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空深邃“吶,蔣公子。”……
聽說過紅色會激怒牛,沒聽說過紫色會激怒人啊。
下一秒,周游“嗖”地拉開自己的校服拉鏈,指著自己的衛衣說:“我上禮拜五穿的就是這件!!!他看到了他才換的情侶色!!!!”
簡然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校服拉鏈往上拉成立領,完全遮住自己的紫色衛衣。
她不理解這種激動的心情,但她表示十二分的尊重和祝福。
朋友嘛,開心就好。
這一整天周游都超級開心,不僅開心魏冉,也開心簡然給她帶了禮物。
此時此刻她就是最幸福的小女孩呀!!!
簡然他們第一天回國上學,四個人說什么也要湊到一起走的。
還沒走出校園,他們又碰到了老熟人。
盛窈,和陪著她的鄭以寒。
盛窈看上去有點苦惱,微微皺著的眉頭下一雙眼尾上挑的媚眼,看得高銳生我見猶憐。
她語氣帶著委屈,像是哭過似的:“徐陳硯,方便我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周游最有眼力見,拉著簡然和高銳生都準備偷偷溜了,卻聽見徐陳硯一句不解風情的:“就在這說吧。”
盛窈心一橫,說就說:“我們交往吧。”
驚天巨瓜就這么猝不及防地炸開。
周游眼睛都直了,盛窈可是她女神啊,居然追徐陳硯追到這個地步么!
別說周游,盛窈這波操作連鄭以寒都沒想到,像被雷劈了一樣楞在原地。
所有人的眼睛都齊齊地盯在徐陳硯身上,都被這樣的大美女這么直白的表白了,他居然還能淡定地問:“為什么?”
盛窈是真的漂亮,附中沒評過校花,但如果評了就絕對是她。標準的瓜子臉,眼尾微微上挑,徒手投足之間都透著美艷,典型的美女。
憑著這張臉,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寵著被捧著的,追她的人多到她連名字都記不住,從沒想過有一天跟人表白到這個份兒上居然還沒被接受,本來就委屈著,這下更委屈了,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往下掉:“因為上次我跟你表白被別人看見了,還被拍下來了,他們拿這照片威脅我,如果我不跟他在一起他就去網上曝光我倒追追不到,我受不了。”
盛窈早些年被人偷拍過,一張糊到不行的照片好幾百萬的點贊,直接火遍全網。
反正后續也是要出道的,盛窈挺聰明,借著這陣東風,自己開了賬號,現在是個大小也是個網紅。
倒追追不到這多大點事兒啊,擱普通人身上這都不值得一提,但是盛窈哭著一說出來,真是我見猶憐的。
周游在心里感慨了一聲,這就是美女的魅力嗎!
還沒等徐陳硯回應,不知道又從哪躥出來一個高二的男的,臉上寫著“絕望”倆字兒:“盛窈,在你心里,我這叫威脅是么?”
我去,剩下的幾個人眼神一交換,這是剛從國外回來就能看一場大戲啊!
看見他盛窈明顯是害怕,往鄭以寒那邊躲了一下,鄭以寒瞪了他一眼:“王博暢你滾遠點。”
王博暢站在那沒動,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盛窈,看著盛窈哭他心都要碎了:“你喜歡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你這樣?”
盛窈擦了眼淚,在別人面前,她是一個標準的冷美人:“至少他比你尊重我。”
“我不尊重你嗎?我還要怎么尊重?盛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好不好?”王博暢情緒突然爆發,在校園里大吼,“你來月經,是我忍著被嘲笑的風險給你買的衛生經,送你回家這段時間,你家小區的單元門我從來沒讓你自己開過,看你稍微胖了一點,我自己不吃飯都要給你買輕食,我還要怎么尊重你?”
鄭以寒嫌棄地看著他,護著盛窈:“你瘋了嗎?”
王博暢指著徐陳硯,再看盛窈的眼神變得不屑,像是再說“你不也是一樣當別人的舔狗嗎”,語氣里帶著幾分挑釁:“他又是怎么尊重你的?”
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來看,接下來要說的話肯定不堪入目,羞辱得不到的女孩,本來就是一部分人的所謂心里勝利戰術。
簡然握緊了拳頭,跟站在對面的鄭以寒對視點頭,這個動作表示,如果他敢說什么侮辱性的詞,他今天就別想走出學校門。
“天冷了,你給她披件衣服。你覺得門重,幫她拉開門,你覺得這叫尊重?”一道低沉的聲音從簡然左邊響起來,簡然側頭一看,一直沉默的徐陳硯開口了,他微微仰著頭,眼神自上而下的俯視:“你這叫輕視,你把她當成弱者罷了。”
他筆直的站在那,跟站的松松垮垮的王博暢相比,他就像傲立山巔的雪松,鋒芒茂盛,他說出來的話亦然。
“衛生巾是女性的正常生理需求,沒人有資格嘲笑,就像沒人有資格嘲笑人會出汗一樣。”徐陳硯頓了頓,眼神冷淡,“胖就胖了,誰規定的女生一定要瘦?你嗎?女生本來就可以是任何一種模樣。在她自己開口之前,你認為她應該減肥,不尊重人的人就是你。懂了嗎。”
一場你追我趕的狗血愛情大戰,經過徐陳硯一番發言,被帶到了本不該有的高度。
高銳生愣了一下,趕緊找本子,想把這番話記下來。
他本子還沒找出來,徐陳硯已經抬腿:“走吧,你們不還要去上課么。”
周游沉浸在這場愛情大戲里,如夢初醒地反應過來晚上還有聲樂課。
三個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徐陳硯身后,徐陳硯和王博暢站在同一水平線的時候,他停下來,身后跟著的三小只一起停下來。
徐陳硯:“而你最不尊重她的行為,是你剛才的質問。”
他走了,身后的三小只齊齊跟上。
盛窈站在樹下,怔怔地看著徐陳硯的背影。
她覺得自己完了,她是真的陷進去了。
走出學校,周游問:“你真不管她了?”
徐陳硯:“我跟她也沒什么關系吧。”
剛才太沉浸了,周游差點就忘了,徐陳硯本來就那種對別人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的人。
他能說那番話估計也和盛窈沒關系,可能單純就是別人非要把他扯進去,他又正好有時間,就多說兩句罷了。
有一個人一直都沒說話,徐陳硯跟她之間隔了周游,他上身略略往后仰,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簡然在想陳伯母。
簡然也知道,剛才徐陳硯說那番話的時候,他在想他媽媽。
那是他媽媽教他的。
但她什么都沒說,只是笑眼彎彎地給他比了一個充滿贊許的大拇指。
周游自覺跟簡然換了位置,給他倆讓地方。
徐陳硯揉了揉她蓬松的頭頂,跟著笑了。
公交車坐了一站,簡然和高銳生先下車,今天耽誤了時間,他倆飛奔趕到武校,結果比平時到的還早。
晚功集合的鈴聲還沒打響,同學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休息聊天,藺飛飛抱著一整箱魔芋爽,看樣子是準備送回宿舍,看見簡然跟高銳生,她大方地分了他們一人一小盒:“今天來這么早。”
藺飛飛是住宿生,父母都在外地,零花錢是固定存在班主任那里的,每禮拜固定發,這個容量的零食,可絕對不是藺飛飛能買得起的,等藺飛飛再從寢室出來,簡然把從烏暖帶回來的禮物給她,順便問:“你撿錢了啊?”
藺飛飛一邊開心的拆禮物,一邊解釋說:“不是,是我們班來了個巨有錢的富二代,一般有轉學的不都起哄說請大家吃零食嘛,結果你猜這富二代怎么請的?”
“怎么請的?”簡然問,“是咱們班?”
“不是,我們高一的文化班。”藺飛飛說,“我都震驚了,他說只要是我們班的人,去小賣部,今天隨便拿,他統一結賬!”
武
校分文化班和武術班,武術班不分年齡,只分武齡和習武的程度,文化班則和普校一樣,按年級劃分。
也就是說,這富二代,跟他們一般大。
他這么請客,如果每個人都像藺飛飛這么買,一個人一天少說得300塊,班里30多號人,好家伙,一算嚇一跳。
同樣是這個年紀,有人想吃蛋撻還得攢一禮拜零花錢,而有的人,隨隨便便請個客就能請出天價。
簡然和高銳生對視,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氣。
藺飛飛對他們倆的反應很滿意,因為她一開始也是這個反應。
藺飛飛背上簡然給送的小包,一邊對著玻璃看看好不好看,一邊神秘兮兮地小聲說:“他姓蔣。”
蔣不是一個多稀有的姓氏。
但是本地姓蔣的,倒是有一家富到人盡皆知。
簡然立刻領悟到了藺飛飛想說什么,配合的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
還沒到集合的時間,藺飛飛想去再買一包干脆面,走到小籃球場那邊,藺飛飛一揚下巴:“吶,蔣公子。”
簡然轉頭看過去——
她的方向正好是逆光的,回頭的瞬間眼睛被刺痛,等了一會兒,眼前的景象才慢慢清晰。
夕陽如同一個熟透的橘子般掛在天邊,橙黃色的陽光像灑進他的發梢里,隨著他跳躍投籃的幅度閃動。
已經要穿厚外套的季節,他卻還穿著一件單薄的衛衣,松松垮垮的
察覺到簡然這邊的目光,他隨意地瞥了一眼過來,自上而下掃了一下,眼神里滿是傲氣,挑釁似的抬了一下眼皮。
這個人,怎么看著這么眼熟?
不等簡然多想,晚功的集合鈴打響了,所有人一起跑到大操場上,烏泱泱的身影,把少年的身影擋的嚴嚴實實。
跑步熱身的時候,簡然一邊跑一邊跟高銳生說:“剛才藺飛飛說的那個蔣公子,我總覺得看著有點眼熟呢。”
“沒覺得啊。”高銳生想了想,“就覺得挺帥的。”
這個人她以前絕對見過。
可是,究竟在哪里見過這個人呢?
到訓練結束,簡然仍沒想出一個所以然。
晚上回家,簡然從簡微的房間里爬下去,把從烏暖買回來的紀念品拿給賀麒麟。
跟其他人都不一樣,賀麒麟沒有當著簡然面直接拆禮物,而是把她的禮物當做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地收好。
簡然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又不貴呀,鹿鹿哥你直接拆開就行了。”
“怎么不貴?”賀麒麟把禮物收進他的柜子里,走回到窗前,手臂搭在窗臺上,“能夠一直被惦記著,是一件很珍貴的事情。”
“啊……”簡然捧著臉,鹿鹿哥太溫柔了,溫柔到她莫名有種被治愈的感覺。
夜空深邃的像墨色的天鵝絨,披在站在空調外機架子的簡然身后。
鹿鹿哥抬了一只手托著下頜,看上去有話要說。
“怎么啦?”簡然問。
賀麒麟有點糾結,明顯是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說這事,但是簡然的眼神里已經透著滿滿的期待了,他想了想,問道:“那個……嗯……你,喜歡看小說嗎?”
簡然搖頭。
她不是那種坐得住的性格,所以很少看小說。
“你是有小說想跟別人討論嗎?”簡然問,“我有個朋友,她還挺喜歡看的,你需要我介紹給你嗎?不過她喜歡看的是那種言情小說,不知道你跟她能不能聊到一起。”
“別!”賀麒麟攔住她,“千萬別!”
他這個反應簡然更不懂了:“那是怎么了?”
賀麒麟抿著嘴唇,還是猶豫到底要不要說,或者是該怎么說。
他這個反應讓簡然止不住把事情往壞的方向猜:“難道是梁伯母發現你看小說,把你的小說扔了?”
賀麒麟驚訝她的想法:“沒有啊。”
“沒扔?”簡然接著猜,“那是被梁伯母賣了?”
賀麒麟更驚訝了:“沒有啊。”
他的驚訝被簡然理解為“比她猜的還嚴重”,于是她往更嚴重了猜:“不會是當著你的面在你家燒了吧?”
“沒有沒有沒有。”賀麒麟擺手,他覺得他不說是不行了,再不說都不要她的腦洞要開到哪去了,坦白道,“是我寫小說了。”
咦?這個反轉讓簡然一愣。
等她反應過來,迷茫的眼神變得亮閃閃的,充滿崇拜:“哇——”
簡然看小說看得少,知道的寫小說的人就更少了。在她的心里,寫小說是一件特別厲害的事。
而且就她為數不多的看小說的經驗來說,寫小說的人都特別厲害,是大隱隱于市的世外高人,也是筆耕不綴的勤奮代表。
她這個想象更讓賀麒麟覺得愧不敢當,撓了撓脖子,小聲說:“那我肯定不是那種作者。”
“是不是你說了不算得別人說了才算!”簡然興沖沖的,“快快快,鹿鹿哥你把你寫的小說拿出來我拜讀一下!”
啊……
其實寫小說這個事,賀麒麟本來連要不要說都很猶豫,根本就沒想到竟然還會給別人看。
對于賀麒麟來說,這就和讓別人看自己在瞎編的作文一樣,心里沒底氣。但是看著簡然真摯期待的眼神,他實在是沒辦法狠下心拒絕,糾結了有五分鐘,賀麒麟從書包里拿出一沓稿紙。
厚厚的一沓稿紙,簡然粗粗掃了一下有幾十頁,每一頁都寫的密密麻麻。
如果按照一頁紙有400字來算的話,這幾十頁算下來,豈不是上萬了?
手寫一兩萬個字,對于簡然這種坐不住的人來說,簡直像是天方夜譚一樣難以想象。
外面天太黑,賀麒麟房間的燈又不是很強的光,簡然嘗試著看了幾眼,感覺要看清上面的字有點困難,她揚了揚手里的稿紙:“鹿鹿哥我能拿回家看嘛?”
“啊這……”賀麒麟有點為難,最主要的是他怕簡然馬虎,把這些紙弄丟了,萬一被岑惜阿姨看到了就更尷尬了。
簡然看出來他的為難,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哀求:“鹿鹿哥你最好了,你就讓我拿回去看吧。我保證不讓任何人發現,怎么拿走的怎么給你拿回來。”
賀麒麟沒辦法拒絕她,點了點頭。
簡然“耶”的一聲,拿著勝利品,爬墻回家!
因為活潑好動,簡然平時很少看小說,但這次她的心境不同,沉下心來看,還真的看進去了。
賀麒麟寫的這個小說開頭就很吸引人,小說的背景設置在古代,寫的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富家少年,從小跟著德高望重的爺爺一起長大,爺爺疼他愛他,細心把他撫養成人,他提出來的要求,只要在爺爺能力范圍之內,爺爺都會滿足他,從不強迫他做他不喜歡做的事。
然而,好景不長,少年十六歲的時候,爺爺突發重病,臨終之前,他把少年叫到床前,指名道姓讓他一定要去娶一位女子。
故事寫到這,竟然已經不知不覺二十幾頁作文紙過去了。簡然喝了口水,繼續看——
少年謹記爺爺的話。座位名門望族的富家弟子,去提親自然陣仗也小不了。到了爺爺說的地方,當家主母得知是來提親的高興的不得了,然而提及女子姓名的時候,當家主母卻傻眼了,少爺要娶的這個女子,是他們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呀!
當家主母百般阻攔,更希望少爺能跟自家女兒成親。因此少爺費勁千辛萬苦,才和他真正要娶的人,也就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說上話。
少爺問她可曾認識爺爺?祖上可曾有過婚約?
丫鬟出身貧農,認識不了爺爺那么地位崇高的人,甚至連爺爺和少爺的名字都沒聽過,對婚姻的事她更是毫不知情。
“這就奇怪了……”簡然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翻頁,可這一頁竟然是最后一頁,把她急得抓心撓肝,“怎么停在這了!”
五十多頁作文紙看著多,真的看起來完全
不夠看!
她又折返回簡微的房間。
簡微無語地看著她親姐,熟練地掰下紗窗,讓簡然下去。
簡然急得敲了五下欄桿,五下在他們的暗語里代表“急事”。
賀麒麟很快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怎么了?”
簡然:“然后呢?舸一碰到麗娥以后,知道為什么要娶她了嗎?”
前言不搭后語,聽的賀麒麟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他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還不急,還沒說到那呢,得先說舸一把麗娥從府里救出去的事。”
“這還用救?”簡然的思維直來直去的,恨不得鉆進稿紙里幫忙,“舸一這么有錢,讓舸一把她贖出去呀!”
賀麒麟:“麗娥未必愿意。”
簡然都急了,她這會兒又想穿越成麗娥替麗娥做決定:“為什么不愿意?舸一家那么有錢,嫁給舸一不管怎么樣都比伺候那家的惡小姐好吧!”
賀麒麟搖了搖頭:“這就得從她為什么當上貼身丫鬟說起了。”
簡然:“為什么?”
賀麒麟:“我還沒想好。”
簡然:“……”一口老血堵在嗓字眼兒里了。
等故事更新的感覺太難受了,簡然現在就想知道舸一為什么要娶麗娥,想知道的不要不要的,她這個急脾氣,等更新對她來說可太難了。
但是沒辦法,誰讓她看了一本連載的小說呢,作者還是手寫的,簡然知道自己催也沒用,她眼睛一亮:“鹿鹿哥,我們把這個故事發到網上去吧!”
這樣一來有更多人陪她一起等,大家都急,簡然心里就覺得好受多了。
二來也是簡然看到這個故事的第一想法:她想把這個好看的故事分享給更多人。
賀麒麟低垂著眼睛,眼神沒自信地飄忽:“發到網上嗎?我覺得,應該沒人看的吧……”
“怎么會!”簡然語調忽然升高,“這么好看,肯定有人看啊!”
“真的嗎?你真的覺得好看?”
“真的!超好看!”
賀麒麟被鼓舞到了,但開心之余,他想到一件更現實的事:“不過我媽肯定不同意我用電腦做學習以外的事。”
簡然:“我來!”
第22章 半熟芝士“找個沒人的地方聊聊?”……
她三下五除二從二樓又爬回三樓,噔噔噔跑到爸爸的書房。
簡然不喜歡長時間坐在電腦前,更沒有網癮,因此簡珂的書房對她從不設防。
她從網上找了一個市面上現在最火的文學網站,開始注冊筆名。
呃……筆名。
簡然又爬下去。
把賀麒麟叫出來,簡然問:“鹿鹿哥,你筆名打算叫什么?”
賀麒麟沒想法:“你有什么建議嗎?”
簡然:“嗯……那就叫鹿鹿?”
賀麒麟淡淡地笑了下:“嗯,你覺得好就行。”
簡然庫庫又爬回到家里,興沖沖地在筆名那輸入“鹿鹿”,發現鹿鹿這個筆名被占用了,她又又又爬下去。
鹿鹿123,小鹿小鹿,連賀麒麟建議用的他英文名多比也被占用了,一晚上爬了五次,簡然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她不想爬了,隨手試了一個多比鹿鹿,結果就這個成功了。
簡然看著“注冊成功”的頁面沉默了五秒,轉身沖進簡微房間。
簡微:“……”
簡微:“要不你跟爸媽商量一下,把我這屋的紗窗拆了吧。”
賀麒麟對多比鹿鹿這個筆名沒意見。
“這下鹿鹿哥要成為大明星,不止是我們的鹿鹿哥了。”簡然雙手托腮撐在賀麒麟的窗臺上,幻想著萬人空巷的未來,“那以后鹿鹿哥你要給我簽名哦,我要把你的簽名分享給我身邊所有喜歡你的人!”
賀麒麟笑了一下:“怎么會……”
“我說會就會!”
“好好好。”賀麒麟拿她沒辦法,“那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一天,你要多少,我簽多少。”
“真的?”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簡然伸出小拇指:“那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
簡然的眼睛永遠亮晶晶的,像是充滿了希望:“對了,鹿鹿哥,你的小說我能不能給寶蓋頭他們看啊?”
賀麒麟:“如果他們愿意的話。”
拿了許可的簡然回家,坐在電腦邊,一個字一個字地把稿紙上的內容輸入進文檔里。
輸入到一半,高銳生來了。
他心情看上去不太好,眉頭緊鎖,眼神黯淡無光,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看起來不太想講話,只是過來找個地方待著。
簡然便沒多說,繼續做自己的事,對著作文紙敲鍵盤。
高銳生坐在她的電腦桌對面,一個人緩了一會兒,心情稍微好一些了,抬眼問:“你干嘛呢?”
簡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正在找“匕首的匕”:“鹿鹿哥寫的小說,我把它發到網上去,你要看嗎?”
高銳生直起上半身拿過來一張稿紙,一分多鐘就看完了,剛拿第二張的時候被簡然奪回去:“我還沒打完呢!你先看第三張!”
高銳生:“……”那這個故事還能看嗎。
他沒跟她搶,也沒跟她斗嘴,跟平時一見面就掐架的他判若兩人。
簡然從作文紙里挪開眼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你……”
高銳生:“我爸把我媽打了。”
其實在他們很小的時候,簡然就知道,寶蓋頭的爸爸會打他媽媽,不止是聽寶蓋頭說,她還親眼見到過,因為以前小時候他們打完架,孔阿姨偶爾去躺躺貓家,偶爾去鹿鹿哥家,簡然遇到過好幾次。
但是隨著寶蓋頭的年紀增長,這種事她聽到的就越來越少了,猛地再一聽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緩緩地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打起來的,但我跟我爸動手了,我這輩子第一次打我爸。”高銳生說到這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你敢信嗎,我媽居然護著我爸!呵,她說我怎么說也是我爸的兒子,不能跟爸爸動手,跟我可比跟我爸有能耐多了。簡嚶嚶你說,她這么多年了是不是都活該自找的?”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明顯是帶了氣的。
簡然不能理解孔阿姨的行為,但是高銳生有多愛孔阿姨,簡然是能感受到的,她停下打字的手,嘆了聲氣:“你別說氣話。”
書房里沒了唯一的打字聲,愈發寂靜。
高銳生似乎只想發泄,并不需要人安慰:“不是她從小就說因為我才不離婚的嗎?不是她說的她需要保護我嗎?現在我能保護她了,她反過來讓我別動手,我真的不懂了。”
簡然也不懂。
而且她只是聽高銳生的單發面敘述,她不在現場,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其他事情被氣上頭的高銳生忽略,因此也不敢隨便亂評價。
高銳生沒得到結果,他也不需要得到結果,他只是很希望有個人能聽他說說話,聽完了就夠了。
在簡然家待到十點一刻,高銳生準備離開。
簡然知道他這個時候不會回家,問他:“你去哪?”
“我去躺躺貓家看能不能睡一個晚上。”
高銳生走了,簡然面無表情盯了電腦一會兒,關了電腦,收好稿紙,回自己的房間。
差不多十點半開始,岑惜不斷接到孔雨仙的電話。
岑惜問簡然知不知道寶蓋頭去哪里了,每一次,簡然的回答都是堅定的不知道。
她知道孔阿姨很著急,不然不會一通又一通地打電話。
可這是孔阿姨應得的,是她把寶蓋頭氣的無家可歸,是她在寶蓋頭出面維護她的時候指責寶蓋頭,她就應該在作出那樣行為的時候,考慮到這樣的后果。
十二點的時候,大家都睡了,家里靜悄悄的一片,簡然去上廁所,聽到媽媽的手機還在響。
岑惜沒開免提,但房間太安靜了,孔阿姨壓抑不安的聲音清晰地傳進簡然耳朵里。
“岑惜,我知道這么晚了我真的打擾你了,但我真的沒辦法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再幫我問問嚶嚶吧。銳生他沒地方去的,他一定會去找嚶嚶。”
岑惜壓低了聲音:“雨仙,我問過嚶嚶了,嚶嚶說她真
的不知道。”
她說著話,反手關上了門,后面的話簡然聽不見了,但是孔阿姨因為焦急而顫抖的聲音,聽得簡然心里跟著發顫。
孔雨仙懇求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哽咽,岑惜嘆了聲氣,又一次打開房間門。
當時簡然剛好從廁所出來,岑惜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
簡然趕緊過去扶了她一下。
岑惜跟著簡然回到她的房間,說了孔雨仙給她打電話的事,輕聲勸道:“寶蓋頭的媽媽著急是因為她很擔心寶蓋頭出意外,畢竟你們這個年紀的年輕小孩,血氣方剛,他又會武術,萬一氣頭上來了,沒控制住自己呢?”
簡然皺眉:“寶蓋頭不是這樣的人……”
“好,那我相信你的判斷。”岑惜摸著她的頭發,“如果你知道寶蓋頭在哪里,我不用你告訴我具體的位置,你只需要告訴我他是否安全,我讓他媽媽放心,好不好?”
如果是五分鐘前問簡然,簡然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是她剛才聽到了孔阿姨的聲音,她動搖了。
“那媽媽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回來以后我告訴你我的決定。”
岑惜:“好。”
夜已經很深了,小區里一個人都沒有,偶爾有幾戶高樓人家亮著燈,勉強照亮一方天地。
幸好躺躺貓家離得近,幾步就能走到。
敲開門,是高銳生來開的。
他的眼睛有點紅,不停地吸鼻涕,看見來的人是簡然,他自欺欺人地把頭別過去。
簡然沒多說,開口的第一句話先問的是:“你怎么一個人在這?躺躺貓呢?”
高銳生坐在沙發上:“他在房間里下棋,我沒打擾他,你要想找他進去看看吧。”
簡然往徐陳硯的房間看了一眼,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抿了抿嘴唇:“那什么,寶蓋頭,我是來找你的。”
高銳生沒看她,也沒說話,看樣子也不想聽她說的話。
但簡然還是要說:“你媽媽給我媽媽打了好多個電話,我聽見了,電話里她挺著急的,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也沒打算告訴她你在哪,我就想問問你,我能不能告訴阿姨你現在是安全的?至于回不回家,什么時候回家,都是你的事,好不?”
“她現在知道擔心我了,剛才罵我的時候干嘛去了?”高銳生咽不下去這口氣,“她要擔心就擔心吧,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簡然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他抬頭的時候問:“其實你很擔心孔阿姨的,對吧?”
高銳生別開眼睛:“我擔心個屁。”
他們兩個在說話的時候,衛生間傳出來洗手聲,等聲音結束,阿姨從洗手間出來。
她有點胖,脂肪掩去她臉上歲月的痕跡,笑起來慈祥而柔和:“小朋友們都來了呀?這么晚了餓不餓,要不要阿姨給你們煮點夜宵?”
阿姨的目光投向簡然,簡然跟著搖頭:“不吃夜宵啦,煮起來太麻煩了,而且我也沒那么餓。”
“那要不要給你們拿點零食?”阿姨說,“正在長身體,你們又這么晚了不睡覺,吃一點墊墊。”
高銳生還是搖頭,他根本吃不下。
但這次簡然沒學他,她乖乖坐正:“好的。”
阿姨轉身進廚房,沒過一會兒,端出了一個零食盤子。
有不同口味的旺旺小小酥,意大利紅燴味薯片,魔芋爽,還有半熟芝士小蛋糕,都是簡然愛吃的!
簡然拿勺子叉了一塊金黃色的半熟芝士蛋糕,芝士的口感介于固體和液體之間,彈性又有流動感,最關鍵是芝士味超濃郁,一點都不甜!
嚴肅的氣氛被美食沖淡,簡然吃的眼睛里冒星星,整張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遨游在小蛋糕的海洋里。
直到高銳生飛來一道無語的目光。
簡然目送阿姨進臥室后咳了一聲,表情重回嚴肅:“那什么,我知道,你是氣她拎不清,拿離家出走懲罰她。說真的寶蓋頭,我不覺得你有錯,我堅定的站你這邊。但是我只是覺得,這對孔阿姨來說不公平,你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孔阿姨也是第一次經歷,你們都是第一次,萬一是她沒反應過來呢?或者萬一正好這次有意外情況呢?你要給孔阿姨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她下次還是這樣,你再這樣懲罰她也不遲。”
簡然又吃了一口蛋糕,芝士在嘴里緩緩流動,她幸福的快要冒泡泡了,強忍住內心的開心,努力讓自己面無表情:“你總不能一棒子給人家判死刑呀。”
高銳生不說話了,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簡然徹底不裝了,一口一大塊芝士蛋糕,快要把一整個蛋糕吃完的時候,徐陳硯從房間里出來了。
他穿著一身干凈寬松的銀灰色睡衣,眼神里帶著倦意,問簡然:“你也離家出走了?”
“沒有。”簡然挖了最后一塊芝士,塞進嘴里,邊嚼邊說,“孔阿姨來找我媽媽了,我過來看看情況。”
任務其實完成的差不多了,簡然癱在沙發上饜足地拍了拍肚子:“現在情況呢我看完了,蛋糕呢我吃完了,時間呢不早了,我呢,也困了,所以本小姐決定先走啦!”
次臥的阿姨大概是聽到外面的動靜,出來一起送客,簡然的目光在徐陳硯和阿姨之間徘徊,戀戀不舍:“如果下次我有機會離家出走,我一定會首選你家的。”
徐陳硯:“……”
徐陳硯:“你不離家出走也可以來。”
簡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殼:“哦,是哦。”
簡然“嘿嘿”笑了一聲,去門口換鞋準備回家,一直沉默的高銳生忽然叫她:“等會兒我。”
簡然沒多問,把高銳生的鞋從鞋架上拿下來,等他換完鞋,和徐陳硯說了再見,一起離開。
和簡然分別,高銳生在自己家門口眉頭緊鎖,抬起手又放下。
他不知道敲開這扇門以后該說什么。
夜深人靜的漆黑樓道,回蕩著他沉重的呼吸聲。
然而這時房門卻忽然打開了,高銳生看見焦急到五官皺成一團的孔雨仙,她不知道這個晚上重復這個動作多少次,看到門口站了人還沒反應過來,習慣性想關門,關到一半又重新打開,眼淚唰地一下掉下來,一把把高銳生薅進去。
高銳生人高馬大,哪是瘦弱的孔雨仙能薅得動的,是他自己一直在主動往里走。
家里和以前每次他們打完架都一樣,一片狼藉,菜盆翻扣在地上,用過還沒來得及扔的衛生紙軟趴趴地浸在上面,沒吃完的菜和湯四濺在客廳各個角落,整個房間都泛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菜湯涼掉的腥臭味。
孔雨仙關上門,她快急瘋了,哭著打他:“你去哪里了你!!!”
高銳生沒說話,抬胳膊擋了一下。
他擋的這個動作太過于生分,像是要把她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孔雨仙愣住了,眼淚掛在眼眶里忘記往下掉。
高銳生沒想到他這個動作會讓孔雨仙有這么大的反應,他像是給這個尷尬的環境找臺階似的問了一句:“我爸呢?”
和曾經一樣,他們打完架家里就剩孔雨仙一個,高亞光永遠不知所蹤。
孔雨仙咬緊了牙關,說話時胸口在顫抖:“我管他去哪!”
高銳生看她的眼神帶了幾分驚詫。
這和平時的她不一樣,以前每次他們打完架,留她和高銳生在家,孔雨仙都會讓高銳生出去找他爸爸,但今天,她卻決絕的像是再也不打算和這個人有一絲瓜葛。
難道他們終于要離婚了?想到這高銳生竟然有點開心。
“媽媽知道你怪我,媽媽也知道自己對不起你。但是我,作為一個從沒經歷過這種事的女人,我當時真的嚇壞了。”孔雨仙拍著自己的胸脯,憋著心里的委屈,聲音在發抖,卻沒有流眼淚,“可是銳生,你現在才多大?你才上高中啊!你這樣頂撞他,他要是混起來了,以后都不養你了,你怎么辦?我能拿他怎么辦?”
高銳生愣了一下:“媽你
是害怕這個?”
“我能不害怕嗎!你也長大了,小超市現在什么樣子你看得到,跟以前根本沒法比,賺的那點錢入不敷出,這一家不還是要靠他賺錢嗎?你上學的學費不需要他出嗎?”孔雨仙第一次和高銳生說這些,她語氣里的無奈多過于悲傷,“但是如果他敢對你不好,就算日子不過了,以后我砸鍋賣鐵,我也跟他離!”
高銳生憋了一個晚上的眼淚終于能流出來了,卻不再是因為委屈和難過。
他高大的身影遮住媽媽瘦弱的身體,才發現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媽媽已經要仰著頭看他。
“別這樣嚇媽媽了。”孔雨仙哽咽著,“媽媽以后不會這樣了。”
“媽……”
“是媽媽不好,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不是的。”高銳生差點哭成二百斤的胖子,“媽,對不起……”
這一夜,孔雨仙和高銳生說了很多關于未來的規劃,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但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有了各自要努力的方向。
簡然對這一晚寶蓋頭家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在小區門口看到只有徐陳硯一個人站在陽光下的時候,她得知寶蓋頭沒住在他家。
那就說明,寶蓋頭跟孔阿姨和好了。
果不其然,過了五分鐘高銳生看見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好好學習,好好練武,抓緊賺錢,這樣就能讓我媽過上好日子了!”
簡然:“好,這周月考,祝你考滿分。”
高銳生:“你可真敢祝……”
這一周由于學校要月考,簡然他們跟武校請了兩天假,等考完試再回到武校的當晚,簡然在操場又見到那位看著眼熟的蔣家小少爺。
現在天黑的更早了一些,訓練還沒開始,天就已經接近深藍色。
蔣少爺坐在操場邊,一只手的袖子隨意挽在手肘處,露出一節清瘦的小臂,松散著搭在彎曲的長腿上,另只手懶洋洋地撐著潮濕的草地,支起他的上半身。
操場燈光不多,他坐在離集合的小操場最近的燈光下面,昏黃的燈光襯得他輪廓柔和干凈。
他身邊圍了不少人,躲到他身邊甚至坐不下,還有一男一女趴在單杠上,看上去跟他聊得很開心。
蔣少爺根本就沒有轉校生該有的拘謹,整個人散漫到不行,聽著他們說話,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
簡然本來是想過去跟他說句話的,問一句比如“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之類的,但看他身邊那么多人,她又都不認識,她想了下覺得算了。
轉身走了幾步,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左邊肩膀,簡然從左邊回頭,好多人像是等著她似的,她一回過頭就沖著她笑,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簡然從右邊回頭,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簡然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原來自己這么沖著別人笑,在別人眼里是這么驚悚。
“找個沒人的地方聊聊?”蔣少爺先開口。
上次聽到類似的對話是盛窈跟徐陳硯說的,簡然本來想跟徐陳硯一樣回答“就在這說吧”,但是看著蔣云程身后幾張跟等著看明星似的期待的臉,她把這句話吞下去,改口說:“那行吧。”
他有意避開人群,剛才一直圍在他身邊的人知趣的沒跟上來。
他們又回到剛才的路燈下,分別站在燈桿的兩側,不乏好奇的人時不時往他們這邊看一眼,簡然視若無睹,直截了當地問:“咱們以前見過,對吧?”
蔣少爺笑著低了下頭,淺色瞳眸重新抬起來看她:“喂,我也沒那么大眾臉吧?當初為了幫我一打三,這么快就把我忘的這么干凈?”
第23章 命中注定“你說呢?”
哦,是他。
那個嘴比骨頭還硬的。
簡然這會兒雖然對上號了,但是眼神里全是疑惑:“你不是實驗的嗎?怎么跑武校來了?”
蔣少爺:“想聽實話?”
簡然一腦門子問號:“難道你是為了跟我撒謊才把我叫過來的嗎?”
蔣少爺一愣,反應過來笑得不行。
“想聽實話”算是他半個口頭禪,他經常說。一般人的回答是“嗯”,“想”,或者是“當然了”,像簡然這樣反問一句的回答,他第一次聽。
等蔣少爺笑夠了,他說:“當時不是挨欺負了嘛,那天看你打的幾招覺得挺帥的,就過來了。”
簡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就因為這???就因為這你從實驗轉學到武校???”
倒不是簡然看不上武校,但是武校是私立學校,教育跟不上是眾所周知的。
他面向的更多是父母忙,沒空管孩子就丟到這來封閉式管理的學生,最后基本能靠特長上個體校。
像簡然和高銳生這樣在武校走讀,文化課在普校讀的已經是少數。
更別說蔣少爺這種本來能上實驗,最后轉來武校的,真是聞所未聞。
這就好比一個人買了豪宅萬頃還非要住漏雨的茅草屋一樣,不是不行,但是有病。
托蔣少爺來武校這么幾天憑著壕無人性名聲大噪,他們兩個只是在這站了一會兒,就已經吸引了無數目光。
有人好奇,有人羨慕,簡然略感不自在。
正好這時集合鈴聲響了救了她,簡然條件反射,扔下蔣少爺跟著大部隊一起跑去集合。
“誒!”蔣少爺跟在她身邊一起跑,“我叫蔣云程,好歹說完你叫什么吧?”
“簡然。”簡然簡單了事自報家門,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嘴巴比腦袋快,“叫爹也行。”
蔣云程:“?”
沒見過這么說話的女生,他腳步都跟著頓住了。
等他緩過來了又跟上去,跟她商量:“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之前我被欺負的事你別告訴別人,我請你喝一學期飲料。”
他這么一說,簡然瞬間想起來當時他嘴硬的樣子。
心想不愧是個少爺,真是夠要面子的。
簡然頭也不回地沖進隊里:“飲料免了,但我答應你不告訴別人。”
蔣云程看了她一眼,回到自己的隊里。
簡然和蔣云程認識這事兒,在訓練中途傳進了藺飛飛耳朵里,等教練一說休息,藺飛飛沖過來坐簡然身邊:“我剛聽別人說,你跟蔣云程認識啊啊?”
答應了人家不告訴別人,簡然想了想,模糊了重點:“其實也不算認識吧,就是他轉學來武校之前就在實驗,跟我高中挨著,跟他偶遇過。”
藺飛飛一臉失望:“就這樣啊?”
簡然:“不然你想哪樣?”
藺飛飛:“剛我聽他們傳的你倆什么浪漫的站在光影里,什么近距離接觸,有說有笑,我還以為你倆要談戀愛了呢。”
簡然:“……建議腦洞大的可以縫起來一部分。”
“不過哦。”藺飛飛話鋒一轉,“現在武校喜歡他的人挺多的,你不喜歡他也挺好。”
……
蔣云程的出現絲毫沒有影響到簡然的生活,他們偶爾的交集就是在武校碰到會打個招呼。
簡然正常上課,正常練武,周六正常去徐陳硯家吃阿姨做的小蛋糕,周日她和周游約好了,一起去給周游的元旦演出買條裙子。
她們約在周游家附近的商場,因為這附近有不少藝術培訓學校,所以賣裙子的店會多一些,否則這個季節真的很難找到有裙子賣的店。
冬天冷空氣來襲,簡然穿著厚厚的毛衣在地鐵口等到周游,問:“你為什么不在網上買啊?”
“我買了,不合身都退了。”周游沮喪地說,“我這種梨形身材,一定要試才行。”
簡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想著這么大陣仗,估計得試一天,然而沒想到才試了兩三家店,簡然半杯奶茶還沒喝完,周游就已經挑到了她心儀的裙子。
一條淡紫色長裙,上半身收窄勾勒出腰型,裙體蓬松閃耀,能最大限度顯出周游的身材。
周游一邊照鏡子一邊問老板:“老板這條裙子多少錢? ”
“呀,你穿這條裙子真好看。”老板奉承地說,“這件我們本來賣430不打折,但看你穿著這么好看,給你抹個零給我400吧。”
簡然嘬了一口珍珠嚼嚼嚼,心說有點貴。
周游:“180賣不賣?”
簡然:“?”不是?
“小妹妹,180塊錢我進都進不來這條裙子的呀!”老板揪著裙擺給周游看,“你看這個裙子這個料子,多輕盈,你要是在舞臺上唱歌才能有流動感,你不能跟網上的裙子比價的!”
周游確實心動,但這個價格她真心覺得貴,給簡然使了個眼色:“你說呢?”
簡然心說你可別讓我說了,我一開口我都想幫老板說話,但她努力把這句話和嚼碎了的珍珠一起咽下去,默契地接道:“我覺得吧,嗯……還有再看看。”
周游點頭,準備去把衣服脫下來,被老板娘攔下來。
剩下來就沒有簡然發揮的空間了,她坐在旁邊邊喝奶茶,邊欣賞整個店的漂亮裙子。
一旁周游和老板磨了大概有十分鐘,最終以230塊錢的價格買下了她元旦表演要用的裙子。
230這個數字,不禁讓簡然想起了高銳生那個250的頭。
那天要是有周游在場,他是不是兩塊錢就能把這個頭發剪下來了?
預計要逛一天的裙子一個小時就買完了,簡然以為這就要打道回府,周游卻拉著她,還想買一個祛痘洗面奶。
周游雖然不白,但是皮膚一直挺好的,簡然又看了她臉一眼確認了一下:“你沒痘呀。”
周游抿著唇,一臉戀愛中小女生的嬌羞:“我是想給魏冉買。”
簡然:“你什么時候看見他了?”
現在雖然是上學期,但是高三不比其他年級,早就忙起來了,要是簡然沒記錯的話,他倆起碼一周沒碰到了。
周游用意念看見的?
周游當然不是用意念看見的,周游是昨天看見的魏冉。
“昨天?”簡然費解地撓頭,“昨天不是周六嗎?你不是要上聲樂課嗎?”
“是要上課啊。”周游說,“下課的時候看見魏冉說天氣冷了,他想買件毛衣,我就過去陪他了。”
簡然瞬間警惕起來:“過哪去陪他?你不會去找他了吧?”
周游點了點頭,一點都沒有想隱瞞的意思。
麻蛋!周游上聲樂課的地方離魏冉家要兩個小時啊!專門過去陪他買件毛衣???他可真好意思!
簡然背過身,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送給遠方的魏冉。
然而簡然沒想到,這并不是最讓她生氣的事。
據周游所說,她昨天十二點下課的時候看到的消息,飯都沒來得及吃,坐了地鐵又倒了公交車到魏冉家,當時已經兩點半了。
她家離培訓學校很近,周游昨天就穿了一件厚點的毛衣,在寒風里等了半個小時到三點,魏冉才不急不慌地下來。
現在魏冉要是在她旁邊,簡然能把他腦袋擰下來,可惜他不在,簡然只能深吸一口氣:“你就告訴我,他給沒給你跪下來道歉?”
周游用“哎呀你怎么這么說話”的語氣回答說:“他高三嘛,很忙的,晚一點也很正常。”
他一個大頭針有什么可忙的!
就這還沒完,魏冉看中的那件毛衣是周游給挑的,那件毛衣要640,魏冉的手機里只有200塊錢,倆人又挑了一會兒沒挑到更合適的,周游怕魏冉不高興,640全都她出了。
簡然:“………………………”
簡然:“然后呢?你花了三個小時等他,又給他買了衣服,他為你做了什么???”
周游甜甜地笑了一下:“他請我喝了杯奶茶,特別甜。”
簡然反手就把自己手里這杯奶茶扔了。
晦氣。
昨天周游一天沒吃飯,只喝了一杯奶茶,但周游從心底覺得,那是她喝過的最好喝的奶茶。
簡然都要被這番戀愛腦發言氣發炎了。
她完全不能理解魏冉到底給周游下了什么迷魂藥,能把周游給迷的像這樣五迷三道,跟救了她的命似的。
最關鍵的是魏冉真的什么都沒做!!!
他甚至都已經長成一副讓人一點欲//望都沒有的臉了,他還能做什么!!
但凡他做了一點,簡然都能沖去高三錘爆他的頭!
現在她只能閉著眼睛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訴自己,這是周游自己的選擇,她可以不理解,但是要尊重周游。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好了,簡然深呼吸幾次,氣順了。
她們去到商場一樓,陪周游給魏冉挑洗面奶,看著周游那么認真的模樣,簡然還是忍不住問:“魏冉到底哪里值得你這么喜歡他?”
一開始簡然以為周游喜歡他帥,后來見到面了發現長得像個大頭針。
然后又以為他是有什么特殊魅力,但是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花女生錢還讓女生大冬天去找他一點都不體諒女生的渣渣!
周游放下手里的洗面奶,她像是已經認真思考過無數次這個問題,給出了一個她認為最真實的答案:“如果我告訴你,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你信嗎?”
簡然的表情回答了不信兩個字。
周游笑了一下:“其實我也知道,我說出來別人不會相信,但是除了命中注定,我沒辦法解釋。因為我見到他第一眼我,我就特別喜歡他,喜歡到不行。”
后面半句簡然倒是看出來了。
雖然簡然現在還沒有過喜歡誰的經歷,但是簡然覺得,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喜歡一個人了,也做不到像周游這樣,跑那么遠,就只為了和他待半個小時。
說到魏冉,周游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反正周游也沒挑到合適的洗面奶,兩人從店里走出來,找了個甜品店聊天。
等著燒仙草送上來,周游雙手捧著臉說:“簡然,你是學武術的,我估計你身邊有很多男孩兒。”
簡然點頭,這點周游倒是沒說錯,但其實不僅是她學武術以后身邊有很多男生,連她小時候,周圍的鄰居也都是男孩。
周游眼神里透著羨慕:“所以呀,你可能不懂我這種學音樂的,我身邊一直都是女生多,女生多的地方亂七八糟的事就會變多。”
簡然:“男生多的地方事兒也不少,打架斗毆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飯。”
周游沒有被勸到,她眼神微微一凝,緩緩開口:“要真是那種打出來的,我倒覺得沒那么難受。”她低頭咬著嘴唇,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我以前上初中的時候,被同學孤立過,孤立我的人里,還有我當時最好的朋友。”
說出來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了平靜的空氣。
已經過去了這么久,周游仍然記得當時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時的痛苦和困惑,比所有**上的傷害都更深刻。
簡然一愣:“為什么孤立你?”
“因為我當時拿到了燕城市舉辦的歌唱比賽冠軍。”周游說話時仍是平靜的,但是每一個字都透著那段經歷給她帶來的痛苦,“因為當時我被孤立了,所以我高中才會轉到普高,不然我本來肯定是要繼續上音樂附中的。”
簡然點了點頭。
音樂附中跟武校不一樣,在音樂附中的學生,一般會比有普校更好的選擇。
在今天之前,簡然以為周游只是單純的沒考上,沒想到原來里面還有這么復雜的原因。
“簡然我這么跟你說,我本來很討厭這個世界的,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話,我覺得我大概不會再有任何一個女生朋友了。”周游頓了頓,繼續說,“但是,但是因為有魏冉的出現,因為我遇到了魏冉,我愿意因為上天讓我遇到他,而原諒這個世界。”
簡然怔怔地看著周游。
雖然她仍然不能理解周游的喜歡,但她對這份喜歡多了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
能有一個這么喜歡的人,讓自己變得更好,想一想,好像也挺不錯的。
她們的甜品端上來,簡然挖了一勺芋圓,邊嚼著邊下定論:“所以,你這輩子,就只喜歡魏冉一個人。”
說到這,周游的語氣松懈下來,話鋒一轉:“那倒不是,我以前其實也喜歡過徐陳硯。”
簡然:“?”
那你剛才整得那么蕩氣回腸山無棱天地合一往情深海枯石
爛的是在逗我嗎???
“但是徐陳硯這個人,他太早熟了,你別看他實際年齡跟咱們差不多大,我估計是因為他平時總跟成年人在一起吧,導致他內心也住了個二十歲甚至三十歲的叔叔,所以他對感情這種事看的特別特別冷淡。”周游忽然就把話題拐到了徐陳硯身上,順便從簡然碗里舀了一勺芋圓,語氣輕飄飄的,“沒人能從他身上得到回應的,喜歡他讓人特別挫敗。”
簡然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心說得不到回應,也總比一直在一個人身上花錢強。
但她忍住了沒說。
因為剛剛在聽周游講話的時候,簡然想通了一件事。
她不是周游,她沒有經歷過周游經歷過的一切,沒有周游那么充沛的感情,也沒有那么復雜的成長經歷,所以她不應該,也沒有資格從自己的角度去評價周游的感情。
作為朋友,她做好她該做的陪伴就好了。
吃完甜品,簡然換了心情,陪周游接著逛洗面奶。
逛了幾家店,周游終于碰到一個合適的,排隊結賬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問簡然:“對了,你知道我跟我爸說我當時初中被孤立的事,我爸怎么跟我說的嘛?”
簡然搖頭,她當然不知道。
不過看周游的表情和聽她說話的語氣,簡然就知道她爸肯定沒說什么好話。
周游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爸說‘被孤立怎么了?你也孤立她們不就行了?我花錢是送你去上學的,又不是送你去拉幫結派的’。”
就算是過去了將近兩年,提及過去,周游還是記得當初她聽到這句話時的驚訝和委屈。
她以為爸爸一定會站在她這邊的。
她以為爸爸會心疼。
卻沒想到,扎在她心底鮮血淋漓的刺,在她爸爸那里只是一件云淡風輕的小事。
那時候,比起被孤立,她更在意的,是她最愛的爸爸,當做靠山一般依賴的爸爸,竟然不站在她這邊,甚至會責怪她“拉幫結拜”。
她閉上眼睛,已經不記得是不是那個時候,她開始和她爸爸越來越陌生。
簡然牽住她的手,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她,只是緊緊地抓著。
像是告訴周游,至少她一直都在。
周游也牽回簡然的手,等著身體里沸騰的情緒,慢慢淡下去。
再睜開眼時,她的眼底有些紅,但已經有進步了,至少這次,沒有眼淚流下來。
買完洗面奶周游又隨便進了一家賣護膚品的店,給自己買盒補水面膜,她順便問簡然要不要買一盒,簡然搖頭說不要。
周游:“你防曬霜跟不要錢似的往臉上涂,不買個補水面膜修復一下嘛?”
簡然不太懂這些護膚的知識,她涂防曬純純因為紫外線過敏罷了。
想起剛才周游給魏冉買的那瓶洗面奶都能花300多,簡然識相的搖頭:“不買,我零花錢沒那么多。”
周游把結賬的小票拿給簡然看:“這又不貴,一盒才20多塊錢。”
簡然看著她手里那瓶給魏冉買的300多塊錢的洗面奶,再看她給自己買的20多塊錢十片的面膜,咬了咬嘴唇,把罵人的話憋回去。
一起去地鐵的上,周游步伐輕快,仿佛腳下生風,每一步都顯得她很歡快。
她話很密,每個字都透出來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她正在,因為預期魏冉的開心而開心。
簡然沒勸她。
她只是覺得,這樣真心的付出,很勇敢。
在地鐵站臺里,周游捧著臉,在轟隆而過的地鐵聲中,告訴簡然一個秘密:“我打算把洗面奶給魏冉的時候,跟他表白,大概是這個學期的最后一天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周游的臉頰有一點緋紅,笑容一直在上揚,快咧到耳根,在簡然的記憶里,這是她在周游臉上見到的最生動的表情。
反方向的地鐵到了,周游笑著揮手和簡然告別,一蹦一跳上了地鐵。
簡然揮手,卻有點笑不出來。
看著朋友在這條荊棘密布的路上一步一踉蹌,滿心歡喜卻又滿身疲憊,如果命運能聽聞簡然心底的祈愿,如果時間愿意施予慈悲的一瞥,就讓她的朋友有個幸福的結局吧。
給她一個,足以照亮她現在所有暗淡付出時刻的燦爛光芒,讓她的每個深秋,都像春天一樣和煦。
學期到了尾聲,期待已久的元旦匯演如約而至。
學校傳統歷年元旦匯演都是邀請全校師生一同在體育館觀看,新的一年即將到來,舊的一年不好的都離開,抱著這樣的想法,冬天的凜冽寒風也擋不住校園內涌動的熱情。
簡然被周游安排了任務,在周游上臺表演的時候,簡然負責看魏冉的反應。
她們提前找到了高三五班坐的地方,并且在第一個節目開始之前,簡然就確認了魏冉的座位。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打死簡然都沒想到元旦匯演這天還會天降橫禍。
第一個節目剛演完,孫馨蕾判完卷子,把她叫到班里,看著她改物理題。
一共錯了四道題,等簡然以最快的速度改完跑回到體育館門口,周游剛好謝幕。
悠揚的旋律漸漸消散,周游收了話筒,站在舞臺上鞠了一躬。
她精心挑選的裙子在光芒四射的舞臺上像一朵盛開的花,輕盈飄逸,閃爍著星光點點,裙腰勾勒出她纖細的上半身,優雅不失大氣,想來這就是周游想要的效果。
簡然錯過了周游的演出,但是聽臺下熱烈而持久的掌聲,她能猜到,周游的表演一定很成功。
開始的同時,簡然的眼睛像雷達一樣,掃到高三五班魏冉的座位。
他和其他人一樣,眼里閃爍著激動和贊嘆,雙手鼓掌拍到重影,指著臺上的周游,坐在他旁邊的女同學喋喋不休。
應該是在炫耀吧?
炫耀他認識臺上的那個女生。
簡然靠在體育館的門框上,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周游的表白成功率不小。
第24章 輪廓模糊“會不會只有你不知道?”……
元旦匯演結束后期末考試接踵而來,考完最后一科生物是下午三點。
這意味著在下午三點,高中的第一個寒假終于到來。
周游就早就打聽好了,高三雖然忙,但是也會在剛考完期末考試的這天,放完整的一周假。
高一三點放學,高三五點十分放學。
在等著魏冉放學的時候,周游拉著她的后援團在小教室化妝。
是的,和別人表白要偷偷進行生怕別人知道不同,周游這場表白叫了一整個后援團為她加油打氣。
后援團的團員包括簡然,徐陳硯,和高銳生。
他們現在聚在一樓常年空著的小實驗室里,一起陪著周游化妝。
一開始是簡然負責舉著鏡子,徐陳硯負責幫忙從周游的化妝袋里找化妝品。
由于徐陳硯不認識化妝品,中途換成了徐陳硯舉鏡子,簡然負責找化妝品。
然后周游發現雖然徐陳硯不認識化妝品,但他好歹認識字,不會像簡然這樣,把遮瑕當成高光拿給她,最后又換成了一開始的分工。
高銳生沒事做,在廢棄已久的實驗室里翻騰落了灰的試劑瓶。
周游坐在地上,對著鏡子夾睫毛,眼睛不眨地說:“誒,我周末查了MBTI,我是ENFP,魏冉是INFP,我倆絕配!”
徐陳硯:“周末你不復習考試?”
周游放下睫毛夾,用“你能不能別這么掃興”的眼神看了徐陳硯一眼,再接著夾睫毛的時候,她問簡然:“你呢?你MBTI是什么?”
簡然:“題太多了,沒做完。”
周游又一次放下睫毛夾,用無語的眼神看了簡然一眼,她伸長了脖子找高銳生的身影,還沒來得及問他是哪種人格,高銳生已經學會搶答:“MBTI是啥?”
周游:“就是一種性格測試,一共
有16種人格。”
高銳生拿起放大鏡,懟在眼睛上看他們,另一只手比了個八字在下巴那,認真地說:“那我肯定是最好的那種人格。”
……算了,她還是夾睫毛吧。
周游唱歌比賽參加的多了,舞臺妝化的信手拈來,但今天她想盡量化個淡妝,前前后后涂涂改改花了一個小時。
四點半的時候,她終于對著鏡子里“看上去好看了一些但是又像沒化妝”的自己滿意極了。
周游抿了抿嘴唇,先問她站起來第一個看見的高銳生:“怎么樣?”
高銳生都等困了,迷迷瞪瞪抬頭:“沒區別啊。”
周游:“……”
算了,剩下的兩個人她也不想問了,看他倆茫然的表情就知道聽不到什么好話。
幫周游收拾好化妝品后,后援團三人撤退,留周游一個人在她和魏冉約好的小實驗室等他。
簡然他們繞到走廊的另一側,這個位置的好處是一來可以看見樓梯,二來還可以透過玻璃看見他們那邊的戰況。
高銳生和簡然蹲在暖氣片邊上聊天,徐陳硯一個人拿出棋盤,心無旁騖地下棋。
他們就這樣,又等了四十分鐘,期間簡然無數次站起來,給周游隔空打氣。
每次她站起來,都能看到周游在練習表白的動作,或者表情。
幸好,一切都要塵埃落定了,簡然想,她的朋友再也不用喜歡的這么辛苦了。
五點十分一到,簡然立刻冒出一雙眼睛觀察對面的情況,被高銳生強行拽下來:“別讓魏冉看見了。”
好吧,簡然不甘地又蹲下去,撓了撓手。
看她這副不安的樣子,高銳生嘲笑說:“知道的你是在好奇周游表白的情況,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暗戀周游呢。”
簡然連玩笑都顧不得開,因為她是真的太好奇了。
盡管到現在她還是不喜歡魏冉,但是陪著周游經歷了這么久的暗戀時光,簡然可太希望她能得償所愿了。
她湊到徐陳硯那邊,等徐陳硯放下黑棋,她拿起一顆白棋放在棋盤上:“你覺得,周游會不會成功?”
徐陳硯盯著她放下棋子的位置思考了一會兒,拿著黑棋順勢把棋盤走下去,低聲說:“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跟你討論的嘛,我們打賭?”簡然蹲的不老實,她已經完全不管棋盤,屁股一翹一翹的,“我賭她一定會成功!”
徐陳硯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淡漠道:“嗯,那我就只能賭她不會成功了。”
高銳生過去把簡然薅起來:“你別讓他哄孩子了,讓人家好好下棋,跟我討論吧。”
簡然聽勸地回到剛才的暖氣片,揮舞著胳膊興沖沖地說:“我想跟躺躺貓要一天他家的阿姨誒!讓她在我家做十個蛋糕再回去!”
高銳生早習慣簡然這種外顯的情緒,翻了個白眼說:“你住躺躺貓家好不好啊?”
簡然想了一下:“那估計不行,我媽肯定不讓。”
高銳生:“你還當真了……”
他本來還有話要說,但是眼神往樓梯那邊瞥了一下,剩下的話突然被噎回去,連人都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怎么啦?是魏冉下來了嗎?”簡然回頭,順著高銳生的目光往樓梯那邊看,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和魏冉一起下樓的,是元旦匯演那天簡然看見的坐在他旁邊的女生。
他們應該是同一個班的,手里拿著一本同樣的習題,女生似乎在撒嬌,魏冉摸了摸她的頭,指了一下小實驗室。
而這一切,不僅簡然和高銳生看見了,連一直盯著樓梯口的周游,也看的一清二楚。
周游原本活躍激動的思維突然間陷入一片空白,像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遭遇斷電,所有的反應集體停滯。
她什么都看見了,但大腦卻沒辦法處理眼前的信息,就這么僵在原地。
離得太遠了,簡然只能看到眼前的畫面,聽不到他們那邊的聲音,耳邊只有徐陳硯棋子和期盼的輕微碰撞聲,連高銳生都忘記了呼吸。
他們艱難地,得出了一個虛幻卻又真實的結論——
魏冉有女朋友。
他甚至會帶著女朋友去看周游,所以,他甚至完全沒有,把周游當成一個,可以發展成戀人的女生?
那你他媽的之前是在干嘛?!
一陣氣血涌上天靈蓋,簡然已經氣到失去理智,書包都忘了背,拔腿沖過去。
沖進實驗之前,她的袖口被高銳生拽著拉住。
他壓低了聲音:“你等等!”
魏冉一個人走進小實驗室,女生毫不避諱地站在門口等他,甚至還沖著周游笑了一下。
周游僵硬地看著魏冉走進來,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指甲幾乎嵌入了掌心。
她看見魏冉開口,聽見魏冉語氣輕松地問:“找我有事嗎?”
周游的心跳聲異常清晰,如同戰鼓般在胸腔中回響,每一次跳動都強烈地提醒著自己,這不是在做夢,盡管她根本不想相信。
她緊繃著下顎,給自己留了最后一道尊嚴:“沒什么事,就是給你買了個洗面奶。”
魏冉自然地接過去:“謝啦,那沒什么事我們先走了?”
“嗯。”
簡然在掙扎,她現在恨不得沖過去手刃了魏冉這個王八蛋!
高銳生不撒手:“你干嘛去!”
簡然高聲吼,聲音都是顫抖的:“你說我干嘛去!”
離開小實驗室的魏冉聽見這邊的動靜,往簡然他們這邊看了一眼,事不關己地收回視線,跟著身邊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被高銳生拉著耽誤了時間,等他松手的時候魏冉已經走了,簡然沒再追,第一時間跑進小實驗室。
周游像個木偶似的站在剛才的地方一動不動,但她的呼吸很急促且不規律,眼淚順著臉頰大顆大顆地往下滾,每一次吸氣都在吸入更多的氧氣,但是卻仍然覺得缺氧。
看見簡然,她的思維才開始緩慢地重啟,嘗試著去理解和接受剛才眼前發生的一切。
她的身體抑制不住的在發抖。
她能看見高銳生和簡然擔心的表情,聽見他們說的話,卻沒辦法回應他們。
為了今天的表白,周游特意穿了一件薄薄的淺粉色針織衫,樓道里的風不斷往小實驗室里灌,吹得周游露出來的皮膚一片冰涼。
簡然氣的要瘋了,她眼底猩紅:“我可去他媽的!”
一只手伸出來攔住她,這次伸手的,是周游。
周游哽咽著一直搖頭,她緊緊地咬住嘴唇,試圖抑制住那份幾乎要將她吞噬的不安和恐懼,緩了好久才開口,絕望地懇求簡然:“別去……別去找他。”
“我好歹去找他把錢要回來!”簡然大口喘著粗氣,“毛衣640,洗面奶320,里里外外加起來小一千,他得把錢還回來!”
周游低垂著頭,不肯說話,一直搖頭,大顆的眼淚甩在地上。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徐陳硯已經想好那一步棋該怎么走,收好棋盤,遞給她一張紙擦眼淚。
他們三個陪周游坐在講臺邊上,四個人都沒說話,等著周游平復心情。
周游下巴搭在手臂上,聲音里是哭過的厚重鼻音:“錢別要了,他也請我喝過奶茶。”
簡然不忿兒:“把他按奶茶桶里都花不了那么多錢!這錢必須得要回來!”
兩個男生都沒說話,周游還是搖了搖頭:“沒用的,他不喜歡我,我做什么都沒意義,就這樣吧。”
“他不喜歡你還花你的錢?”簡然氣到站起來,“他不喜歡你,他跟你每天聊那么久干嘛?他還叫你出去買衣服!”
周游吸了吸鼻子:“可能他不知道我喜歡他吧。”
簡然覺得周游怎么忽然這么死心眼呢?她本來還想接著罵魏冉讓周游清醒過來,讓她看清魏冉就是個渣男海王。
但是看著周游哭到紅腫的鼻子和眼睛,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話——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周游現在的反應和這句話有異曲同工之處,她鐵了心為魏冉開脫,總是能找到理由的。
哪怕這個理由聽上去很離譜。
他們四個在小實驗室坐了很久,冬天天黑的早一些,他們沒開教室的燈,一點點地感受著天空從蔚藍變成深邃的紫色,最后吞噬掉所有的顏
色,只吐出幾顆光芒微弱的小星星。
周游冷了,從書包里拿出校服和羽絨服穿上,擦干了眼淚,準備回家。
大概是傳說中的冤家路窄。
他們四個從教學樓出來,不知道剛才一直縮在哪個犄角旮旯的魏冉和他女朋友也剛離開學校。
他們中間,只隔著一道柵欄,簡然他們在學校里,魏冉剛走出學校。
出了學校,魏冉跟他女朋友大大方方牽著手,他們倆都沒看見簡然這一行人,女生指了一下他手里拿著的洗面奶:“這小姑娘,喜歡你吧?”
魏冉滿不在乎地說:“誰知道現在高一小女孩兒都怎么想的呢,估計是唄。”
女生語氣酸溜溜的,像是情侶間的情//趣:“喲,這么受歡迎呢。”
魏冉立刻湊上去表忠心:“那也沒辦法,我只鐘情我老婆。”
凜冽的寒風吹得人頭腦發脹,余光里看見周游尷尬不知所措的表情,簡然再也忍不住了,心里罵了一句“去你媽的”,扔下身邊三個人沖出去。
徐陳硯甚至沒來得及反應,旁邊人已經不見蹤影。
他看了一眼,現在簡然需要跑到校門口,再繞過來,才能追到魏冉。
徐陳硯兩步邁到柵欄邊,守株待兔,等著簡然跑過來,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她跑的很快,抓住她的時候徐陳硯聽見自己的手腕“咔噠”一聲,但他沒松手。
看見抓自己的的人是徐陳硯,簡然沒再跑,胸口劇烈地喘著粗氣連帶著肩膀都在起伏,揚頭看他時眼神里全是不甘。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能把魏冉打倒在地上,像條狗一樣,為他狗一樣的行為,向周游道歉。
徐陳硯微垂著眼,他眼神認真,語氣嚴肅:“簡嚶嚶,別去。”
他們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前面兩個人的目光,一起看過來的時候,女生認出了徐陳硯。
圍棋天才,長相出挑,在校園這樣的固定環境里,成為小有名氣的風云人物并不難。
前面兩人腳步沒停,女生指著徐陳硯問魏冉:“你看那個,你認識他嗎?”
魏冉瞥了一眼:“不認識。”
“圍棋天才你都不認識呀!”女生笑著揶揄他,“人家一年能賺幾十萬呢!天才中的天才!”
這次換魏冉語氣酸溜溜的:“那你去和他在一起呀。”
“我倒是想。”
“你!”
魏冉假裝生氣,伸手撓她癢,兩個人鬧著跑遠。
簡然和徐陳硯仍保持著對視的姿勢,她的呼吸已經平穩下來,挫敗的轉過身,面對徐陳硯。
冬夜刮起凜冽的寒風,月光清冷地灑在他們的臉上。
背后的教學樓,在夜色里像是沉默的巨人,輪廓模糊卻又帶著一種冷峻的威嚴。
簡然在生氣,她氣他不分青紅皂白把她攔下來。
她第一次看徐陳硯的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事情因周游而起,周游本來想過來勸他們兩個,被高銳生拉住,他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動。
這是他們兩個的事情,就讓他們兩個去處理。
簡然收到過太多周游興奮到夜不能寐的時刻瘋狂發來的消息,經歷過她每一次和魏冉在一起時的開心,她覺得自己比徐陳硯和高銳生更能感受到現在周游的難過。
她生氣,只用剩存的最后一絲理智克制著自己,對于徐陳硯,她舍不得像對高銳生那樣大吼大叫。
她看著他的手,下巴微微顫抖:“你是不是怕我惹事?”
“不是。”徐陳硯低聲說,“你要考慮周游的感受。”
簡然看了一眼在遠處站著眼睛紅腫的周游,拔高了聲音:“就是因為考慮周游的感受,才要打死他給周游泄憤,那你攔著我做什么!”
徐陳硯松開手,撫平她被拽皺的外套,沉靜的像是沒有感情似的看著她:“如果,周游還喜歡他呢?”
簡然一怔,像被他的話擊中一般愣在原地。
她的思緒本來是一條筆直的河流,流向簡單明確的目標,打魏冉一頓,讓周游解氣。
然而聽了徐陳硯的話以后,她堅定憤怒的目光變得迷茫。
她從來沒有想過,周游還喜歡魏冉的這種可能性。
簡然呆呆地站在柵欄外,寒風吹起她的發絲,在這冬天的夜晚顯得格外凌亂。
她望著徐陳硯,眼神中充滿了從未有過的茫然:“不、不能吧?周游她還……?”
徐陳硯揉了揉她的發頂,修長的手指梳順她把被風吹亂的頭發:“你看周游今天有表現出來憤怒嗎?”
“她……”簡然剛要張口,忽然發現,憤怒的好像只有她,周游一直以來只有傷心和難過。
徐陳硯回頭看了一眼高銳生和周游,邁開長腿出去找簡然。
兩人并肩一起走,天空不知不覺飄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輕輕地落在路面上。
路燈下,每一束光線都被雪粒折射,形成一圈圈溫柔的光環,簡然看著雪花,聽見徐陳硯的聲音:“周游對魏冉的感情,不止你不能理解,其實我也不能,但就像你之前和我說過的,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不能替她做決定。”
簡然:“那你怎么知道……”
徐陳硯替她把話說完:“我怎么知道周游的決定?”
簡然點頭。
徐陳硯笑了一下:“會不會只有你不知道?”
簡然眨眨眼:“寶蓋頭也知道?”
其實也不用徐陳硯回答,從剛才寶蓋頭也攔著她能看出來,寶蓋頭也知道周游還喜歡魏冉。
簡然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眼神閃爍:“那幸好你剛才把我攔住了,不然我……嗯……周游肯定很尷尬。”
“知道就好。”徐陳硯瞥她一眼,像個操心的老父親。
看著前面兩個人步伐趨于平穩,高銳生揚起下巴一指:“你看,我就說吧,能治得住簡然的只有徐陳硯。”
周游像在看魔術一樣感慨了一句:“還真是。”
雪慢慢停了,路面上只覆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反正明天放假,這天晚上簡然沒跟他們一起回家,在公交車站她跟高銳生和徐陳硯道別,跟著周游一起坐地鐵,送周游回家。
上地鐵的時候,周游沒那么難過了。
因為周游剛才被簡然和徐陳硯吵架嚇到了。
被嚇到倒不是因為他們吵得兇,而是她是沒想過,簡然在那么生氣的情況下居然能忍住不發火。
也沒想過,對所有事都淡漠徐陳硯,會那么耐心的跟簡然解釋那么多。
她知道他們兩個的關系很匪夷所思,卻沒想到會匪夷所思到這個地步。
感覺如果不是面對彼此的話,他們對任何其他人都不會是那樣的。
以至于周游剛才短暫忘記了難過。
她倆上地鐵的時候是七點,第一波晚高峰剛結束,第二波晚高峰還沒開始,坐在空蕩蕩的地鐵座椅上,周游又開始難過。
下了地鐵以后她不想回家,拉著簡然兩個人進了一家KTV,她想發泄一下。
這家KTV兩個小時的包廂費是178,而這178還能折算消費,兌換各種美食飲料。
周游先進包廂去點歌,簡然在餐飲區兌了一份薯條,一份果盤,一份炸雞,一碗酸辣粉,兩包薯片,兩杯果汁,推著餐飲車,慢慢悠悠地推開包廂門。
當時歌已經播到副歌的部分,一個傷感的女聲,畢竟是原聲么,還挺好聽的。
簡然一邊欣賞,一邊從果盤里給周游插了塊哈密瓜,等到周游張口吃瓜,音響里唱歌的聲音倏然斷掉的時候,簡然才意識到,原來音響里面的聲音是周游,而不是原聲。
我的
天,這也太好聽了!
簡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懂了周游為什么歌唱比賽總是能拿第一。
唱歌不比圍棋,好聽就是好聽,簡單明了。
周游的這個嗓子,簡直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吃!
第25章 深冬季節“好像是挺浪漫的。”……
包間里開著暖氣,周游脫了羽絨服和寬松的校服,穿著白天跟魏冉表白時候的那件粉色針織衫。
略顯昏暗的包廂里,只有拿著話筒的周游被電視屏幕照亮。
她放下插瓜的牙簽,專注地看著歌詞,準確跟進音樂節拍:“他字字未提喜歡你,你句句都是我愿意,他一句寂寞時候的回應,你卻激動不已……”
她的喉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每個字像是從心底挖出來的,聽得簡然心跟著揪緊。
一首歌還沒唱完,整個包廂回蕩著周游的聲音。
小小的空間,被一陣看不見的巨大悲傷籠罩。
正在吃鹵雞翅的簡然都快要聽懂失戀的滋味了。
但是簡然很快反應過來,她們不是來這里發泄情緒的嗎!
這樣唱苦情歌叫什么發泄,這不越發泄越難過!
她咬著雞翅坐在點歌臺,用沒沾油的小拇指戳屏幕,點了首自己的歌,并插到最前面。
磅礴如滾滾長江東逝水的前奏一起,周游整個人都傻了,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干嘛”的不知所措,把話筒交到簡然手里。
簡然唱的是《精忠報國》。
以前演武大會的時候他們隊用這首歌當背景音表演過,她的肌肉記憶被喚醒,隨手擦了擦油,拿著話筒一個側空翻,從沙發翻到茶幾前。
“狼煙起江山北望!”
恢弘的氣勢,配上簡然中氣十足的音色,嚇得周游一愣一愣的。
氣氛從這一刻開始,從煙雨朦朧郁郁寡歡,猝不及防地轉變到金戈鐵馬,壯士豪情。
周游都不敢失戀了,她這會兒失戀好像都對不起祖國雄渾有力的山川。
周游唱歌間奏的時候會隨著節拍踮腳,簡然唱歌的時候間奏也沒閑著,幾套雷厲風行的武術動作,眼神堅毅,每一拳都帶著風聲,像是下一秒就要去精忠報國。
她這一首歌其實沒幾個字在調上,但這慷慨激昂的氣勢愣是把周游給聽傻了。
最后結尾的時候一個朝天蹬,周游還沒反應過來,她整個人都順著腿抬起來的方向撲在地上。
下一首歌,是《醉拳》。
簡然跟著歌打拳,出手的動作時而如風吹柳絮,輕盈飄逸;時而又如猛虎下山,迅猛有力,給周游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躲在角落點歌臺,趕緊把那些情歌都刪了,換成一首《好日子》。
唱完好日子,把胸口里的悶氣吼出來,周游好像真的就沒那么難過了。
這是周游第一次唱歌唱到累,兩個小時的包房沒唱完,不到九點兩個人就抱著吃撐的肚子,出現在去往地鐵的馬路上。
周游家這邊是新城區,街道干凈安寧,連路燈都很新,筆直地站在樹中間,散發出橘黃色的暖光。
兩個女生在街道里嘻嘻哈哈地邊走變鬧,一點都感覺不到傷心,幼稚的比誰哈出來的氣更白。
“哎,簡然。”周游臉上洋溢著傻笑,聲音大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有細微回聲,“你家里人是不是都特別喜歡你?我覺得你應該是那種跟誰在一起都會讓人覺得特別開心的人。”
“差不多吧。”簡然又哈出一口氣,這口氣比剛才哈出去的那一口更白,她比了個勝利的大拇指,“不過我們家我姥爺不太喜歡我。”
“啊?為什么?”周游已經哈到沒力氣,認輸不比,只跟簡然聊天,“一般不都是隔代親嗎?你姥爺為什么不喜歡你?”
簡然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搖了搖,表示不認同:“我姥爺可完全沒有隔代親這種概念,他原來是高中班主任,可有脾氣了,就喜歡學習好的,比如比起我媽跟我舅,他竟然更喜歡我爸,他可真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了。”
周游的注意點歪了一下:“為什么你姥爺會知道你爸學習好不好?”
簡然解釋說:“哦,我爸以前是我姥爺的學生,我爸媽就是這么認識的。”
周游的戀愛腦被點亮,腦通眼睛一起亮閃閃的:“哇——好浪漫。”
“好像是挺浪漫的。”簡然沒否認,接著說,“我舅舅跟我說過,以前我爸媽在上大學的時候還有論壇,學生們會討論系花系草那種,當時他們兩個是系里最耀眼的兩個,票數直接斷層的高,兩人一起走在大學校園里可有排面了。”
“哇——好羨慕啊。”周游由衷說,“感覺我爸跟我媽的感情就一般的。”
她一開口,氣氛又不對了,周游感覺自己今天已經散發了太多負能量,不能再說不好的事,話鋒一轉,接著聊簡然家:“那你妹妹呢?學習好嗎?”
“我妹學習挺好的誒。”簡然毫不避諱,“她是本來就聰明然后還勤奮的那種,從小就參加各種什么奧數什么競賽
都能拿獎。”
周游:“好厲害哎!”
“確實厲害,我姥爺可喜歡我妹了。”簡然說起別人的優點時很坦然,甚至語氣里還帶著欣賞,“我姥爺以前老說,養出我這個外孫女,是他最大的失敗。”
情感豐富的周游立刻腦補出一場悲傷倫理大戲,她甚至想象得到姥姥不疼姥爺不愛的小簡然,穿著身上破洞的衣服被丟在一邊,眼淚汪汪地看著所有的長輩都抱著她穿著公主裙的妹妹其樂融融的畫面。
“天,他真的當著你的面這么說嗎?”周游于心不忍,小心翼翼地拿捏著語氣,拍著簡然的后背安慰她,“你別往心里去,你也很優秀的。”
被拍的時候簡然用“你干嘛拍我”的不解表情看了她一眼,聽到后半句,她十分認同地點頭:“那確實,我也覺得我挺優秀的。”
周游:“?”
怎么這個對話的走向跟想象中的不一樣?
她試探著問簡然:“說起來……當時你聽到你姥爺跟你說這話的時候,你是什么反應啊?”
“我能有什么反應?”簡然語氣輕松,外面冷了她還想起來把袖子擼下去,“我就問問他唄,他一年過半百的老頭兒,要那么成功干嘛?又沒人給他發獎牌。”
周游:“……”
她低估簡然了。
簡然怎么可能眼淚汪汪。
說話間兩人走到地鐵站,在地鐵站外面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周游路過的時候動作夸張地繞了一下。
簡然問:“怎么了?”
“這車你不認識嗎?”周游反問,得到簡然否認的回答,她指著車的標識善良地提醒道,“那這個牌子你記住,這種車全下來最基礎的都要六七百萬,路過千萬別碰到,否則把咱倆賣了都買不起。”
簡然對車這類東西不感興趣,完全沒關注過,乍一聽六七百萬嚇了一跳,但仔細端詳后發現也就是一輛普通的黑車而已,她指著那個牌子問:“這叫啥車啊?”
“勞斯萊斯。”周游頓了頓又補充,“這輛是庫里南。”
簡然默了默,對著這輛烏漆嘛黑的車說:“有這種車,庫里不會太難吧。”
周游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到不行。
兩人在地鐵站告別后,周游還沒走到家,收到了簡然發來的一張截圖。
她在地鐵上把自己的簡介改成“勞斯萊斯兜里難車主”,并發來一句話:我們才是真的難好嗎。
周游咧著嘴角,發回去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抬頭,看見樹梢披了一層未化的冰晶雪毯,被路燈籠罩成溫柔的橘黃色。
她不能保證魏冉永遠不會因為魏冉而難過,但至少今天有簡然,她覺得很開心-
期末考試完休息了幾天,周三要返校拿期末考試成績,以及開本學期的家長會。
雖然是發成績,但是不用上課,對于藝體班的大部分人來說還是很放松的。
老師還沒進班,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簡然他們幾個人也聚在一起聊天。
周游說自己要去參加一個歌唱比賽,還沒挑到合適的衣服,簡然一拍桌子:“就穿上次我陪你買的那條呀!多好看,我超級喜歡,看得我都想穿裙子
了!”
“省省吧。”高銳生瞥了簡然一眼,“穿裙子去武校,一個后空翻光看你裙子在天上飛了。”
簡然沒反駁,因為她想了想覺得那個畫面是有點辣眼睛。
然后她又想了想,自己好像有十年沒穿過裙子了。
沒來得及再多聊,孫馨蕾進班了,她依次發了卷子,讓同學們把卷子按照順序放在自己的座位上,等著家長來看。
布置完寒假作業,離得近的同學就可以先放學回家了,離得遠的同學去階梯教室寫寒假作業,等著和家長一起走。
階梯教室里,沒人有心思寫作業,簡然聽見同學們一片哀嚎——
“完蛋了,我期末作文寫的是我爸媽離婚了。”
“沒事,想開點,我寫的我媽死了,估計我媽現在正在看她在我作文里是怎么死的。”
“真忘了每學期末要開家長會的事了!”
“要怪就怪作文題目吧……這種題目誰不往那種事上編啊!!!”
高銳生也是愁眉苦臉,他的作文里把他爸爸編成了一個顧家溫柔的好爸爸,也不知道等下孔雨仙看見了會不會生氣。
為了防止事情發展的不可控,高銳生提前跟簡然商量:“我媽今天坐你爸車來的,要是等下上車我發現我媽狀態不對,我就咳嗽兩聲,然后你就先替我說話,懂了嗎?”
簡然比了個“OK”,偏過頭問徐陳硯:“你等下要不要坐我家車一起走?”
“不用。”徐陳硯說,“高鵬舉開車了。”
兩個小時后,家長們陸陸續續被老師帶著來階梯教室,說明家長會結束了。
簡然和高銳生一直待到了最后,才等到孫馨蕾帶著簡珂來階梯教室。
高銳生“誒?”了一聲,怎么只有簡叔叔,沒有孔雨仙?
等走出教學樓離開孫馨蕾,還是沒看見孔雨仙,高銳生問:“簡叔叔,我媽呢?”
簡珂開口:“在車上等你們。”
他低沉的語氣聽得簡然心里一驚,怎么感覺她爸心情聽上去不怎么好呢?
等等,簡然突然想到,孔阿姨在車上,那么,難道剛才一直是孫馨蕾和她爸單獨溝通?
孫馨蕾一直不怎么喜歡她,她跟簡珂待這么久,能說她好話嗎??
上了車,高銳生看孔雨仙心情還不錯,他那邊的警報就此解除。
然而擔心不會消失,只會轉移,簡然惴惴不安地坐在副駕,開車過程中時不時小心翼翼瞥一眼她爸的表情。
前排一路沉默,車里只有后排的高銳生和孔雨仙偶爾會說話,但說的也不多,氣氛一度降到冰點。
距離家還有最后一個紅綠燈時,前排終于發出了聲音。
簡珂眉心微微蹙起,偏頭問簡然:“你在高中跟人打架了?”
果然是這樣,簡然就知道孫馨蕾是這樣的人!簡然一點都沒猜錯,她果然跟簡珂告狀了。
她只知道打架,她從來不問青紅皂白就說她打架!
什么叫打架?明明有那么多詞,見義勇為,挺身而出,打抱不平,她哪個詞都不會說,她只會說她打架!
簡然最討厭打架這個詞!!!像個無理取鬧的潑婦一樣!!!
她本以為爸爸理解她的,能站在她的立場,哪怕只是去了解事情的全貌,也比僅孫馨蕾憑一面之詞就來質問她好。
紅燈結束,車流緩緩移動。
簡然咬著牙關,看到爸爸緊皺的眉頭。
所以,爸爸也相信孫馨蕾的話。覺得她是無理取鬧,到處惹事的學生了,是吧?
簡然忽然就很想笑。
車開進地庫,簡珂聲線低冷:“我在和你說話。”
“可我不想和你說話!你憑什么質問我!”簡然不甘到眼睛發紅,“老師說的就是真的嗎?你在現場嗎?你看到當時發生什么了嗎?你也一樣沒資格這樣質問我!”
簡珂皺眉,倒車入庫,看都沒看她一眼,像是不耐煩:“我只是問你有沒有。”
“有!”簡然抿緊嘴唇到唇色發白,如果只問打架不問原因,那她解釋出花都沒用,干脆破罐破摔,“我不僅打架了,我還把好幾個人打趴下了!”
說完小姑娘更委屈了,卻倔強地揚著頭,不然眼淚掉下來。
簡珂沒想到這么簡單的問題會讓簡然有這么大的反應,現在還有外人,他不想多說:“冷靜點,回家再說。”
簡然才不要回家說!她現在委屈的要命!
他可是她的爸爸啊,從小到大最疼她的爸爸,現在卻因為外人隨隨便便告的狀,就要來懷疑她、質問她。
車還沒停穩,簡然用力摳開把手,任憑高銳生和孔雨仙在后面叫她,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已是深冬季節。
就算是中午,陽光雖在,卻顯得格外吝嗇,只有最淡的一抹黃色。
簡然從地下車庫跑到小區里,刺骨的寒意從樓宇間穿堂而過,凍的她身體瑟縮到一起。
小區里為數不多的外賣小哥用帽子,圍巾,手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雙急促的眼睛,像在和冷空氣進行無聲的較量。
簡然跑的急,外套脫在車里忘記拿,才出來不到五分鐘,只穿著單薄校服的她就覺得自己要凍暈過去。
她牙齒不停打顫,雙手深深地插進口袋,試圖從微不足道的空間里汲取一丁點溫暖,可是快要凍掉的耳朵和鼻頭在催她向寒風投降。
不行。簡然緊縮脖子。
她不投降,她不回家。
可她一個高中生,不回家還有哪可以去?
“簡嚶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簡然抬頭,撞進徐陳硯困惑的眼神里,她的眼眶在寒風里變得滾燙。
簡然跟著徐陳硯一起走進他家的單元樓,高鵬舉跟在他們身后把大門關上,狹小的空間里溫暖的空氣一點點升騰,簡然打了三五個噴嚏,身體才逐漸回溫。
高鵬舉等她打完噴嚏:“你怎么一個人在外面?”
簡然抿嘴,她跟高鵬舉多年不見,不是熟到什么都可以說的人。
她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徐陳硯側頭瞥了高鵬舉一眼,淡淡道:“總不會是因為太開心所以去外面遛彎。”
高鵬舉聞言,頓時意識到自己多話。
中午在徐陳硯家吃了飯,席間聽高鵬舉說是去了一趟棋院才回來,他說本來他是要直接開進地庫的,中途徐陳硯說看見簡然要下車,他就把車停小區外面一起來找簡然。
原來不是偶遇,是徐陳硯看見她了。
高銳生還在侃侃而談,簡然偷偷看徐陳硯干凈利落的側臉。
窗外是寒風編織的銀色夢境,簡然在他冷淡的外表下,又一次看見了他熾熱的心。
她拉過徐陳硯的手,把他的手心攤開,在他不解的眼神里,在他手心畫了幾筆。
徐陳硯沒看懂。
簡然放慢速度,又畫了一次。
“謝謝”的謝字太難寫,她寫的是“Thanks”。
這次,徐陳硯看懂了。
懂的同時又有點無語,明明可以直接說,卻還要費勁地寫下來,他反過來這只被畫過字的手,蓋在簡然頭頂,輕輕地揉了揉:“嗯,不客氣。”
飯后高鵬舉和徐陳硯像是有事要說,簡然有眼力見兒的幫阿姨收拾碗筷,進到廚房之后就沒再出來打擾他們。
阿姨不用簡然打下手,給她拿了剛做好的巧克力千層,讓她找地方吃蛋糕就好。
阿姨的甜品手藝依舊在線,數十層薄如蟬翼的酥皮和濃郁的巧克力奶油精心疊加,層次分明,一勺下去巧克力的苦甜和奶油的香滑完美平衡。
一開始簡然沉溺在蛋糕的美味里,吃了幾口,她才注意到,原來她這個位置是能聽見徐陳硯他們聊天的。
偷聽這事終歸
不道德,簡然本來不想聽,但她忽然想到,今天的家長會是高鵬舉幫徐陳硯開的,而她很久沒看見徐伯伯了,越想簡然越覺得不對勁,不會徐伯伯出了什么事吧?
她把剛搬走的椅子又搬回來,貼著墻不道德地偷聽。
“陳硯,你下圍棋的事,能瞞得過你父親一時,瞞不過你父親一事。”高鵬舉語氣誠懇而嚴肅,“逃避不是辦法,如果他不能支持你,以他的脾氣,我怕后續只會有更大的麻煩。”
簡然嚼著巧克力千層,心里稍微放心下來,看來徐伯伯沒事,只不過是他們的關系似乎不太好。
徐陳硯有些疲倦,聲音沙啞:“你說的我知道,但是他這個人你接觸過的,我不認為可以說得通。”
高鵬舉無奈地嘆了聲氣,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想辦法,但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最后開口只剩下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家孩子要是能有你這么優秀,我就算砸鍋賣鐵也得供她下棋,真沒想到居然還有你爸爸這樣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聽都沒聽說過。”
簡然一邊吃著蛋糕,也跟著點了點頭。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也沒想到,徐伯伯居然還是不同意徐陳硯下棋。
更沒想到,徐陳硯竟然瞞著徐伯伯下棋。
后面他倆在聊比賽的事,簡然沒再聽,低頭哼哧哼哧吃完了一整個巧克力千層,感受著自己甜美的靈魂在奶油里無限綻放,甚至沒注意到高鵬舉什么時候離開的。
直到男生高大的身子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斜倚在墻邊,居高臨下地低頭看著她:“出來吧,別躲在這了。”
簡然這才意識到他們的結束了,被抓包的她卻毫不退縮:“我哪躲了?我這是光明正大的偷聽!”
徐陳硯:“?”
你還挺有理?
吃完午飯和蛋糕,簡然的血糖支配著她昏昏欲睡。
婉拒了阿姨和徐陳硯說的睡在他們床上的邀請,簡然拿了個枕頭,直接躺在沙發上倒頭就睡。
將睡未睡之際,簡然半睜開眼,看見徐陳硯坐在她不遠處下棋。
他弓著背坐在沙發里,專心致志地看著棋盤。
簡然最后的記憶是看見稀薄的陽光淡淡地籠罩在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伴隨著棋子落盤的“噠噠噠”聲,她抱著被子,徹底進入安穩的夢鄉。
第26章 冰天雪地“嚶嚶別睡了!快醒醒!”……
簡然這一覺睡得很沉,被高銳生猛烈搖醒的時候,還砸吧了兩下嘴,想要翻身接著睡。
但高銳生沒放過她,語氣充滿急切:“嚶嚶別睡了!快醒醒!”
簡然想,她走丟了一下午,肯定是家人找到高銳生那了。
這有什么好急的?簡然癟了癟嘴,用力翻身,捂住耳朵。
高銳生急促紊亂的呼吸在頭頂重重盤旋,只聽他大吼:“你奶奶快不行了!!!趕快回家!!!”
簡然驟然睜開眼睛,人還保持著翻過去的姿勢,花了十秒鐘的時間消化這句話。
她猛地掀開被子,大腦一片空白的往家跑。
爸爸不在,家里只有穿著一身黑衣服,眼睛紅腫的媽媽。
岑惜看見她什么都沒問,翻過手背擦掉眼淚,擤了把鼻涕:“走,去學校接哼哼。”
簡然家門都沒進,跟著媽媽下地庫。
轎車匯入車流,駛入高速,時不時有車“嗡”一聲超過去,是簡然除了吸鼻涕聲之外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簡然坐的身體僵直,視線仿佛無法聚焦于現實,還停在聽見高銳生說“你奶奶快不行了”的那個心驚膽戰的瞬間。
“媽媽。”簡然壓制著顫抖,輕聲問,“爸爸現在……”
車在下高速,岑惜趁著停車的空檔拿紙擦掉眼淚:“你爸爸去醫院了。”
車里就再也沒有人說話,直到在興趣班接到簡微。
岑惜來之前就已經提前和興趣班的老師打過招呼,所以簡微也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她背著書包蹭進后座,瞪著大大的眼睛:“姐,奶奶她……”
簡然小聲說:“我也不知道。”
岑惜是能聽見她們對話的,但她沒接話。
她們不知道媽媽是不想說,還是不敢說。
人總是抱有僥幸的,在災難發生的時刻,忍不住會想“萬一后來沒事了呢”,直到災難避無可避的降臨在眼前。
醫院的病房被圍的水泄不通,簡然在人群里見到了許多只有過年時候才能見到的家人。
還有以前一見到她就逗她玩的舅舅,今天繃著臉,站在人群里。
簡然跟在岑惜后面,中途表姑抬手擦眼淚胳膊肘戳到了她的臉,她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看見了爸爸。
爸爸巍然不動跪在單人病床前,他總是挺直板正的后背,此刻低低的弓著。
小小的病床上,只有最中間的地方有一塊凸起,凸起之上,蓋著一塊大大的白布。
白布之下,躺著的是上次過年還一定要塞給她壓歲錢的奶奶嗎?
奶奶可以擋在爸爸高大的身體前把錢塞給她們,她怎么會這么小呢?好像還沒單人床一半大。
岑惜在她們身后輕輕推了兩個女兒一把,簡然拉著簡微,跪在爸爸媽媽身后。
在滿屋肅穆的啜泣聲里,簡然忽然想到了好多小時候的事情。
在簡然小的時候,在簡微還沒出生的時候,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帶過她。
其中她最喜歡的人,是奶奶。
因為爺爺喜歡爸爸,姥爺喜歡爸爸,姥姥不太和爸爸講話,只有奶奶,會因為爸爸把簡然說哭,而幫她打爸爸。
爸爸說孩子會被慣壞,奶奶反嗆爸爸,你小時候我也這么慣過來的,我看你也沒壞呀?
簡然現在還能想起來奶奶那時候的樣子。
戴著金鐲子的那只手叉著腰,把她護在身后,頭發黑板摻半,腰身有點佝僂,霸氣卻從骨子里透出來。
她又想起,再長大了一些,她上了小學,成了一個很大的小朋友。
她開始對生死有了最基礎的概念,但是卻又沒那么明確。
有一天,她在樓下小木馬那聽躺躺貓說他的爺爺奶奶都已經死了,她噔噔噔跑回家,兩只手扒在菜板上,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問正在做飯的奶奶:“奶奶,你什么時候死呀?”
小朋友經常會問出一些讓大人很無語的問題,尤其是當那天奶奶剛跟爺爺吵完架,本來就煩,看簡然更覺得無語。
奶奶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扔,甩到不銹鋼盆上叮當作響,冷著臉反問:“你希望我什么時候死?”
簡然墊著腳,把甩翻的盆扶正,一臉認真地回答:“嚶嚶希望奶奶一直不要死。嚶嚶想一直都和奶奶在一起,奶奶在哪里,嚶嚶就去哪里。”
奶奶當時愣了一下,意識到是自己沖動了,心里又暖又愧疚,抱著簡然親了又親:“是奶奶不好,是奶奶不好,嚇到你了嗎?”
簡然乖乖搖頭,奶里奶氣地回答:“奶奶是好奶奶,嚶嚶不會害怕奶奶。”
奶奶的心喲,都快要化了。
這是一段很久遠的對話,久遠到簡然甚至都已經不記得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奶奶一直記得,她隔三差五就要拿出來說。
奶奶說,簡嚶嚶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小孩,是她最驕傲的孫女。
姥爺喜歡學習好的小孩,甚至比起他自己的孩子,他更喜歡奶奶的孩子。
所以他不太喜歡簡然。
為此,奶奶甚至不太喜歡姥爺。
當天晚上,奶奶的尸體被運送回家里,許多張熟悉的面孔提前在家中等待,他們或低頭默哀,或輕聲啜泣。
夜深了,岑惜把簡然和簡微安放在她們每次過年來都會睡的小房間里。
屋外放著奶奶生前最喜歡的《莫西科郊外的晚上》,房間里時而能聽到幾聲輕言低語。
簡微有點害怕,縮成小小的一團,躲在姐姐懷里,簡然抱著她,不知不覺度過了她們人生中第一個親人離世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來吊唁的人很多,簡然和簡微早早的醒來。
醒來時奶奶家的布置已經變了,莊重靈柩靜靜地放在房間中漾,上面覆蓋著鮮花和翠綠的枝葉,大概是在給奶奶走的這一路鋪就。
一張大幅的黑白照片懸掛在靈柩前,照片里奶奶戴著笑的很慈祥,就像是以前每次說到“嚶嚶呀,是我最驕傲的大孫女”時的笑容。
她們學著岑惜的樣子,給每個來吊唁的人送上一碗丸子湯。
按照家里的規矩,未亡人不見人,簡然進以前爺爺奶奶住的房間,給爺爺送了一碗丸子湯。
房間里有爺爺的同輩人陪著他,她沒再多留。
下午,爸爸打開臥室門,又給爺爺送了飯,這一整天,簡然便只看見爺爺兩次。
爸爸媽媽很忙,來吊唁的每個人他們都會過去陪著聊天講話,簡然和簡微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們倆靜靜地守在靈柩前,中途簡微說自己困了,簡然悄悄進房間陪她睡了一會兒。
但是簡然沒睡著。
簡然心里有事。
其實,昨天晚上,簡然就想和簡珂道歉。
孫馨蕾不喜歡她,總是找她麻煩,導致一提起孫馨蕾就會敏感應激,但是其實仔細想一想,爸爸問的并沒有問題。
是她誤會爸爸了。
但是她不知道現在的爸爸想不想聽到她說這些。
簡然嘆了聲氣,趁著簡微睡著的時候出去上廁所看了一眼,爸爸媽媽還在和長輩們聊天,爸爸從醫院回來表情就一直淡淡的,不知道聊到什么,時不時還會和那些長輩笑一下。
這樣看上去沒那么難過的爸爸,讓簡然心里稍微好受一點。
想來大概是他們平時不生活在一起的原因,奶奶的離世對爸爸的影響沒有那么大。
第二天,客廳里來的人更多,奶奶的靈柩被放進簡然和簡微她們睡得小房間。
爸爸在里面,一天都沒出來。
到晚上的時候,岑惜給簡然拿了一碗溫乎的咸粥,她的聲音無力得發虛:“給你爸爸送進去吧。”
簡然接過碗,推開小房間的門。
爸爸高大的身體跪在靈堂前,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但他沒有回頭。
手里的粥是滿滿的一碗,簡然怕粥灑了走得很慢,走到爸爸身邊,她跟著緩緩跪下時,不經意間看見了爸爸的幾根白發,簡然手抖了一下,但她不動聲色地扶穩:“爸爸,吃點東西吧。”
側過頭時,簡然看見了爸爸的眼眶,紅的像血。
他睡過覺了嗎?這幾天他真的像他看起來那樣平淡嗎?
看見來的人是簡然,簡珂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把碗拿到自己手里。
簡然靜靜地看著他,他才在簡然的注視下拿起勺子。
“爸爸……對不起。”簡然跪著,滿是愧疚地開口,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合時宜,但是爸爸失去了親人,她想讓爸爸知道,至少他還有一位親人很愛他,“我不該和你吵架。而且我,我并沒有真的怪過你。”
真的,爸爸。
“沒關系的。”簡珂的眼神往上,看了一眼奶奶的照片,“是我沒有問好,讓你不高興了。”
簡然拼命地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想承擔自己的責任,彌補爭吵而造成的傷害。她很想讓爸爸開心起來,哪怕爸爸現在罵她,打她,只要爸爸能看起來心情好一些,她絕對不會還手。
但是簡珂沒有,他只是平淡地喝了一口粥,便把粥放回到簡然手里。
很稠的一碗粥,他喝的那一口甚至都沒個缺口,簡然把碗往爸爸那邊推了一點:“爸爸,多吃一點吧,媽媽會擔心你的。”
這句話像是磕到簡珂的某根神經,他怔怔地看了簡然一會兒,忽然說:“真羨慕嚶嚶,還有媽媽。”
簡然瞬間咬死下唇,用力瞪著眼睛,不讓眼淚掉下去。
她沒辦法形容自己聽到這句話時候復雜的情感。
難過,卻又知道這不是一個她可以難過的時刻。
在簡然的眼里,爸爸是強大到無堅不摧的男人,是他們的一家之主。
她可以撒嬌,可以沖爸爸發脾氣,可以考不好,無論她做什么,爸爸都是包容地站在她身前,替她遮風擋雨。
可他現在說這句話,讓簡然意識到,原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拼命咽口水,想把涌上眼睛的淚水全都吞進去,抱著碗離開小房間。
她以為昨天就已經流干的淚水,其實這時候才更洶涌。
原來爸爸是會長白頭發的。
原來爸爸不是超人,他也會有難過到無法支撐他當“大人”的時刻。
原來以為奶奶平時不常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爸爸會沒那么難過,但不是的,那是他的媽媽,他比她想象中難過的多,他只是不表現出來。
時間從不停歇,總是出現在作文里的“日月如梭”有了實感。她從奶奶可以一手抱起來的小不點,已經長成跪著和父親差不多高的少女。
她在不斷長大,為她遮風避雨的人也在不斷變老和離開,她再也不能只是抱著無憂無慮,就能過完這一生的人。
好像是從這天開始,簡然開始明白了要懂事。
按照家里的規矩,奶奶從過世到下葬持續了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后,岑惜帶著簡然簡微回家,簡然有比賽,簡微有課外班,她自己也還要去律所上班。
回到熟悉的環境里,看到熟悉的人和景色,簡然忽然明白了成長的真正含義,是在某一刻發現天從不會真正塌下來。
那些大到“天塌了”的事情終會過去,而生活,也還是要像往常一樣。
路過小賣部,梁伯母和孔阿姨都在,她們叫住岑惜,分別給岑惜塞了紅包,不由她推辭。
梁伯母嘆了聲氣:“節哀吧,多照顧著簡珂,他肯定更難受。”
岑惜點頭,眼睛又紅了。
孔阿姨拍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自己別熬壞了。孩子什么的要是照顧不過來,就放我家,你別讓自己太累。”
岑惜紅著眼睛道謝。
梁伯母和孔阿姨又分別拉著簡然和簡微,囑咐她們最近要聽話,便讓她們回家休息。
奶奶多年不和他們一起生活,在簡然的家里沒有奶奶的痕跡,日出日落,人聚人散,萬家燈火,每一盞燈背后都有一個故事,她們的生活也漸漸回到了正軌。
離開武校兩周,簡然一回武校便馬不停蹄地為即將到來的比賽做準備。
雖然是寒假,武校里的學生比平時少了很多,但由于學校性質特殊,校園里倒也不至于太空曠。
生活老師都在,留在這只需要補交住宿費和伙食費。
很多學生比如藺飛飛,她老家在離燕城坐高鐵九個小時的地方,因為父母忙,所以平時寒暑假都讓她在學校里寄宿,好歹有人照顧。
當然,今年還有一個特殊原因,是這個寒假他們要去參加亞洲武術錦標賽。
家里有事比別人少了兩周的訓練時間,回來之后簡然本該加強訓練,但是她莫名開始失眠,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導致精神十分萎靡,體力大不如前。
最先發現簡然這個癥狀的是簡然的教練,因為他看出來簡然的拳法打的軟綿綿的。
簡然去學校醫務室的中醫大夫那里去看病,醫生給她診斷出來的是心腎不交,對癥給她下了兩種藥。
一種藥裝在圓瓶子里,另一種藥裝在長一點的瓶子里,里面的藥區別倒是不大,都是糖豆粒般大小。
圓瓶里的藥一天吃三次,一次吃五粒;長瓶子里的藥一天吃兩次,一次吃七粒。
舉例打比賽還有12天的時間,簡然只需要堅持吃完這十二天就行。
調理的中藥吃了4天后有一天休息,高銳生在這天忽然發現,比賽回來的第一天就是簡然的生日。
簡然的生日一直以來都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簡微在補課,媽媽去上班,爸爸從奶奶家回來也開始正式上班,簡然決不能閑著,召集所有人到自己家,商量她這一年的生日怎么過。
難得的是賀麒麟也過來了,因為他這次期末考試考了全年級第十九名,如果能保持這個成績,他高三能進到全國最top的
幾個大學,梁伯母非常滿意,允許他這個假期多玩幾天。
剛得知賀麒麟要來其實簡然還是有點擔心的。
徐陳硯不會爬窗戶,賀麒麟平時不能出門,他們兩個已經很久沒見過面。簡然怕他們之間會生疏。
然而大概是他們從前的關系太好了,賀麒麟一來第一時間和徐陳硯打招呼,兩個人聊的好不熱鬧,簡然這就放心多了。
“好了好了,別閑聊了,說正事!”簡然拍著手組織紀律,“我投歡樂谷一票!”
“你去個屁的歡樂谷。”高銳生白了她一眼。
簡然不服:“憑什么你生日能去我生日不能去?”
“我生日在春天,季節正好,冬天去游樂園臉給你吹爛。”
簡然眨眨眼,想了下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簡然一直過農歷生日,因為她的農歷生日很好記,是每年的臘月二十五。
然而,這也是一年中最冷的幾天,燕城北風蕭瑟,意味著他們要告別所有冰天雪地的戶外活動。
討論來討論去,最后他們定了一家大家都沒去吃過的自助。
據高銳生說,這家自助高級到離譜,什么龍蝦,三文魚,高級和牛,應有盡有。
當然了,相對的價格也不低,每人四百二十塊,只能吃兩個小時。
這么貴的自助,不比其他項目,大概率是吃不回本,一人體驗一次也就夠了,怕他們中有人已經提前吃過,簡然挨個問:“這家你吃過嗎?”
徐陳硯搖頭。
高銳生:“我有錢燒的,這么貴的自助吃兩次?”
賀麒麟:“沒吃過誒,想嘗嘗。”
簡然問完一圈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年只吃一次,又有正當理由,家里應該都不會阻止。
她看了眼表,下午吃藥時間到了,她拿出圓瓶子的藥,倒了七顆,順著溫水一仰而盡。
吃之前沒覺得有什么,吃完簡然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她拿過來兩個藥瓶,仔細看了一眼瓶身上的說明。
徐陳硯掀起眼皮瞥了她的瓶身一眼,叫她:“簡嚶嚶。”
簡然沒抬頭:“怎么啦?”
徐陳硯:“你吃錯藥了。”
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高銳生聞言,突然發出一聲驚天爆笑。
媽的,現實中居然真有人能干出吃錯藥的事,簡嚶嚶舍你其誰啊!!!
兩種藥丸真的很像,簡然肯定不是第一次吃錯,當然也不會只吃錯一次。
然而,不管怎么樣,到了比賽的前幾天,簡然的狀態完美恢復。
今年的亞洲武術錦標賽在燕城隔壁的冀城舉行,比賽的前一天,整個隊里的人坐同一班高鐵前往。
習武之人站姿挺拔,如同扎根大地的小白楊,一眼能看出和普通旅客的區別,更別說現在他們整個隊都站在這,拿著各自比賽要用的器械,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也因此,蔣云程上高鐵的時候,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這些同學們。
隆冬臘月,其他人都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反觀蔣云程,一身簡單的黑色沖鋒衣拉到最高遮住半張臉,搭配同色寬松長褲,帥的跟要去拍時尚雜志似的。
看見簡然和她身邊的人,蔣云程拉下拉鏈,露出下半張臉,率先開口:“喲,你們怎么在這?”
簡然:“我才應該問吧,你怎么會在這?”
蔣云程剛來武校幾個月,如果按照資歷排,他們今天去比賽的人都已經是大學生,他也就是個才剛進學校的幼兒園學生,說什么也不可能跟他們一起參加比賽。
藺飛飛插過來:“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是去打比賽嗎,你也去?”
“我不去。”蔣云程一上高鐵就熱了,脫了黑色沖鋒衣搭在手臂上,回答完藺飛飛,他又看向簡然,“我去滑雪。”
他說完拿出自己的票,他的票上寫著“特等座”,到達的地鐵確實也跟他們不一樣。
“咦?你這不是特等座?”藺飛飛看完他的票說,“我們這是二等座誒,你走錯了。”
蔣云程無語地看了她一眼:“這倆座位差著八百公里遠好嗎,我就是看見你們了過來打個招呼。”
他這句話的重點本來在于后半句打個招呼,誰知道藺飛飛抓著前面半句不放,回頭特認真問簡然:“地鐵有八百公里長嗎?”
蔣云程:“…………就是個比喻。”
話不投機半句多,車還沒開,蔣云程拿著自己的票往前走。
走了還沒兩分鐘,簡然剛把書包里的水拿出來,看見蔣云程又回來了。
第27章 喝冰闊落“騙你干嘛。”
簡然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蔣云程坐到她右手邊的空座位。
小少爺兩條長腿松松垮垮地敞開,整個人癱在座椅上,默默把沖鋒衣拉鏈又拉上去,露出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靠……那邊坐了倆COSER,兩個紅眼睛的,滿臉是血,剛跟我對視,嚇、嚇鼠本寶寶了。”
得有多嚇人才能把蔣云程嚇成這樣?
簡然被他說的興致勃勃的:“真的真的”
蔣云程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騙你干嘛。”
簡然直接伸手:“把你票借我一下。”
蔣云程本來想說你要想去直接去就行,不用拿票,但他莫名沒反駁,掏兜把票拿出來。
簡然拿了票就走。
走到一等座的位置,她看見蔣云程說的那兩個COSER。
不同于簡然以往見過的COSER把皮膚畫的白皙無暇,她們的底妝是詭異的青灰色,像是被照亮了的古老墓碑。
兩套血紅色的舊式嫁衣依偎在一起,看上去cos的是中式恐怖僵尸新娘。
察覺到身后有人在她們,她們一起回頭。
于是簡然就看見了嚇到了蔣云程的那一幕——
僵尸新娘青灰色的臉上有一道裂開的疤痕,深陷的眼窩里鮮血流淌。
而簡大膽兒的反應是,這cos的太絕了!
她回去跟高銳生他們都說了一遍,整個武隊的人像是參觀一樣,紛紛去到一等座。
兩個小姐姐都是外向的人,不僅毫不介意,還主動提出跟大家合影。
蔣云程看見所有人都被簡然說動去看鬼新娘,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簡然,喃喃道:“不是吧你……”
“怎么啦?”簡然問,“很少見誒,大家當然都要去看看啊。”
蔣云程有點無語,怎么什么她都覺得有趣,他揚下巴指了指車后面的清潔工:“那后面有人cos清潔工,你怎么不看?”
簡然立刻回頭,看到清潔工之后評價道:“cos的真像。”
蔣云程:“……”搞不清她真的假的。
鐵路清潔工拿著個黑袋子收拾垃圾,讓大家有垃圾放進袋子里,簡然看著人家,瞪著圓圓的眼睛問:“這也是你cos里的一部分嗎?”
清潔工被人這么看還有點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開口是樸素的中年人語氣:“什么cos呀?你有垃圾沒有呀?”
簡然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連忙對人家清潔工說對不起。
等清潔工阿姨走了以后,她事后算賬,瘋狂攻擊蔣云程,把蔣云程打成小小的一團,只敢縮在椅子里求饒。
等簡然停手,蔣云程才敢把帽子摘下來,大口喘著氣,嘴角還帶著抹不去的笑意。
簡然立刻抬手:“你還笑!”
蔣云程嚇得拿手擋住臉,身體往后躲,甕聲甕氣解釋道:“我就是逗你一下,誰想到你真信了啊,太單純了吧你。”
簡然:“你騙人你還有理了!”
蔣云程把擋著臉的手放下來:“沒騙你,我就是逗逗你。”
簡然“切”了一聲,扭過頭不搭理他了。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化,掛著冰棱的樹木一閃而過,遠處的山巒被未消
融的雪覆蓋,在陽光的照耀下,山峰偶爾會出現耀眼的銀光。
蔣云程跟簡然剛鬧了那一會兒就沒那么怕了,但他還是沒回他的座位,一直坐在簡然身邊的座位。
“哎。”他拍了簡然一下,對上簡然那雙充滿怒氣的眼神后,他聲音放的極低,像個乖寶寶,“那什么……我就是想問問,之前他們都在學校訓練,我看你都沒去,你干嘛去了?”
簡然想了想說:“家里出了點事,請假了。”
一般情況下說出這種話的,明眼人都知道家里肯定沒出好事,蔣云程點頭表示了解就沒往這方面多問。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話鋒一轉問:“你平時上課都不在武校?”
“不在啊,在附中,只是特長在武校。”簡然壓低了聲音,說,“不然我那天怎么會遇到你。”
蔣云程:“哦。”
聊到這個,簡然倒是挺好奇:“所以你從實驗轉來武校,真就是因為那天看我那兩下帥?”
蔣云程:“嗯,不想挨欺負。”
簡然倒抽一口涼氣。
從練武術,到不被欺負,那可不是一年半載的事,但是她想了想又覺得,還是不打擊人了吧。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蔣云程眉梢微挑,問她:“你想說什么?”
簡然換了句話說:“就覺得你家里人對你還挺好的,實驗那么難進,結果你想轉他們就讓你轉。”
蔣云程懶散地呵笑一聲,沒接她這句話。
高銳生早想跟簡然說話了,剛才他倆一直聊天,他等到這會兒才抓到機會,在他倆沒說話的空檔見縫插針:“簡然你帶飲料了嗎?”
“飲料沒有。”簡然把自己帶的礦泉水往他的方向推了一把:“礦泉水行不行?”
高銳生沒拿,仰著頭感嘆:“啊,好想喝冰闊落啊。”
簡然說:“剛才不是有推車來賣的嗎?你等他再來的時候買不就行了?”
高銳生砸吧了一下嘴,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就特別想喝可樂,覺得簡然說的有道理,但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下車再喝吧,早喝一個小時,估計高鐵上能貴出去一倍。”
可樂又不是剛需,晚喝一會兒也死不了。
但是高銳生這么一提,簡然忽然也好想喝冰可樂。
嘶嘶冒著碳酸氣體,一口喝下去冰涼的感覺在身體里貫穿的爽感,從喉嚨涼到指尖。
現在距離下車還有一個半時,饞勁兒一上來就很難抑制下去,簡然提議:“要不我去買一瓶,咱倆一塊喝?”
兩人對視,糾結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舍不得貴了那么多倍的可樂,決定再忍一忍,下了車再喝。
蔣云程聽了旁邊倆人互相打氣十分鐘:“就倆小時。就倆小時。忍一忍,再忍一忍。”
他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一言不發拿出手機。
高鐵在下一站停車,一位穿戴整齊的乘務員小姐姐拿著牛皮紙外賣袋子上車,在她的另一只手上拎著三杯簡然和高銳生夢寐以求的冰可樂。
濕潤的紙杯貼著塑料袋,是在化冰的那種,最爽的可樂。
快忍不住了。真的好想喝。
簡然和高銳生心底的防線要崩潰了,兩人打氣的話說不下去,現在就想高價去車廂里買可樂!
誰知下一秒,乘務員小姐姐停在他們身邊,非常有職業素養的輕聲細語問:“請問是蔣云程先生嗎?”
蔣云程把自己的身份證掏出去,代替回答。
外賣袋子被放在蔣云程的小桌板上,他沒動那個紙袋子,把旁邊可樂分給簡然和高銳生一人一杯。
杯身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滾,高銳生拿著手里冰涼的可樂,他猜到是蔣云程聽到他們對話所以送給他們的,他不好意思白喝,強忍著饞問:“多少錢啊?我給你吧。”
說完想到在高鐵站外賣一杯可樂,估計比車廂里買還貴,他又難受得肉疼。
蔣云程不在乎這點小錢,也沒打算收,他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口可樂:“就當是我報答救命之恩吧。”
簡然一聽這話,想起來本來他就說過要請她喝飲料,毫無心理負擔喝了一大口,爽!
爽完了她才想起來:“你不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蔣云程沒否認:“嗯,要面子。”
高銳生抱著可樂,云里霧里聽他倆說了半天,一個字沒聽懂:“那什么,你們倆有秘密?”
“沒秘密。”簡然心想反正蔣云程先說的,那她說也就無所謂了,“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在校外跟人打架,學生家長找學校來,還把教育局副局長給扯進來,差點把我退學那次。”
蔣云程手忽然捏緊杯身,差點退學?他怎么不知道?
遇到她的時候,她什么都沒跟他說。
高銳生:“記得,然后呢?跟蔣云程有關系?”
“當時就是他被搶了,我出手幫他把那群小癟三給打了。”說到這簡然又想起來那天蔣云程說的那句氣人的話,再一看手里的可樂,她說,“喝吧,沒事兒,他當時被搶了六百多,要不是我也就沒了,你就當是拿那六百塊錢買的。”
簡然說完本來是想瞪蔣云程一眼,沒成想一回頭,蔣云程正在看她。
簡然愣了一下,忘記了原本要干嘛,她擦了下自己的臉:“有東西?”
蔣云程說了聲“沒”,慢悠悠地收回視線,低頭抿了口可樂。
他沒覺得可樂多好喝,但他覺得剛才簡然喝了可樂眼睛亮亮的及時反饋很好看。
好看到,他想一直給她買可樂。
列車再次到站,簡然他們要下車了,跟蔣云程告別,簡然和高銳生去找藺飛飛。
說來還有點奇怪,平時藺飛飛都是跟他們一起坐的,今天上車的時候她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和鄭以寒說,忽然不理他們,跟鄭以寒坐在一起。
更奇怪的是,這會兒簡然去找藺飛飛,都倆小時高鐵過去了,藺飛飛跟鄭以寒還沒聊完。
簡然叫她的時候,她甚至冷漠的連頭都不回,只跟鄭以寒說的特別起勁兒。
簡然撓了撓頭,邊走邊說:“藺飛飛好像有新朋友了。”
“這還不正常?”高銳生不以為意,搖了搖已經喝完的可樂,里面有冰塊清脆的碰撞聲,他打開蓋子把里面的冰倒進嘴里,一邊咔嚓咔嚓嚼一邊說,“你不也有新朋友?”
簡然“哦”一聲:“倒也是。”-
蔣云程在跟簡然他們分開后的下一站下車,時間不早了,加之目的地在燕城更往北的地方,蔣云程下車的時候天都黑了。
今天下車的人格外多,他跟人群往外走,看見其中不乏有白領脖子上還沒摘掉他們上班用的工牌,才想起來今天是周五。
每逢周五,都能看見一些有趣的畫面。
因為有人喜歡滑雪,但有人不是。
比如那些把所有有錢掛件都擺在外面,手里拿著高級酒店房卡的男的,和在零下十幾度天氣依然穿著小短裙露腿的女生。
禮崇這邊不比燕城,只有度假產業導致交通沒那么發達,一般來這里的人都是去附近幾個雪場,因此下了高鐵之后都在這里等著拼車。
這些男男女女幾分鐘前還不認識,等車拼車的幾分鐘就抱在一起取暖。
其實也有人注意到蔣云程。
畢竟在這種人均穿著臃腫的季節,他穿了件寬松的沖鋒衣站在人群里,配上他一米八幾的身高,連路燈下的身影都干凈利落,很難被忽視。
但他身上蓬勃的少年氣太重,少年意味著沒錢。加上他沒帶自己的雪具,更說明他就是來租設備體驗一把滑雪的窮學生,令人興趣頓時少了大半。
蔣云程站在原地給人發消息,一抬頭有兩個陌生女生過來,想加他微信一起玩,蔣云程還沒說話,一輛雷克薩斯雷爾法緩緩駛入,隨著周圍的騷動,要加他微信的兩個女生也被吸引走了視線。
好嘛,省的他開口拒絕了。
在這樣的度假城市倒也有豪車,但都是租車行的跑車,像雷爾法這樣的高端商務車,少之又少,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見。
當低調的黑色車門緩緩開啟,頂級真皮材質座椅的內飾露出,依偎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眼睛都直了。
有人拿出手機拍下來分享,有的人輕聲議論猜測著今天何方神圣要過來滑雪。
這時司機
下車,抬手擋著車頂,只見穿著黑色沖鋒衣的少年穿過人群彎腰大步跨進車里。
少年慵懶地斜倚在真皮座椅上,在他的腳邊全是奢侈品雪具。
靠,這是真少爺!
然而少爺傲的要命,低頭從容地玩手機,再也沒半分眼神分給這些路人。
滑雪旺季,民宿價格暴漲,但蔣云程不可能跟別人拼房,他自己單開了一間小別墅,一到別墅就呼朋喚友,冷清的大房子瞬間熱鬧起來。
人以群分,蔣云程身邊玩得好的朋友是和他一樣身家的少爺小姐們。
為了慶祝蔣云程來禮崇和他們匯合,他們今晚特地取消夜滑,在這種物資稀缺的地方買回來了各式各樣的火鍋食材,給蔣云程接風。
跟其他訂不到房三四個人擠在小民宿的人相比,這幫富二代顯然松弛瀟灑的多,幾個人坐在客廳的圓形大理石桌邊,幕布里投著電影,他們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有說有笑。
“哎,程程。”龍崎夾起一條紅薯粉放進碗里,等粉晾涼的時候他叫蔣云程,“前天我聽明佳說你轉學去武校了?不是之前規劃的高中畢業之后直接去美國嗎,怎么想起去武校了?”
“想去唄,鍛煉身體。”蔣云程手里捏著透明杯子,望著被子里可樂冒出來的透明氣泡,“總不能指望著學校里那些加起來總共不到五顆牙的三個老保安保護我吧。”
他這比喻讓桌邊吃火鍋的人笑做一團,蔣云程跟著彎了彎嘴角,也覺得這個比喻挺好玩。
這話是簡然跟他說的,當時她說的時候怎么能那么正經?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明佳忽然說起:“云程,我今天好像在雪場看見你哥了。”
蔣云程抬眼看她:“我哪個哥?”
明佳:“你大伯家的那個哥哥。”
蔣云程無所謂地“哦”了一聲,沒問具體在哪,完全沒有想去打個招呼的意思,明佳知趣兒,沒再說。
在蔣云程這待到十一點多,約好第二天一起滑雪,同行的女生們便回去休息了,幾個懶得動的男生就留在蔣云程這,反正房間多,不怕不夠睡。
幕布里的電影接近尾聲,雖然前面的部分他們光顧著聊天都沒看,但明佳選的《怦然心動》劇情簡單,稍微看幾眼就能猜到大概劇情。
電影的前半部分講的是女主朱莉單方面喜歡男主布萊斯,但布萊斯不喜歡朱莉甚至討厭她,等幾個男生吃完飯從餐桌換到沙發上的時候,電影已經進行到布萊開始被朱莉吸引的情節。
一眼能猜到結尾的劇情,男生們沒太大興趣,一個個抱著手機癱在沙發上,時不時掃一眼熒幕。
蔣云程本來也不怎么感興趣,所以前半段他吃火鍋都沒看,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坐到沙發上之后,他忽然就看進去了。
看著熒幕跟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因為女主吃醋,笨拙地吸引女生注意,最后在女主家門口種下一顆梧桐樹,兩人重歸于好,蔣云程心底有根弦,像被無形的手撥了一下。
癢癢的。
這種感覺有點陌生,蔣云程還沒來得及細想,龍崎靠在他身邊:“跟你說個事兒唄。”
蔣云程吸了口氣,把那種陌生的感覺趕走,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嗯”了一聲回應他。
龍崎盯著他的表情:“明佳計劃這次滑雪跟你表白。”
蔣云程拽起來身后的靠枕不輕不重地砸了他一下:“人家告訴你說明把你當朋友,你嘴巴倒是大。”
還以為他會嚇得跳起來呢,結果就這?跟他期待中的反應一點都不一樣,龍崎略失望地癟了癟嘴。
誒,等等,哥們兒,你這關注點不對吧?
然而他沒來得及再多說,蔣云程已經起身回房間睡覺去了。
蔣少爺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睡一覺就忘了,等第二天換好雪具,坐纜車上山頂,周圍人都有意讓他跟明佳坐在一輛纜車上,他才想起來昨天晚上龍崎說的話。
他無視其他人看好戲的目光,坦蕩地揚了揚下巴,跟明佳說:“上去唄。”
明佳在纜車里沒說別的,她還在實驗上學,就跟蔣云程聊聊以前的老師和現在的生活,一切都很自然。
她不說蔣云程也沒問,穿著黑色滑雪褲的兩條長腿松松地敞著,順著她的話往下聊。
雪場位于群山環抱之中,四周的山巒都被皚皚白雪覆蓋,隨著纜車一點點升高,整個雪場的壯觀景色終于盡收眼底,仿佛呼吸都變得通暢了許多。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雪地上,將每一寸雪地都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明佳看得出來,蔣云程的心思已經徹底撲在了雪場里。
他就是這樣,歡喜厭惡都在臉上,一點都不偽裝,心思很容易被猜出來。
這種時刻,她當然不會掃興,抱著滑板跟蔣云程一起下了纜車。
滑雪場的雪道蜿蜒曲折,從山頂延伸至山腳下,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蔣云程直接到高級雪道,他站在山巔,自上而下俯視整片雪場,回頭問:“你們來著幾天了?”
明佳:“三天,怎么了?”
蔣云程確認道:“意思就是你們都開過板兒了?”
“就你沒開過了。”明佳覺得莫名其妙,“問這個干嘛?”
他們說話的時候其他人已經跟上來了。
“沒什么。”蔣云程戴好防風眼鏡,只露出輪廓清晰的下半張臉,他看了一眼朋友們,唇角勾出的桀驁弧度愈發明顯,“就是覺得,我要是這樣還能贏你們,顯得你們多菜啊。”
少年揚言在先,眾人不服在后。
明佳成了裁判,五個男生一起沖下雪道!
雪道上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寒冷的空氣在臉上劃過一道道冰冷的刀鋒。然而,蔣云程卻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如魚得水,宛如一道矯健的黑影,從高級雪道的頂端俯沖而下。
他微微彎曲雙膝,身體向前傾斜,雙臂自然張開,就算前面有人也不停,會提前喊一聲“嘿哥們兒小心了哈”精準地繞過去。
雪花被他激起,飛舞在空氣中,形成美麗的弧線。
盡管剛開板,但無論是高難度的轉彎,還是迅猛的直線沖刺,他都駕輕就熟,他如同一陣風般,迅速而無聲地超過每一個人,馳騁這片白雪皚皚的天地。
他保持著這樣的狀態直到他滑到終點,停下腳步。
如他放下的豪言壯語那般,他是第一個到的。
蔣云程輕輕摘下護目鏡,露出一張棱角分明流暢的臉,神情倨傲的回過身看他身后的朋友們,笑的恣意。
陽光在他身后,皚皚白雪倒映在他明亮的眼睛里,看到這樣的蔣云程,明佳想到一句話——
談及少年二字,應與平庸相斥。
第28章 感同身受“咦,你怎么說這么肉麻的話……
亞洲武術錦標比賽在簡然一行人抵達當天開幕,團體賽于第二天下午開始。
場館內燈光璀璨,觀眾席座無虛席,來自亞洲各國的頂尖武術團隊即將在此角逐。
簡然他們換好了表演服,做著最后的熱身動作,平時總是一板一眼的教練今天難得放松下來,挨個給一隊人松肌肉。
但今天沒人能真正放松下來,簡然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節奏,目光緊緊地盯著墻上直播的賽事,直到上場。
場上,集體行抱拳禮。
和在臺下緊張慌亂不同,上臺后隊里的每個人出拳,踢腿,都如訓練時那般流暢有力。所有人的動作猶如行云流水,場上可以聽到他們拳頭與空氣摩擦的呼呼聲,腳步在地板上移動的刷刷聲。
隨著比賽的推進,簡然飛身而起,在空中完成了一個完美的旋轉,落地時穩如泰山,展現出了驚人的爆發力和控制力,贏得現場一片喝彩!
正常比賽高質量完成。
再行禮,一隊人胸口劇烈地起伏,不斷咽口水,但眼神依然堅定專注地看著前方。
比分于他們下場的七十分鐘后宣布。
裁判由從動作質量分,演練水平分,難度分三個方向分別打分。
宣布比分的時候
簡然正在喝水,聽到自己的隊拿了第二,第一是其他國家時,其他人紛紛發出遺憾的聲音,簡然瞥了那邊慶祝的外國人一眼,擰瓶蓋咽下水:“他們能拿第一?買通評委了吧?”
他們動作質量和演練水平都比第一高,只有訓練的難度低了,高銳生也覺得遺憾,但他被簡然逗笑了:“你倒是一點不內耗。”
這天比賽完后面還有一天團體賽,他們得以休息一天。
第三天是男子個人賽,簡然本來也該休息,但是由于高銳生要比賽,所以她跟著去了體育館看高銳生比賽。
比賽結果是高銳生拿了男子長槍第三名,簡然拍了拍剛下臺還在喘粗氣的高銳生,一點不帶服氣的:“前兩名的長槍肯定都是特制的,他們作弊狗!”
高銳生眼皮跳了兩下:“咱就是說,你還是稍微內耗一點吧……”
簡然才不!
比賽的第四天是女子南拳南刀全能,這場比賽是在上午,因為藺飛飛會參加,所以簡然特意早起,陪著她一起。
藺飛飛看見簡然的時候有點意外:“你怎么來了?我沒叫你啊。”
“嘿嘿,想不到吧?”簡然笑的一臉,坐在她身邊,“你比賽我怎么可能不來呢!”
藺飛飛沒接話,反而把帽檐往簡然這邊偏了一點,導致她和簡然之間突然就有種距離感。
她一路上話都特別少,特別不符合藺瘋瘋的作風,簡然以為她是緊張,主動開導她說:“你不用太緊張,咱們平時都訓練那么久了,不差這一哆嗦,你就當是在學校一樣就行,教練不是一直說你可以的嘛。”
藺飛飛翻了個身,背對著簡然:“哦。”
好吧,這么簡然覺得她還是緊張。
當天上午十點,比賽出結果。
藺飛飛拿的是女子南拳南刀單人第二,非常不錯的成績!
聽到結果的簡然立刻小跑著到藺飛飛面前,笑得比花還燦爛:“恭喜亞軍!!”
藺飛飛正在收拾自己的刀,動作幅度不小,差點戳到簡然,幸虧簡然眼疾手快,倒退了一步,聽見她說了一句以前從來沒說過的話:“是第二又不是第一。”
簡然伸出雙臂:“第一肯定是僥幸!你今天表現的超級好!”
以往這時候藺飛飛都會和簡然抱在一起,兩個人一起找各種借口,反正她們輸絕對不會是她們的錯,一定是比她們強的人都是不對的。
但是今天卻沒有,藺飛飛收起了自己的刀,看都沒看簡然一眼,讓簡然尷尬地站在原地,收回手。
四天了。
出發之前還好好的,從上了高鐵來比賽之后藺飛飛就特別奇怪,不管簡然跟她說什么,她都是這副樣子,愛答不理的把簡然晾在一邊。
一開始簡然還體諒她是緊張,但今天她這也太明顯是故意,簡然忍不了了。
她就站在原地,也不管旁邊還有別人,沖著那個拿著刀的背影氣勢洶洶地:“喂!”
藺飛飛一臉不耐煩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藺飛飛。”簡然不管她的表情,直接叫她大名,語氣不善,“你要是有新朋友了,不想搭理我,你跟我直說行嗎?你現在這樣算怎么回事啊?犯病嗎?”
然而沒想到藺飛飛更激動,她停下腳步,把刀往休息椅上一摔:“我有新朋友?簡然你講點理好不好,咱們倆誰有新朋友啊?”
簡然不明所以地皺眉:“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就跟高銳生說什么躺躺貓,說的要多起勁有多起勁,我一過去你倆就不說了,對吧?說我不認識。”藺飛飛直直地瞪著簡然,眼睛里全是憤怒,“然后呢?你又莫名其妙認識了蔣云程,你也沒告訴我,我還要從別人那聽說你跟她認識,簡然你把我當朋友了嗎?”
簡然想解釋,她一開始是沒認出來蔣云程:“我……”
藺飛飛壓根不聽,直接打斷她:“然后你家里有事沒來上學,你也不說,我得通過寶蓋頭才能知道,對吧?我有一個字冤枉你嗎?”
簡然眨眨眼。
呃……這些喜新忘舊的事真是她做的嗎?
她想了想,嗯……好像還真是。
她竟然是一個這么過分的人嗎!!!
藺飛飛等了一會兒,看簡然沒話說,彎腰拿起自己的刀離開后臺,走之前丟下一句:“無話可說了對吧?那既然你有新朋友,我也有新朋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誰也別來煩誰好吧?”
簡然都要被說哭了,嗚嗚嗚她自己怎么是個這么過分的人啊!飛飛我錯了我錯了。
她轉著圈的在后臺鞠了一躬,跟那些不管聽得懂聽不懂的隊友對手們道歉,小跑著追出去找藺飛飛。
藺飛飛在接送運動員的小巴車上,跟來的時候坐在同一個位置上,看見簡然上車她繃著臉看外面。
簡然邁著小碎步,蹭到藺飛飛旁邊的座位上。
她兩只小爪子像小貓踩奶似的攀上藺飛飛的肩膀,狗腿地給她捏來捏去,討好的語氣由于沒拿捏好帶著一點油膩:“飛飛……”
藺飛飛躲無可躲,只能扭了下肩膀,甩開她的手。
簡然就像狗皮膏藥似的再次黏上去,不管人家要不要聽,她堅持湊上去:“人家殺人的沒上法院之前還叫犯罪嫌疑人呢,所以你也得給我一個辯護的機會嘛,對不對?我先承認,我確實做的不對,但我真的是有原因的,我以前的那個朋友躺躺貓,你確實是不認識,但我和高銳生跟他是一起長大的……”
“對啊,我知道啊。”藺飛飛帶著怒氣打斷她說的話,躲開她的手,“我不僅不認識躺躺貓,你轉學到了普校你有多得是的新朋友我都不認識,所以我交我的朋友,你交你的朋友,這不是正好?”
“氣話,氣話了不是?”簡然了解藺飛飛,知道她現在這個狀態說的就是氣話,她懟臉開大,眼睛像漫畫似的快速閃動撒嬌,“你舍得真的不要我嘛?”
“舍得。”藺飛飛雖然說出來的話還是硬的,但是語氣已經軟了不少,“我不是已經這么干了嗎?”
“飛飛,是我錯了嘛。”簡然直接滑跪,腦袋貼在藺飛飛脖子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這個負心渣女,竟然只顧著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你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好嘛?我回去問一下我的朋友們,然后讓你們也互相認識,以后大家一起玩,好不好?”
其實這段冷淡著簡然這幾天,藺飛飛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簡然每次叫她,她都逼著自己不搭理簡然的感覺其實更難受。
但她就是吃醋,吃友情的醋,吃簡然那么好,人人都喜歡她,好像自己在她心里一點都不特殊的醋。
現在鬧也鬧了,簡然梔子花味道的柔軟發絲貼在她的脖子上,像只軟軟的小狗,讓藺飛飛的心跟著軟下來。
她就還有最后那一點點氣,讓她仍然繃著臉:“你的新朋友那么多,我可不一定都能記得住。”
簡然:“慢慢來嘛!一天記不住就一周,一周記不住就一個月!”
藺飛飛抿著嘴,心里最后一道防線也被簡然擊破:“明天你比完,一起喝奶茶?”
簡然唇角漾開一道燦爛的弧度,用力點了兩下頭。
總共就三天沒說話,但這幾天已經夠兩個人嘰嘰喳喳聊一路。
簡然拿下太極拳太極刀全能金牌,下場的時候周游已經端著兩杯奶茶在等她。
簡然放下刀,忽然想起來:“對了,你不是不能喝奶茶嗎?你一喝奶茶就尿頻的呀。”
藺飛飛把管從塑料包裝里扎出來:“跟別人不能喝,但跟你不一樣。”
兩個人一起,“嘭”地一聲戳開奶茶,碰杯,咕嚕咕嚕喝掉大半杯,對視,一起傻笑。
當天晚上,簡然就搬了自己的東西,到藺飛飛的房間里一起睡。
兩個人像以
前一樣躺在在床上聊天,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又聊到了蔣云程,藺飛飛感慨說:“蔣云程家真的有錢,我都不知道他家到底有錢成什么樣子,我感覺有一個億都養不起他這少爺。”
簡然:“真不知道像他這樣的,這輩子還有什么煩惱。”
“好像有。”藺飛飛把被子蓋過兩人頭頂,在被子里小聲說,“我聽別人說他爸媽離婚了,好像他跟的他爸,但他爸又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就把他放在他大伯家養。”
聽著藺飛飛描述的蔣云程家事,簡然有種很近又很遠的感覺。
很近是因為總能聽到類似的故事,很遠是因為這種故事往往都不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邊。
作為局外人,很難感同身受。
不過,簡然一下子想到了第一次遇到蔣云程那天,他驕傲的不可一世,連句道謝都不肯。
這樣性格的養成,應該跟他的家庭脫不了干系吧。
藺飛飛把被子拽下去,大口吸完氣緩一緩在被窩里缺氧的狀態,接著又感慨:“不過他家真的太有錢了,有錢到我覺得這少爺一個不開心就能把武校買下來,你說他這樣教練敢管他嗎?”
簡然還沒說話,跟藺飛飛同住一個宿舍的鄭以寒先開口:“你們兩個要說話出去說好嗎?這都幾點了還不睡覺?”
兩個立刻閉嘴,一左一右鉆進被窩里,掏出手機發微信,背靠背網聊。
【粉色大頭龜:她沒拿到名次,我今天回宿舍的時候還看到她哭了】
【軟桃樂色:肯定是裁判當時沒看清楚!】
【粉色大頭龜:就是就是。】
【軟桃樂色:今年寒假你回家嗎?】
【粉色大頭龜:不回,過年那幾天我爸媽會過來】
簡然本來想打“耶”,不小心沒選對字,打了個“爺”法出去,藺飛飛那邊反應更快,回了一個“哎!”
被占了便宜的簡然當然不敢,反手擰了藺飛飛肚子上的軟肉一把,疼的藺飛飛在漆黑的被窩里倒抽了一口涼氣,剛要掐回來,立刻被簡然控制住了雙手。
兩個人都忍著不敢笑出聲,動作也不敢太大怕吵到別人,從頭到腳指頭都繃著勁兒-
回程的高鐵是下午兩點,教練要求他們十一點就要在餐廳集合,吃完午飯再走。
簡然跟藺飛飛收拾了行李放在酒店一樓前臺,分別拿了各自的自助早餐,繼續聊昨晚沒聊完的話題。
藺飛飛撕開三四包糖,懟進熱咖啡里,嘗了一口終于滿意,她笑著說了她的規劃:“寒假太無聊了,我想找個寒假工,打工賺點錢。”
“說的我都有點心動了。”簡然一邊吃一邊說,“不過你一直不回家,不會想家嘛?”
“還好吧。”藺飛飛不以為意,“反正他們會過來過年,畢竟咱們學校還那么多人在學校過年呢,他們都沒說什么。”
高銳生放完行李,看見這倆人,意外地“咦”了一聲:“不是,你們倆怎么又湊一起了?”
藺飛飛反問:“我們兩個什么時候不在一起了?”
簡然跟腔:“就是就是。”
說完,倆人一起笑了。
高銳生心想:倆神經病……
但他不敢說,不然等會兒這倆一起上來打他。
再度回到熟悉的城市,簡然的寒假正式開始,當天晚上她就把所有人召集到徐陳硯家,說有大事要宣布。
太晚了賀麒麟家里看得嚴不方便出門,但是由于簡然說了有大事,他竟然語音接入。
大家在徐陳硯家里圍著桌子坐,中間擺著一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咳咳。”簡然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事情是這樣的,我呢,有個很好的朋友,從我去武校起就認識她了,不過呢,在座的各位,只有寶蓋頭見過她。”
屋里鴉雀無聲,大家都等著簡然繼續說下去。
但簡然這人說話需要別人及時回應,沒回應她就不知道別人聽見了沒有,所以她說:“你們給個回應唄?”
電話里的賀麒麟:“啊?哦,在聽。”
高銳生翻了個白眼:“聽你說個話真是費死勁。”
徐陳硯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追隨著簡然:“嗯,好,你有一個認識多年的朋友。”
簡然滿意了,繼續說:“我呢,想介紹她給大家認識,所以今年的生日會想讓她一起參加,大家都同意嘛?”
高銳生比了個“ok”的手勢。
徐陳硯早猜到了她會有把她的朋友拉進來,也沒意見。
他倆的反應跟簡然猜的一樣,現在就差賀麒麟沒表態,他也是簡然唯一擔心的人。
他一直被梁伯母看在家里學習,平時接入的人不多,朋友就只有他們幾個,他可能會因為認生而不同意。
電話那頭一直沉默,簡然看了看在場的兩個人,對著電話補了一句:“我那個朋友很開朗,很外向,應該能跟你們相處的挺好的。”
賀麒麟還是沒說話。
徐陳硯和高銳生一起看向簡然,似乎都覺得這樣的沉默對她來說有點殘忍。
簡然雙唇緊抿,盯著通話中的電話又等了一會兒。
“……”
好吧。
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簡然明白了。
盡管她心里有點失落,但是既然是在詢問別人的意見,就要允許別人否定。
簡然松開抿緊嘴唇,輕輕地嘆了聲氣:“那行吧,明天咱們還是……”
“誒嚶嚶。”電話那頭賀麒麟忽然出聲,“不好意思啊剛才我媽進來給我拿水果了,你剛說什么?還有人要來是吧?是又能認識新朋友了嗎?那太好了!我沒意見,你問問他倆吧。”
簡然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她的招牌微笑,心情立刻從烏云密布轉為晴空萬里,恨不得一個筋斗翻到九霄云外,立刻去廚房找徐陳硯家的阿姨要小蛋糕吃-
簡然一行人約好臘月二十五十一點在徐陳硯家集合,再一起出發去自助餐廳。
簡然作為壽星一睜眼差點起晚,不過倒是沒遲到,十一點整到的,當時高銳生和藺飛飛都已經到好久了。
藺飛飛昨晚才知道躺躺貓就是圍棋冠軍徐陳硯,今天整個人有種粉絲見偶像的興奮,據高銳生說早上七點就接到藺飛飛的電話,問他能不能現在就出發。
簡然到的時候,她正拉著徐陳硯聊圍棋,她是純純的外行,聊的驢唇不對馬嘴,純是找話題:“哇,你這個手,也太適合下圍棋了吧,好長!”
徐陳硯冷淡地垂著眼皮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圍棋不看手長短,你說的可能是鋼琴。”
一般人要是聽見這么冷淡的語氣,都會知難而退,但是藺飛飛并沒有,她興奮的要命,逆流直上,話題南轅北轍:“你智商肯定特別高吧!所以才能拿冠軍!”
徐陳硯沒看她:“還好。”
高銳生感覺到徐陳硯不耐煩了,感覺要不是藺瘋瘋是簡嚶嚶的朋友,她早被徐陳硯轟出去了,高銳生剛想提醒一下藺飛飛,簡然已經搶了先。
簡然鞋都沒脫,站在徐陳硯和藺飛飛中間,打斷他們的對話:“鹿鹿哥還沒來嗎?”
高銳生說:“沒呢。”
徐陳硯身上有種罕見的疏離感,加上他冠軍的身份,給他籠罩上一層矜貴的神秘感,把沒見過這種陣仗的藺飛飛吸引的不要不要的,愣是沒感覺出來簡然在轉移話題。
她興奮勁兒還沒過,腦袋繞過簡然:“你給我簽個名好不好?”
不等徐陳硯說話,簡然先開口:“飛飛,你跟我來一下。”
她語氣有點嚴肅,徐陳硯猜到簡然叫藺飛飛的原因,他拽了下簡然的胳膊:“沒事的。”
簡然沖著徐陳硯搖了搖頭,不想讓他摻和進來。
簡然把藺飛飛帶到廚房,這時候阿姨在房間里休息,廚房里就她們倆,藺飛飛還想看徐陳硯,撥弄著鏟子,心不在焉地問:“干嘛呀?”
簡然說:“飛飛,我把我的朋友介紹給你,是想讓大家都當朋友,但如果你對徐陳硯這樣,以后我可就不叫你了哦。”
藺飛飛沒搞懂自己做錯了什么:“啊?”
“徐陳硯每天在棋院都會遇到很多像你這樣崇拜他的人,你想想如果你是他,在外面一堆人天天尖叫著找你,好不容易休息下來了,身邊還有人一直在他身邊找你,躲都躲不掉,你會不會覺得困擾?”
藺飛飛以前沒跟徐陳硯接觸過,不知道在外面還有人這樣崇拜他,她還以為只有她自己這樣,聽簡然這么說,她頓時有些愧疚,低下頭捏著耳朵喃喃道:“這樣啊……”
“就是這樣。”簡然點頭,“他很累的,作為他的朋友,我希望他在休息的時候
輕松點。”
“知道啦。”藺飛飛頓了頓,忽然說,“你對他真好,我從來沒見過你對別人這么好過。”
簡然一臉嫌棄:“咦,你怎么說這么肉麻的話。”
兩人走出廚房,藺飛飛認真地說:“我說真的。而且他對你也很好,他跟你說話的語氣比和我說話的時候溫柔好多,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第29章 據理力爭“想不通嗎?”
“怎么可能啊?”簡然像聽了個不好笑的笑話,“我倆從小就認識,就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藺飛飛將信將疑:“是嗎?”
簡然篤定點頭:“是啊!”
她倆從廚房出來已經十一點一刻,藺飛飛問:“不是說今天有五個人嗎?還有一個呢?”
高銳生看了眼表:“是誒,鹿鹿哥怎么還沒來?他是不是做卷子把時間忘了?”
他話一出,除了藺飛飛剩余的兩人都覺得有道理。
他們都知道梁伯母對鹿鹿哥的學習抓的有多緊,鹿鹿哥不會爽約,但有梁伯母在可就未必了。
徐陳硯提議再等一會兒,他們就在徐陳硯等到了十一點半,門口仍然沒出現賀麒麟的身影。
藺飛飛坐不住了:“他不是也住在你們小區里嗎?去找找他不就行了?”
“是啊。”簡然附和道,“去看看吧,別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陳硯微微頷首,對著簡然說:“走吧,去你家。”
簡然:“啊?需要嗎?直接去他家找就行了吧?”
徐陳硯:“萬一呢。”
鹿鹿哥家有梁伯母這個不穩定因素,簡然覺得徐陳硯有道理,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去簡然家。
然而出門之前簡然沒想到會這么早回來,就沒帶鑰匙,本來簡微在,但這會兒不知道去哪了,敲了好半天門也沒人來開。
沒辦法,他們只好直接去賀麒麟家。
高銳生用力跺腳,震亮樓梯里的感應燈,簡然才后知后覺想起來問徐陳硯:“誒?你怎么我家可以爬到鹿鹿哥家?我不記得你爬過啊?”
藺飛飛:“他半小時前說的話,你的腦回路再長都能繞地球一周了…………”
簡然追著要打藺飛飛,藺飛飛尖叫著跑開,由于她跑得快,率先到二樓,直接推開二樓的樓梯門,回頭問:“哪個是你們那個鹿鹿哥家?”
高銳生拿下巴一指:“貼著金色小兔子的那個。”
他話音剛落,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藺飛飛直接沖到賀麒麟家門口,砰砰砰敲門。
來開門的是賀伯伯,他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女生,疑惑地問:“你是?”
藺飛飛:“叔叔好!我是鹿鹿哥的朋友,我叫藺飛飛。”
剩下的三個人集體石化。
她這也……太自來熟了,感覺她一個人就能搞定,以至于樓梯門自動關上以后,他們三個都有點不好意思出去。
高銳生捂臉:“話說,你知道蔣云程給藺飛飛起了個新外號嗎?”
“不知道。”簡然說完回頭跟徐陳硯說:“蔣云程就是之前咱們倆在實驗救的那個被打劫的男的。”
徐陳硯挑眉:“你們還有聯系?”
“嗯,他去武校了,我才知道他原來是一個巨有錢的富二代。”簡然給徐陳硯解釋完,頓了頓想象道,“你說他有沒有可能會莫名其妙愛上我?每個月非要給我一百萬零花錢,花不完就把我關起來,然后我再靠我自己的能力逃出來,帶著一百萬天天瀟灑。”
高銳生了然于心:“這種故事是周游給你講的吧?”
簡然低頭默認。
高銳生:“少看點這些有的沒的吧,腦瓜仁兒都看萎縮了。”
簡然不搭理他這茬,只問:“所以外號是什么?”
高銳生:“自來瘋。”
簡然:“……”
那邊藺飛飛還在和賀伯伯聊,她還挺有禮貌,說:“叔叔沒事的,如果鹿鹿哥在做卷子的話我們就等等他吧。”
“別等了。”賀伯伯說,“你們要去的地方他去過了,今天就不去了,等下次去他沒去過的地方再說吧。”
簡然聞言神色一頓,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推開門出去打招呼:“賀伯伯。”
賀歸巢看清來人,微笑著回應:“我們小明星怎么也過來了?”
“我和飛飛是一起的,今天是我們要一起喝鹿鹿哥出去玩。”簡然乖巧地笑了笑,走到藺飛飛身邊,“而且您應該是記錯啦,我們要去的地方鹿鹿哥說他沒去過,您就讓他和我們一起去吧。”
后半句簡然是撒著嬌說的。
然而賀歸巢并不買賬,語氣里大有“賀麒麟本人并不情愿,他只是不好意思拒絕你們”的意思在:“我怎么可能記錯?他之前肯定去過那家自助,他還說過味道一般,你們去吧,我替他拒絕了。”
簡然心說我一禮拜之前才問過他,他說沒去過,我怎么可能記錯?
一大一小倆人就這么僵持起來。
賀歸巢擋以“賀麒麟已經吃過,那么貴的地方又不好吃沒必要再去第二次”為理由不肯放人,簡然記得清清楚楚賀麒麟親口說的他沒去過,站在他家門口不等到人不肯走。
簡然不明白為什么賀伯伯不愿意讓鹿鹿哥出來,但是她跟鹿鹿哥說好的要一起過生日,昨天還一起開會,她堅信鹿鹿哥不會爽約。
大概是這邊僵持的時間有點久,賀麒麟出來了。
他的眼神里交織著矛盾與掙扎,不敢和朋友們對視,眼神閃爍看著走廊地板。
在他旁邊跟著梁純芬,梁純芬的語氣仍帶著爭執過的不善:“你跟他們說,你是不是已經去過那家店?”
賀麒麟咬緊牙關,不肯開口。
“伯母是不是您跟伯伯都記錯了?”簡然不可能記錯,她看賀麒麟表情這么痛苦,當他是不忍當眾反駁父母,讓父母出糗,所以她站出去,就當是給所有人一起臺階下,“附近新開了挺多家自助,估計您當時帶鹿鹿哥去的是另一家,我們去的這家鹿鹿哥還沒去過。”
高銳生跟在她身后點了點頭。
他記得當時簡然是挨個問的,也記得賀麒麟的回答確實是沒去過。
畢竟那么貴的店,如果賀麒麟說他去過,他們肯定就會個地方,自助這東西沒必要去吃兩次。
梁純芬見賀麒麟不說話,她便先開口:“你期中考試考你們班第一的時候,那家自助餐剛開業,火到排隊排不上號,因為你說你想吃,你爸是不是專門找人要了邀請碼帶你去吃?”
唉,簡然心想何必問這么細,肯定是他們記錯了,不可能是同一家店。
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賀麒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緩慢點頭。
他的點頭,意味著剛才為了賀麒麟據理力爭的簡然成了笑話,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賀麒麟。
分明是他親口說的沒去過啊,他為什么要點頭?!
藺飛飛:“那你為什么跟簡然說你沒去過?你當時忘記啦?”
“他不會忘記,他應該只是不好意思說,麒麟平時一心學習,跟人的交集很少,所以臉皮也薄。”梁純芬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似有若無地在藺飛飛的臉上停留了兩秒,“既然你們要去的地方他已經去過了,那今天就沒必要去了,你們好好玩吧,今天他臨時有個家教要來試課。”
梁純芬說完把門“嘭”一聲關上,把簡然一行人關在門外,將室內外的世界徹底隔開。
耳邊還有風聲,門內已傳來的余怒未消的氣氛。
離開賀麒麟家,大家商量著預約的時間已經過了,要不要和餐廳打電話說一下,以及少了一個人,地點要不要變。
簡然始終沒有加入討論,就算高銳生有意跟她搭話,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
一句“你們決定就好”。
沒商量好去哪,大家不知道下一步該往那走。
室外寒風呼嘯,本應該在自助餐廳大快朵頤的他們,現在穿著厚厚的外套站在單元門里各自沉默,沉悶的呼吸在玻璃門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白霧。
簡然在發呆。
她不明白賀麒麟為什么要騙她。
她不介意吵架輸給賀伯伯,但是她敢和賀伯伯吵架的前提是,她以為鹿鹿哥不會騙她。
但是現在事實告訴她,賀麒麟就是騙了她。
那個會為了保護她不被發現故意用玻璃把自己手指夾出血吸引梁伯母注意的鹿鹿哥,她信任了十幾年的鹿鹿哥,騙了她。
她既覺得失望,又覺得痛苦。
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個陌生的世界,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而遙遠。
直到指尖傳來現實世界的觸感。
簡然低頭,看到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顆她愛吃的巧克力。
頭緩緩抬起來,簡然在玻璃倒影上看見眼神暗淡無關的自己和神色擔心的徐陳硯。
很少看到他表情這么生動的表情,簡然盯著他,手沒停剝開巧克力包裝。
一樓的空間不大,他們人多,徐陳硯囿于空間限制,幾乎是貼在簡然身邊,身上都穿著厚重的羽絨服,感受不到他的溫度,卻能在他說話的時候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撲灑在臉上:“想不通嗎?”
簡然把巧克力送進嘴里,點了點頭:“不過我不想再想了。”
徐陳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簡然吃完巧克力按了門禁推開門,寒風呼呼吹進室內,高銳生立刻把羽絨服拉鏈拉上:“去哪啊?”
簡然:“不知道,但里面太憋了。”
高銳生:“外面凍死你!”
徐陳硯扯過簡然的胳膊:“那跟我走吧,先去我家。”
這是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原路返回。
藺飛飛邊走邊問:“簡然你好點了沒?要是還不開心的話,我去把他的家教舉報了。”
簡然:“……那倒是不必。”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瞬間,賀麒麟忽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他明顯是為了追他們跑過來的,胸口劇烈起伏,熱騰騰的白氣隨著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翻騰,告訴簡然他這一路跑的多急。
賀麒麟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他的眼睛掃過眾人之后,停留在簡然臉上。
簡然別開視線,不愿意跟他直視。
賀麒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只說出來兩個字:“嚶嚶。”
簡然抿唇,抬頭看站在她身邊的徐陳硯。
他森然的目光直視前方,仍沒有松開簡然的手腕。
賀麒麟焦急地往前一步:“嚶嚶,對不起。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不是來求你原諒我的。我只是想告訴你——”
他把下唇咬得看不見血色:“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當時只是不想你們為了我再去改好不容易想好的地方。”
簡然皺眉:“可是我不是說過了嗎,選一個大家都沒去過的地方,不然就沒意思了。”
“是,你說過。”賀麒麟眼底微微泛紅,“可是,去哪里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簡然:“為什么不重要?難道你——”
“因為我只是想和你們在一起!”低低的天空下,賀麒麟一個人站在所有人的對面,他刻意壓低的語氣像是低吼,“和你們在一起,去哪里我都覺得很有意思!”
隆冬時節,陽光稀薄,冷到小區里看不見除了他們以外的任何一個人,安靜的空氣里只余下風的聲音。
高銳生站出去打圓場:“鹿鹿哥,嚶嚶她不是怪你,當時那個情況你也看見了,她那么肯定的事,結果發生是錯的,估計整個人都懵了。嚶嚶——”他扭過頭看向簡然,“你看,鹿鹿哥也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的,你就原諒他,好不好?”
賀麒麟沒看高銳生,眼神一瞬不眨地盯著簡然。
簡然聽了賀麒麟剛才的一番話其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比起“原諒”,她現在更多的是“心疼”。
她把手臂從徐陳硯的手里抽出來,撓了撓頭發,語氣軟軟的:“那個……你還吃香蕉嗎?我給你送。”
賀麒麟遲疑了兩秒,重重點頭。
簡然先沖著他笑,賀麒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跟著笑出來。
四只彎彎的眼睛對在一起,像小時候每次簡然把賀麒麟打哭,又在簡然的道歉下和好那樣。
高銳生拍了拍賀麒麟的肩膀,他大概是想說點什么的,但是文化水平在那,只能說:“會苦盡甘來的。”
賀麒麟“嗯”一聲回應他。
既然都出來了,大家自然又勸著賀麒麟一起去徐陳硯家,但是賀麒麟能出來是專門跟梁純份申請的。
家教試課臨時改時間,他不得不回去。
賀麒麟出門的時候虛掩著家門,回家的時候父母正在說話,沒注意到他的腳步聲。
“怎么今年年終獎發了這么少啊?”是梁純芬的聲音,“是不是你們那個領導又沒給你好績效?”
賀潮生重重摔下手機:“他就是有學歷歧視!”
“真是。”梁純芬憤憤不平地說,“他燕大怎么了?靠著學歷上去,結果工作能力不也就那樣?”
賀潮生憤憤不平了十幾年,說來說去還是這句話:“要經驗經驗沒有,要學習能力學習能力差,他也就是有個破學歷!”
賀麒麟關上門,梁純芬聽到他回來的聲音,收斂起表情:“誒,麒麟回來了,怎么樣,跟他們都說好了嗎?”
賀麒麟她啦趿著拖鞋走到客廳:“嗯。”
“那就行。”只要賀麒麟能安心學習,梁純芬可以放任他做很多事,“那你回屋休息一會兒吧,等下家教過來了我讓他直接去你房間找你。”
賀麒麟說了聲“好”,回到自己住了十幾年的房間。
年關將近,房間的玻璃上被梁純芬換上了喜慶的新窗花,窗花里是漂亮的正楷,寫著“金榜題名”。
窗花下的窗臺,擺著他收集的哈利波特手辦。
這些手辦并不便宜,但是他想要,父母什么都會給她買。
溫柔的視線從舉著魔杖的哈利波特,看書的赫敏,吃漢堡的羅恩……一路掃過去,最終落在坐在箱子的多比身上。
他還記得買多比的那一年,爸爸被裁員,降薪到了現在的這家公司,也是那一年,線上購物瘋狂擴張,小超市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父母什么都沒跟他說過,但是“經濟下行”“提前還貸”等詞,頻繁地出現在父母的對話里,被細心的賀麒麟捕捉到,于是從多比以后,賀麒麟再沒提起過買其他手辦。
他拿濕紙巾擦掉手辦上的灰,坐在書桌前,和站成一排小士兵似的手辦面對面看了一會兒,低頭做卷子。
簡然他們去到徐陳硯家,一開始還紛紛想著接下來去哪,但是室外妖風不停,打著旋兒的吹到玻璃嗡嗡作響,讓他們喪失了出門的勇氣,正好阿姨誤以為他們要在家過,把飯做好,他們幾個人一懶,就直接賴在徐陳硯家。
剛好四個人,湊夠一盤飛行棋。
棋盤剛擺好,徐陳硯從廚房出來,給簡然使了個顏色,讓她去廚房。
簡然不明所以地進到廚房,看見阿姨在房間里局促地搓手,欲言又止地站在烤箱邊。
這時藺飛飛催她快點回去搖骰子,簡然扯著嗓子回一句“馬上”,轉過頭來問:“阿姨你找我呀?”
阿姨低著頭,目光閃躲,猶豫著說:“嗯……沒事,我就是想問問,你買蛋糕了嗎?”
簡然:“沒有呢,晚上我家里會買,所以我沒買。”
阿姨點點頭,轉身打開柜子,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包裝簡單但是做
的超級精美的黑森林蛋糕:“那個,阿姨其實給你做了一個蛋糕,本來跟陳硯說晚上再拿給你,沒想到你們回來了。要是你不介意,白天就用這個好不好?如果你晚上還要吃蛋糕的話,你就少吃點或者別吃,讓他們多吃……”
阿姨說個不停,都是怕自己的蛋糕拿不出手,希望簡然別嫌棄。
簡然把蛋糕從阿姨手里拿開,放在一邊,給了阿姨一個大大的擁抱。
阿姨驚了一下,覺得自己身上有點臟想躲開,但又不舍得辜負小姑娘的心意,整個人愣在原地。
太好了。簡嚶嚶這小姑娘太好了。
阿姨讓她把蛋糕端出去,自己留在廚房里,感動得偷偷抹眼淚。
簡然端著有兩顆紅色小櫻桃點綴的黑森林重新回到客廳,把手里的蠟燭丟在餐桌上:“快快快,先別玩了,來,幫忙插蠟燭!”
藺飛飛張大嘴:“哇,徐陳硯給你買的嗎?”
“不是。”簡然驕傲地說,“是徐陳硯家的阿姨給我做的,他家阿姨做的可比買的好吃的多。”
“哇,那這阿姨也太好了。”藺飛飛邊幫忙插蠟燭邊說,“之前我爸媽忙的時候本來在燕城組了個房子,讓我和保姆一起住,結果那保姆可能看我是小孩子吧,一直欺負我。”
高銳生:“你還能被欺負?你打死她呀。”
“那時候還小嘛。”藺飛飛說,“那保姆買菜,跟我說三百塊錢,回頭就說菜丟了。后來這種事發生的多了,我爸媽才給我送到武校去的。”
藺飛飛說完問:“大師,你家保姆是從哪里請的呀?”
“大師”是藺飛飛沒跟任何人說自己給徐陳硯起的外號,因為她說話的時候看了徐陳硯一眼,簡然才知道她在叫徐陳硯,但是正在找打火機點蠟燭的徐陳硯并不知道,簡然叫了一下:“躺躺貓,飛飛在叫你。”
徐陳硯:“怎么了?”
藺飛飛看了一眼徐陳硯,又看了一眼簡然,忽然語出驚人:“大師你是不是不和簡然以外的女生說話的?”
話一出,房間里有那么幾秒陷入了一段蜜汁沉默。
然后藺飛飛被簡然暴打,打到差點把蛋糕掀了才老實。
四個人重新坐回到餐桌前準備吃蛋糕,藺飛飛還在好奇剛才的問題:“所以大師,你家保姆到底是從哪里找的呀?”
徐陳硯對號入座,淡淡開口:“棋院老師幫忙找的。”
簡然:“高鵬舉?”
徐陳硯“嗯”了一聲。
簡然:“咦!我還以為是徐伯伯呢!”
徐陳硯輕慢地扯了下唇角,搖頭,什么都沒說。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大家東拉西扯聊了些別的,把蛋糕吃完,用同一張桌子擺上飛行棋。
飛行棋這個東西就是人越多下起來時間越久,因為總有互相擠小飛機的情況,簡然并不是很會規劃的人,常常亂跑飛機,但是耐不住她的運氣好,總是能骰到六,一次又一次讓小飛機出門。
對于這樣的情況高銳生和徐陳硯早已經見怪不怪,只有藺飛飛還不清楚簡然的狗屎運,每次看到簡然一個棋子都到家她的小飛機連家門都沒出去的時候,都要滿地打滾大喊你肯定出老千了!!!
玩了整整一個下午,天都黑了,他們回家之前幫忙收拾房間。
高銳生把棋子收回盒子里,看著外包裝后知后覺想起來,看著徐陳硯:“誒?你家為什么會有飛行棋啊?我剛還以為是簡嚶嚶的呢,感覺也就她愛下這種棋。”
第30章 生日禮物“好看嗎?”
徐陳硯伸手把飛行棋接過來,放在架子上,平淡回:“我爸那邊有,我搬家順便搬的。”
高銳生“哦”了一聲,繼續收拾地上其他的零食袋子。
高銳生有時候跟簡然很像,習慣單個點的思考,思維并不連貫。
比如,他并沒有想到,為什么徐陳硯父親的那個家里會有飛行棋-
三個人一起從徐陳硯家出來,走到簡然家樓下時,碰到下樓倒垃圾的賀麒麟。
看見他們,賀麒麟的眼神亮了一瞬,跟他們招手打招呼:“你們結束了?有去哪里玩嗎?”
“沒去。”簡然搖頭,“這么冷的天,就在躺躺貓家玩了一天。”
“這樣啊……”賀麒麟垂著眼,輕聲道,“都是我做的不好,讓你們沒能去成想去的地方。”
“怎么會呢!”簡然一蹦一跳跑到賀麒麟身邊,笑的滿臉燦爛,“明明是因為你我們省了好多錢呀!而且還玩的更開心了!”
賀麒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簡然率性說完上一句,下一句陰陽怪氣,“我怎么會騙你呢。”
賀麒麟知道她言下之意說的是他騙她的事,他半瞇著眼:“喂……”
藺飛飛在這時候走過來:“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不知道情況,還在背后偷偷說要去舉報你的家教。”
“沒事。”賀麒麟溫柔地搖了搖頭,“當時要不是聽到你那句話,我可能還沒勇氣把這些事說清楚。”
藺飛飛:“可是你哭了啊。”
賀麒麟:“……”
高銳生滿臉黑線:“藺瘋瘋你可以少說兩句的。”
賀麒麟低頭,輕輕地笑了,他看著藺飛飛:“你是嚶嚶武校的同學嗎?叫藺風風?”
“藺風風個屁啦藺風風!”藺飛飛瞪了高銳生一眼,“我叫藺飛飛!”
“哦。”賀麒麟點頭,“聽簡然說起過你,我叫賀麒麟。”
“那他們為什么叫你鹿鹿?”
“嗯……”說到這個,賀麒麟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小時候不太會寫自己的名字,他們也不認識字,我只記得麒麟的左邊都是鹿,所以他們都以為我叫賀鹿鹿。”
“哇,學霸的新手期!”藺飛飛說到這頓了頓,用崇拜的語氣問,“你學習特別好對吧?”
賀麒麟靦腆地舔了下嘴唇:“一般吧。”
“啊?”這可和藺飛飛從簡然那聽到的消息不一樣,“你期末考你們班多少名?”
難道是她記錯人了?
“班級嗎?”賀麒麟確認了一下,看見藺飛飛點頭,他說,“物化都是第一。”
“……”藺飛飛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瞧瞧你這個逼裝的。”
賀麒麟怔了一下。
他接觸的人很少,這是他的人生中,第一次見到跟他說話這么直白的人。
藺飛飛。
賀麒麟在心里默念了一次她的名字。
天色不早了,藺飛飛還要坐地鐵回去,聊了一會兒便要走。
他們跟賀麒麟告別的時候,簡然順便提醒:“鹿鹿哥趁著放假你記得多寫點稿子啊,快不夠了。”
上一秒說著“趕緊走吧再晚趕不上末班車”的藺飛飛這時候又不著急了,好奇心讓她站在原地不動:“啊?什么稿子啊?”
前段時間藺飛飛找了個奶茶店的兼職,聽店里的姐姐說有人專門發帖黑祖國,他們說話時用的也是“稿子”這個詞,以至于藺飛飛的愛國雷達瞬間就響了。
她倒不擔心簡然真的做壞事,但是忽然就演上了,捧著簡然的手:“姐妹,你不能去當五十萬啊!不然我第一個崩了你!”
簡然:“?”
“你到底拿了他們多少好處?”藺飛飛演的起勁,“現在退還來得及嗎!來不及了是不是?那就自首,這坦白從寬啊!”
簡然知道藺飛飛戲精上身,但是賀麒麟完全不知道,他懵了,坦白說:“不是,不是什么五十萬,是我寫的小說,嚶嚶幫我發在網上的,稿子是我手寫的。”
藺飛飛再一次:“哇——”
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哇”,藺飛飛前所未有的發自內心羨慕簡然的生活。
她的朋友不止有高智商的圍棋手,竟然還有作家。
藺飛飛問出來賀麒麟發小說的平臺和筆名,這才罷休。
簡然送藺飛飛去車站的路上,藺飛飛多了很多和賀麒麟有關的好奇:“你今天為什么說要給他送香蕉啊?他家很窮嗎?”
“才不是。”簡然兩只手插兜,開玩笑地用肩膀推了她一下,“是因為鹿鹿哥喜歡吃帶斑點的香蕉,他覺得那種香蕉甜,但是他媽媽不讓他吃,覺得那種香蕉吃了會鬧肚子耽誤上學,所以如果我家有的話,我就會偷偷給他拿一點。”
從小被父母放養的藺飛飛瞪大了眼睛:“啊?還有人被管的這么嚴?連吃香蕉都不行?”
簡然想了想,說:“比起說是吃香蕉都不行,他媽媽應該更是更在意吃壞可能會影響上學吧,梁伯母超級在意成績跟學校那些。”
藺飛飛幽幽接:“但感覺她不是很在意她兒子的命。”
兩個人在寒風里大笑。
本來都還想再聊會兒,但是天太冷了,她們沒再多說,揮不出來手,扭扭屁股道別。
一路顛顛顛跑上樓,迎接簡然的是第二場生日聚會。
這是他家的傳統,簡然和簡微的生日,父母的結婚紀念日,全家人都會在一起過。至于父母的生日,是他們兩個單過的。
一進門,簡然就聞到了水果蛋糕清甜的味道,入目是客廳提前布置好了印著“簡嚶嚶生日快樂”字樣的五彩氣球。
屋里比室外熱的多,是因為蛋糕上的蠟燭提前點燃,搖曳著溫和的火光。
簡微早在蛋糕邊守護多時,一看見簡然她迫不及待地叫:“姐,快快快!來許愿吃蛋糕啦!”
簡然走到蛋糕邊,雙手剛剛合十,窗外忽然亮起紅彤彤的一片。
是小區里的剛掛好今年的紅燈籠,樓道里傳出一片孩子們驚喜尖叫的聲。
在一片喜慶的氛圍里,簡然雙手合十,許下她今年的生日愿望。
她是一個特別簡單的人,不掛念過去,亦不會思考太多將來,她每一天,每一刻都活在當下。
她沒有提前思考過今年的生日愿望,她就是在雙手合十的這一刻想到元旦表演周游的那條裙子,覺得周游穿的那條裙子特別好看。以及,她已經有十年沒有穿過裙子。
因此,她許下來的愿望是——
希望今年的生日禮物,能收到一條長長的漂亮裙子。
在全家人的祝福中,簡然雙手握刀,在簡微期待的眼神里,切開屬于她的十五歲生日蛋糕。
簡珂用相機記錄下來少女切蛋糕的這一幕,再過幾天,這張照片會被洗出來,貼在家庭相冊里。
簡珂收起相機,簡微緊跟著送上禮物。
簡微除了學習之外唯一的愛好是咕卡,她送給簡然的禮物是她自己做的包裝,一個正方形厚紙板盒子,表面覆蓋著一層啞光的米白色包裝紙,包裝紙上是各種珍珠和蝴蝶貼紙。
盒子的四周纏繞著絲滑香檳金緞帶,與米白色包裝紙相得益彰。
緞帶被簡微巧妙地打成一個精致的蝴蝶結,每一個褶皺都整齊有致,用這種盒子裝裙子太合適不過了。
才剛許過的愿,這么快就要實現了?
簡然興奮地打開盒子,只聽簡微的聲音像個小惡魔似的在她面前響起:“姐,雖然你不愛學習,但是就算是特長生也得考試,所以該寫的題還是要做哦。”
——她送的,是一套完整的練習題。
簡然可真是,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妹妹送完,到了父母的禮物上場。
簡珂和岑惜送的禮物放在家里的某個地方,讓簡然自己去找。
想要裙子其實是一瞬間的想法,但是這個想法就像雨后春筍一般,不停地往外冒,簡然想裙子想到都快魔怔了。
畢竟都這么多年沒穿裙子了,她現在都上高中了,會不會父母發現這一點,然后送了她一條裙子呢?
想到這,簡然找的更起勁兒。
最后,她在簡珂的書房找到父母送的禮物。
不是她夢寐以求的裙子,但也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東西。
——運動手環。
自從上次去游泳把舊的運動手環弄丟以后,簡然就想要個新的,后來久了沒買,漸漸的她習慣了沒手環的生活,就把這事給忘了。
但父母還替她記得。
簡然洗了手,喜滋滋的戴到手腕上。
簡然不是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買了新手表,她是一定要顯擺一下的。
正好水果籃里有兩根長了斑點的香蕉,簡然拎起香蕉把,翻墻下樓去找賀麒麟。
賀麒麟接過香蕉的時候就看見了她手腕上的白色腕帶:“買新手表了?”
“嗯嗯。”簡然問,“好看嗎?”
“嚶嚶戴什么都好看。”賀麒麟剝開香蕉,順便給簡然拿了小說的后半部分,厚厚的一摞,目測有兩萬字以上,“正好想找你呢。你今天不說我差點給忘了,你那邊的存稿還有多少?”
“大概還有6000吧,我省著發,一天發兩千字,已經有讀者反饋不夠看了哦。”簡然拿了稿子就要走,她這個不看小說的人被賀麒麟寫的故事吸引的不要不要的,不吃飯不睡覺都得看,現在故事進行到舸一和麗娥挖開后院地窖這里,正是精彩的時候。她天都顧不得上和賀麒麟聊,得回家趕緊看,臨走前她囑咐了一句,“香蕉皮你就扔外面,我看完就回來拿。”
“等一下。”賀麒麟叫住她。
簡然一條腿都迫不及待地往上爬了,被叫住她以蜘蛛俠似的姿勢停下:“怎么啦?”
賀麒麟從背后拿了一個考拉出來,把簡然嚇了一跳。
仔細看,才發現考拉腦袋那里有一條拉鏈的痕跡。
不是考拉,是一只非常逼真的考拉形狀背包。
兩只大眼睛圓溜溜的,鼻子和嘴巴的部分勾勒的很細致,配上考拉的小圓臉憨態可掬。鼻子和嘴巴的部分用深色的材料進行了細致勾勒。背包兩側還設計了考拉的兩只小手,連灰色絨毛的質感都很細膩。
窗臺這里燈光昏暗,乍一看像真的一樣。
賀麒麟捏著考拉的頭,捏著鼻子像是用考拉的語氣說:“生日快樂,嚶嚶小仙女。”
“呀!”簡然沒想到來這里還會有禮物,她喜出望外,“是你和伯伯伯母去澳大利亞旅游帶回來的嗎?”
今年因為賀麒麟考得好,賀伯伯和梁伯母很開心,賀伯伯請了假,梁伯母把小賣部交給孔阿姨,他們兩個帶著賀麒麟一起去了澳大利亞旅游。
簡然雖然經常出國,但都是表演和比賽性質的,去的東南亞國家居多,沒去過澳大利亞,在賀麒麟去之前她說想要個紀念品,結果賀麒麟回來的時候她在奶奶家,再回來就把這事給忘了。
可是賀麒麟還替她記得她的每一個心愿。
哪怕他沒有任何想要的,什么都沒買,也要給簡然買她想要的。
“里面還有一張明信片。”賀麒麟說,“是你想看的悉尼歌劇院。”
簡然愛惜地把毛茸茸的考拉包抱在懷里,喜歡的不得了。
簡然把明信片拿出來保存好,將小考拉擺成各種姿勢放在床上,拍了幾張照片,細心收在櫥柜里,高銳生來了。
他手里拿了一個牛皮紙袋,在簡然收考拉包的時候放在她椅子上,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說了句:“生日快樂,簡嚶嚶。”
簡然“謝謝”的謝字話音還沒落,他人已經走了。
“送個禮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簡然小聲嘀咕著,走到椅子旁邊摸到袋子,她驚訝,“呀!”
牛皮紙袋很輕,且里面一動有布料劃過牛皮紙的聲音。
是衣服!
對了,當時周游表演完,簡然和高銳生說過她想穿裙子,難道是高銳生真的記得她隨口一提的事?
簡然興沖沖地打開牛皮紙袋。
里面確實是一件衣服,但不是她想要的裙子,而是一件藏藍色真絲表演服。
啊,這件簡然也是一直想要的!
她趴在床上給高銳生發消息感謝他送的生日禮物,順便問:你為什么放下禮物就走了啊?跟我有啥不好意思的?
【GRS:因為我突然想到,我這輩子唯一送過禮物的女生就是你,感覺真是白活這么大了】
簡然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回答他:你長大了哦。
【GRS:嗯,終于成為你爹了】
【軟桃樂色:成你爸個大叉!】
關掉和高銳生的聊天界面,藺飛飛的頭像上出現了一個小紅1。
簡然點開,看見她說:啊啊啊大寶貝你的生日禮物我忘記給你帶過去了!你有空來我這里取!
簡然看著信息笑著回了條“嗯”,翻了翻手機里今天拍的照片,找到一張蛋糕,發在朋友圈里-
雪場柔和的燈光灑在休息區的椅子上,蔣云程單手懶洋洋地支著滑板,仰著頭咬下手套放在另一只手上。
哪怕是深冬,他還是習慣喝冰水,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半杯,
幾萬塊的雪具就那么被他隨意地搭在一邊。
雪褲寬大,他只能大喇喇地敞著兩條腿坐,拿修長的手指梳理了一下零亂的頭發,順手把手機從褲兜里拿出來。
拇指隨便撥了兩下,蔣云程看見了簡然發的生日蛋糕。
簡然不是愛發朋友圈的女生,他加了她這么久,這是第一次看見她發。
沒有濾鏡沒有任何精心細致修過的圖片,在他的朋友圈里獨樹一幟,透著平淡的真實美好。
他微微曲起的指關節泛紅,打起字略僵硬,在她評論區回復:你生日?
沒等到簡然的回復,倒是先等到了從山頂滑下來的明佳。
明佳看著她的手,關切地問:“你手冷不冷?我去給你買瓶熱水?”
蔣云程眼神拿起手邊還沒喝完的冰鎮礦泉水搖了搖頭,眼神始終定在手機里,眼皮都沒抬起來看她一眼。
明佳收了雪具,偌大的休息區,她只坐在蔣云程身邊:“還沒問你,你最近跟你家里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蔣云程漫不經心地滑著手機,“跟我爸媽?還是跟我伯伯?”
這樣意氣風發的少年,家里卻沒能好好保護他,明佳聽得心里發緊。
她輕輕拍了拍蔣云程的后背,聲音也放的很輕柔,眼神中充滿關切:“一直寄人籬下,是不是很辛苦?”
明佳家里是做科技相關行業的,她是家里的獨生女,蔣云程跟她認識有好幾年了,印象中就是個嬌縱的大小姐,一點兒不順著她她能把臉拉到地上的那種。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她這種溫柔的像是能擠出水的聲音。
他抖了抖身上的不自在感,關了手機懶洋洋地靠在椅背斜睨著她:“你要表白你就直說,咱倆就別整那套了,太別扭。”
明佳錘他,聲音粗了一倍還不止:“靠!”
蔣云程笑呵呵地接下這一拳,躲都沒躲。
滑雪服那么厚,她又不像簡然力氣那么大,打一下跟被風吹了一下沒區別,基本感覺不到,他無所謂的一笑:“真的,我伯伯伯母對我又不差,跟親兒子似的,我有什么好感秋傷悲的。”
明佳想了一下覺得大概是這么個道理,看來別人教她的這招從他最柔軟的地方下手沒用,他是一顆朝氣蓬勃的雪松,不論嚴寒酷暑,永遠熱烈向陽,無堅不摧。
裝來裝去確實累,他這么一建議,明佳干脆就直說了:“那我可就跟你表白了啊。”
她話音剛落,雪板掉了,正正好好砸在蔣云程腳上。
蔣云程一臉無語地彎腰把她的滑雪板撿起來:“怎么著?暗示我?今天不同意就得死這了?”
明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在人煙稀少的雪地里格外清晰,她扶起自己的板子:“那你會不同意嗎?”
蔣云程:“會。”
明佳一愣:“那你還讓我表白?”
蔣云程吊兒郎當地看著她:“你不表白你這幾天不覺得憋得慌嗎?反正說出來,至少開心點兒唄。”
“被拒絕了我開心個毛線啊!”明佳低頭抓了一把雪揚他,“媽的蔣云程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姐會出現在你家戶口本兒上!”
嗯……這個味兒才對,蔣云程勾唇,笑得惡劣:“嗯……你的機會還挺多的,畢竟我爸媽離婚了。”
等明佳反應過來這句話什么意思的時候蔣云程已經抱著滑板跑了,氣的她在原地直跺腳,但唇角的笑意不減。
這就是她喜歡的少年,愛恨分明,會照顧朋友的想法,卻從不逾距,跟他在一起才會有詩酒趁年華的瀟灑。
可他未免太理想主義,以為這樣大家就能像過去一樣平常相處。
明佳遠眺少年與雪色融為一體的背影,想問問他,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晚上快到十一點半的時候,簡然收到了徐陳硯的消息,他問:睡了嗎?
簡然剛才沒玩手機,看見徐陳硯這條消息的時候才看見蔣云程給她朋友圈的回復,她先秒回徐陳硯“寒假可不是用來睡覺的”,接著在朋友圈回了蔣云程“嗯哼”。
徐陳硯回:那你等下來給我開門。
簡然眨眨眼,徐陳硯要過來?來干嘛?還有半個小時今天就要結束了,他是來給她送禮物的嗎?
她翻身下床,打開家門,只看見空空如也的走廊,低頭又給徐陳硯發消息:你人呢?我開門了沒看見啊。
正在家里換衣服的徐陳硯沉默了一下,特意又看了一眼上面他發出去的消息,回復:我不是說等下。
然而他這條消息剛發出去,甚至都不確定簡然那邊收到了沒有,家門被敲響了。
門外的女孩上半身隨便套了件羽絨服,下半身穿著她軟綿綿的睡褲,估計是懶得穿襪子,拖鞋都沒換,腳指頭凍的紅紅的。
簡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徐陳硯要送她什么生日禮物,會不會是裙子呢?
她沖進徐陳硯的房間,少年抓緊套衛衣,沒來得及把禮物收起來。
一條溫柔純凈的白裙子,云朵般柔軟地躺在禮物盒里里。
微微的透光感,隱約看到內層的薄紗里襯,層層疊疊,細膩到簡然對這條裙子一眼鐘情。
距離她生日過去還有二十分鐘,簡然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生日禮物。
她四個小時前許的愿望,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