(xiàn)喉嚨仿佛被堵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柏川已不再是從前的柏川,而是上古神明,凡人不可隨意直呼其名。
“呵,你以為你拿回了靈火就能打敗我了嗎?”迪蒙一把推開被燒得全身無力的安饒,拔出深陷自己體內(nèi)的匕首,扔到一旁,“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那個小可憐嗎?!”
“做夢吧!”
“我煞費苦心打造出這座游樂園,為的是什么?我汲取了這么多的能量,就是為了等你再次出現(xiàn)時,將你打得魂飛魄散,半片魂魄都不剩!”
迪蒙高高舉起雙手,一股股濃重的黑色能量在空氣中瘋狂聚集涌動,然后源源不斷地灌入他的體內(nèi)。在這股黑暗力量的加持下,迪蒙硬生生掙破了紫光囚籠。他的身形不斷膨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仿佛要沖破天際。此刻,在他眼中,眼前的神明竟如同螻蟻般渺小。
“只有黑暗才能征服一切!” 迪蒙咆哮著,一只巨手如同遮天蔽日的烏云,朝著柏川狠狠蓋了過去,“去死吧!”
“我從未想過消滅你。” 柏川神色平靜,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柄匕首,緩緩朝著自己的脖頸刺去。
“不!”安饒在刻骨的灼痛中狂吼,卻疼得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柏川的血噴涌而出。
“饒饒,好好活下去。”話音落下,柏川的血開始噴涌,在空氣中迅速變成血霧,將那個巨大的怪物緊緊纏繞,把它壓制得越來越小。
“不!”安饒怒吼著,巨大的疼痛和悲傷讓他渾身顫抖。
“我是神,我不會死的,放心。”柏川整個人變得越來越透明,最終整個人消失在虛空之中。
“柏川!!!”安饒慌了。
“哈哈哈哈,”被神明的血壓制得連頭都抬不起來的迪蒙邪笑道,“你知道為什么找不到心臟的那塊石頭嗎?你知道為什么你注定要失敗嗎?因為這整座游樂園就是建在他的心臟里,你要毀掉游樂園就是毀掉他的心臟,而你,是唯一可以毀掉這顆心臟的人!”
“來吧,結(jié)束這一切吧!毀滅吧!”迪蒙笑得前仰后合,儼然已經(jīng)陷入瘋癲,“怎么樣,注定要殺死自己最愛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游樂園毀不毀是我的事,但現(xiàn)在我只要你死!!!”安饒全身燃起熊熊烈火,在灼眼的金色烈焰中,一聲清鳴響徹虛空,一只璀璨無比的鳥從烈焰中走了出來。
“鳳凰!”迪蒙滿臉震驚,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怎么可能!”
一切黑暗在鳳凰的金色烈焰中無處遁形,失去能量來源被鳳凰真火灼燒的迪蒙委頓在地,一邊咳嗽一邊桀桀笑道:“哈哈哈,這就是我最想看到的場景,小雞仔,你想要出去,就必須毀了這里,而毀了這里就是毀掉他的心臟,你們永遠都不能同生共死!”
“哦?是么?”一只美麗得耀目的鳳凰神情倨傲地站在迪蒙面前:“我看未必。”
游樂園中的那座玻璃罩里的噴泉突然開始噴涌清澈純凈的泉水,水流沖破玻璃罩,以雷霆萬鈞之力蕩滌一切詭異。所有的玩家都呆愣地看著眼前這座突然逢春的噴泉,而所有居住著怪物的游樂項目里的黑井也同時噴涌出泉水。
柏川的心臟重新開始泵動起神明的鮮血,由鮮血幻化而來的泉水凈化一切,讓怪物重新被束縛,讓邪惡歸于虛無。
“發(fā)生什么了?”蘇鳴喃喃問道。
“不知道,但是我有預(yù)感,這座游樂園要有大變化了。”時以柔看著那座壯觀的噴泉喃喃道。
歡樂餐廳中一片寂靜,宿醉后的信徒們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譚揚坐在沙發(fā)上,和幾名心腹正在小聲商量接下來要進的游戲以及針對要殺的目標制定殺戮計劃。
突然,歡樂餐廳地上的一座裝飾小噴泉開始汩汩地噴出泉水來,這一眼小噴泉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地面上的水開始漫延的時候才有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
“譚爺,這是怎么回事?”最先發(fā)現(xiàn)水流的人驚訝道,“不是說游樂園里沒有水么!”
“不知道,小心這來路不明的水。”說著譚爺示意大家都站到沙發(fā)上去。
只見那泉水慢慢漫延著,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朝躺在地面上人淹去。
“嘶……”水碰到地上躺著的人的胳膊,那人手腕上的黑蛇紋身立刻發(fā)出被灼燒的聲音。
“啊!”那人被痛醒,從地面上彈起來,捂著自己的手腕,驚恐地看著手腕上仿佛遭受強酸腐蝕的黑蛇紋身,“這,這他媽發(fā)生什么了?!”
直到腐蝕到黑蛇紋身上的一片金色鱗片時,事情陡然發(fā)生變化,那個曾經(jīng)被殺死變成黑蛇主人一條儲備命的玩家倏然出現(xiàn),沖著黑蛇主人陰惻惻地一笑:“好久不見。”
“還記得我是怎么死的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餐廳很快成為人間地獄。
“譚爺,怎么辦?!”有人看著沙發(fā)下越來越多的水驚恐地問道。
“不要怕,那水碰到別的地方都沒事,注意不要讓水碰到紋身就行,”譚揚并不是很慌張,他不信那條黑蛇會丟下這一片好不容易打下的基業(yè),“這水也漫不到我們頭頂?shù)摹!?br />
事實上,那條黑蛇迪蒙現(xiàn)在顯然自身難保。
“我全都想起來了。”年輕的鳳凰沐浴在灼灼烈焰之中,每走近一步,代表著黑暗的迪蒙就被消融一分。
“你這個陰暗、骯臟、潮濕又令人作嘔的小丑,”鳳凰幾乎是漫不經(jīng)心的扇了扇翅膀,僅僅是幾顆金色的火星掉落在迪蒙身上,便讓他疼痛尖叫,“你以為以我為要挾重創(chuàng)了祂,你就一定能贏嗎?”
“你以為你的黑暗真的就這么法力無邊嗎?”
“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只脆弱無能的小鳥嗎?”年輕的鳳凰光芒萬丈,周身皆是華光,“是祂教會我一切,護佑我不被傷害,你以為真的是你讓我失憶嗎?是祂封閉了我的記憶,讓我無論受到什么傷害也不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氣,祂給我的愛是你永遠也理解不了的,而你,永遠也別想得逞!”
“哥哥……是不滅的,我作為哥哥的一部分,咳咳咳……”千瘡百孔的迪蒙桀桀笑道,“當然也是不滅的!”
“閉嘴,你也配叫祂哥哥?”
“我聽柏川的,我不消滅你。”
就好像,有快樂就會有難過,有羨慕就會滋生嫉妒,有恐懼當然就會有貪婪,有幸福也一定會有悲傷……即便是神明,也無法免俗。
“我只是要把你壓得永世不得翻身。”
說完,年輕的鳳凰振翅清嘯,整個天地剎那一片光明,所有的陰暗全都無處遁形泯于純凈的烈焰之中。
“我會毀了這里,我也會等柏川回來!”
迪蒙那雙酷似柏川的淡色眼眸中,所映照出來的最后影像,便是那只美麗神圣的鳳凰,用全部的光明和純凈將一切燒了個干干凈凈!
而鳳凰的心臟里,居然藏著一簇淡藍色的火焰,那是在柏川消散的最后瞬間,安饒拼死偷得的一縷神明的魂魄,珍藏于心,即便被神明的靈火灼燒,它也絲毫沒有一絲動搖。
游樂園被神明之血幻化的泉水淹沒,再被鳳凰真火燒毀,所有的黑暗和罪惡都被蕩滌,那些怪物再次被規(guī)則束縛,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初夏的午間,正是打盹的好時間,睡得正香的蘇鳴被自己的同桌推醒:“喂,喂學(xué)神蘇!睡這么香呢?!李老師叫你去她辦公室呢!”
“啊?!”被驚醒的蘇鳴顯然嚇了一跳,使勁一蹬腿就把書桌上的書全都稀里嘩啦地晃到了地上。蘇鳴轉(zhuǎn)頭頂著自己的同桌,那個頭上翹著一撮毛的小胖墩眨巴著眼睛無辜地和蘇鳴對視。
現(xiàn)實生活真好啊!蘇鳴猛地抱住小胖墩,鼻子一酸居然哭了起來。
“呃……那個……好兄弟不攪基哈!”小胖墩張著手,鬼使神差地來了句然后猛然想到對方是學(xué)神,“啊當我沒說,你哪知道什么攪基不攪基的。”
“我知道,”蘇鳴哭得一抽一抽,“我老大就是……”
蘇鳴突然愣住,老大和柏川哥,他們在哪?他們都是真的嗎?那一切……都是真的嗎?
“蘇鳴,”李老師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過來一下。”
辦公室里,李老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做好長期公關(guān)的心理準備后才開口說道:“上次那個比賽你說你不參加,我覺得你的想法很不成熟,雖然這種世界級的數(shù)學(xué)比賽是很難,但是——”
“李老師,”蘇鳴突然抬頭道,“你不用說了,我參加,而且不僅參加,我還要拿獎。”
而在另一邊,時以柔和張勇并肩走在路上,還沒等她想好怎么開口說分手,一輛失控的車就不偏不倚撞向了身邊的男人。
結(jié)束了,時以柔在刺耳的撞擊聲中嘆道。
第110章 終章 屏幕上的進度條很快就……
結(jié)束了。
年輕的安律師坐在自己的電腦前, 深吸了一口氣,最終按下了“Enter”鍵。屏幕上的進度條很快就跑到了盡頭,顯示上傳成功。
“您的舉報材料已經(jīng)受理, 我們將在核實后盡快與您聯(lián)系。”
安饒看著屏幕上的這句話,笑了一下關(guān)了電腦。整間律所已經(jīng)沒有其他人在辦公了,安饒站起來環(huán)視了一圈,然后關(guān)掉燈, 在一片漆黑中朝電梯走去, 他再也不害怕黑暗, 因為那道窺視的目光已經(jīng)灰飛煙滅。
安饒走到自己租住的小小出租屋門前, 掏出鑰匙打開門, 屋里依舊是一片漆黑。
安饒放下包, 朝黑黢黢冷冰冰的屋內(nèi)大喊一聲:“我回來了。”
靜靜地等待一會兒后,再開始慢吞吞地開燈,換鞋。
小小的出租屋干凈整潔,一雙拖鞋, 一個水杯, 一把牙刷, 一塊毛巾, 沒有任何其他人在這里生活的痕跡。
過了沒幾天, 就有警察來到律所, 在所有人面前把王律師帶走了。再過幾天, 令人震驚的天堂島案案發(fā),魏然這位神秘莫測的商人被逮捕的消息占據(jù)了微博熱搜榜榜首足足三天才下降。
魏然被捕后,天堂島全面崩塌,各界大佬全都被牽涉其中,成為娛樂圈反腐的最大新聞。
“面來咯!”一碗面被放在自己面前, 安饒放下手機,對給自己端面的老板道了聲謝便端起了面前的碗開始吃面,他的胃口很小,中午在寸土寸金的CBD吃一碗面便足矣,好在面館老板對自己還不錯,面湯清淡面條勁道,小小的餐館干凈整潔,倒是是一個午間覓食的好去處。
雖然開始吃飯,但是眼睛卻依然盯著桌面上的手機,魏然被捕了,那么蘇鳴呢?這個世界上并沒有一個叫蘇鳴的明星,那么那個叫蘇鳴的高中生呢?他還好嗎?快高考了,也不知道他復(fù)習(xí)得怎么樣了。
真可笑啊,安饒笑自己真是愛操心,連自己最愛的人都護不住還想著別人。
“下面插播一道新聞,全球最高等級數(shù)學(xué)比賽在美國落幕,來自中國畫城的17歲選手蘇鳴一舉奪魁,成為首個在這個賽事中摘得金牌的中國人!”
安饒猛地抬頭,緊緊盯著電視畫面,很快電視畫面上就出現(xiàn)了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他所熟悉的蘇鳴就這樣出現(xiàn)在里自己面前,天才少年依然傻乎乎地撓了撓腦袋:“我也沒想那么多,我來參賽的原因很簡單,想著這個比賽這么重要,得獎了應(yīng)該可以上電視吧,我上電視主要是想找一個人。”
突然,電視里的蘇鳴表情變得嚴肅且急切,他緊緊盯著鏡頭,認真嚴肅中還有著少年人的羞怯和緊張:“我想找的那個人叫安饒,是一名律師,老大,如果你看到這則新聞,可以請你聯(lián)系我嗎?我叫蘇鳴,是畫城一中高三三班的學(xué)生,我……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啪嗒。”安饒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安饒選擇高考最后一門考完的時候去見蘇鳴,在熙熙攘攘心急如焚的考生家長中,安饒倒是一臉平靜地緊緊盯著校門口,他不知道的是,站在人群里的還有另一個老朋友。
“安律師。”時以柔還記得安饒討厭別人和他肢體接觸的事情,只是走近后叫了他一聲。
安饒驚訝地回頭,現(xiàn)實世界里的時以柔漂亮溫柔,眉宇間卻有一絲憂郁。
“以柔!”安饒驚訝道,“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還好,”時以柔點點頭,夏風(fēng)吹拂起她的長發(fā),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龐,“張勇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一輛大車失控不偏不倚恰恰撞到了正走在我身邊的他。”
“嗯,”安饒微微嘆了口氣,“我在游樂園里知道譚揚殺了他,所以在現(xiàn)實世界里,他也會死。”
“是的,我早就預(yù)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所以也不算很難過,只是他父母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兩位老人現(xiàn)在還在痛苦之中。”
“老大!以柔姐姐!”倆人還沒唏噓完,就聽見一個嘹亮又驚喜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一個半大少年“啪”地一下跳到他們面前,“真的是你們!”
說完便一手挽一個:“走,甜品店說話!”
“哎,你爸媽沒來接你嗎?”時以柔朝人群處望了望。
“沒呢,”蘇鳴滿不在乎道,“我這是考著玩,我早就拿到錄取通知書啦!所以純娛樂,我爹媽也就不在乎了。”
“嘖嘖,瞧瞧這學(xué)神發(fā)言……簡直令人發(fā)指!”安饒笑著敲了敲蘇鳴的腦袋。
蘇鳴縮了縮腦袋,朝明顯溫柔多了的以柔姐姐吐了吐舌頭。
甜品店里人滿為患,擠滿了剛剛解放的高考考生。他們望洋興嘆了半天,直到以柔說還是去酒店吧,她昨天就到了畫城,就住在畫城一中不遠的酒店里。
“所以,老大,柏川哥呢?”蘇鳴剛一走進房間就迫不及待地問道,話一出口就被時以柔給戳了一肘子。
“他啊,”安饒假裝沒看到時以柔那一下暗示,“我們失聯(lián)了。”
“哦……”蘇鳴懵懂得要命,“柏川哥那么酷的一個人,應(yīng)該也不愛看電視……沒關(guān)系,總能找到的呢!”
“是啊,總能找到的。”安饒輕聲重復(fù)道,柏川的靈火被自己小心翼翼地保護起來,他拔下自己全身最大最漂亮的羽毛,做成一盞羽毛燈,拆下來兩根自己的鳳凰骨交叉地放在燈中,然后將那團靈火小心地安放在鑿出來的骨髓里,用鳳凰的骨血小心滋養(yǎng)呵護著這一縷微弱的靈火。
就好像這位神明被自己的羽翼包圍保護起來了一樣,就好像千萬年間,柏川保護自己那樣。
這句話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柏川可能根本就不在了,否則按照柏川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這么多天都不出現(xiàn)在安饒面前的。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
“你們是怎么走出游樂園的?”還是安饒主動挑起別的話題。
“啊,其實我們也不清楚。”蘇鳴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時以柔,然后慢吞吞地說道。
“照實說。”安律師此時倒是拿出來對待當事人的威壓來了。
“哦,就是我和以柔姐在酒店里聽到一聲巨響,走出去一看,發(fā)現(xiàn)廣場正中央的那座大噴泉的玻璃罩碎了,噴泉開始噴水。”
那是柏川的血……安饒的心臟開始鈍痛。
然后又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陣金光過去,我就被我的同桌搖醒了。
“我也差不多是這樣。”時以柔補充道。
“我也是。”安饒已經(jīng)不愿再說太多。
三個人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后就互相道別,安饒離開沒幾步突然聽到蘇鳴叫自己。
安饒回頭,看到半大的少年站在路燈下,朝自己喊著:“老大,柏川哥一定會回來的!一定!”
安饒沒說什么,朝蘇鳴笑著招了招手,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畫城離嵐城不遠,車次很多,安饒坐在深夜的列車里,頭靠著車窗,默默看著窗外飛馳著倒退的景色。
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在微弱的天光下,那些黑色的山巒樹木剪影仿佛是游戲里的各種鬼怪,可車廂里卻是一片溫暖,小情侶在一邊啃著雞爪一邊笑嘻嘻地看劇,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和爸爸媽媽說著話,學(xué)生們在聊老師聊同學(xué)聊著自己喜歡的女生……
或許身為神明的柏川最想守護的就這些平凡到幾近無聊的幸福吧。
回到家中差不多已經(jīng)是凌晨,安饒慣例開門,朝著黑漆漆的房間說了聲我回來了,然后開燈,換鞋,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習(xí)慣性地去臥室的羽毛燈旁坐著和柏川說說話。
可這一次,臥室中卻沒有看到那團融融的藍光。
“柏川?!”安饒沖到羽毛燈前,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炸了,冷汗立刻布滿全身,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了起來。
在拿起羽毛燈,確認里面再也沒看到那團藍色的靈火的時候,安饒全身軟得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的神明再一次消亡于宇宙之中。
“柏川……”安饒在巨大的絕望中心如死灰,一直以來淡漠到幾近于冷血的安饒簡直驚慌失措,兩眼茫茫不知該如何找尋,滿心痛懣不知該如何宣泄。
他瘋了一般地尋找,變回鳳凰本體狂暴地一根一根地在自己羽毛中尋找,在自己的骨頭、心臟里尋找,直到遍體鱗傷渾身是血。
可是,什么也沒有……
我怎么這么蠢,連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年輕的鳳凰跌落地上,他想要自毀卻又害怕靈火找不到回家的路,對柏川的希冀和對自己的厭棄幾乎將他撕碎。
“篤篤篤。”敲門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空曠寂寞。
被悲傷淹沒的安饒根本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可那個敲門的人顯然極有耐心,始終這么不疾不徐地敲著門。
誰在敲門?會不會是柏川?!會不會就像在跳樓機里一樣,其實是柏川回來了?!
安饒終于被深夜里的噪音拉回了魂魄,他抹了把臉,勉強走到門口,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大門。
“您好,您有一份快遞。”門外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說話間遞過來一個紙盒子。
剛剛?cè)计鹨稽c希望的心瞬間灰敗,世界重新變成一片黑灰,安饒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住了。
“我沒有快遞,謝謝。”說罷,安饒重新關(guān)上門。
而就在門快要被關(guān)上的一瞬間,一只漂亮的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一把撐住門板,一個低沉的華麗的聲音響起:“我的靈缽,你不要么?”
安饒猛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伸手取下男人戴著的那頂帽子,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是柏川!
安饒怔愣在原地,甚至連手里的帽子什么時候滾落到地也不記得,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望著自己朝思暮想的神明。
“怎么了,我的小鳳凰,不讓我回家嗎?”柏川微微笑道。
“啊!”安饒這才反應(yīng)過來,踮起腳一把抱住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淚水開始不受控制的流淌,很快便打濕了男人身上簡單的黑T,洇暈出一團團水漬。
本來只是流淚,然后變成啜泣,最后安饒開始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自己這輩子,不,是千萬年努力追逐神明的委屈全都發(fā)泄出來一樣,哭到不能自已,哭到柏川不得不吻住他,緊緊抱住他。
“我的小鳳凰,我說過我會回來。”神明的輕語如同夏日的風(fēng),溫柔干凈,帶著青草特有的清香。
仿佛走過了千千萬萬年,花開花謝,日升月落,海潮起伏,在亙古不變的時間長河里,這只小鳥終于涉過最后一條暗河穿過最后一座深淵,追上了他的神明,終于可以用人類的外形去擁抱、去感覺、去愛屬于他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