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缺少的一抹深藍色
阿憐可能不回來了喲。
甚爾真想這么告訴禪院惠,但這話果然一點都說不出口。
一旦把話出來,就好像事情將要成真。甚爾并不那么愿意她真的不回來,所以還是不說了吧。
禪院惠“哦”了一聲,倒是沒怎么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肯定也沒有發現他異樣的表情,點點頭,把鏡子擺回去之后,就拉著他的手出門了。
送小屁孩到幼兒園,然后獨自回家,沒什么別的事情好做,干脆躲在房間補覺。
即便是在白天的睡眠,依然虛浮得像是根本不存在那樣。他到底睡著了嗎?說不好。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恍惚之間似乎能夠看到五條憐的影子,但并非是她笑著的模樣,而是連視線都冰冷得僵硬住的神情,仿佛難以置信。
是在對什么不敢相信嗎?對他昨天所說的話嗎?
一旦想到“昨天”這個概念,與昨天有關的回憶也統統冒出來了。于是他更加不愿意去想,索性用被子蒙住腦袋,仿佛這樣就能夠隔絕掉所有的思維了,但還有一個念頭在心中揮之不去。
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明明對待別人時從來不這樣,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以那么憤怒的態度面對五條憐的,理智卻很不是時候地崩了線?上дf出的話沒有多少挽回的余地,事到如今再服軟似乎也來不及。
既然如此,干脆什么都別做了。
甚爾往被窩的更深處鉆進去,又變回了出租屋時期的寄居蟹狀態。
睡到下午,去接小海膽放學,聽他絮絮叨叨說著今天在幼兒園里玩的游戲,連敷衍的回應都給不出來。真想象不出經常接送他的五條憐平時是怎么做到事事都能給出回應的,一定是因為她已經修煉出了很了不得的哄孩子的本領吧。
“所以阿憐回來了嗎?”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小海膽又問起這件事了,簡直是措手不及。
“還沒!鄙鯛枔蠐项^,“你別老問她的事情!
他的反應當然讓小海膽很困惑:“為什么不能問?”
甚爾當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于是更加煩躁了:“反正你別問!
“哦……”
——今天的爸爸很兇呢。
她肯定在惠的小腦瓜里刻下這種印象了。
愧疚感是否因此作祟了?不好說。
回到家之后,甚爾就任由他一個人玩去了,也無所謂他到底是在追著丑寶跑個不停,還是扒在客廳的桌邊畫畫。
漠不關心的狀態在禪院惠拽著他的衣袖時才終于消失無蹤的,他聽到這孩子又開始“爸爸”“爸爸”地叫自己了。
“干嘛?”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足夠有耐心。
“我藍色的油畫棒去哪里了?”
“?”
莫名其妙的問題。
甚爾望向客廳的茶幾。上面擺著禪院惠從昨天就開始進行的大作,油畫棒散亂在周圍,還有幾片粉色的玫瑰花瓣,說不定是昨天掉下來的。
昨天……又是“昨天”。
甚爾迫使自己不要想太多,注意力就這么全部來到了禪院惠的這幅畫上。
不得不承認,小海膽的畫工著實一般,繪畫主體也實在不明,大概是某種深海之下的城市吧。城市的主體已經差不多畫完了,就差周邊的一圈海水,也難怪他急著要藍色的油畫棒了。要是缺少了這一抹藍色,畫面就不再完整了。
“我到處都找過了,偏偏藍色的油畫棒不見了。”小海膽看起來有點著急。
“是嘛!彼是沒那么關心油畫棒的事情。
“爸爸,你知道我的油畫棒去哪兒了嗎?”
“我哪里知道……啊!
粉色的花瓣不經意間闖入視線,雖然惱人,但確實讓甚爾想起了一些什么。
想起五條憐昨晚回家的時候,把鑰匙和花一起放在了桌上。離開時,又一把掃過桌面,把鑰匙搖晃出很刺耳的聲音。
看來就是在那個時候吧——就是在那時候,她把桌上散亂的油畫棒也一起拿走了。
破案了。
“是阿憐拿走了!
“哦——”小海膽了然般點點頭,輕快地站起身來,“那等阿憐回家之后,我就能接著畫了!”
然后就歡歡喜喜地跑走了,根本沒有發現甚爾欲言又止的模樣。
嘖……話題這又不繞回來了嗎?又回到五條憐大概不會回家的這件麻煩事情上了。
甚爾輕輕咋舌。
不過嘛,一根油畫棒而已,又不是什么必不可少非它不可的東西,大不了明天再買一盒全新的給惠好了。
他在心里這么想著,手卻不由自主地伸進了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了通話界面,五條憐的名字明晃晃地出現在眼前,真是有點刺目。
比起買盒新油畫棒來,更簡單的方式就是讓五條憐把藍色油畫棒換回來——只要一通電話就能解決的問題。
但真要有這么簡單就好了。
“唉……”
嘆著氣,甚爾又把手機收回去了。
在接下去的三小時中,他拿出手機的次數不計其數,甚至一度編輯好了短信,寫的當然是和油畫棒有關的事情,可是最后也還是沒能發送出去,“草稿”二字看起來比“五條憐”這個名字還要尖銳,他干脆閉起眼,什么都不看了。
說到底,爭吵就是這么一回事,總要有一個人率先后退一步,針鋒相對可換不來好結果。甚爾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要成為那個率先后退的人。但油畫棒或許可以成為他的臺階。
第無數次掏出手機。
不知不覺已經是深夜了,睡意當然是一點也沒有。甚爾還在盯著短信的草稿,輸入光標一跳一跳的,同樣有點過分醒目了。
難得的臺階,要踩下去嗎?還是任由事態正常發展下去,然后變成他也無法預見的模樣?
“無法預見才最麻煩了……”
他可不喜歡“未知”。
似乎下定決心了。
甚爾按下發送鍵。
「Toji:惠的油畫棒被你拿走了,回家的時候記得帶過來!
小小的手機屏幕上跳出“發送成功”。恰是在同一個瞬間,玄關處傳來了一點動靜。
極其細微的聲音,幾乎要從耳邊掠過的動靜。
起初是很光滑的聲響,一定是鑰匙滑進了鎖孔里,隨后緊跟著緩慢的“咔”,鎖芯被轉開了。門推動時的聲響微弱到根本聽不見,腳步聲也消失在一片寂靜中,回過神來,只剩下門扉合攏的聲音了。
甚爾打開燈,與躡手躡腳的五條憐一起立在燈光下?蓯旱某聊殡S著暖橘色的燈光灑在肩頭。五條憐心虛地挪開視線,忽然很想躲進影子里,像是老鼠那樣。
真是……太丟人了!
為什么要回來呢?說實在的,五條憐也不知道理由。
大概是因為酒店的床睡得一點也不舒服,也可能是課本和書包全都放在了家里害她今天一整天都沒辦法去學校,更可能是離開了那個住了好久好久的殼之后,其他什么地方都顯得像是褪色一般無趣。
所以就偷摸摸地跑回來了。
至于回來之后該說點什么呢?又要如何面對甚爾呢?這些問題,她一點都沒有想過。
按照她的計劃,一定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她回到了家。到時候回到自己熟悉的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覺,問題的解法肯定能夠出現的——完全是樂觀主義者才會有的想法,明明她從來都不是什么樂觀主義者。
想得很完美,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在玄關處就被甚爾逮了個正著。果然丟人透了。
她壓根沒臉去看甚爾的表情,也不想知道他會說什么。要是能夠逆轉時間,她絕對不會再在這一刻踏進家門了——絕對會選擇凌晨再回來的嘛!
沉默僵持了很久,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最后還是甚爾打破了僵局。
“來還油畫棒?”
“……?”
居然不是質問她為什么回來嗎?……不對,油畫棒是什么事情?
五條憐茫然地眨眨眼,總算抬頭看他了:“什么油畫棒?”
原來她完全不知道油畫棒的事情啊!
甚爾有點后悔提到這件事情了,趕緊補上一句“沒什么”,不知道算不算是真的挽回成功了。
大概是沒成功,因為他們之間又陷入沉默了。
“我、我是過來……”還是得給自己找個理由才行,“我來拿書包。還有課本!
“哦!
甚爾一動不動,依舊像個討厭的雕像那樣立在眼前。五條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磨蹭著繞過他,走進房間,看也不看就抓起了包。在一片無聲的寂靜之中,腳步聲顯得格外突兀,咚咚咚咚地就回到了玄關處。
“那……”她停住腳步,“我走了!
說著要走,為什么腳步偏偏邁不出去呢?
五條憐在原地停了好幾秒,始終無法向前。
果然,還是不想離開。
在終于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她轉過身去。恰是在同時,甚爾也抓住了她的手腕,意料之外的巨大力量讓她踉蹌了一下,跌進他的懷里。
真是……不像樣的擁抱呢。
但沒關系。
“別走。”
他會把這句話說出口的。
第152章 裂縫終究會愈合
又是咚咚咚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卻不是腳步落在木地板上鬧出的動靜了,而是心臟在胸腔中猛烈地鼓動的聲響,如此響亮,幾乎要讓她認為地球都將就此停轉,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無法停息了。
……可惡的心臟,這時候倒是不要這么沒骨氣地跳這么塊。
五條憐恨恨地在心里這么想著,滿懷不滿的念頭似乎也在某種程度上給了她一點不爽。她不情愿地擰著身子,掙扎著想要從甚爾的懷里離開,偏偏他結實的雙臂在這時候派上了惱人的用場,居然怎么都掙脫不開,害她只能很窩囊地貼在他的胸前。鼻子也絕對被他的胸膛撞到了,否則怎么可能會變得如此酸澀呢。
“別走!
他還是重復著這句話,聽著這叫人有點……心軟了。
不行不行不行,她怎么能心軟呢——她,五條憐,可是一貫很有骨氣的家伙啊!
“是你讓我走的,現在又讓我留下來嗎?”
是生氣了嗎?她說起話來咬牙切齒的,連牙根都酸得難受。
她忍不住繼續追問:“禪院甚爾,我一點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對我有什么不滿嗎?”
“沒有不滿!
“那……就是你討厭我,討厭到根本不希望我留下?”
似乎感覺到懷抱收緊了一下:“……怎么可能。”
所以,他真的不討厭她嗎?既然如此,討厭的反義詞又該是什么呢?五條憐覺得自己應該能夠知道答案的,只是這個懷抱讓她腦袋都變得空空如也的了,一時之間什么都想不到,只剩下了空洞的茫然,在心中鼓動不息,仿佛連一秒鐘的停歇都不愿意賞賜給她。
沉默著,五條憐低下了頭:“那就告訴我吧……甚爾,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
除非他把心中所想的盡數吐露,否則在她的眼中,他將永遠是一個巨大的未知,是無法理解的存在。
但是,她渴望理解他,渴望知曉他。盡管這份“渴望”顯得有些不齒,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否認。
“你不該對我說出那種很過分的話。”五條憐垂下眼眸,咬著唇,“我很生氣!
“……我知道!
“現在不是你抱一抱我,對我說出‘留下’就能彌補一切了。”
“這我也知道!
“那你倒是說點什么呀!”
該說點什么呢?甚爾也不知道。
能感覺到懷里的她戰栗不止。她肯定很生氣,這也難怪。
“我只是一直覺得,你會離開。想到你會和樂隊男離開的可能性,我覺得——怎么說呢——難以接受?所以說得很難聽!
“你就是嫉妒了吧?”
“是吧。”
或許真是這樣。
甚爾依然無法摸透昨天的自己究竟在想著什么,唯獨有一點他很清楚。
“這不是讓我滿意的結局。”
五條憐從這個家里離開,絕對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所以他要緊緊地抱住她,仿佛害怕她將要溜走。
其實呀,她根本不會走的。
在甚爾抱住她的那一刻起,五條憐就下定決心了,她一定不會離開這里了。
這番真心話,真的會說出口嗎?才不會。
她才不要那么輕易地原諒甚爾。
“既然后悔了的話!彼室庹f得慢吞吞,“那你和我說對不起!
甚爾想也不想:“對不起!
“真心一點!”
居然還要真心一點……再真誠的話,他說不出口啊。
甚爾梗住了,話語卡在喉嚨里。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才能把“對不起”說得更加真誠。
要不干脆丟掉臉面,對她進行一個土下座吧?那樣會不會太夸張了?
五條憐還在催著他:“你快說呀!
“好吧好吧……”還是賣掉一點尊嚴吧,“五條大人,請你原諒我!
“五條大人……什么東西!
她笑了——笑了總歸是一個不錯的跡象吧?
聽著她噗嗤的笑聲,甚爾也有點想要揚起嘴角了,但心中依舊沉重的情感壓得他沒辦法露出那般輕快的表情。
他想做的,只有僅僅抱住五條憐,感受她的呼吸和心跳,還要偷笑時聳動的肩膀。
與她有關的一切,他現在全部都想要緊緊抱住。
“阿憐,你是名副其實的‘人’!
他喃喃著說。
不是什么無家可歸的野狗,當然也不是他最驕傲的賽馬,而是他喜歡的……
“嗯!彼p輕點頭,“我知道。”
她知道了什么呢?明明自己什么都還沒說呢。
不過,這樣也很不錯吧?
他曾奢求過當下的時間不要繼續,不止一次,包括現在。
藍色的油畫棒,最后還是回到了客廳的茶幾上。禪院惠醒來就發現五條憐回來了,一手抓著丑寶,笑著撲進她的懷里,被她故作嫌棄地說不要把丑寶一起帶過來,實際上卻還是緊緊的擁抱著他,看來根本不嫌棄丑寶的存在嘛。
至于海底城市的繪畫,第二天就順利地畫好了。五條憐舉著這幅畫看來又看去,怎么看都覺得好滿意。
“不如把這幅畫裱起來吧,就掛在玄關好了!怎么樣?”她轉頭去問甚爾的意見,“天滿家的玄關就掛著他的兒童畫喲!
甚爾冒出了一點小小的不爽,但他決定裝傻:“天滿?”
“就是樂隊男啦!
“你還去過他家?”
“高中送作業的時候去過嘛!闭f著,她的眼眸又狡黠地瞇起來了,“咦——甚爾又嫉妒啦!”
……什么呀。
甚爾扯扯嘴角,無話可說,而這份沉默落在五條憐眼里,毫不意外地變成了他心虛的證明(實際上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嫉妒的話就直說哦,不要遮遮掩掩的!”
她挨過來,故意用一本正經的口氣這么說著,像是個奇怪的警察之類的人物。
“否則你又要對我惡語相向了——我會生氣哦!”
“才不會嘞!
甚爾一掌把她推開,沒想到下一秒她又纏到禪院惠身邊了,一大一小湊在一起,當著他的面說起悄悄話。
“男人的嫉妒心還真可怕呢!”她攬著小海膽的肩膀,故意裝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千萬不要學你爸爸的這幅樣子哦!”
小海膽望望他,一臉茫然:“爸爸的這幅樣子是什么樣子!
“很討人厭的樣子!
“屁!鄙鯛柌粷M的抱怨插進來了。
五條憐板起面孔:“這種臟話也千萬不可以學哦!”
……懶得理她。
他暗自心想著,順便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是時候應該扯開話題了。只是話題來來去去,好像還是沒有辦法從樂隊男的身上扯開。
“所以,你回復樂隊男了嗎?”
對于這件事情,他果然還是特別特別在意。
五條憐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哦,你說天滿那邊呀?還沒有回復呢!彼财沧欤悬c無奈,也可能是尷尬,“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比較好。”
“打電話唄!
“直接打電話拒絕嗎?難度也太高了吧。你這種絕情的家伙也許比較適合這種方法,但我是絕對不行的。”五條憐抬起手,比了個巨大的叉,“所以我拒絕!”
“那就發短信!
“這不是更沒禮貌了嗎?不行不行。我都說了,我又不是你!
“嘖——”
總感覺五條憐今天明里暗里都在貶他,就算是個遲鈍的笨蛋也該感覺出來她的惡意滿滿了。要不是想到吵架那天全都是自己理虧,現在甚爾絕對已經抓住她的腦袋晃個不停了,哪兒還能放任她說個不停。
當然了,正如剛才所說的,他理虧嘛。
所以甚爾只是聳了聳肩,什么多余的抱怨都沒說了,只余下五條憐一個人絮絮叨叨糾結個不停。
“你說,我要不要干脆不說了?沉默也是一種答案,你說對不對。”
“沒禮貌!北凰椒磽舻臋C會了。
“什么嘛……好吧,可能確實有點沒禮貌吧。我不否認這一點!
五條憐輕輕嘆氣。
雖然在以玩鬧的態度討論著這個問題,但其實她真的很苦惱。她可不是什么擅長拒絕他人的家伙啊。
更何況,需要拒絕的對象還是那位人很好幫了他很多的天滿隼……呃啊啊,更麻煩了!
“我還是面對面和他說吧!”她下定決心了,“面對面確實會很尷尬很丟人沒錯,可沒有比這更禮貌的辦法了!”
“是嘛。”看她這副表情,甚爾就想笑,“那你還得專程再約他出去一次?”
“這倒是不用!
明天正好有樂隊的演出——頻繁的演出頻率讓五條憐開始相信自己的簽字海報馬上就能引來升值的那一天了。
等到演出結束之后,就和天滿隼說清楚吧。
五條憐暗自下定了決心。
本以為甚爾對這件事會漠不關心的,沒想到臨到出門的時候,他才遲遲地說,自己也要跟著一起去。
“你去干嘛?”五條憐忍不住問,“你不是最討厭搖滾了嗎?”
“我只說我不喜歡,沒有說‘最討厭’!
……強詞奪理,可惜無法反駁。
所以,最后甚爾還是跟著一起去livehouse了。
第153章 她的愿望可不要實現
帶著甚爾一起來到livehouse,這絕對是意料之外的展開,倒不如說剛邁出大門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后悔了。
“你真要去呀?”她像個聽不懂人話似的笨蛋那樣反復確認,“不喜歡搖滾的話,搖滾樂隊的演出會顯得很難熬哦!
這么說倒也沒有她自己有多么中意搖滾的意思。
“無所謂。無聊的話,我也有辦法打發時間。”
甚爾說著,晃晃手機,看來手機里的臺球游戲就是他用來打發時間的最佳利器沒錯了。
五條憐無話可說。
沒辦法,就帶著他一起去livehouse吧。
到得有點太早了,livehouse里一個人都沒有,舞臺自然也空空如也。吧臺的工作人員和五條憐認識,笑著吐槽她實在是來得太早。
“不會是已經迫不及待了吧?”對方開起玩笑,“畢竟五條你也算得上是樂隊的忠實粉絲了嘛!
五條憐只能尬笑:“啊哈哈……忠實粉絲什么的……”
要知道,過了今天,她絕對不會踏進這間livehouse——甚至連整個下北澤她都沒臉走進來了!
當然了,此刻還只是“今天”,所以還能好好地立足在livehouse里,也只能腆著臉問問對方天滿隼在哪里。
“有事要和他說一下來著!彼o自己找了一個相當蹩腳的借口,“實不相瞞,還挺著急的。”
“是嘛?他應該已經在后臺了。要我帶你去找他嘛。”
“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哈哈哈!
五條憐發出一連串的尬笑,感覺自己的尊嚴都快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從沒有比此刻更加慶幸自己來了這兒好多回,否則可就真的需要勞煩別人為她帶路了。
帶著這抹相當不自然的笑容,她一路挪到了后臺的入口處,不經意間回頭,才發現甚爾緊緊地黏在身后,很像是一只奇怪的大型犬。她嚇了一跳——真正實現了物理意義上的原地跳起。
“你跟著我干嘛!”
“你態度好差啊。”甚爾看起來不太開心,“不需要我陪著你一起去壯壯膽嗎?”
“不需要!我才不要帶著你一起過去呢!”五條憐瞬間漲紅了臉,“多怪呀!”
“……”
……居然說他很怪嗎?
甚爾絲毫沒有意識到,五條憐的這句“怪”所指的其實是即將面對的這整件事,而不是在針對他。
但正是因為沒有意識到,他越想越覺得不服氣,拽住她的手,說什么也不讓他走。
“總不可能是事到如今才開始嫌棄我了吧?”他撇著嘴,“我不是那么拿不出手的男人吧?”
怎么還和那不拿得出手搭上關系了?
五條憐越來越搞不懂甚爾在想什么了,但不需要怎么多想的現實大概是,這家伙絕對又嫉妒心大爆發了。
既然如此,還是順毛摸摸他吧。
這么想著的五條憐,當真像是摸狗似的抬手壓在他的頭頂上,用力搓了好幾下。
“乖啦乖啦!焙脝,說出口的安撫也像是在哄小狗,“沒覺得你拿不出手,只是不想經歷糟糕的修羅場事件。就讓我一個人來面對狂風暴雨吧,好不好?”
甚爾推開她的手:“在哄小孩嗎你?”
五條憐倒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否認:“沒有啦!
明明就是在哄小狗嘛。
“你就在livehouse里隨便玩一會兒好了,我馬上就能搞定的!彼踔翛_自己比了個大拇指,像是在鼓勵自己,“放心!”
“行吧行吧!鄙鯛栍X得自己實在沒有什么辯駁的余地了,只好擺擺手,“你去吧!
五條憐沖她咧嘴一笑,身影消失在了通往后臺的大門?章渎涞母杏X倒是沒有,甚爾只覺得莫名得不太自在,聳聳肩膀,無聊地繞著livehouse打起轉來,一眼就看到了進門處掛著的白板,很*俗氣地寫著“留言板”這幾個字,還貼了好幾張便簽紙,密密麻麻地蓋住了整塊白板。他隨意地掃了幾眼,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五條憐的留言。
「希望樂隊越來越好!——Ryo」
還加上了署名,真的擔心別人不會認出她的留言呢——雖然便簽紙上的其他人都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大概也只是在有樣學樣吧。
希望樂隊越來越好……什么破心愿嘛。
要是樂隊真的變得足夠有名了,她說不定會成為“無法得到的愛戀”而被寫進歌曲里,或者是成為樂隊男上八卦節目時透露的青澀情事吧。但五條憐寫下這個愿望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這一層——那時候樂隊**本沒告白嘛。
甚爾輕哼一聲,從下方的小桌子上也抽出一張便簽紙,腦子一熱,寫下了“希望某人的愿望不要實現”。
寫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寫得好像有點不太妥當。
要是一語成讖,害得她所有愿望都實現不了怎么辦?以她的小心眼,絕對會怨死自己的。
想來想去,還是撕掉便簽紙,又寫了新的一張,愿望也被更正成了“希望某人的某個愿望不要實現”。
寫得足夠精準了,搖滾之神應該也能聽到他的心愿,好好地替他落實了吧?
想了想“搖滾之神”這個概念,甚爾忽然忍不住想笑,動手在便簽紙背后滾上了三道點點膠,貼在五條憐的心愿便簽紙的正下方。
“你在干嘛呢?”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望去,果然是五條憐。
她看起來好像和剛才沒什么區別,也見不到太多的落寞或者悲傷——是了,為什么要奢求她看起來不一樣呢。
“沒干嘛!鄙鯛栞p巧地否認著自己剛做的壞事,“你那邊搞定了?”
“嗯……”
一旦開口,她的失落感就冒出頭來了,嘆氣個不停,看起來真是有夠掃興的。甚爾拍拍她的后背,不知道這樣是否能夠讓她振奮起來。
“天滿同學真的是個超級大好人……我感覺超對不起他的!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
“因為他根本不怪我,是個超級大好人啊!
“……所以,這有什么好怪你的!
甚爾果然一點都搞不懂她的想法。
“不喜歡又不需要什么理由!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反正我們快走快走!蔽鍡l憐推著他的后背,“我一秒鐘都不好意思待在這里了!”
甚爾故意頓住腳步,變回了煩人的雕塑模樣,話語之間也帶著一點笑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這家伙,絕對又在拿她的痛苦當做小零食了。真是有夠過分的。
“……懶得和你說了!彼龤鈵赖毓V弊,使盡全力努力推著他往前走,“走啦走啦!”
“好吧!
甚爾裝出一副罷休的模樣,嘴角的笑意卻帶著幾分得意的既視感。
不管怎么說,總算能顧擺脫不順遂的戀情,也能夠逃離令人無比尷尬的livehouse,絕對算是大好事一樁。直到走到車站,五條憐才猛松了一口氣,還是耷拉著面孔。
“這么不高興干嘛。”甚爾不滿地撇著嘴。
五條憐當然是想也不想予以否認:“我有不高興嗎?”
“你沒有嗎?”
“沒有!彼是嘴硬,“在想事情呢。”
“在想什么?你可別去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想點高興的事情。”
“高興的事情……!油畫棒!”
“和油畫棒有什么關系?”
甚爾感覺她的腦子搭錯筋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表情確實是在一瞬之間明媚起來了,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一度讓人搞不懂她怎么會發生如此鮮明的變化。
嗯。有種不妙的預感冒出來了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鐘,便聽到她發出了得意的竊笑聲。
“看起來兇巴巴的甚爾先生也是向我示弱過的呢,對不對?”她笑瞇瞇地模樣看起來更加氣人了,“就是油畫棒的那一次啦!你當時是怎么說的呢?”
在甚爾僵硬的目光中,五條憐相當做作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甚至還翹起了小拇指,咔噠咔噠把按鍵按得好響亮。
“嗯——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惠的油畫棒被你拿走了,回家的時候記得帶回來’。甚爾你是這么說的耶!”
……
后悔了,早知道那時候就不服軟了。
甚爾可沒有想到,自己制造的臺階,會在今天把自己絆倒,摔了個結結實實。
越想越覺得受不了,他干脆擺出一副冷漠的面孔,要挾著她快點刪掉短信。但五條憐怎么可能會聽呢。
“放心吧,我待會兒就找個打印店,把這條短信打印出來,裱進相框里掛在臥室的墻上,每天都看上五百遍——這可是甚爾先生難得的示弱時刻呢!”她晃晃手機,仿佛握住了全世界的珍寶,“你說是不是?”
甚爾都懶得搭理她了,但還是得說:“快點刪除。”
“才不!我可是要……唔!”
話還未來得及說完,甚爾忽然湊近過來。還以為是要搶走她的手機,五條憐慌忙把雙手藏到背后,似乎這樣就能夠抵御這家伙的入侵了,可他根本沒有停下,伸出的雙手并未探向手機,卻捧住了她的臉。
甚爾低下頭,吻在了她的唇上。
第154章 firstkiss
很柔軟的,帶著一點溫暖的親吻,在這個略帶寒冷的夜晚落下。
在這一刻,五條憐以為自己會想起高中時期看過的為數不多的少女漫畫,順便想起里面的爛俗劇情橋段,但是沒有;蛘呤窃谛闹懈‖F起一大堆的粉紅色泡沫,可這也沒有發生。又或者,她會緊張到忘記呼吸?不好意思,她的呼吸意外得非常順暢,順暢到可謂與平常無異,甚至有點太過自在了。
也就是說,上述一切她自認為的緊張或是憂慮,全都沒有發生。
如果一定要說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的話……她其實只嗅到了甚爾身上的氣味,一如既往是和自己很相似的氣息,卻在此刻很濃烈地朝自己撲過來,好在依然帶著柔和的意味。所以,盡管來得突兀,但并不怎么讓她覺得害怕。心跳倒是很不爭氣地在一瞬間之內變快了很多,思緒也緊隨其后,跌進一片空白之中。
該做點什么才好呢,又應該注視著什么呢?是該想少女漫畫的主角那樣閉上眼,還是傻兮兮地瞪著制造出浪漫氛圍的甚爾?想不好……不對,她的知覺和意識去哪兒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忽然好緊張,隨即才冒出一點咒罵的心情。
可惡,如果她有過接吻的經驗就好了,否則現在怎么會手足無措成這樣!可惡的甚爾……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很快,五條憐就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甚爾確實是故意親吻她的,因為當她的理智終于歸位時,甚爾已經重新站直了身,而藏在背后的雙手已經變得空空蕩蕩的了——這家伙居然悄無聲息地拿走了她的手機。
……不妙!
五條憐“啊啊啊”地朝他撲過去,臉頰早已漲得通紅,但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事情是,甚爾這個混蛋把她的手機搶走啦!
“快還給我!”什么形象都被拋到腦后了,她跳起來想把手機奪走,“快點!”
甚爾揚著計謀得逞的笑,故意把手舉得好高,就連話語的尾音也被扯得好長好長:“才——不——喲——”
“是幼稚鬼嗎你?快點還給我啦!”
他摁住五條憐的臉頰,硬是把想要湊過來的她推開了,嘴上漫不經心地說::“等等就還給你!
甚爾所說的“等等”,所指的當然是打開收件箱、點開短信、按下刪除的這段時間——貌似比自己宣稱的“等等”稍微久了那么一點呢。
等到“刪除成功”的提示從屏幕上跳出來,他總算心滿意足了,揚起計謀得逞的壞笑,非常貼心地親自把手機送回到了五條憐的手中,當然毫不意外地收獲了她的驚聲尖叫,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仿佛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收件箱收件箱收件箱……短信沒有啦!
不得不說,最珍貴最寶貝的短信就這么化成了消失無蹤的數據,這件事情確實有夠恐怖的。
“你怎么這樣!短信被你刪了?”
他習慣性地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對啊!
“對你個頭啦!”她高聲控訴起來,雙頰漲得更紅了,氣到發梢都在發抖了,“居然用這種狡猾的手段,你這個……可惡,你利用我!”
甚爾依然笑得自在,甚至還能輕松地攤開雙手呢:“只是使用了一些合法的手段而已。你有意見嗎?”
“意見……哼!
五條憐別開腦袋,好像生氣了。
“也就是說,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你就是在利用我沒錯吧!
一下子就被戳到了問題的痛點。
這下甚爾好像不太能笑出來了,舒展的姿態瞬間收回殼里,別扭地折起肩膀,就連雙手都收進口袋里了。而五條憐似乎還不依不饒,一會兒扯扯他的衣袖,一會兒繞到他面前,板正的目光時刻注視著他的每一個表情,像是要以此看穿他的真實想法似的,真是惱人的家伙。
沒辦法,還是坦白吧。
“……是真心的!
“咦——?”五條憐歪過腦袋,開始裝傻,“你說什么是真心的?”
這家伙真是……一點都不知道見好就收。
甚爾無奈嘆氣,雖然真的還想再接著逃避,可她的目光如此真摯,害得他無處可躲,只能承認了:“剛才的吻是真心的!
于是她笑了:“那就好!”
看來,她一點都不打算接受他的任何謊言呢。
嘆氣聲瞬間變得更加夸張了,甚爾推推她的肩膀:“得到答案了,還要賴在我面前不走嗎?不打算回家了?”
“要走了要走了!
嘴上這么說著,她卻一點也沒有挪動腳步,只是噙著一抹微妙的微笑看著他,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反正,肯定是些很無聊的事情。
很忽然的——其實也沒有那么忽然。
在天與咒縛給予的絕佳視野中,五條憐的一切行動看起來就像是慢動作那樣清晰。所以甚爾能夠看到她踮起腳尖,微微前傾著身子,向他靠近過來。有那么短暫的一個瞬間,她溫熱的臉龐幾乎要擦過他的顴骨,但最后真正落在臉頰上的,是她的雙唇。
她也親吻了自己,但吻在他的臉上。
可能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吧,或者只是純粹地渴望懷抱,她撲進他的懷里,把臉藏在他的胸前,根本看不到她到底露出了怎樣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在笑或者怎樣。
總不可能掉下眼淚吧,他想。這家伙才剛剛占了自己的便宜呢。
甚爾任由她抱著自己,也任由她說:“我呀,喜歡甚爾。好像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喜歡你了!
很久之前嗎?那是多久之前?
甚爾很想問她,但在這一刻,他忍不住反思的果然還是自己,思索著自己的愛意究竟是什么時候冒出來的。
有點想不起來了,所以他只簡單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最糟糕的回應了,沒有之一。
但沒關系,五條憐沒有那么介意。
“那甚爾喜歡我嗎?”她只會追問他。
甚爾聳聳肩膀,裝出了一副很無所謂的態度:“算是吧。”
這下就讓人有點不高興了。
五條憐抬起頭,下巴抵在他的胸口,故意露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像只河豚。
“‘算是吧’算什么意思?”
河豚板起面孔,實在不像樣。甚爾差點笑出聲來。
“算‘喜歡你’的意思!
今日份的臉紅額度絕對已經用完了,在聽到甚爾這句話的當下,五條憐居然沒感覺到害羞或是夸張的信息,盤踞在心中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很純粹的“釋懷感”。
是的,釋懷了。
所以甚爾冒出了丑陋的嫉妒,所以甚爾親吻了她,所以甚爾要欲蓋彌彰地刪除短信,這全部都是因為甚爾喜歡她呀!
而自己的那份愛意,盡管一度不安地飄飄忽忽,此刻也終于落到了實處。她想松一口氣,也想握住甚爾的手,但結果最后什么都沒能做出來。
她還窩在甚爾的懷里,一動都不想動呢。
甚爾也耐心地任由她繼續在身邊賴著,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拂過她落在背后的長發。
冷冷的,帶著一點夜晚的冷意。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還只是一個麻煩的小屁孩,望著自己瑟瑟發抖,頭發也短短的,是看起來很乖的妹妹頭。他無數次覺得她長大了,又無數次覺得她還只是任性的孩子。
就像現在,他也覺得她很任性。所以要摸摸她的腦袋,以免她得意過了頭。
“別忘了。”他也必須提醒她,“我比你年長了很多。”
“我知道的。但這又有什么要緊的?”
她終于舍得站直身子,牽起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甚爾猜想她一定會說“因為我喜歡你嘛”,不過她卻沒有這么說,反倒丟出一句“因為你喜歡我啊”。
“知道嘛,甚爾!彼Q起一只食指,在半空中晃來又晃去,像是要把此刻的空氣徹底攪亂,“你早就暴露了。”
“亂說什么?”懶得理他。
“從你開始嫉妒天滿同學的時候就已經破綻百出了喲!
“那你也沒差!
“怎么可能——”
她倔強地與他頂嘴,一如既往。
渴望現在的時間不要停下。擁有這種想法的甚爾自己,也是一如既往。
車站早就在上一個街口錯過,但是他們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有提及這件事情,手牽著手繼續往前走。暫時還沒想好應該往哪個方向走,可就算是稍稍繞點遠路,最后也一定能夠回到家吧。
情人節早已過去,風里還是有著花香的氣味。五條憐深呼吸了一口氣,鼻尖都被凍得發冷。
“喂,甚爾!
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喚他。
“干什么?”
五條憐保持著神秘的沉默,松開他的手,往前蹦跶了幾步,輕快的步伐像是兔子在跳。就這么跑遠了些,她才轉身看他,一如既往笑瞇瞇的表情,不知道在謀劃著什么狡猾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那么狡猾啦。
“我們去約會吧,甚爾!”
第155章 少女漫特有情節
如果此刻是在情人節之前,那么五條憐和甚爾大可以湊在情人節這一天好好地進行一次約會,只可惜情人節那天完全在爭吵中度過了,更糟糕的事情是,本該象征著浪漫的那個節日實在沒有懷念的價值,甚至讓人不愿意再多想一下。
既然如此,倒是也可以再稍等一等,等到同樣有紀念價值的白色情人節在約會也不錯——雖然白色情人節只是為了推動巧克力銷量才被商家們創造出來的,但不管怎么說,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個節日嘛。
不過,眼下的問題是,五條憐可等不下去了。
“明天,就明天了!”她握住甚爾的手,說得信誓旦旦,“明天,我們去約會!反正你也沒什么事情,對吧?眾所周知,現在的你只是個無業游民嘛!
最后一句話……真是多余加上。
甚爾撓撓耳朵,自動過濾了不愛聽的那句話,笑著反問了句:“你這么著急?”
“是啊!彼尤灰膊环裾J,“我還沒約會過呢——人對于未知的東西總歸是很向往的!”
他撇嘴:“和樂隊男那次就算約會了。”
“你別隨時隨地把無辜的天滿同學拉出來,也不要隨時隨地散發你的嫉妒心!”
五條憐用手指戳著他的臉,可惜每次都被他躲過去了,害得她更加氣惱。
“我就是想和你約會嘛,這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她說得理直氣壯,“還是說,其實是你不想要和我去約會呢?”
“我沒這么說。”
“那不就好了。”五條憐拉著他,蹦跶著往前走,“那就去約會啦,約會!”
話雖如此,明天的約會該做點什么呢?完全沒有想好。
不過,這并不影響五條憐的好心情,當然也不可能妨礙她隔天早上笑瞇瞇地叮囑禪院惠和丑寶在家要小心一點。小海膽了然般點點頭,但表情里果然還是帶了幾分委屈的不滿。
“為什么阿憐和爸爸出門玩不帶上我?”
他的質疑聲聽起來可真像是控訴。
換做平時,五條憐的愧疚心肯定已經大爆發了,但現在可不是“平時”。小海膽的疑問讓她的得意感大膨脹,甚至忍不住竊笑了好幾聲。
“因為今天我要和爸爸出門約會呀!
“約會是什么意思?”
小海膽茫然地眨眨眼。他對于“愛情”的概念的還很模糊,這倒是很正常。
五條憐攬住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就是相互喜歡的兩個人一起出去玩的意思喲!
“哦——我明白了!”
“喂!
甚爾一把將她揪回來。
“你不要教兒子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五條憐不滿:“哪里奇奇怪怪了!你別亂說!”
其實甚爾也說不出什么所以然,反正他就是覺得奇奇怪怪的。
算了,還是不接著辯駁了。
他披上外套,催著笑個不停的五條憐快點出門,
“否則我們就只能待在家里約會了!辈煌砩线@么一句。
“知道啦知道啦……”她還在不停地摸著頭發,“啊!
一旦她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那一定以意味著什么不好的預感。甚爾都懶得追問了,只消投去目光,就能看到五條憐奇妙的表情,顯然是她又開始靈機一動了。
“我在想啊!蔽鍡l憐挨過來,“我們就這么一起出門,是不是超沒有‘約會’的感覺?”
“……你在說什么?”
完全沒聽懂。
五條憐一臉失落,攤著手跟他解釋:“你還是少女漫畫看少了。約會的精髓就在于在約定的地點焦急等待著對方到來的這份心情呀!”
甚爾挑眉:“所以?”
“所以,為了讓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我們也能體會到約會的精髓……”她抬起手,猛地一拍他的肩膀,“請你先出門吧,甚爾先生!我們就在新宿站前廣場碰頭好了!”
“……”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甚爾一下子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了,沉默著連腦袋都不想點一下。
果然是……少女漫畫看多了。
現在貌似沒空去抨擊她的奇怪腦回路了。甚爾真的很想解釋說住在一起的兩個人出去玩居然還要分開出門這件事真的很搞笑也很奇怪,但是還來不及說點什么,就被五條憐真摯的目光堵住了話頭。
“拜托啦,甚爾!”她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盯著他,“和你不一樣,我完全沒有約會過誒!就當是給我的戀愛生涯留下一點值得回味的美好回憶好了,你讓讓我吧!”
“……行吧。”
真是沒辦法否認她的這份期待呢。
甚爾自認徹底失去了辯駁的余地,無奈地推門出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回頭叮囑她快點跟上來。
“我沒耐心等你很久的喲!彼室鈬樆K。
嚇唬成功了嗎?不好說。反正五條憐看起來還是笑嘻嘻的:“知道啦知道啦!比缓髶]著手趕他出門。
甚爾踏入初春的風里。今天稍稍有點冷,鉆進脖頸里的寒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顫。哈欠冒出來了,明明昨晚睡得挺不錯的,真搞不懂此刻的困意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如約來到新宿站前廣場。尚且還是清晨,這里已經聚了不少人,估摸著都是些勤奮的上班族,還有一些早起的游客。
擺在車站入口前的彩票小攤已經開門了。猜想五條憐一時半會兒還不會過來,他索性先買了張彩票,刮開一看,果不其然沒有中獎。再抽一張,結果也是一樣。甚爾感覺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停手了——今天的運氣已經從這兩張彩票中得到了最好的驗證。
繞著站前廣場轉了兩圈,五條憐還是不見蹤影。不是說馬上就會跟上來的嗎,怎么出門這么晚?真不知道他跑去做什么了。
甚爾索性不轉了,在約定好的雕像旁站了一會兒。有些累了,轉移陣地到長椅上,可她還是沒有來。
該不會是放他鴿子了吧,作為對那場吵架的復仇?好像不太久可能,但也不無概率,畢竟甚爾本人也覺得那天的自己該被小小地懲罰一下。
現在他確實有點焦躁了。
和少女漫畫不太一樣,他的焦躁感沒有那種惴惴不安的期待感——反正他都已經知道五條憐今天會打扮成什么模樣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所以對戀人的神秘感就此消失無蹤。
也就是說,他現在純粹地等累了,累到有點不耐煩。可不耐煩實在不是什么優秀的品質,他決定把這點焦躁藏起來,掏出手機,一下子就在通訊里里翻到了她的名字。
打個電話催催好了?偛荒茉谖粗械却侠习胩彀。
恰是在按下通話鍵的同時,背后響起了微弱卻熟悉的電話鈴聲。回頭一看,人群中的五條憐正在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加快腳步朝他小跑過來。
看來她剛才是想要從背后悄悄接近,可惜被他的這通電話打擾了計劃。
“知道嗎?”等她跑近了,甚爾對她說,“你的偷襲不會成功的。等你差不多走到五米開外的地方,我就能感覺到你的存在了!
“我知道的嘛……我也沒想著真能嚇到你,但試一下總沒關系吧?”她咕噥著說,像是在抱怨。
仔細看看,甚爾好像知道他為什么要等待這么久了。
和出門時不一樣,五條憐換了一身裝扮,穿上了難得的連衣裙(但這身衣服我見過啊,甚爾心想),也很認真地燙卷了頭發(卷發我也見過,他又想),精致到足夠登上時尚雜志。她一只手很神秘地背在身后,可惜甚爾也已經知道她藏起了怎樣的秘密,只是很識相地沒有說出來罷了。
好在,這難得的小秘密,五條憐本人是一點都藏不住呢。
“噔噔!”伸出手時,她還為自己配好了音效,“送給你!”
她的手中拿著一束小小的花,是淺白色的鈴蘭。
她送給了他花。
正如之前所說的,甚爾并沒有那么意外,但當那細小的花束來到眼前時,他的心跳果然還是很輕快地抽動了一下。嘴角依舊不自在地向下壓著,但絕不是不開心的意思。相反的,他只是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感到笑容而已。
“花啊……”他笨拙地接過,“怎么突然想到送花給我?”
“因為你看起來很像是希望得到花的樣子呀。”她微微俯著上半身,搖晃搖晃著就靠過來了,“我收到花的時候,你嫉妒得不得了吧?”
“倒也沒有!
“肯定有的!”
五條憐完全不管她說了點什么,自顧自堅持著自己的想法。雖然這也不算壞事,可放在約會的這一天,貌似就算不多好了。
甚爾撓撓頭:“一個大男人收到女孩子的花,太怪了。不合常理!
“這有什么怪的,又有什么‘不合常理’的!誰都有收到花的權利嘛,所以甚爾也可以收到我送的花喲。”
說得,她的指尖就調皮地鉆進了他的掌心里,緊緊地扣住手掌,拽著他往前走。
“走啦走啦,和我去約會吧!”
第156章 一場約會
走在新宿的街頭,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了,但總覺得好玩的東西還是那么多,有趣到總讓五條憐忍不住頻頻停下腳步。
這家店想逛,那家店也想進去看看,她還會調皮地把毛茸茸的帽子戴在甚爾的腦袋上,看他這副滿不情愿的面孔和可愛帽子搭配在一起,笑到整個人前仰后合,實在缺德。
甚爾無奈地等待著她的笑聲稍微停息了些,才總算是順利地嘆了口氣——在此之前的嘆息絕對會變成她那放肆笑聲的助燃劑的。
“有這么好笑嗎?”
“好笑呀。”她還揚著嘴角呢,“特別不搭,所以特別好笑。”
“你啊……”
真是無話可說了,搓搓她的腦袋權當是發泄一下吧。不過被搓了腦袋的當事者本人依舊笑得沒皮沒臉,看來這點小小懲罰對她來說也是根本沒用的。
而且她很快就找到了比戴帽子的甚爾更有趣的東西。
“是娃娃機誒!”她就像是第一次看到娃娃機那樣興奮,“上次我和同學有一起玩過,結果誰都沒能抓上半個娃娃。甚爾,你也去試試看吧!”
“你只是想看我出丑吧?”
甚爾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可她滿不在意的。
“確實有一點這種想法吧!鄙踔吝坦白了,“但總覺得你在抓娃娃這件事情上的運氣應該會比我好一點?”
“真的嗎?”
想到剛才抽到的兩張沒中獎的彩票,他就忍不住要懷疑五條憐這話的可信度。
不管怎么說,在運氣這方面,他和五條憐大概是不分高下的程度吧——意思就是說他們的運氣一樣很爛。
不過,既然她想取笑自己,那就給她這個難得的機會吧。
換來幾枚游戲幣,丟進投幣口,播放著歡快BGM的這臺娃娃機閃爍起活潑的燈光,照得裝在里頭的娃娃都變得更加可愛了。
想要哪個?甚爾問她,結果被她笑了。
“怎么說得好像你真能抓上來一樣呀!”甚至還是取笑。
甚爾開始后悔告白了——現在這家伙對自己真的沒大沒小極了。
真懷念她還對自己畢恭畢敬的那個時候,可惜那也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也就是說,從好幾年前起,五條憐就已經丟掉了對他的那層名為“尊敬”的濾鏡了。
真是……太可惜了。
甚爾嘆氣,決定不再傷春悲秋,干脆地一把抓住遙控桿:“放心好了,就讓你看看大人的實力和運氣吧!”
論實力,甚爾一定是有的,但運氣大概差了點意思。明明已經對準了娃娃機里的小貓玩偶,張開的三只爪子也精準地掐住了玩偶的腦袋,眼看著就要拖到出口了,爪子卻莫名其妙地松了一下。
然后就是聽不見的“啪嗒”一聲,玩偶掉下去了,娃娃機大聲播報著“太可惜啦!”,連燈光都在失落地閃爍著。
“……?”
不是……啊?
甚爾沒覺得眼前這個事實有多么難以置信,可還是震驚地睜大了眼,歪倒的玩偶也在看著他,渾圓的眼睛里絕對寫滿了嘲笑沒錯。
至于五條憐,她已經笑到不得不伏在他的背上了,仿佛他的失利真的是那么值得嘲笑的事情一樣。
“你別笑了。”他推推五條憐的肩膀,硬是讓她站直了身,“你來試試?”
“誒?我才不要!
居然是如此果斷的拒絕,甚爾感覺自己所剩無幾的自尊好受傷。
更受傷的,大概是她緊接著說:“這種娃娃機就是會在抓到娃娃之后松一下爪子的,超沒意思,所以我不要玩!
“……沒意思你還讓我玩嗎?”
她笑瞇瞇地去摟她的手臂:“因為玩娃娃機的甚爾會很有意思!”
果然是把他當做玩物了。
甚爾怨念滿滿,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說出口的抱怨話語只剩下了:“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是什么樣的?”
“爪子會從始至終僅僅地抓住娃娃,所以玩起來特別輕松有趣。”
“哦……”反正她也想象不出來,只好說,“以前和誰一起去玩了娃娃機?”
“怎么,你嫉妒了?”
“我又不是你。”
她蹩腳的反擊終于讓甚爾笑出聲來了。
看嘛,想要拿捏住小屁孩的心情,還是很容易的。
可惜娃娃機里的玩偶就沒有那么容易拿捏了。
反復試了好幾次,松垮垮的爪子居然連玩偶都抓不住了。
難得的一回,爪子盡管松了一下,玩偶卻沒有掉下來。成功近在眼前,不成想,掉落的玩偶卻砸到了擋板,轱轆轱轆滾回了娃娃機的最深處,揚起的嘴角寫滿了嘲諷的意味。
……可惡!
“嘖。有種人生的感覺呢。”五條憐抱著手臂,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就是那種忙碌了很久結果一無所獲的感覺!”
“好掃興的發言!
“誒?”她不可思議地眨眨眼,“很掃興嗎?”
這可明明就是實話沒錯啊。
可甚爾還是得說:“特別掃興。”
但不管怎么說,最掃興的事情,果然還是玩了抓娃娃機沒錯。幾個回合下來,無論是操作者甚爾還是旁觀的五條憐,誰都沒有繼續玩下去的心情了,丟進機器里的幾枚游戲幣也干脆當做送給娃娃機之神(如果當真存在的話)的奉納錢。
接下來該去哪兒比較合適呢?完全沒有想法,五條憐卻忍不住在酒吧前頓住了腳步。
“想去嗎?”
甚爾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了,可五條憐自己還要再嘴硬一下:“沒有啦!”
“別忘了,你還沒到二十歲!
也就是說,還不能正大光明地喝酒。
五條憐漲紅了臉:“我當然沒有忘記這種事情!”
不過,她離二十歲也不差多少了吧?現在都已經是二月了,再等上大半年,待到下一個冬日到來,就可以成為法律意義上的大人了。
話雖如此,五條憐覺得現在的自己和大人好像也沒差。雖然今天的表現多少有點太過孩子氣就是了,這一點她也不打算否認。
“要是你求我的話。”甚爾清清嗓子,擺出一副靠譜成年人的模樣,“我就帶你去酒吧。”
“真的?”
“我會騙你嗎?”
“你騙我的次數不少喲!蔽鍡l憐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謊言,但還是忍不住想要搭腔,“難道你有辦法可以保證我這個年紀的人也能進酒吧!
甚爾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這才慢悠悠丟出一句“沒有”、
“但我們可以賭一賭運氣,說不定入口的安保人員不會查我們的身份信息!彼f得仿佛他們兩人運氣有多好,“放心,今天*的懷運氣已經被娃娃機(還有彩票)統統吸干凈了,我們八成是能成功的。”
都已經走遠了些,五條憐還是忍不住踮起腳,回頭去看哪家酒吧的招牌。
還好,只看了幾眼,她就收回了目光:“求你就行了?”
“對!
“那求求你!
聽起來真敷衍,不過甚爾倒是覺得沒關系。
敷衍的央求或是真心的央求,只要能說出那句讓人心滿意足的“拜托”,他全都可以接受。
“不過現在不去!彼煌o熱情上頭的五條憐潑上一票冷水,“大白天喝酒太不像話了,而且酒吧還沒營業!
五條憐真想反駁他,可惜說不出什么很恰當的辯駁,只好抱怨說:“你以前也白天喝酒。”
“所以以前的我很不像話。”
“好吧……”
在等待夜晚降臨的這點時間里,他們看了無聊的美國青少年電影,說的是少女與吸血鬼的戀愛故事,甚爾看得哈欠直連,五條憐卻感動得不行。
——這就是真正的愛啦!
甚至發表了這種高見。甚爾無處反駁,索性任她去了。
看完電影,時間還是太早,干脆跑去橫濱看紅磚倉庫,還搭了港未來的摩天輪,幸運地從兩棟大樓的夾縫之間捕捉到了富士山的蹤影。
“下次帶惠一起去看富士山吧!”她突發奇想,“一定很有意思!”
她這副興沖沖的模樣總會讓甚爾非常想笑:“那樣就不算是‘約會’了。”
“不是約會也沒關系,可以當做家庭出游!”
甚爾無奈地扯扯嘴角:“可以這么說吧。”
反正,他們從很早以前,就成為了“一家人”嘛。這一點確實是不可以否認的。
晚上在熱門的墨西哥餐廳吃了塔可,難得一品的美味卻吃得人很狼狽,大概算得上是難得的美中不足。
再次回到新宿時,也已經深了,行人依然如織,這座城市可還沒有歇下來。照著白天走過的路線,再次繞到酒吧前,果不其然,這里已經開始營業了。
“你躲在我背后干什么、”看著縮在身后的白色影子,甚爾忍不住要笑,“現在才感到害怕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我沒有在害怕。”五條憐趕緊替自己辯解,一本正經的,“我正在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這樣入口處的安保人員就不會察覺到我的存在,更加不會發現我還沒到二十歲的這個事實了!”
“再怎么隱匿氣息,你這么大一個人,還是躲不過去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
其實她也只是在尋求一些心理安慰而已。
五條憐耷拉著面孔,從他身后走出來了。
“知道了知道,我不再躲了,這就立刻馬上面對現實……。
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不如讓丑寶把我吃下去,就這么把我帶進酒吧里好了!”
第157章 不好喝的酒
五條憐提出了一個天才的想法,可惜忽略了重要的前提。
甚爾難得好心送上提醒:“丑寶和惠正待在家里。”
“……是哦!啊啊啊啊啊啊——”五條憐痛苦地抓著腦袋,“完全忘記了!”
“看來年輕鮮活的腦袋也不好使啊。”
“‘鮮活’……我又不是食材,你也不是漢尼拔!”
五條憐氣呼呼地拍開甚爾的手。他倒是一點也不惱,只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快點跟上來。她也只好嘀咕著“知道啦”,緊緊跟上他的腳步。
惴惴不安地走向酒吧大門,五條憐替自己設想了五百種被質問年齡的方式,也迫不及待地為自己選好了退路——大不了就早點回家嘛,就當是今天的約會早早結束了!
想著想著,她甚至都已經幻想出自己窩在沙發上和惠一起看迪士尼動畫電影的模樣了,想象得如此真切,以至于跨進酒吧內部時,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進來了呀?”她不可思議地眨眨眼。
“對啊!鄙鯛柨粗,依舊帶著一點點笑意,“都說了,我們能順利進來的。事到如今還不信我嗎?”
“倒也不是。就是覺得……難以置信?”
“現在沒什么好再‘難以置信’的了。”
甚爾攬著他的肩膀,往吧臺的方向走。
和想象之中不太一樣,此處并沒有那么的昏暗或是陰沉,不過確實足夠熱鬧,一群年輕人聚在駐場樂隊的舞臺前甩著腦袋,原來此處也是很搖滾的。角落里還有人在玩飛鏢,不過她不太感興趣。
反正,她也不太會玩。唯一讓她感興趣的,也就只有喝酒這一件事而已了。
“我難得能有喝酒的機會,你可千萬別管著我!”
在第一杯酒上來之前,她便一本正經地對甚爾這么說了,仿佛他是什么很掃興的男人。
甚爾撇嘴:“我才懶得管你。倒是你,喝醉了別吐在我身上才好!
“怎么可能!蔽鍡l憐難得的自信滿滿,“我有種預感,我會是個酒量很好的人!
“你的預感是從哪里來的?”
“唔……就是,一種預感!
怎么能去解釋預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這么做一點也不科學呀。所以五條憐只是沖他做了個鬼臉,可惜毫不意外的并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事已至此,那就放縱地喝吧。
甚爾喝著被五條憐評價為“這也太掃興了吧!”的冰可樂,告訴她在這種場合下點了牛奶才叫真正的掃興,無聊地笑話居然博得了她喘不上氣的笑聲,這個時候他就覺得她快要醉了。
他的預感出了錯。第一杯莫吉托喝完,五條憐臉不紅心不跳,想也不想就追加了第二杯酒,點完了還要用探尋的目光看著他。
“你說我可以隨便喝的,對吧?”她滿臉不信任,“可別等酒上桌了才和我說,你不希望我喝太多酒。”
甚爾伸手去抓她的腦袋:“我才不會做這種事!
“那就好!”
那就接著安心地喝吧。
第二杯是瑪格麗特,點了這杯酒純粹只是因為喜歡這個名字,直到酒杯送到面前才開始犯難。
漂亮精致的敞口杯里裝著透白色的酒,杯口插了半片青檸。到此為止還算正常,但不知道為什么,偏偏杯口處還多余地綴了一圈的鹽,看得五條憐很茫然,只能偷偷摸摸靠到甚爾身邊,和他說起悄悄話。
“所以……該怎么喝呢?”
難得收到來自五條憐的請教,雖然甚爾真的很想擺出點架子,可惜只蒼白地張了張嘴,經驗之談是半點都沒能說出來。
“我不知道!边是坦白吧,“我沒喝過瑪格麗特。”
英文名叫瑪格麗特的富婆可能認識那么一兩個,可惜這是無用的經驗——而且五條憐絕對不會想聽的。
其實他的無知回答也夠讓五條憐失望了。她的臉瞬間垮了下去,整個人仿佛真有這么無精打采。
“甚爾先生,你的生活經驗還是不夠呢。”
“喝酒算什么生活經驗?”
“算的啦算的啦!
五條憐秉持著自己的歪理,卻依舊浸泡在一片未知之中。
既然連甚爾都沒有辦法幫上忙,那就真的只能靠自己啦!
這么想著,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終于感受到了今天最強烈的緊張感。但這有什么好緊張的?五條憐在心里嘲笑自己。
待這口濁氣徹底吐出來,她好像也稍微安心了那么一點點。飛快地四下望望,確信周圍絕對沒有任何一道目光——除了甚爾——正在注視著自己,她拿起酒杯,飛快地舔去杯口的半圈鹽,被咸到表情都抽搐了,趕忙灌下一大口酒,可僵硬的面孔卻沒有被沖淡多少。
手忙腳亂如同做賊般的行徑讓甚爾笑到要拍桌子。
“好喝嗎?”他充滿惡意地問她。
“呃——”五條憐甚至不想砸吧嘴,更加不打算再好好品味,只想說,“很微妙的味道。”
“好的微妙還是壞的微妙?”
“這么好奇的話,你也來嘗嘗看?”
“不了!
甚爾送上算不上婉拒的拒絕,一點都不打算進行新的嘗試。在他看來,充滿碳酸氣泡的可樂已經足夠好了。
可以看出來,這杯酒確實不夠美味。五條憐完全沒有心思細細品嘗,而是很俗氣地大口猛灌。
在這杯酒之后,她說話就開始有一點飄忽了,笑聲隨之提高了八度。“是不是喝得差不多了?”這話也沒能來得及說出口,她又揚手把酒保叫過來了。
“請給我一杯長島冰茶!”
挑戰的級別增加了。
甚爾并沒有冒出不妙的預感,但在喝完這一杯后,她就開始非要拉著他去駐唱樂隊那兒聽歌了,一邊聽還要一邊晃腦袋。難道這是什么很搖滾的事情嗎?甚爾是不知道,但他能感覺到藏在五條憐胃里的那點酒精都要像碳酸氣泡那樣浮到頭頂上了。
她明顯醉了很多,會開始傻兮兮亂笑,說話也卡頓得像是機器人?刹荒茉俸认氯チ。
還好還好,五條憐自己也不愿意再多喝一杯了。
“回家吧回家吧!”牽著他的手,五條憐蹦跶在綠化帶的邊緣,“再不回家,你肯定要說我了!
“我說你干什么?”
就像他不會那么關心她為什么凍得發抖還非要把外套拉鏈敞開那樣——一切都是她的自由嘛,他可不會多事地去干涉。
在外玩鬧的一整天,她的卷發早就失去漂亮的弧度了,零散地搭在背后,伴隨著她的腳步一晃一晃,仿佛也是具有生命力的什么東西。大概是嫌綠化帶的臺階不夠有趣了,她忽得跳下來,躺在地上,說什么也不走了,害得甚爾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你要在這里睡覺嗎?”甚爾拿她取笑。
被打趣的五條憐本人當然是沒有露出笑容,只睜大了眼眸,盯著甚爾,又望望今天纖細的月亮,搖搖頭:“我不打算在這里睡!
“那就快點起來吧!
“知道啦。”
嘴上說著知道,但她還是一動不動,要不是被甚爾拉著手拽起來,她絕對會在地上躺一整晚的。
而且,就算是站起身來,她還是不安定,不由分說地倒進他的懷里,笑嘻嘻地去蹭他的臉。
“我喜歡甚爾!”然后就開始說這種黏糊糊的話了。
甚爾無話可說,只能拍拍她的后背,希望以此來加速酒精的消磨。
“原來你是喝醉酒之后就會發酒瘋的類型。俊彼匝宰哉Z,“以后得小心點看著你了!
“但我還是很厲害的吧——我喝了三杯酒誒!”
“嗯。厲害厲害!毕裨诤逍『。
“然后,我啊……”
然后怎樣呢?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惱人的電話打過來了。她滿不高興地撇著嘴,不過倒是很痛快地接起來了。
電話那頭說了什么,甚爾沒怎么聽清,但能看到她的表情瞬間僵住了,酒精帶來的迷茫感在那個短暫的剎那消失無蹤。
并未對來電的人給出任何回應,她沉默著掛斷了電話。
而后又是沉默,長久的沉默,她艱難地動了動唇。
“聽說,家主要死了。”
微弱的聲音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也難怪甚爾的回應是過分簡單的“是嘛”。
剛才,是五條悟打來了電話,說家主在祓除事件中遇襲,大概命不久矣。
說了這些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呢?他并沒有明說?赡苁羌兇獾叵胍獣宦,又或者是盼著她回去一次吧。
無論是出于怎樣的理由,五條憐都不知道了?傊菩蚜舜蟀,只余下瑪格麗特難喝的味道還留在舌尖。無言著走回家,依然感覺自己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
其實,依舊可以讓自己沉浸在酒精的醉意里,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讓昏昏沉沉的感覺攫取所有的意識。如此一來,就能夠在跨過玄關的那一刻就抱住甚爾,無所謂地親吻他,任由他的手探向深處,就連緊張的戰栗仿佛也將融化,放任他吻掉自己的眼淚,說她是好孩子。
當潮汐一波接著一波拂過身軀時,她又忍不住想起家主即將傳來的死訊了。
那家伙,真的要死了啊……難以置信。
雖然也不覺得他會長命百歲,但居然現在就要死了,好像有點太早了吧,算是活該嗎?
在生命最初的起點思索著某人的死亡,懷揣著這些念頭的自己也足夠叫人難以置信的。
感覺到甚爾拂過臉龐,昏暗中他的表情看起來并不那么愉快。他生氣了,但有什么好生氣的?
“你不專心!
好嘛,這確實是挺讓人不爽的。
五條憐無法否認這一點,不過謊話還是很輕巧地說出口了。
“我沒有!
“騙子。”
他猛地刺進深處,她幾乎無法喘息。
“別去想馬上就要死的家伙。你只能想著我!
五條憐想笑:“又嫉妒啦?”
“是為了你好。”
“好吧!
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那就全心全意地接受他的建議,將自己徹底放逐到潮水之中吧。
第158章 豎起中指
醒來時,甚爾躺在身邊,小小的鈴蘭花束擺在床頭柜上,還沒有插進花瓶里。
五條憐坐起來,約莫花了五分鐘才回想起昨天發生了什么。
首先,去約會了。雖然不那么少女漫畫般青澀的約會,但也足夠有趣的。
然后喝了酒,從低度數的莫吉托喝到頗具挑戰性的瑪格麗特最后到非?鋸埖拈L島冰茶,喝到整個人飄飄忽忽。
再然后撒酒瘋,躺在地上不肯起來。接到五條悟的電話是在這之前還是之后?想不起來了。
再之后的事情也有些朦朦朧朧的,但至少知道發生了什么。五條憐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只對甚爾還睡在自己的床上這件事感到困惑。
雖然是雙人床沒錯,但是枕頭只擺了一個。甚爾倒是大方地沒有和她搶奪這唯一的一個枕頭——當然了,這種行為也沒什么好稱之為“大方”就是了。
于是,沒有了枕頭的甚爾先生看起來委屈吧啦地縮在床的另一側,腦袋歪斜地靠在床墊上,看起來非常像是十九世紀因瘟疫而亡的可憐小孩,要不是聽到了他的呼吸聲,她真的要顫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了。
就這么盯了一小會兒,甚爾醒過來了,很煩惱地蹙著眉頭,伸手過來要摟她,可五條憐一動不動的,害他的親昵動作也這么僵在了原地。
“干嘛?”他看起來很謹慎,“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冷淡?”
“我很冷淡嗎?沒有吧!蔽鍡l憐用手托著下巴,悶悶地說,“我只是在想,你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
“不可以嗎?”
“倒不是不可以啦……我只是以為你干完該干的事情之后就會回房間睡覺去的,而不是擠兌我的睡眠空間。”
甚爾板起面孔,一時沉默無言了。
他這輩子還沒聽過這么不含情義的發言。
“知道嗎,你現在就像個不負責任的爛女人一樣!
五條憐笑嘻嘻,完全不覺得害臊:“爛女人不也挺好的?”
“不好。”
拽著她的手腕,甚爾硬是把她拉到了懷里,熾熱的溫度再度貼到耳邊,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跳聲,是很沉穩的聲響。
“約會,開心嗎?”他問。
“嗯。蠻開心的。”她忍不住笑了,“可以多來幾次哦!
“家主死了,這也挺讓人開心的吧。”
“這個嘛——”
……原來他知道呀。
五條憐完全忘記自己是在什么時候把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透露出來的了,但這畢竟也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就算被他知道了也沒關系。
“壽終正寢了嗎?如果是這樣,會很氣人的!
“他還沒到壽終正寢的年紀呢。不過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幾歲就是了。”
可能四十多歲,也可能五十多歲。他的形象伴隨著自己的年歲增長逐漸在逐漸淡化而非老去,能想到的那個男人始終是很冷漠的樣子,唯一清晰的是他們的眼睛長得很像,都是深藍色的。
就是這樣的男人,馬上就要死去了,聽說是被咒靈一擊擊穿,已然命不久矣。
到底是怎樣的咒靈能夠殺死五條家的家主呢?她沒有問,其實對這個問題也不那么關心。
家主死去之后,就該由阿悟承擔起這個重則了吧?想象不出他身居高位的模樣,在她心里他依然是那個有點煩人的哥哥。
死了……真的要死了呀?
那個男人給予了她名字,也決定了她的命運,其中附帶了很多的痛苦,而這些沒一個是好的。她理所應當地恨他,只是這份恨意走到盡頭,不知怎么,扭曲成了一種很詭異的情感,當然無法被稱之為愛,也不是扭曲的竊喜。
非要說的話,也許是……感傷?
為了一個制造痛苦的家伙尚未到來的死亡感傷,真有她的。
“要不要去看看他?”
甚爾的話語從頭頂落下,聽到五條憐脊背發麻,像是藏著心里的什么東西被抽出來了,害她渾身不自在。
“你在說什么呢……”五條憐低著頭,往他臂彎間鉆,像是要把抽離的心緒重新藏起來,“去看他干嘛?”
“欣賞一下他的痛苦,順便對他豎個中指,大喊‘你這老頭就是活該,快點去死吧!’怎么樣,聽起來很不錯吧?”
意料之外的回答呢。
五條憐笑了:“這是你想對你們家的家主做的事情吧?”
甚爾聳肩:“我不否認!
居然都不替自己辯駁一句,真是有夠坦誠的。希望他在其他時候也如此坦率。
回去啊……
輕快的心緒只持續了一秒鐘,現實又將她拽回去了。她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只剩下呼吸糾纏在一起。甚爾很想去吻她,可她怎么也沒有抬頭,倒也不是掉眼淚了,只是還沉浸在自己的心緒里,暫時還不愿意抽身而出罷了。
“所以!彼却撕芫貌艈,“回去嗎?”
“唔——”五條憐依然支支吾吾,“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選?”
如果當真是問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會說“不”。
那個家給他帶來了足夠多的痛苦,他不會為了短暫一瞬的痛快將自己置身于舊日的煩惱之中。
但他多少能猜出五條憐在想著什么,所以他要說:“我會回去的!
“是嗎……”
不知道五條憐是否意識到了這其實是她最想要聽到的答案,在片刻的思索后,她忽然坐起來。
“果然,還是回去吧!彼f。
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能再磨蹭了。那男人只擁有沙漏里剩下的最后一點時間,她必須快一點,否則中指和“你快去死”的咒罵,統統都來不及丟到他的臉上。
“你陪我一起去吧。”套上毛衣時,她對甚爾說。
早就料到她會這么拜托自己了,甚爾沒覺得意外,當然也不存在太多意見,“嗯”了一聲,很輕松地答應了。
那就出門吧,懷著不情不愿的心情,毫不意外地被小海膽問“今天也要約會嗎?”。
“是去干正事!鄙鯛柼嫠卮鹆耍槺惆押D懩X袋搓得嘩嘩響,“一點都沒意思!
“好吧……”
如果是有趣的好事,粘人的海膽絕對會膩乎乎貼過來的。平時倒是無所謂,今天……還是算了吧。
一如既往,送上“一個人在家小心”的叮囑,五條憐就拉著甚爾出門了。
今日依然不太冷,五條憐卻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戴著針織帽,卷了好幾圈的圍巾擋住了大半張臉,只余下一雙眼睛到處亂瞟。
明明看起來如此溫暖,她還是抖個不停,也難怪她非要把雙手縮進口袋里,而不是握著他的手了。
“你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五條憐把臉埋進圍巾里,話語也變得悶悶的了,“我又不是膽小鬼……”
不是膽小鬼,但大概是撒謊精吧?
甚爾暗自在心里想,還好沒把這念頭說出口。
五條家的大宅逐漸逼近,率先迎接他們的是探出墻頭的枝條。園丁真的有在認真工作嗎?五條憐冒出了這種念頭。
宅邸的大門近在眼前,腳步卻愈發沉重?删退闶且赃@樣的步調,她還是把甚爾甩在了身后;仡^一看,原來他停在了原地。
“我就在這里等你。”
“誒?”她眨眨眼,難以置信地大喊起來,“不公平!”
上次她可是陪著他一起走進了禪院家大宅的呢!
甚爾不太高興地撇撇嘴:“我可不要和你們家的六眼碰到!
“呃——”
“見面了會很尷尬的,難道打招呼的時候要說‘不好意思上次拼盡全力也沒能殺了你’嗎?”
“還是別說了……”
沒辦法反駁了,還是任他去吧。
五條憐深呼吸了一口氣,獨自邁步向前,跨過了那道大門,有人引著她走進不再熟悉的家,多虧來之前和五條悟打過了招呼。
至于五條悟嘛,他倒是不在這里。還好她也不那么關心他的去向。
和甚爾一樣,在今天見到他,她也會覺得很尷尬的——就像是把丟臉的一面剖開擺在他的面前那樣尷尬。
但再怎么丟臉,最后還是來到了五條家,也來到了家主的面前。房間里充滿了熱氣,悶得人喘不上氣。五條憐出了一身薄汗,圍巾黏在脖頸上,像是倏地縮水收緊了,卡得她喘息艱難。
手忙腳亂地扯下圍巾,沉悶空氣與厚重呼吸如舊。她非常努力的喘息著,也非常努力讓自己注視著眼前榻榻米上的那個身影。
果然,和記憶里不一樣了。
記憶中,名為五條明光的男人是過分高大的存在,仰起頭也看不清他的面容,而此刻他皺起的面容就倒在腳下,傷痛把他變成了被榨去汁水的果干,從微張雙唇間漏出的呼吸聲聽起來像是“咝——”,往外吐出生命力。
注釋了很久,他干涸的雙眸終于睜開,落在五條憐的身上。她不自在地抖了一下,藏在口袋里的中指遲疑著不知道是不是該伸出來。
在下定決心之前,看到他動了動唇,“咝——”的聲響被話語取代。
“你來帶我去死了嗎?”
……這是什么話?
五條憐感到很別扭。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見到她,也不用說這種話吧?她又不是什么死亡的使者。
怨念說不出口,就像豎不起來的中指那樣窩囊。而他的話語沒有停下。
“我答應過你,會讓你作為五條家的女兒活下去,所以你為了那個孩子去死了。最后我并沒能實現這個承諾。
“你怨恨我,不是嗎……青空?”
第159章 并非是青色的天空
青空……是在說今日的天空嗎?
五條憐愣了幾秒,這才遲鈍地望向窗外。合攏的磨砂玻璃藏起了窗外的風景,當然也包括了天空。而且沒有記錯的話,今天的天氣稍稍有點陰沉,聽說午后會放晴,但也不會是那種漂亮的青色天空。所以他說的,一定不是天空的事情吧。
那就是,名字嗎?誰的名字?
她的心跳得好快,仿佛將要觸碰到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五條憐甚至想要低下頭,悄悄地湊近這雙皸裂的唇邊,聽一聽“咝——”的吐息聲是否還能拼湊出怎樣的話語。
說實在的,她幾乎真的要付諸實際了,但最終還是沒有做到。
阻止她的沖動的并非是遲遲才歸位的理智,也不是被闖入房間的什么人打擾了此刻的氛圍。屋子里頭還是靜悄悄的,緊緊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忽然一陣突兀的咳嗽聲打破死寂。躺在床上的家主猛得蜷成一團,猛烈地咳嗽起來,整個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讓他看上去坍縮得如此渺小,幾乎連存在感都在一瞬之間消失無蹤了。血的氣味很快就漫開來了,從被褥的深處倏地傳到空氣之中,猛烈到讓人根本無法忽視。是傷口裂開了嗎?她不知道。
她有點害怕,沒由來地冒出了罪惡感,好像自己當真做了點什么似的。這股罪惡感強烈到旁人沖進房間時,她下意識說的第一句話都是很緊張的“不是我!”。
這句自白沒有起到太多作用,因為誰也不關心她——好在誰都不關心她。
那些人就是徑直沖了過來,掀開被褥開始處理傷口,五條憐的存在微弱得像是根本不存在。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反正,她也不愿多在乎這個男人。
五條憐不確定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大概是跌跌撞撞地沖出門外的,難怪她撞開了一扇門,又踢飛了三盆盆栽,碎片的聲音咔嚓咔嚓,好像要扎進心里了。目睹到她的那些仆從們交頭接耳,嘀咕著“知道嗎……”“她就是……”“咦——”之類的話。她也無心去聽,悶頭沖出大門。
脫離了沉悶的五條家大宅,風倏地冷徹下來,帶著刺骨的意味。
也可能并不刺骨,只是她的呼吸太過急促,以至于感受到的一切都添上了夸張的效果吧。
五條憐站定腳步,在原地停留了整整一分鐘,才有力氣繼續向前,朝甚爾走去。
“結束了?”他問,“還挺快的。”
“嗯……”
畢竟,和那個男人沒什么好說的——最后也確實是半句話都沒說。
“豎中指了嗎?”
“沒有!
五條憐輕輕嘆氣,從口袋里掏出右手。此刻她的中指倒是倔強地敲著,甚爾看到了,趕緊用手掌裹住她的手。
“不然看起來就像是被你豎中指了一樣!彼f,“我可不要平白無故挨罵!
沉悶的心情被這句玩笑般的話語打動,五條憐總算能夠揚起嘴角了。她笑著說了聲“知道啦”,握著他的手,很無聊地晃了幾下。
當五條家宅邸被甩到身后時,陰沉的天放晴了,日光大抵是染上了天空的顏色,浮著一層很淺的淡藍!扒嗫铡蔽鍡l憐呢喃著。
“在說天氣的事?”甚爾也抬頭去看天空,卻被日光刺得瞇起眼,“現在天氣是還不錯!
“嗯,是……對不起,其實我在想的不是和天氣有關的事情!
她抱歉地笑笑,而甚爾也只說了一句“沒事”,并不很在意這點小小的誤差。
想了想,果然還是要把家主說的那些話告訴甚爾才行。
“我覺得他把我錯認成母親了,所以說出了那些奇怪的話。‘青空’……說不定就是媽媽的名字!彼猿暗爻冻蹲旖,“看,我連母親叫什么都不知道,挺可憐的吧?”
“這也沒辦法!鄙鯛柲竽笏氖种,“有時候知道了母親的名字也沒什么好的!
五條憐偷摸摸打量他:“有不愉快的回憶?”
“嗯!
原來如此……那她就不多問了吧。
“我知道的關于母親的是,她是五條家的下人,是很久以前被家主帶回家的!彼嶂^,“多余的……我不知道了!
“問問你家的六眼?現在已經知道名字了,多多少少能找到點別的什么信息吧!
“說的也是!
于是去問了五條悟,他當然也不知道關于母親的事情,但答應會查一查。午后他就撥來了電話,可惜傳達的不是與母親有關的任何消息,而是家主的死訊。
那家伙死了。
感傷是一點都沒有,大概是因為臨死前見過了一面,也看到了他很狼狽的彌留模樣,五條憐的內心可以說是毫無波動。
葬禮嘛,當然也沒有去!拔也挪灰拺涯羌一锏乃劳觥!彼绱诵Q。
青空的事情……抱歉,半點更多的都沒有想到。
試著回憶“母親”這個概念,想到的依然是死去女人的渾濁雙眸與剖開的腹部,很血腥的場景。而后自己放聲大哭,喘息著人生中的第一縷空氣,宣告著“我活下來了!”的事實。
活下來、活下去、依然活著。就是這么回事。
等到整個春日結束,初夏燥熱鉆進衣領里,關于“青空”的事情仍舊是一無所知。五條憐一度覺得五條悟把自己的請求忘記了。
要說惱怒嘛……倒是也沒有。她有種根深蒂固的預感,覺得關于母親的事情會成為謎團,畢竟二十年是個久遠的數字,所以無人銘記自己的那個家里很理所應當地不會有人記住她的母親。
就在渴求被沖淡到幾乎要和夏風一起吹散時,五條悟打來了電話,說是找到了記錄著與“青空”這個名字相關的事件記錄。
“誒?真的?”明明是好事一樁,她卻下意識地不敢相信,“沒騙我吧?”
“在你心里我就是個大騙子嗎?”
“確實和大騙子沒差……但這個問題不重要!”五條憐趕緊把話題扯回正軌,“記錄上是怎么說的?”
“我沒仔細看,不過已經把記錄寄到你家了!
“我可以直接來找你拿呀!”
雖然今天是滿課的工作日沒錯,但時間總是能擠出來的!
“我不在東京嘛。”這可是很無可奈何卻也無法忽視的現實,“快遞馬上就到了,你稍微耐心地等待一下吧。”
“知道啦知道啦……”
嘴上說著“知道”,心里卻焦急得不行,在校園里踱步不停,走進教室也不情不愿的,教授一貫細弱的念課聲更是變成了蚊子叫,輕而易舉地從耳邊掠過,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唯一能把五條憐從這種神游天外的狀態中喚醒的,也就只有收到新短信的提示音了吧。
「Toji:有你的快遞」
她瞬間抖擻起精神了,指尖把手機鍵盤摁得咔噠咔噠響。
「Ryo:別拆。。
「Ryo:我馬上回來!!」
「Toji:……?」
顧不得多解釋了,更加沒空去聽講臺上的教授如何解析線性代數的魅力,五條憐抓起包,偷偷摸摸地溜出教室,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就沖回了家,在那條困惑的“……?”發出后的十五分鐘內出現在了甚爾面前,毫不意外地讓他吃了一驚。
“翹課了?”他明知故問。
五條憐點點頭,但懶得多說別的了,直接抓起快遞,徒手拆開包裝。啪——一本書掉落在地,拾起來,封皮上“詛咒事件調查記錄五條家1985年”的字樣闖入眼前。
記載著一*整年詛咒事件的記錄,厚厚的一沓,讓人無處下手,好在書頁之間貼了便簽紙,或許能派上用場吧。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唯獨捧著書的五條憐僵在原地,遲遲沒有翻開這充滿灰塵氣味的厚重記錄。
“我……哈哈……”她笑得很別扭,“有點緊張?”
甚爾搞不懂她:“沒什么好緊張的吧?要不然就讓我翻!
“不要!”
她趕忙把書護在懷里,警惕的模樣仿佛他是個惡人。甚爾無話可說,擺擺手算是罷休了。當然五條憐也知道自己表現得好像有點太夸張,很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總是舍得把書放下了。
既然如此,就翻開看看吧。
……
「-記錄-關于津頭村詛咒事件的調查報告
事件時間:1985年9月12日
事件地點:九州地區佐賀縣鹿島市西部津頭村
出沒詛咒:未命名已祓除
派遣術士:五條明光(準特)」
討厭的家伙的名字猝不及防地跳到視野之中,實在刺眼。五條憐又想把書頁合上了,但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繼續看下去。
病態的求知欲。她暗自嘲諷。
……
「-記錄-關于津頭村詛咒事件的調查報告
事件經過:1985年9月12日,抵達津頭村,祓除異形咒靈。因現地死亡人數過多,因此產生的咒力恐會失控,已在村莊周圍布下「賬」,日后如有調查需求,請謹慎前往。
附錄:現場幸存者1人——■■青空(同前置調查,確認其術式為■■■■■■)」
第160章 遙遠的九州
九州,佐賀,鹿島市……真遙遠啊。
五條憐從沒聽過這個地名,津頭村更是完全陌生的概念。她茫然地眨眨眼,依然覺得自己的腦袋上蒙著一層恍惚的霧氣。
本以為能夠解開困惑的,但為什么卻覺得愈發迷茫了?
“你不覺得這份記錄很怪嗎?”
她忍不住問甚爾。
雖然從沒有看過任何一份詛咒事件的調查報告,但是眼前的記錄未免也太簡略了,尤其是事件詳情的這一部分,沒有起因沒有經過,簡單到只記載了結果,可就連這個結果也似是而非,意味不明。
再說了,■■算是怎么回事?
“惡作劇嗎?”
五條憐指著頁面上■■■■的痕跡。
看起來,這里似乎是寫了些什么的,卻被人用記號筆劃去了,黑色的墨水蓋住字跡,連凹下去的鋼筆印記也被難看的漆黑填滿。
試著翻到反面,果不其然,記號筆的墨水早就滲透了紙張,連下一頁都印著星星點點的黑色痕跡。記錄被藏得嚴嚴實實,是不希望被旁人看到嗎?既然如此,干脆別寫下來不就好了嗎?
越想越覺得氣悶,連不服氣的憤懣感也冒出來了。五條憐總覺得不甘心——都到這一步了,總以為能摸透真相,卻連概況都一無所知。她討厭這種感覺。
這份不甘心在短短的幾秒鐘膨脹到了相當強烈的程度,強烈到讓她忍不住動手去摳被記號筆涂抹的難看痕跡,好像這樣就能把礙事的墨水全部弄掉了。
摳掉了嗎?嗯……從結果來說,是的。
但摳掉的是吸滿墨水無比脆弱的紙張。
似乎還聽到了很微弱的“咔嚓咔嚓”的聲音,然后紙張就在五條憐的手底下破了個大洞。
“嘶——”五條憐倒吸了一口涼氣,尷尬到頭皮發麻。
“嘻!”甚爾毫不留情發出竊笑,果然表現得事不關己。
沒事沒事沒事——五條憐一邊在心里這么安慰著自己,一邊很心虛地合攏了書,沒有忘記把摳破的那點碎片也裝進去,仿佛這樣就能代表無事發生了一樣。
她甚至都想好了,最好要趕在五條悟發現不對勁之前奪下先機,率先抱怨說他送來的書太舊,都破掉了。
當然了,這種惡人先告狀的事情,五條憐猶豫了半天都沒能做出來,說不定是因為她所剩無幾的良心在作祟。
可惡,都這種時候了,倒是別這么有良心!她暗自抱怨。
事已至此,抱怨也好氣悶也罷,現實就是她弄壞了書,且這里頭也根本沒有記載什么有用的內容。
最可笑的是,直到現在,連母親的名字究竟是什么,都依然是對她而言的謎題。
“青空……青色的天空……”
五條憐眨眨眼,在呢喃中抬起頭,看到的當然不會是天空——眼前只有家里的天花板。
“是個好聽的名字呢……”
這名字會是誰取的,她的母親?真好啊,這也是滿懷期待的名字。
既然自己有著很棒的名字,倒是也想辦法給她取個更具意味的名字啊……
還以為自己會感慨萬千,結果到了最后還是怨念滿滿,扭曲的郁悶感一下子沾滿了心緒。她一點也不想再看了,把合攏的紀錄塞回快遞信封里,挑個好日子寄回給五條悟吧。
“至少知道了津頭村,不是嗎?”甚爾忽然說,“而且,你媽大概是咒術師!
“咒術師……?哦,對。”
在涂抹掉的記錄里,露出了“術式”的字樣。
五條憐也不確定他這話算不算是安慰,畢竟她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振奮。不過,視線總算是從天花板上收回來了。她怔怔地盯著信封,在冒出某個沖動念頭的瞬間,心跳忽然變得有點急促。
“哎,我說。”
她看向甚爾。一般來說,這么莫名地向他投來目光總不是什么好事。甚爾心里略有預感,不過還是說:“怎么?”
“我們去津頭村看看吧,怎么樣?”
果然如此。
甚爾朝后仰著身子,故意裝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樣子,嘴上說的也是:“‘我們’嗎?”
“嗯!”五條憐把腦袋點得夸張,“一個人去總覺得很危險,帶上你就安心多了!”
該說是失望呢還是沮喪呢,還以為她叫上自己的理由會是更加讓人無法拒絕的“我需要你”或者是“沒有你我不安心”之類的,沒想到只是純粹地把他當成了工具人保鏢……
……算了,他忍了。
“可以是可以!彼斐鍪,“但雇我得花錢!
攤開的手掌挑釁似的一晃一晃,看得五條憐莫名冒火,抬起手用力拍了下去。
啪——好響的一聲。
“別這么摳門!”她氣得鼻子都皺起來了,“小氣鬼!”
就算被罵了,還挨了很結實的一掌,甚爾依然厚臉皮笑瞇瞇,完全沒覺得有什么?此@副模樣,五條憐好像也沒辦法生氣了,只能忍住不笑,暗自在心里再次堅定了前往津頭村的計劃。
當然了,貿貿然出發是不行的,總得先確認一下路線才行,那里可是小城市的鄉村地帶,稱之為另一個世界說不定也不算夸張。
順便,再谷歌一下津頭村的事情好了。
“你不覺得這一步應該放在你高呼‘我們去津頭村!’之前去做嗎?”甚爾很適時地給出吐槽。
“好啦好啦好啦!北晃鍡l憐敷衍過去了。
即便是萬能的互聯網,依然沒能參透津頭村的奧秘——根本沒找到任何與之相關的任何信息。
將條件放寬到鹿島市西,跳出的關聯信息倒是多了一點,可惜沒一個是能派上用場的。
可惡的互聯網!五條憐不顧恩情地咒罵起沒能在今天派上用場的因特奈特。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津頭村出現在了谷歌地圖上,可惜最新上線的全景地圖功能里并沒有捕捉到村莊的圖像,多少讓人有點失望吧。
“打起精神吧!
甚爾拍拍她的后背,硬是把她的唉聲嘆氣拍回去了。
“能在地圖上找到這地方已經很不錯了,你就別怨聲載道的了。”
“我哪有!”
不過就是多嘆了幾口氣而已嘛!
下定了決心,便一秒鐘都不想多等。五條憐連即將到來的考試都能拋到腦后,要不是已經錯過了飛往佐賀的航班,她絕對已經踏上九州的土地了。
既然九州還遙遠,那就先苦惱苦惱眼下的問題吧。
“你覺得去津頭村的這件事能在一天內搞定嗎?”她掰著手指頭和甚爾算時間,“飛機往返四小時,從機場到鹿島市也要往返四小時,還要找到津頭村……總覺得一天時間很勉強?”
甚爾不太懂她的焦慮:“你在急什么?多花點時間也沒問題吧!
“總不能讓惠惠一直獨自待在家里吧!彼迤鹈婵,一本正經的,“會很危險!
“他已經是大小孩了。”
年初時就升上了小學,參加入學式時一起在校門前拍下的合影還擺在玄關呢,完全可以作為禪院惠晉升成“大孩子”的證明。
“再說了,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就經常被一個人丟在家里了。他應該已經習慣那種自力更生的感覺了!
“……”
說得還挺驕傲呢你這家伙。
五條憐懶得吐槽他了,但也確實沒辦法予以否認,畢竟除了獨自待在家里,禪院惠也沒處可去,更找不到誰能幫忙帶一下小孩的!拔覀兊纳缃蝗ψ訉嵲谔±!”她痛苦地大喊。
好在禪院惠本人對于看家的安排也是毫無意見,甚至看起來很開心。
“爸爸和阿憐又要去約會了嗎!”甚至還能興致勃勃問出這種話。
五條憐沉默了幾秒,覺得還是得糾正錯誤的想法才對:“只是去干點正事!
“哦……好吧!
雖然表情看起來并不悲傷,但禪院惠的海膽尖刺絕對耷拉下去了幾厘米。五條憐決心相信自己根本沒有打擊到小海膽,伸手把他摟在懷中。
“那……我出發啦。”
“拜拜,阿憐。路上小心。”
“嗯。”
然后就邁出了家門。
聽說將有臺風過境,天色陰沉沉的,并不是什么美麗的青色天空。惱人的風把五條憐的頭發吹得很亂,她一次次試著撫順發絲,可每一次都會被風再度打亂。
她有點煩躁,可這點焦躁的情緒似乎浮在表層,并不那么明晰,像是包裹住了她,讓她很不自在。
抬頭,再次望向天空,灰暗色的。
如果今天是晴天就好了。
肯定是因為陰天的緣故,她很提不起勁來。
“總感覺,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彼÷曕止。
“放心吧!鄙鯛枬M不在乎的,“你的預感向來不準!
被否認了。但五條憐并不覺得受到打擊,忍不住笑起來。
“說得也是!”
落地佐賀,陰沉的天色絲毫沒有變化,讓人郁悶——至少五條憐有點郁悶。
她現在對晴空有種莫名的執念,總覺得晴天才是好事。
“下雨天才好吧!狈凑鯛柺沁@么覺得的,“能夠沖掉血跡,也能夠蓋住聲音,可以減去不少沒必要的麻煩,不是挺好的?”
五條憐聽了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才好。
“可以不要站在前咒術師殺手的立場上分享你的看法嗎?沒有實操層面的價值!
甚爾挑眉:“你是想說,我是個沒有價值的男人?”
“過度解讀了喲!
五條憐踮起腳,順毛摸了摸甚爾的腦袋,可在假裝生氣的某個家伙一點也沒打算示弱,固執地梗著脖子,也不知道是在較什么勁。于是五條憐也懶得多搭理他了——她自己還在面對很麻煩的事情呢。
話雖如此,還是得一起擠上破舊的電車,以免一轉頭就見不到對方,也要裝作不那么情愿地握住彼此的手,在咣當咣當的聲響中順著鐵軌駛向鹿島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