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91你會嫌我麻煩嗎?……
“可是我也做不到,對這件事不管不顧,家人出了這樣事,女兒卻不能趕到他們身邊,做著工作笑臉相迎,我是不是很冷漠?”
“考慮到外面人的感受,忽略掉,親近的人。”
她開始語無倫次,開始焦慮,開始剝開自己一直在外強撐著的殼。
她想自私,可是習慣根深蒂固她改不了,她想逃避,可是沒有足夠多的勇氣和實力支撐著她。
只能到錄制中止,找一個角落,自怨自艾。
“我已經…帶來麻煩了。”
五歲那年,蘇欣在她的記憶里成了一個陰影符號,在她潛意識里扎了根,她現在的一言一行,就像是開啟這個地方的鑰匙,放大了一切恐懼和懦弱。
這一刻,濃厚的自厭的情緒從心底最敏感的角落開始泛濫。
雨夜那晚的陪伴,媽媽掛在置頂的那條回應微博,爸爸送來的早餐,視頻里媽媽的那些話……
還有更早更早之前的細節,她都在內疚。
像她已經在心底改口,卻還要欲蓋彌彰在手機聯系人那里標注一個生疏的“姓”。
在葉明天出生之后,她以初三的學業太多,申請了住宿,再后來弟弟剛出生,家里忙,有時候也會打擾她學習,高中她也是在宿舍度過,再然后是大學……
生疏和客套的關系,她誤以為是另一種長久。
刨根結底時,她發現自己對于愛的回應,是那么的糟糕,害怕在建立深刻的聯系之后又被人拋棄和傷害,她選擇用最懦弱的方式,自我劃清界限,自欺欺人般規避掉所有的一切,包括風險。
害怕受傷,也從不想踏出那一步
她,好像做錯了。
是她先給別人判了刑,筑起一堵墻把所有人都隔絕在自己的世界外面。
鼻尖碰到了男人堅實寬闊的肩膀,蹭過了柔軟的面料。
原來,淡淡的冷香也可以安神,略高于她的體溫,無孔不入地包裹住她。
宛如風雨飄渺中的船舶,短暫找到了能停留一會兒的岸。
對于孟
謹禮的靠近,她不想把他推開,也沒有力氣再把他推開。
男人掌心的溫度和她想象中一樣,干燥的手指輕柔地撫過肩胛骨。
一下又一下,
用著宛如哄小孩的力度拍著。
干凈的西裝褲緊挨著階梯,蹭到了最角落的灰塵也置若罔聞。
感受到微微顫抖的身子,孟謹禮偏過臉,靠在她耳畔溫聲道:“愛你的人,不會把你當成麻煩。”
低沉的嗓音微微發啞,像手中緊握著的那杯濃巧克力般醇厚。
“不論是什么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歸結,不是一個好的習慣。”
孟謹禮微微側過臉,半斂著眉眼望著她,兩人之間只隔著幾十厘米的距離,呼吸挨得極近。
被淚水打濕后的睫毛,根根分明,他甚至能數一數有多少根。
“沒有人責怪你,你也不許責怪自己。”
一瞬間,心臟連著喉嚨一塊兒收緊,葉明宜被淚潤過的眸子,清光盈盈。
她感覺到有一只手,捏住了她手心的帕子,在慢慢地將它抽出,
包括那擰巴敏感的小情緒。
若即若離,手指擦過了她的手心,那條手帕,也慢慢從那里滑落,帶著那里的肌膚癢癢的,仿佛細微的電流竄過。
“事發突然,你卻能冷靜的應對,負責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考慮到事情的輕重緩急,這是很多人都辦不到的。”
他嗓音低沉磁性,語速不疾不徐,像在山間涓涓流淌的清泉,環繞住她。
“希望你停一停,是我的私心,也僅此而已。”
人在委屈的時候最怕別人安慰的,本來委屈情緒只占有百分之十,在安慰之后,委屈就立馬變成了百分之百。
或許是因為,心早一刻察覺到,自己的難過有被其他人在意。
鼻尖發酸,葉明宜垂著眸子,看著自己的淚濡濕了孟謹禮襯衫。
印跡越來越深。
“你還記得,我寫給你的最后一封回信嗎?明宜,不要去擔心未知的事情。”孟謹禮聲音很輕,幾乎是氣聲,“那年,你的忐忑不安,現在都有答案了嗎?”
過往和現實交織在了一塊。
一個,是在宿舍桌子前寫信,那個擔憂又會有一個和在自己親生媽媽和第一任養父母那兒得到同一個結局的她,
一個,是現在在樓梯間,沒有接通電話,沒有得到短信,擔心自己被責怪,手足無措有愧于被愛的她。
兜兜轉轉,做她傾聽者的,仍舊是他。
手帕被拽出的那一刻,葉明宜低了低頭,抬手揪住了孟謹禮的襯衫。
有答案了嗎?
因為未知的事情,她就要連同已知的幸福都一起放棄嗎?
細細的,悶悶的啜泣聲,在無人的樓道非常清晰。
一聲又一聲砸在孟謹禮的耳畔,那被滾燙淚水打濕的,不僅僅是衣服。
“他們…沒有接電話。”
耳邊,葉明宜染著哭腔的聲音,軟軟的。
“手機沒電了,靜音都有可能,明宜,先不要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即使,我們需要做好應對它的準備。”
孟謹禮按住了她的肩膀,向后錯了錯身子,用手帕小心翼翼幫她擦著眼淚。
那雙深邃又專注的瑞鳳眸中,親密地映著她的影子。
毫無遮掩。
包著指尖的手帕一寸寸拂拭過眼瞼,孟謹禮嘴角動了動:“今天是復工第一天。”
“不哭。”
葉明宜怔怔望著他,此時她才發現,他們的姿勢,曖昧得有些過分。
好像從未分開過,呼吸輕輕的呼灑,鼻尖也對著鼻尖。
這次,她絲毫沒有被侵犯到的感覺。
樓梯道內,從狹窄的窗口處照來的光,亮在眼前。
他們的影子緊密交融到了一塊兒。
她從不否認孟謹禮的溫柔,以前覺得這樣的溫柔是冷色的,是他戴在面上的那層面具,不論對誰都一個樣子,現在……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
葉明宜收回來了目光,向后躲了躲,急忙看了眼來電人——媽媽。
什么也不想了,她急忙按了接聽鍵。
“喂,媽…”
“明宜?我手機沒電了,你爸剛下課趕過來接我,手機靜音沒來得及調,我們都沒接著,這件事是我們不好,我接通電話回的,還不晚吧?
手機聽筒的聲量不高,卻因兩個人靠得過分近的距離,而讓每一個字都在兩個人之間變得清晰。
孟謹禮沒有計較剛剛葉明宜如夢初醒般向后躲開的動作,只是嘴角噙著笑望著她。
無聲勝有聲,仿佛在說:“你看,沒有那么糟糕吧。”
有幾分難為情地躲開了眼神,葉明宜咬了咬唇:“不晚不晚,就是今天我…我…想回家了。”
“好呀!幾點!回不回來吃飯?”
聽著那邊有些欣喜的語調,葉明宜險些又要落下眼淚。
突然又看見眼前的男人眉眼溫和地盯著她,兩片薄唇動了動:“需不需要我…”
送這個字的唇形沒來得及做出來,葉明宜就忍下眼淚,把那杯熱可可舉著擋在了他的唇邊。
零星的理智告訴她,他可不能出聲。
“我可能,8點回…”
葉明宜抿了抿唇,撩起眼簾迅速瞥了一眼孟謹禮,對著電話那端補充:“保姆車會送我回來。”
像是意料之內的事兒,孟謹禮微微挑眉。
反正不管在哪里,他都得偷偷的。
——
夜色闌珊,月朗星稀,像一塊兒巨大的黑色幕布鋪展在空中,一盞又一盞暖色的燈亮起,透過窗,給整棟居民樓籠罩了一層黃色的光暈。
結束了所有拍攝再回到家,看著擺在地上的拖鞋,葉明宜對眼前所有,仍感到不真切。
“姐!”葉明天在看見門開的那一剎那就激動地迎了上去,
第一眼,他的注意力全被姐姐抱在懷里的東西吸引走了。
“這是…玫瑰呀?好漂亮!”他沒忍住又多瞅了幾眼,有幾分戒備地眨了眨眼睛,“這是…誰送的…我沒記得今天的應援里有這花啊?”
“什么玫瑰?”葉遠東樂呵呵的走過來,掃了一眼門口的情形,沒好氣拍了拍兒子肩膀,“不知道,跟你姐把花接過來,她抱著這個怎么換鞋?”
“我這不是剛來,您就來了。”說著葉明天伸出手要接花。
兩道目光一齊落到了身上,葉明宜立馬把有些燙手的花轉交給了弟弟。
拍攝結束后,花的確是不好留在拍攝現場,但她本來能選擇讓南南把它帶到工作室去,不過,她在看見這花和喝完的熱巧克力之后,又改變了主意。
也不確定是存了份什么樣的心思,把這花給帶回來了。
“你還說,你在學習上也有盯著你姐粉絲圈的熱情就好了!”李湘情從廚房走過來,無奈睨了兩眼葉明天,對著換著鞋的葉明宜道,“一會兒先來喝點蓮子銀耳湯?我用了燕窩,桂圓和紅棗,學的新煮法。”
沒有下午那件事的計較和抱怨,看著面前如常的一切,感受著那些最常被她害怕的溫馨,葉明宜胸口處又開始發澀。
“好…”她點了點腦袋。
捏在手中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匆匆瞟了一眼。
是孟謹禮的消息。
就在收工,返程的路上,她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MY:【我沒有給你想要的回音,還給你添了這么多事,你會嫌我麻煩嗎?】
第92章 Chapter92越來越不害臊了……
“快來嘗嘗,你這碗,我特地沒給太多糖,怕你齁著。”
李湘情端著兩個碗走出了廚房,同一時間,葉遠東也抱著一個藍色剛洗干凈的玻璃花瓶走出來。
“明宜,你看看,要不要把花裝在這個花瓶里?”
一前一后兩道聲音鉆入耳畔,心虛感生根發芽,葉明宜不自在地把拿出一半的手機塞回,對著爸爸點頭:“好,要不我來幫…”
“你別管他,先喝這個,我還給你加了兩顆紅棗。”李湘情出聲打斷了她,瞥了眼杵著的老公,“你別打擾丫頭品嘗我的湯好嗎?”
葉遠東:“好好好…”
“這碗是我的吧?”葉明天往桌上瞅了兩眼,眨巴眨巴眼盯向媽媽。
“考了五十分的同學應該自己去盛,順便幫輔導半年作業的爸爸盛一碗。”李湘情微微一笑,三兩步牽住了葉明宜的手腕,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也不再管兒子,“這次回來待多久呢?”
乖巧坐到桌邊,葉明宜抿了抿唇回聲:“嗯…明天下午,我需要…去蘭城試鏡。”
眸中的失望一晃而過,李湘情立馬笑著道:“那正好,我明天上午沒課,就在家做項目,想吃什么跟我說,我明天跟你做。”
頓了幾秒,她又站起身:“對了,我還腌了蘿卜,你這次去幾天,要不要帶上?哎呀我跟你裝點。”
“媽…”葉明宜愣了愣,抬手揪住了李湘情的衣擺,閃著眸子,輕聲道,“不著急,銀耳湯趁熱。”
李湘情意識到自己有些著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
或許廚房里,葉明天在洗碗,流水的“嘩嘩”聲異常明顯。
一直以來,她和李湘情,和其他人相處模式都是這樣,總帶著一份小心翼翼。
她以前覺得這是一種客氣,現在終于有些明白,這是渴望親近的訊號。
她喜歡家里腌的蘿卜,每次回家家里都有腌,她不喜歡吃太甜的食物,所以會特地給少糖……
她沒有特意說過,這些喜歡和不喜歡都是留心觀察到的。
他們早把她劃進了家人的定義里,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樣親近一個閉塞著內心的她,只會笨拙又小心的,把所有的關心一股腦塞給她,可又怕自己太熱切,會把她打擾。
——“你的忐忑不安,都有答案了嗎?”
黏黏糊糊的銀耳湯,連紅棗也被專門替了核,冉冉白煙吹拂過了眼前,帶著那份清甜。
“明宜…”在這份安靜里,李湘情的神色有些猶豫,“其實…我知道你這次回家是,知道了下午的事情。”
攪拌著碗的勺子停頓了,葉明宜垂著眸子,低低“嗯”了一聲。
廚房里,流水聲也停了。
“我就直接說了,今天下午,你親生媽媽去了一趟學校,因為聯系不上你,也想找你再…”眉心擰了擰,李湘情搖搖頭,“還是說著醫藥費的事,當時她有些話太難聽了,我一時也生氣,可能說得話沒那么好聽。”
目光變得怔忪,葉明宜掀起眼皮望向媽媽。
“其實我后來也想了,她怎么也是你的親生媽媽,還是個病人,我那個態度太不好了,在網上怕對你的影響也不好,我應該考慮到你的,忍…”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
忽然,勺子磕到碗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她被人抱住了。
有些發愣。
這還是第一次,女兒主動擁抱她。
“對不起。”葉明宜隱忍著眸光中的眼淚,緊緊抱著媽媽,靠在她的脖頸處悶悶的抱歉。
也許是在對不起下午的麻煩,又或許,她覺得自己對那些愛的回應太少太少了。
心里感謝了千萬遍,語言卻匱乏到不會表達。
“傻孩子…”李湘情的聲線也有些抖,她拍了拍葉明宜的背,“這事兒跟你沒關系,道歉什么。”
葉明宜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孟謹禮大概是對的。
“明宜,都是一家人,那我也就,有話直說了。”李湘情心事重重地皺起眉頭,看著女兒,“對于你的那位親生媽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不要把這件事想得太復雜,我和你爸爸都是尊重你的想法的,我們…”
“不可否認,她和我有血緣關系。”葉明宜啞著聲音,細長的眼睫掩住了眸底的神情,“可是她不是我的家人。”
在這一刻,說出了這段話之后,她沒有被道德束縛的愧疚感,只覺得無比輕松。
好像表達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
深吸一口氣,她又彎了彎嘴角,努力給出一點點回應:“家人之間的相處,應該是幸福的,就像現在這個樣子。”
在她這句話說話之后,尤其意識到她這番話是什么意思,李湘情頓住了,有幾分手足無措,又有很多不好意思。
最后輕咳了一聲,回避眼神:“喝銀耳湯吧,不然真涼。”
“是啊,我已經等你們等很久!”在廚房端碗保持沉默半天的葉明天,快速坐到了桌邊。
葉明宜看了一眼弟弟,有些羞意地抿唇輕笑。
手機再次震動了兩下。
這次的信息,還來自他嗎?
——
喝完了銀耳湯,在餐桌邊,圍著那插在藍色玻璃瓶中的玫瑰,葉明宜和爸爸媽媽又聊了很久。
蘇欣的事后續處理方式、最近的工作計劃、每天的飲食安排,還有……
桌上的玫瑰花到底來自哪里。
她沒敢說實話,被問住后,她控制著表情,自然地回應著:“拍攝時候,一個粉絲送的。”
“你這個拍攝,粉絲們不是都聽后援會安排嗎?當時專門呼吁了,為了維護秩序,禮物由后援會統一送。”媽媽忽然疑惑道,“真是粉絲?”
“是不是有一個類型叫私生粉?”爸爸又插了一句。
眼看著話題越來越偏,她只能隨口找補:“就是我有一個粉絲,她不太愛…”
“我知道了,亂碼富婆小妹妹!”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旁邊聽他們聊天的葉明天,激動接話。
也是這件事,她才發現,原來他們都對自己的事有這么多了解,怕也是小號關注了她不少粉絲。
為了避免再被追問,她只能不太好意思的,默認了這話是金主妹妹送的。
咬了咬唇,她摁亮手機,先確定了工作室的事情,根據蘇欣下午事件的公關安排回了消息,而后點開了和蘇欣的微博私信。
看著那一條條反復追問,和越來越激烈的言辭,她視若無睹。
Y葉明宜:【我希望類似今天下午的事,不要再發生。】
Y葉明宜:【之前你的發言我都留有證據,點贊轉發數也到了,可以追究你誹謗和造謠,我不想和你在法院再見。】
Y葉明宜:【賠償和律師費,數目不小,也會對你回美國和那邊家人團聚造成一定影響。】
Y葉明宜:【到此為止。】
解決掉了所有的問題之后,葉明宜咬著唇,快速從自己的包包里翻出了今天收到的小卡片,接著又拉開了床頭柜最下面的抽屜。
抽屜很空,只有中間位置放著一個陳舊的,上了密碼鎖的小鐵盒。
她熟練地打開了鐵盒,里面放了許多擁有相同字跡的小便簽紙,而在最下面,還有兩封被保存完好的信。
目光停留了好一會兒,她把寫著“復工快樂”的卡片放進了里面。
猶豫了幾秒,她沒有把鐵盒子再放進床頭柜,而是直接把它放進了自己的包包里。
做完了所有,葉明宜才慢慢戳開了孟謹禮的對話框。
他發來了條信息,
兩條之間間隔了將近一刻鐘。
L:【如果你不介意我年歲漸長,我也不介意,一直等下去。(>-<)】
葉明宜看著這一行字,嘴角勾了勾。
的確再過兩個月,就是孟謹禮32歲的生日。
也不知道是誰當時大言不慚給她發了份體檢報告,還說自己身體年齡21歲。
現在又在這里拐彎抹角提醒她,多猶豫一天,他的年紀就大一天,好像到時候吃虧的是她一樣。
越來越不害臊了,一把年紀還學21歲年輕
人發表情包。
后面的三條和前面那一條間隔了,快一刻鐘,大概是后來震動的那幾聲。
L:【你又怎么確定,我沒有得到想要的回音?】
L:【我覺得,你沒有理解我樓梯間說的那句話,沒關系,我可以再補充一句,愛你的人,只會覺得自己為你做的不夠多。】
L:【這就是我的答案。】
葉明宜引用了他的第一條消息。
MY:【你的顏文字是學你妹妹的嗎?】
幾乎是下一秒,對話框上就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中”這幾個字。
L:【有一部分是借用了我妹夫的,他那個人以前回消息也很無聊,但是后來,我和他的關系如你所見。】
反應了幾秒,讀出來他在說什么之后,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再在這個問題上面深究。
葉明宜又打字:【今天下午,謝謝你。】
過幾秒,那邊發來了一條語音。
“是哪一件呢?捧花?熱巧克力?安慰的話語?借你的肩膀…”
她聽見了一聲磁磁燙耳的低笑。
“還是我的那一條,你忘記還的手帕?”
第93章 Chapter93要負責的
聽著這一一列舉出來的事,葉明宜臉頰微微發燙,她記得很清楚,雖然是他先動手,但她也確實…
縱容了他,甚至回應了他。
至于手帕。
MY:【我明明還你了。】
那邊回復了一條語音,低磁的嗓音帶著調侃:“我沒說今天這條。”
是上次,放在他寄來的袋子里,被她折疊好的淡紫色睡衣包裹住的,深灰色手帕。
睡衣是她疊的,最開始手帕也是她藏的,不過,她也不知道,后來他在整理打包這些東西,有沒有發現。
下一秒,又有了條新語音。
“明宜,在古代,收下人的手帕是要負責的。”
他“負責”兩個字咬得很輕,音調微微向上勾,蠱惑不自知。
這一瞬間,她想到了她那被他收著的口紅。
但是,她拿走手帕的初衷,絕對和他拿走口紅不一樣!
咬了咬唇,她很快回復。
MY:【我洗干凈了,明天讓助理寄給你。】
L:【我會拒收。】
葉明宜:“……”
語音通話被人撥來了,響鈴在房間內回蕩,“噔噔噔噔”富有韻律的聲音,幾乎要和心跳同頻。
猶豫了一會兒,葉明宜點了接通。
“現在心情有好些嗎?”孟謹禮在聽筒那端輕聲問,溫柔沉穩的嗓音,斂去了剛才那些故意的不正經。
葉明宜放在被子上的手縮緊,低低應:“嗯。”
“聽見你的聲音,我放心了很多。”孟謹禮悶悶笑了聲,“給你再帶來一個好消息。”
“《逆光》定檔在了十月一日。”
葉明宜目光怔忪,捏緊被子的手放松又拽緊。
定檔是個好消息,只是十一是黃金時期,圈內競爭非常激烈,已知的就有兩個大導演帶系列作回歸,好萊塢也有……
“五個資深的評審員給出的評價非常高,之前項目的評級就是S+,我相信,它的結果不會讓你失望。”
“而你,也不會讓我失望。”
簡單的兩句話中,葉明宜眼皮微抬,敏銳捕捉到了他話語里的關鍵。
“你真的,有期待…我嗎?”
她一字一頓的反問,清軟的聲音卻遮掩不住那一瞬的尖銳。
如果把他們關系走向比作多米諾骨牌效應,那么《逆光》就是那個最后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它讓他們的關系到達了沸騰的臨界點,是她對他的掌控反抗的重要一步。
她在這里,不是故意要駁斥他的話,也不是和以前一樣,刻意刺他。
如果他說的是期待,而不是期待她,她會覺得正常,因為他是這部電影的投資方,站在商人的角度,他理所當然的期待這部電影能成功。
可是,他把兩句話分開了,他期待的是她。
她能理解孟謹禮沒有輕視她的職業,卻很難想象,孟謹禮會理解她的事業。
“嗯…”男人低低沉吟。
時間間隔忽然被拉得很長,剛才無形之中攀升上的溫度,也緩緩冷卻了。
葉明宜眸光微動,心跳的速率也隨之降下。
他不過想哄哄她,又被她不解風情的戳破。
“我期待,你能漂亮的反擊,和付清違約金一樣。”
意料之外的答案,像一枚石子擲進了平靜的湖里,讓葉明宜失神。
還能反擊什么呢?
反擊那個像菟絲花一般依附別人而生的過去,反擊那個對她的掌控已經到了病態的男人,也反擊那個有幾分天真和膽怯的自己。
手機發燙,燙到了耳朵輪廓。
葉明宜把手機拿開了些,聲線滯澀:“我…要休息了。”
短暫停頓了幾秒后,她聽見他低聲道:“嗯,明天試鏡順利,晚安。”
通話掛斷,十分鐘,像是過去了十個小時。
偏偏房間太安靜,她總能聽見孟謹禮殘留不散的回音。
快速調出自己先前為試戲做的筆記,葉明宜努力催著自己大腦保持鎮靜。
匆匆掃了一行字后,
她呼出一口濁氣,放棄地倒進被子里,閉上了眼睛。
——
也許是否極泰來,接下來一周,葉明宜一直在收到好消息。
關憫院長轉到了普通病房,再觀察幾天就能出院;《逆光》預告首發,熱度霸榜熱搜三天;試鏡成功,很快就能進組;
還有蘇欣回美國。
那天下午的事,網上幾乎找不出來完整的視頻,后面又因為學校介入,目擊的學生們也沒有對外再提這件事,
葉明宜后來是在網上的一些言論,和爸爸媽媽的口中,還有南南轉來的一些資料里,斷斷續續拼出了那天事情的完整版的。
蘇欣趁著整件事的黑熱度,頂著她親生母親的頭銜,在網上接了一些直播帶貨,但是銷量都很不好,網上有爆料說,她在美國的鄰居,看見有人上他們家催債,情況不樂觀,
大概真的走投無路,她想再找她多要一些錢,又沒有渠道聯系上她,只能趁著學校保安沒注意,跟著學生一起混進了學校,想借著這事兒逼她出來。
沒想到她那天沒有去學校。
自從她那天給她發了那幾條私信之后,她就再也沒收到蘇欣的任何信息了。
這次蘇欣回美國,是因為有路人在機場看見了她,從偷拍下來的幾張照片中能夠看出,蘇欣的神色比較平靜,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撒潑或者裝可憐,衣服也從特意的不合身和老土,變成了顏色鮮艷,款式合體。
京城到芝加哥的飛機起飛,就像是一出鬧劇徹底落幕。
葉明宜也不太在意,這次會不會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見她,
兩次,她在蘇欣上飛機后又給她匯了一次錢,治病綽綽有余,如果不揮霍無度,也不碰那些違禁品,這筆錢能緩一緩那邊的債款。
她覺得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她以前最討厭這種以物質置換情感的做法,但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在用金錢,做一個情感了斷。
日薄西山,黃昏染盡了層林,粉紫的余暉如紗,浦沿向天邊。
影視城附近那家日料店的生意一如往日紅火。
進到大門,葉明宜在對上一身和服裝扮的老板娘眼睛時,有些不自在,這份不自在延續到了樓梯間,她在那兒又看見了那只圓潤了一圈,慵懶的一晃一晃尾巴,是上次主要肇事者的小胖貓,而后,在看見走廊盡頭,那狹小的洗手臺后,不自在升到了頂峰。
被孟謹禮堵在那里的回憶,實在算不上美好,她甚至還為此搭上了一支口紅,那支口紅甚至被……
不愿細想,她深吸一口氣,平復好心情,拉開了原訂包廂的推拉門。
在看清這間日式和風小包廂內景之后,葉明宜不動聲色蹙了蹙眉,大腦白了一秒,整個人都定在了原位。
包廂里已經坐了幾個人,從門往里分別是岑涵,袁鶴生,還有…孟謹禮?
眸中劃過了一絲困惑。
這次聚餐并不是正式的劇組聚餐,是因為岑涵在影視城拍戲,她來這邊拍一個廣告,袁導恰好在這兒取景,又恰好《逆光》預告上了,后面還要開始忙宣傳工作,就說大家一塊兒聚聚。
所以原定的聚餐人里面,是沒有孟謹禮的!
他都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兒。
即使他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在D&G拍攝那天的樓道里,但是斷斷續續,他們之間的消息一直沒有斷過。
她有些習慣把自己的三餐發給孟謹禮看,仿佛把他當成了一個習慣記錄儀器,通過這件事反督促她注意自己身體。
而孟謹禮就像一個專業營養師,或許他真的請了一個專業營養師,會認真分析她發過去每一份餐的營養價值……
這下是故地和故人都在了。
“明宜,好久不見,你今天看上去氣色不錯。”袁鶴生笑著向她打招呼,朝著自己對面瞥了眼,“坐吧。”
孟謹禮始終噙著一抹淡笑看著她,灼熱的視線,快要把她身上的裙子燒穿。
看上去,他一點也沒介意,袁鶴生隨手指位置的行為。
看了看岑涵,葉明宜又瞄了一眼自己的位置——四方桌子,恰好挨在孟謹禮的那一邊。
脫下鞋,她緩慢又謹慎地挪到了桌
邊坐下。
身子還沒穩住,一只修長的手握著自己手機,遞到了她的面前。
“看看還有什么想吃的?”
昂貴的表盤在燈光下流轉著炫目的光。
沿著手機背后,孟謹禮正雙眸含笑地看著她,微微挑眉。
他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在能夠掃碼看菜單的前提下,以他的身份,直接把自己的手機遞來,是一件多么親近的事。
頭皮有些發緊,葉明宜瞟了眼桌面上另外兩個人,他們表情都如常,也不確定是沒發現端倪,還是忽略了這種小事。
“不用客氣,你們今天這餐我請客。”
眼神自然的碰撞到了一塊兒,葉明宜耳根發熱。
她遲遲沒動,壓根就不是因為想客氣。
“你們應該點好了,我…”
推拉門又動了。
一個戴著口罩,眉眼有些許疲憊的人不慌不忙地走進來:“不好意思,來晚了。”
“我還以為你趕不到。”袁鶴生輕咳一聲,解釋,“咱們前天約好聚餐事之后,我和望津在聊天的時候也提了這事兒,他說他也要來,我想著他在意大利錄節目,還以為是在開玩笑。”
“孟總是下午,我和他聊電影的事,又恰好聊到了飯點……”
他本來不喜歡解釋,當時又想著電影后期宣發的事兒,大家在一塊兒好聊,但是沒想到,包廂氣氛會變得這么古怪。
葉明宜看著顧望津愣神的時間里,有一只手,在桌子,悄無聲息勾住了她的手指。
扯了扯。
第94章 Chapter94“我…難受。”……
酥酥麻麻的小電流從肌膚貼到一塊兒的地方胡亂竄動。
很輕的小動作,像風中的掛鈴,輕飄飄被帶起,葉明宜仿若能聽見,耳畔有清脆的響。
短暫的幾秒鐘里,顧望津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光影下,他望著她,晦澀眸子籠在一層淡淡的霾下。
欣喜,憂慮,懊惱……各種情緒雜糅一塊兒,不如往日那般坦蕩溫和。
對他這欲言又止的眼神,葉明宜心里多少能感受到原因。
但是那讓人無法忽略的手指,讓她深思不了任何事。
像小孩子拉勾勾,男人又扯著她晃了晃。
心跳漏了幾拍,她根本不確定,顧望津這個視角會不會看見孟謹禮那不安分的手指。
抿了抿唇,葉明宜快速地把手指弓起,向里縮了縮。
察覺到她的閃躲后,男人也沒有強硬勾著她,若無其事收回了手,
只是微微發涼甚至有些燥熱的目光,如影隨形。
“我坐這里?”
“嗯。”對著顧望津禮貌的詢問,葉明宜回神,笑著點了點頭,向里縮了縮身子。
包廂內桌子不算大,只剩下她旁邊的位置。
腳向里縮,膝蓋無意打到了什么。
西裝褲下緊繃的肌肉被重重一撞。
眸光微動,她迅速端正了身子,半斂著眉眼看著碗筷,假裝什么也不知道。
“我們菜點好了,四人份怕不夠,你看看還想吃什么。”
余光,孟謹禮向著她的方向探了探身,鬢邊碎發難掩一直剮蹭著她的視線,距離近了幾分,淡淡的冷香拂過鼻尖。
但她知道,他這番話是對著顧望津說的。
顧望津:“不用這么麻煩。”
“掃桌上二維碼就行,不用客氣。”
男人尾聲懶散又客氣地向上勾,溫和大方中透著淡淡的疏離。
明顯的區別對待,葉明宜默默伸手端起了桌面的熱茶,并不想攪和到一左一右已經對上了視線的兩個人談話中去。
一秒又被帶到了戀綜剛開始錄的時候,風平浪靜下,莫名涌動著各種暗流。
纖細蔥白的手指剛摸到溫熱的杯子。
“明宜。”
低磁溫潤的嗓音突兀落到耳畔,在安靜的包廂內異常明顯,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這一刻聚焦。
差點手抖,葉明宜穩了穩神,鎮靜“嗯”了一聲。
“這杯我剛剛喝過。”
被燙到一般,她迅速看著手中的瓷杯,隱約能看見,沾了茶水的杯壁。
已經難為情到不敢抬起眼皮,只有平穩的聲線,還在欲蓋彌彰維持著她的鎮靜:“不好意思。”
眼底笑意深了幾分,孟謹禮輕挑眉低聲應:“沒關系。”
——
飯中,老板娘上菜時推薦了幾款新進的清酒,蓋子被撬開的瞬間,淡淡的白蜜花酒香,瞬間在包廂內充盈。
“嘩嘩”聲中,幾個小酒杯很快滿了。
“你少喝酒。這一次從國外錄節目回來就應該好好休息,非趕過來吃這餐飯,又不是什么殺青宴和慶功宴。”看著顧望津有些疲憊的神色,袁鶴生蹙著眉,沒忍住嘆氣再道,“我當時真的在開玩笑……”
顧望津端起了酒杯,笑著搖搖頭:“我也是想著大家好久沒聚了,正好我這次有時間。”
頓了幾秒后,他輕抿了口酒,偏過腦袋,聲音輕柔:“也想知道,大家…最近都還好嗎?”
就坐在身側,目光和話語的指向性都太過明顯,葉明宜眸光動了動,出于禮貌性,循著眼神望去。
同一時間,她聽見自己另一側,有瓷杯和桌子重重的相碰聲。
“我最近接了部歷史戲,組里氣氛挺好,每天都很充實。”岑涵掃視了一圈微妙的氣氛,主動開口解圍,“袁導呢?好像又有新戲準備了是嗎?”
“《逆光》還沒上呢,只是出來采個風,沒那么快。”袁鶴生話罷有幾分疑慮地看著還沒出聲的剩下三個。
葉明宜咬了咬唇,眸光忽閃。
她清楚感覺到,自己裙子的飄帶正被人捏在手中,細細的摩挲,也有可能是在把玩。
她今天穿的是條收腰的碎花裙,飄帶拉動了腰處的衣料,掃得她癢癢的。
包廂內短暫的安靜,話似乎落到了地上。
不太擅長人際交往,袁鶴生為難擰了擰眉,輕咳一聲:“明宜,你…最近還好嗎?”
“我挺好的。”葉明宜應著聲在桌下收著自己的飄帶。
明明她有系好蝴蝶結。
“特別前段時間大家的關心,說了很多遍,但我還是非常感謝。”紅唇彎了彎,她的眸中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手上動作仍舊沒停,“我也挺好的,馬上也要進組。”
話聲落,飄到被人松開了,軟軟落在她的手中。
“那就好。”顧望津輕笑頷首,模樣上是松了口氣,猶豫半晌又望向葉明宜,“你這次…”
“你呢?”
一直沒有出聲的孟謹禮微微彎唇,淡聲打斷了顧望津后面的話,冷光鏡片后眼尾向上翹起的弧度有幾分鋒利,眼皮下壓,笑意未達眼底,“你那邊節目錄制…”
“還順利嗎?”
鋒芒內斂,溫潤的聲線和尋常問候一般。
顧望津頓了幾秒,也沒有流露出半分不適,笑著回:“還不錯,把它當成旅游散心。”
“你們走后后面又有新的嘉賓來,但剛開始幾天,還是會…不太習慣。”
最后幾個字,他聲音放輕,目光向下回斂,再次落到了葉明宜的身上。
孟謹禮眉心蹙了蹙,也搭落眼睫,以目光截走目光。
火星子在發頂碰撞,葉明宜在心底嘆了聲氣。
“提起你們節目,我還有些愁。”袁鶴生啄了一小口清酒,感慨,“自從我們預告發出之后,宜望情深的cp粉,天天在幫我們電影宣傳,也一直留言想要你們同框。”
“只是…你們兩個即使關系再特別,也不是官配。”
顧忌著關系,袁導的話語還是有些委婉。
葉明宜能聽懂他的言外之意,袁導追求藝術大于商業,對于她和顧望津CP喧賓奪主的宣傳路線,他是有所顧慮的。
“袁導,其實一直也有些夫妻檔電影,丈夫和妻子在作品中都有各自官配,但是劇情和演技,才是最重要的。”顧望津無奈搖了搖腦袋,“一個好演員,最重要的,不是讓觀眾有代入感嗎?”
“啪嗒”,又是杯底和桌面的清脆碰撞聲。
清酒瓶被男人牢牢捏到了手中。
“你們不是夫妻,CP也只是小范圍,代表不了全部 。“孟謹禮不緊不慢地為自己斟酒,含笑望著袁鶴生,“宣傳方案他們遞來了吧?避嫌減少同框,也沒有什么大問題。”
“噗…咳咳…”岑涵放下杯子,尷尬地捂了捂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嗆了。”
葉明宜眉心輕跳,幫著抽了幾張紙向岑涵遞去,再坐定時,偷偷瞪了眼孟謹禮。
他還能再…明顯一點嗎?
孟謹禮唇角勾了勾,不咸不淡地瞥了顧望津一眼:“你的經紀人,說了?”
顧望津微微頷首:“路演有錯開,首映禮和宣傳綜藝,還是要一起出席的。”
葉明宜:“……”
——
結束了不算太平的聚餐,一行人共同回了萬銳華興酒店。
電梯上行,停在了十四層——內層咖啡館。
“明宜…”
被人點名,葉明宜抬眸望向站在門口的顧望津。
裸露在外的后脖頸,快被人用眼神盯穿了,頭皮發麻。
她知道顧望津對她有話說,也許是先前他哥哥的事,以顧望津的分寸來說,不是特別重要,是不會唐突找她的。
沒有回頭,她跟著出了電梯。
一直到門關,那道視線始終揮之不去。
咖啡館人不是特別多,離晚飯也沒過去多久,他們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簡單點了兩份飲品。
“明宜,我…我哥哥之后還有再來打擾你嗎?”顧望津十指扣著放在身前,唇抿成了一條線,眉眼關切。
葉明宜微怔,搖頭:“沒有了。”
“其實這件事并沒有給我造成太多困擾,我也不會因為你哥哥對你有什么意見,這段時間你的關心,我真的很感激。”
對上那雙真誠不摻雜任何雜質的眸子,顧望津有片刻失神,心中涌起了很強烈的失落。
因為太干凈了,坦坦蕩蕩也只是屬于朋友。
“明宜…”顧望津斟酌片刻,擰了擰眉,“你和他,現在是…什么關系?”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服務生用托盤端上了做好的飲品,看著漂亮的拉花,葉明宜顫了顫眼睫。
什么關系合適呢?
不過,再說什么事也沒有,太違心了。
顧望津看見葉明宜蜷起了手指,神情有些為難,心里猜到了七七八八。
“你現在對他的狀態,和節目里不太一樣了。”他抿起了很輕的笑,“可是一直有一點都是一樣的,只要他在,你的目光和注意力,都會不自覺被他帶走,哪怕是在拍攝《逆光》的時候。”
“抱歉,我這個問題太唐突了。”
大概是后來在節目里還是不甘心,可是慢慢,他也不得不認清,孟謹禮的確更有資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只是不太想承認,從遇見開始,他們就沒有一點機會。
“沒關系。”葉明宜的唇角在凝滯后,又小幅度勾了勾。
“其實你這么問我,我第一反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還記得節目里的一個問題嗎?”
顧望津垂眸好似在思考,模樣有些疑慮:“嗯?”
“如果我沒記錯,當時在問,你有沒有放下初戀?”她低吟著,陷入了一段沉默。
幾秒后,她緩慢又坦然地撩起了眼簾:“對我來說,應該一直都沒有,不論是人,還是回憶。”
顧望津和她的眼神對上了。
不用再說什么,因為他已經懂了她的答案。
最終,那兩杯咖啡都沒有被動。
葉明宜聽見顧望津給出的理由是:“今晚,我想能睡個好覺。”
——
酒店套房有一扇落地全景窗,影視城這邊地廣人稀,深重的夜色里,只能瞧見酒店樓下亮著燈的噴泉,遠處瞧不見高樓,只有綿延起伏的山影。
洗完澡之后,葉明宜捋著濕淋淋的頭發,聽見了床上手機的震動聲。
手機有兩通未接來電,
兩通都來自同一個人——“JL.”。
看見這個編輯,恍若隔世,
這個聯系人姓名,是她剛在手機里錄下他號碼時編輯的。
在所有按照“A類家人”,“B類朋友”,“C類工作人員”分的聯系人里,他是最特別的單獨一列。
一直以來,他們之間很少用電話溝通,這也是她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之后,第一次接到他的電話。
失神的片刻,第三通電話也成了未接。
少了手機“嗡嗡”聲,房間一瞬變得非常安靜,聯想到最后離開時,那一直望著她的目光,葉明宜牢牢扣住了手機。
是不是要…回?
還是,他會再打。
一滴水順著發絲落到了地毯上。
手機沒有動靜。
望著“JL.”,她猶豫著戳了戳聯系人。
電話被撥出。
每一聲“滴”都拉長了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次沒被接的人,變成了她。
完全拿不準孟謹禮是什么意思。
沒讓她再多想想,房間里的酒店內線電話響了。
“您好,這邊是前臺,請問是2804的客戶嗎?”
“嗯。”
“我們這邊有人送來了一份藥品,請問需要幫忙送上來嗎?”
藥?
葉明宜眉骨攏起,有幾分謹慎:“是誰送來的?什么藥品?”
“是1103的男客戶買的,藥袋我們沒有拆開,酒店有規定不可以隨意動住戶的……”
前臺話未說完,葉明宜手機消息提示音響了兩下。
周特助:【葉小姐,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把藥送到樓上3002。】
周特助:【孟總胃很不舒服,在電話里,狀態非常不好,他前天還掛了點滴,醫生囑咐過不可以吃刺激性食物,不知道今晚他吃了什么?有沒有沾酒?】
周特助:【他不許我去,也不讓任何人打擾,您知道他的脾氣,能不能麻煩您,去看看他?】
想到了那連著好幾杯的清酒,還有生冷的刺身。
葉明宜頭疼的對著前臺電話緩聲道:“是我的,麻煩你們了。”
——
孟謹禮在萬銳華興有專門的套房,葉明宜曾經去過,后來有一次在等電梯的時候,撞見了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同行,從另一個房間出來。
對方遞來的“我懂的”眼神,讓她在后來,一直對頂層有抵觸心理。
看著手中的藥袋,慢慢接近那緊閉著門的酒店房間,她忽然有了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受,
甚至還有幾分懊惱。
如果她敲門…
按照周特助的話來理解,孟謹禮會開嗎?
她發的消息他也沒回,電話也沒有接。
開了,他不會罵她吧?
雖然罵過沒有,只是兇。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葉明宜抬起手,敲了三下門。
“咚咚咚!”
均勻沉悶的聲音在酒店走廊回蕩。
等待著也猶豫著。
手指不安地捏緊了袋子。
手指不自覺戳進聊天框,找到了那條發來的體檢信息報告。
再戳只有五個字——“文件已過期”。
猶豫著,她再抬起了胳膊。
手指未叩到門上,完全落了空。
套房門,被人打開了。
套房里很黑,只能依稀瞧見中島臺處亮了一排小燈。
有股很濃的烈酒味從套房內飄出,完全蓋住了酒店里燃著的熏香。 :
葉明宜順著門,由遠處向近處看去,門邊站著一個高大筆直的影,一動不動,快和黑暗融為了一體,輪廓模糊不清,像蟄伏在暗處的兇獸,讓人下意識想屏住
呼吸。
“明宜?”
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啞,低低的帶著幾分克制和隱忍,含含糊糊的輕喚,怕意識還有些不清醒。
根據眼前的景象,葉明宜猜到,孟謹禮怕一個人在這邊,開了不知道幾瓶烈度高的酒,才能讓整個人都浸在一股酒香里。
難受,那不是…
自己作的嗎?
“我…”她有些惱怒,沒有進到房間,只是拎著藥袋朝前伸了伸胳膊,“給你送藥。”
半邊手臂從亮堂的走廊,融進了昏暗的房間。
沒有人接。
很快,門邊的影子晃動,她看見男人扶著門,控制不住地半蹲下了身體。
“謝…謝。”
低磁的嗓音帶著喘。
嘆了聲氣,葉明宜認命的朝前走進去,緩慢走到了那團影子邊。
時過境遷,站位在這一刻發生了改變,
曾經的她,是在酒店走廊,摔倒在他的腿邊,只能努力抬起頭,仰望著不可及的他,而現在……
拿著藥袋的手緊了緊,葉明宜緩緩蹲下了身,猶豫了幾秒后撫住了男人的胳膊:“你…還好嗎?”
孟謹禮收了按著門的手,沉重的木門隨著他的動作一寸一寸地合上。
一同被關上的,還有外面的光。
室內的酒氣更濃一些,尤其是男人的身上,和他的冷香味混雜在一起。
“不是…很好。”孟謹禮半垂著腦袋回應她,被額發擋住的眼睛讓人看不見神情。
借著微弱的光線,她只能看見他白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幾顆,領口微微敞著,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按著地板,手背上分明的青筋向上蔓延。
氣氛莫名凝滯,葉明宜握著他胳膊的手,使了一些力氣:“先起來吧。”
“為什么不接電話。”因為和她說話,孟謹禮微垂的腦袋緩慢抬起。
眼鏡被人取下了,在十幾厘米的距離里,眼睛對著眼睛。
葉明宜仍是能瞧見,深不可測的眸光,在望著她的時候,不停顫動著。
在包廂內還和人針鋒相對,一來一回耍小心機的人,現在卻低頭示弱,含著三分委屈的控訴。
那股和自身氣質早融在一起的沉沉的壓迫感,又讓她不受控制繃緊了身體。
“我…難受。”
沙啞的聲音,比剛才開門時還要沙啞。
他話未說明確,不知道是在說她沒接電話讓他難受,還是在說,現在身體很難受。
但不管是哪種,葉明宜閃著眸光,眉都擰得更深了。
甚至是愧疚,
聽見周特助說他狀態不好,她還以為他會發脾氣,還擔心開門之后,他來兇她。
現在,誰想罵誰,可能真的說不準。
“你先起來,把藥吃了。”葉明宜抱著他的胳膊,往上提了提。
沒有用,
她的力氣向來不如他。
“不是,身體難受。”孟謹禮盯著她,眼神專注又溫和,身上的鋒利和冷戾都在這一刻消散得干凈。
骨子里的偏執走錯了位置,變成了開始耍脾氣的小朋友。
“我洗澡的時候沒有把手機帶進去,后來我跟你回了電話,你沒有接。”葉明宜徹底沒有了脾氣,她咬著唇,又拽了拽他的胳膊,“如果你不起來…我走了。”
作勢就是要松開他的胳膊。
“我以為…”后面的話沒說完,孟謹禮慢慢站直了身子,腰還是有些弓。
“能扶我去坐下嗎?”
他偏了偏腦袋,好像是醉的,又好像清醒的在她耳畔低語。
“我想去…”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葉明宜極快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旁邊的臥室。
她想,如果他是要她把他扶進臥室,她一定會不留情的把他送到門口。
“沙發可以嗎?”
看上去,她又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
暗色的房間里,一輕一重的腳步格外明顯,一同伴著的,還有他們頻率相同的呼吸聲。
路過中島臺,葉明宜特意向那邊瞥了一眼。
麥卡倫,
空瓶了。
“你…今天晚上喝了多少?”不太放心,她把人扶到了沙發坐著,“要是特別難受,還是去醫院吧?”
客廳黑漆漆的,單獨相處她有些不習慣,正要去開燈,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孟謹禮手心的溫度燙得嚇人。
這么快的反應,還真的不太像一個喝醉的病人。
不過…
她倒更希望他是沒有什么事的,因為胃不好是多么糟糕的事,她很清楚。
“喝的不多。”孟謹禮緩慢地松開了握著她的手,不適地捂住了胃,低下背脊,蜷了蜷身體,“能不能…幫我沖藥。”
已經分不清,是因為腦子醉了,還是身體不舒服,
不管是什么,都很需要被陪伴。
看了一眼手中的藥袋,葉明宜又一次輕嘆:“孟謹禮,你這是知法犯法。”
第95章 Chapter95“能幫我,戴上嗎……
套房的燈被完全打開,原本在暗處模糊的裝潢,瞬間變得清晰。
暖色的燈光傾落在冷色調的客廳,勾勒男人微微彎著背脊的身形,碎發凌亂地散在額前,看不清神情。
裊裊白煙從保溫杯中升騰,帶著一股濃重的藥味,淡淡的白沫在沖開的胃藥里打著漩。
苦藥味兒太重,哪怕已經聞過了許多次,葉明宜還是蹙了蹙眉頭。
柔軟的深灰色羊毛地毯上掉落著一部背著的手機,還有陷在其中不太明顯的銀絲鏡框。
手能抓拿的物品有限,葉明宜選擇先撿起輕便的眼鏡。
一步一步,走向“醉醺醺的病號”。
“我看了看說明書,有些藥不適合酒后用,這個顆粒藥效溫和,如果喝了之后還是沒有效果,就去醫院?”
葉明宜俯下身,一只手遞著眼鏡,一只手遞著藥。
白煙在他們面前氤氳,吹散了銀絲框反射著的金屬光華。
兩樣都沒有被人接去。
男人眉骨攏著,纖細的眼皮向上撩起,露出如墨般黑沉的眸子,沙啞的嗓音帶著低喘出的粗氣:“沒有勁。”
他望著她,手依舊捂著胃,襯衫的袖口松松垮垮挽起,小臂的肌肉緊緊繃著,青筋隨著身體的隱忍而緩緩跳動。
葉明宜紅唇微不可查地向上牽了牽,眼底氤氳里一層很淺,不愿被發現的笑意,眉仍舊是嚴肅蹙在一塊兒。
有些氣,有些無語,還有些想笑。
他剛才握住她手腕的時候,力氣還是挺大的。
四目相視,孟謹禮極緩地眨眼,粒粒分明的睫毛沾染了霧氣,從來清明冷靜的眉眼里流露出了零星脆弱。
像在無聲控訴,她對待他一點也不溫柔。
“能幫我,戴上嗎?”
看了看手中的物品,又瞥見了孟謹禮也許是為了忍疼,額邊出著的細細密密的汗,葉明宜妥協。
她放下了端著藥的保溫杯,微微俯下了身子。
冰涼的冷色鏡框被纖細的手指拿著,打開了鏡腿,小心拖著。
細長的發絲垂落,隨著靠近帶來了沐浴后的馨香,
在空中輕輕晃動。
指腹擦過了男人的鬢發,勾得指腹癢癢的,然后是碰到了耳廓。
距離縮進,葉明宜向旁邊偏了偏腦袋,呼吸仍舊是和身前的人纏繞到了一塊兒。
她的影子映在他的身上。
曖昧的距離,比起樓梯間,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見過孟謹禮摘眼鏡,在每一次接吻,甚至他會溫柔的命令她,幫他摘下,
如同摘除束縛著的戒令,迎接無所顧忌的瘋狂。
幫他戴上確是第一次。
心跳快了一拍。
孟謹禮眼睫動了動,意識到思緒對著一個不太清醒的人歪掉后,葉明宜罪惡得立馬收回了身子,也松了手,不太負責得沒管眼鏡到底有沒有戴好。
反正,他鼻梁高,架得好的。
“藥。”男人輕聲提醒,好似怕她忘記了。
“孟總也是這樣…”
葉明宜又彎了彎嘴角,嘆了聲不知道是今晚第幾次的氣,拿起了保溫杯。
得寸進尺這四個字就是他的寫照。
“在私人醫生面前嗎?”
就是欺負她,有一絲怕他是真的難受的心軟。
孟謹禮望著她,眸色沁著暖光。
“我不會因為私人醫生,難受。”
他說過類似的,
——“我不會為了員工上節目。”
他總不掩飾,她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杯口觸碰到了薄薄的唇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在疼,疼得厲害。
以前他的行動都是比語言多的。
在這份坦誠里,葉明宜反而不知所措了。
因為她和顧望津,所以回來又喝了酒嗎?
她抿了抿唇,把胳膊向上抬了抬,方便他喝藥。
孟謹禮微仰著下頜,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從唇角溢出的藥沿著脖頸,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發現,他眉頭擰著,喝急了卻沒吭聲。
葉明宜又手忙腳亂去幫人擦,努力低垂著眼睛,不去看也不去想別的。
自始自終,孟謹禮都在安靜地注視著她,眼神里壓抑的是胃的不舒服,又像是還含著別的。
“你知道,我為什么想戴眼鏡嗎?”
心尖一跳,葉明宜拿著紙的手指也跟著抖了抖。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驟然打破了此刻靜謐甚至是粘稠的氛圍。
確定不是自己的,她迅速轉過身:“我幫你拿手機。”
孟謹禮低低“嗯”了聲。
他戴眼鏡,想的也很簡單,把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每個神情都看得在清楚一些,即使明天會記不太清。
——
“哥!我不是在忙開店嗎,我忽然有了一個非常絕妙的想法!”
坐在沙發邊,葉明宜無奈地把手機貼到了,連抬起胳膊的力氣也沒有的孟謹禮的耳邊。
語調輕快的女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
剛才看見聯系人姓名,她還不太確定是誰,
怎么會有哥哥給妹妹的備注是“討債鬼”?
她忽然發現,孟謹禮看上去成熟穩重,卻還是有一丟丟的幼稚。
那她在他手機里的備注是……
“就是咱三那天不是看嫂子拍攝嗎…”
“幾點了?”孟謹禮嗓音雖然啞,但不自覺帶上了威嚴。
“我看一眼,十一點二十四怎么…”
沒等妹妹說完后面的話,他淡聲道:“時間不早了,有事明天說。”
“誒!我也不是很想給你打電話,如果不是我這個想法能夠幫一幫你,這位已經快年過三十有二的光棍…”
妹妹嘰嘰喳喳的聲音讓孟謹禮偏了偏腦袋。
“確實不早了,今今。”
一道男聲出現在了電話那端,很快,通話就掛斷了。
周遭回到連呼吸都明顯的寧靜。
葉明宜仍舊保持著舉著手機的動作,手指捏在手機側邊,粉里透著白,連帶著耳朵,也染上了一層薄粉。
即使之前有在對講機里聽見當時孟謹禮那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也知道他有個很可愛的妹妹,甚至之前是從妹妹婚禮上趕回來找她的。
可是!
要不是有他在里面推波助瀾,這一口一個“嫂子”,怕也很難這么順。
“你不要…在你的家人朋友面前…瞎說。”葉明宜難為情地瞪了孟謹禮一眼。
可瞧著他那副,清醒又糊涂的模樣,沒由來的挫敗。
要是他清醒,明天可能裝糊涂,要是他糊涂,明天只會更糊涂。
說了也沒有用。
還有他對待妹妹的態度,也太不好了點。
愣了愣神,在這一刻,葉明宜終于覺得有些熟悉,
從電話里聽見的,妹妹的聲音,活潑的語氣,那些嬌氣可愛的小聲調,真的很像當時連麥里的“金主妹妹”的聲音。
聲音相似的人很多,也不能憑借這一點吧?
遲疑的時間太久,手機屏幕熄滅,空氣流動的速度也變得凝滯。
孟謹禮覺察到了她的停頓,凸起的喉結滾了滾,重新望了過來,聲線軟和:“明宜…”
他一瞬間從嚴厲的兄長身份里抽離,又變成了,僅她可見的,受了委屈渴望被照顧的“病人”。
眼神隔空相撞,碎開的亮光在眼底閃爍,絢爛如兩顆流星劃過寂靜的夜空,碰撞到了一塊兒。
葉明宜眸光輕閃,手又緊了幾分力,不小心再次按亮了熄著的手機屏幕。
恰好,男人的面容出現在了手機屏幕前,
鎖著的手機屏被解開了。
在葉明宜正過手腕的同時,手機里那個花花綠綠的界面也跳進了她的眼底。
沒有下雨,耳邊卻聽見了雷聲的轟鳴。
對于一個常年需要對外營業,偶爾關注輿論的女明星來說,這個頁面她再熟悉不過。
是微博。
孟謹禮有微博并不奇怪,但是……
微博停留在的主界面,有一篇被私密的轉發,寫著今天的日期。
Ba13gf75Hh轉發微博:【春和謹明超話,《逆光》這張開機照真的沒人嗑嗎?沒人研究過,為什么只有這張開機合影里有咱們JL哥嗎?!!!】
那一串亂碼,看久了她都記住了,
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ID,更何況她認識頭像。
腦子里下了一場大雪,埋起了腦子里所有的想法,耳邊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如果說妹妹是碰巧,那么她眼前這個畫面,總不能是盜了別人的微博吧?甚至最下面還有一條,被遮擋了一半字的微博。
因為印象太深了,她只看見一半的字,就能完完全全猜出所有。
Ba13gf75Hh:【靜觀其變。】
斷掉的思緒被重新拼接了起來,她開始翻遍回憶,把所有相關的畫面都串起來。
注意力都被屏幕吸引走了,周遭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包括在她的余光中,眼神沒移走片刻的男人。
好像這樣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為什么同樣一個人,在連麥時和表現出來的性格會那么的割裂,為什么一開始在她和顧望津的嗑CP貼下留言,后來又嗑了最冷門的“春和謹明”,為什么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那么恰巧的出現……
還有她記得的,殺青的那晚,那一把在雨中,為她立牌撐起的傘。
孟謹禮,
一個矛盾且非常幼稚的人。
這種私密轉發還有幾條,他頂著這個號還做了什么……
后知后覺,孟謹禮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酒醒了大半,眼神也從葉明宜身上移到了自己的手機。
什么假裝都不攻自破。
回憶向前推到了在打電話沒人接聽后,點進了超話……
他極快地伸手,虛虛蓋住了她的眼睛。
第96章 Chapter96“讓我想想,這次……
卷翹的睫毛一眨一眨掃過手心。
葉明宜沒有閃躲,嘴角的弧度深了幾分,輕笑了聲,溫柔的嗓音隱隱發涼:“是又能使勁了?”
宛轉的音調,落在空曠的室內,像一片打著卷兒的枯葉,飄飄落在平靜湖面,引來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孟謹禮薄唇抿著,等到手機屏幕慢慢暗下,才向下斂著眉放下了手。
那一瞬間,眼波盈盈的桃花眸向他望來,濃密睫毛下,偏圓的上目線拉出細長的弧度,像帶著勾人魂魄的小鉤子,便是夾雜著怒意也如同在嬌嗔。
葉明宜把手機塞進了他的掌心。
“看來,不是很嚴重。”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手指攪在身后,重新搭落了眼睫,硬邦邦地從沙發上站起身,語氣聽不出情緒起伏。
“記得把藥喝了,你說得對,快十一點半也有些晚…”
“下次,不許…”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手腕就被握住了。
男人的掌心貼著她的腕骨,熱度蔓延進了脈搏心跳。
和開始故意示弱挽留不同,他這次沒有克制自己的力道。
覆著她的手腕,想要用自己的溫度在她的肌膚上留下烙印。
孟謹禮唇角動了動,胳膊向里收力,輕輕一扯。
毫無防備,葉明宜向后跌坐到了沙發,腰擦過了男人的大腿,后背撞上了他堅實的肩膀。
“要走了?”
反問句卻被孟謹禮以陳述的語句說出。
“在發現了我的秘密后?”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了耳廓,背后看不見,裸露在外的后脖頸,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胳膊也起了皮疙瘩。
呼吸靜謐,葉明宜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還有未知風險,對于她產生的,不可名狀的吸引力。
葉明宜身體緊繃著,壓下心頭微妙的悸動,壓著聲線,不咸不淡道:“你的演技,有些拙劣。”
“沒其他事,我
也要休息了。“她咬著牙抽了抽自己的手腕,邊使勁,邊一字一頓強調,“不是我要看的。”
“是你裝作沒有力氣讓我拿著,結果又不小心被面容解鎖了。”
也要承認,在發現這件事的時候,錯愕之外,還有一丁點的開心。
在那自以為相互冷靜的一年,煎熬著的人不止是她,擺在眼前的真實,比甜言蜜語強調上百遍都更加真實。
殺青那晚的大雨,遲來的打濕了她的心口。
沿江的彩燈,和漫天最絢爛的煙花,都是證明,最后拼命壓抑著的執念,破碎了沾了血的玻璃,在鵝毛大雪中,碰撞出了響。
葉明宜強裝自若的聲音在室內的自然風里飄散。
不知道被人聽進去了幾分,禁錮在她手上的力,沒有收走半點。
“嗯。”
身后,男人低低應著她,懶懶散散混著酒后的慵懶。
孟謹禮半垂著眸,碎發滑到了眉眼間,保持著和她若即若離靠在一起的姿勢,用著氣聲反問,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演技拙劣?”
“明宜…”
另一只撐在沙發的手臂有些酸軟,葉明宜眸光顫了顫。
“今晚,我給了你三次選擇的機會。”他語調淡淡的,聲音也微微發啞。
說話的空隙,因為靠近,孟謹禮能嗅到葉明宜從發絲,或者是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沐浴后淡淡的甜香。
單薄的雪紡裙貼合著白色的男士襯衫,呼吸起伏的頻率逐漸相近。
心跳炸開,不確定這一刻是誰亂掉了。
孟謹禮的面龐微微向葉明宜的方向靠近,卻又在咫尺的距離外停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克制。
細密烏黑的發絲在他身前的衣料上輕輕摩挲。
“第一次,你能夠選擇拒絕周特助的請求。”
他不再像以前,用著意味不明的話讓人猜測。
直白的話語,蠱惑得人忘記了身處何地,像極了海妖在吟唱,又像惡魔在低語。
“第二次,你能夠選擇不走進房間。”
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葉明宜總覺得孟謹禮離著她越來越近。
“第三次,我松開手了。”
陷在沙發中的手指緩緩地攥緊,另一只手腕上,不屬于她的熱量,焚燒了腦子里的弦。
明明是她要去問責他的假裝,他的蓄意,反過來,現在無措的人卻變成了她。
因為……
“事不過三。”
她知道,孟謹禮說的是對的。
心跳亂的人是她。
他現在得寸進尺,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控制不住的縱容。
沒有抗拒的本身,就是另一種接受。
看著桌面上涼下的藥,葉明宜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又掛點滴…和喝了那么多酒,都是真的嗎?”
“掛點滴是真的,胃不舒服是真的,不舒服喝酒…”孟謹禮不緊不慢地回著她的話,半闔著眼睛,“也是真的。”
“我很了解自己的身體,如果你沒來,我也會照顧好自己,只是,會難受。”
后三個字很輕,輕得仿佛是被沾了酸水的羽毛撓過,又癢又澀。
心跳快到緩不下來,葉明宜的眉心,仍舊在聽見他這幾個“真”字后蹙了蹙。
她想生氣,又不知道為什么氣不起來。
如果說一個人的身體比嘴巴誠實,那么現在,她向自己妥協——她也有想向他靠近。
出神的這一秒,后背忽然被男人的胸膛抵住,
整個人都僵掉了。
“孟謹…”
“別動,讓我靠一下。”
如愿以償,他鼻尖嗅到了發絲的馨香,像長久以往,夢里的那樣。
——
夜空明凈,圓月高懸,瑩潤的月光黯淡了周遭密布的小星粒。
這個晚上,葉明宜又失眠了。
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孟謹禮最后的輕語就會在她耳畔響起。
——“再不走,我真的反悔了,晚安。”
在沙發上,他只是靠著她,
什么也沒有發生,什么也不再多說。
松開手時,他的動作是遲緩的,又重重握了她一下,和戀綜狼人殺那次,一模一樣。
現在她才想到,那是他在訴說自己的不情愿,保持著清明的理智和骨子里澎湃的情感在短短秒鐘里做著劇烈掙扎。
她離開套房再關上門的時候,孟謹禮沒有目送她,只是保持著坐在沙發上的姿勢,看著桌上涼透的藥。
就和他話一樣,怕多看一眼會后悔。
那混亂在一起的,酒香,冷香,藥香,還混著她身上的甜花香,亂七八糟的,依稀還縈繞在鼻尖。
睡不著。
葉明宜打開了床頭燈,戳開社媒軟件,再用小號點進了Ba13gf75Hh的主頁。
看著他的帖子,胸口仿佛鼓起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七彩泡泡。
一戳會發出“砰”的聲音。
注冊快滿兩年,微博有兩百多條,但公開能被人看見的,不到五十條。
最近參與的超話只有兩個:“葉明宜”,“春和謹明”。
也不知道孟謹禮那沒有被公開的一百五十多條微博,都是些什么,
總不會全是從他們CP超話那里轉發藏著的糖貼吧?
這么想著,第一次,葉明宜點進去了“春和謹明”超話。
比起上次瞟見的,這次超話的人數明顯變多了,再努把力,說不定能到五位數。
一戳進去,她就看見了精華貼。
你好,結婚:【要播了要播了要播了!明天中午十二點,我準備好了,預告和前面花絮盤出漿了家人們!!外面那些沒品的東西們,真的都沒發現,我們姐夫每一次破例,都有姐姐在場嗎?】
下面放了圖片,一張是她第一次領群光晚會獎上臺時,孟謹禮坐在臺下看她;第二張是開機合照;第三張是戀綜孟謹禮采訪的照片;第四張是他們一前一后一起退出節目的微博說明。
看著這個帖子,她也才意識到,明天還是《這一刻心動》第二季開播的日子。
最近日子都過得糊涂了,差點忘記前天還專門配合導演工作發了一條宣傳博。
順著向下看著,
這個超話里的帖子真真假假,像是一本他人幫忙撰寫的羅曼蒂克回憶錄。
她都不知道這些粉絲們都上哪里找的那么多照片,截圖也好,P圖也好,甚至連孟謹禮資助紅欣福利院的報道,和她在悅和時拍攝的公司海報,也被人拼湊到了一塊兒。
原來在他們有意抹掉和特別隱藏下,也能被其他人窺見這么多細節。
以前在節目上,她最擔心的就是被人扒出蛛絲馬跡,
可是真的被人發現后,心情反而沒那么復雜。
又瞅見了一條最新帖子。
葉葉有美孟:【根據節目預告,今天是飛機慶祝一下。老規矩,評論自取,不要點贊!】
評論區光禿禿的一個鏈接。
好奇驅動她點來了鏈接,在新頁面跳出來后,向下看了一分鐘后,
她迅速叉掉了頁面。
一抹緋色沿著后脖頸開始向上攀,以非常快的速度。
粉絲們還是太開放熱情了。
孟謹禮如果經常看這個超話,他會看見嗎?
思想不注意歪到了很恐怖的地方。
呼出了一口濁氣。
看著那些小字,
除了很難為情和害羞,貌似也
沒有討厭,惡心的情緒。
——“如果你不介意我年歲漸長,我也不介意,一直等下去。”
信息里的文字像有聲音,從腦中鉆了出來。
被未知的魔力驅使,她點開了對話框。
MY:【你明天上午九點有時間嗎?我有事和你說。】
發過去的下一秒。
L:【還沒有睡著?】
L:【明天下午五點后,現在乖乖睡覺。】
躺在床上愣了愣神,她特意找到了之前他發來的體檢單,引用了。
MY:【你也早點休息,注意身體。】
——
晨光熹微時,葉明宜終于有了睡意,甚至在南南敲門叫醒她前,她做了一場夢。
夢里,她回到了飛往巴黎的航班,在她鉆進狹窄的洗手間時,未來得及合上的門,被人用手抵住了。
男人高大的身形將她罩住,本就不大的空間,因為另一個人的到來變得非常擁擠,
她的后腰抵到了洗手池,有水珠浸濕了她的衣服,堅硬地東西硌得她非常難受。
飛機遇上氣流不斷顛簸,她站不穩,扶手也失去了作用,只能抓著眼前唯一能抓住的男人,
也能說,是男人把她托著,幫她固定好搖搖欲墜的身體。
“讓我想想,這次怎么罰好?”
耳垂伴著男音猛然刺痛。
……
葉明宜把會做這場夢的原因,歸結到了睡前瞧見的那篇同人文。
下午五點,她準時出現在了3002。
還好時間約在了下午,她能去錄制一個采訪平復一下心情。
敲門聲響的下一刻,門被拉開了。
門邊,戴著銀絲眼鏡的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雅黑西裝,衣服熨帖齊整,領帶也一絲不茍,看上去剛結束視察工作。
夢境干擾地重現在眼前,和現實重疊到一塊兒。
葉明宜別扭地垂下了眸子,
大腦卡了殼。
她承認昨晚信息發出去是昏了頭,和大晚上購物盲目買的行為沒有什么區別。
臨時,很想退縮。
“找我?”發現她許久沒有聲音,孟謹禮溫和問。
“我…”葉明宜深吸一口氣,重新撩起眼皮看向孟眼前的男人,笑眼盈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認真,“我有事和你說。”
她覺得,這件事還是早一點說清楚好。
被她正經的神情感染,孟謹禮斂起了眉眼的笑意,擰了擰眉,眸中多了幾分憂慮:“進來說。”
跟著走了幾步,葉明宜捏了捏裙子,趁著孟謹禮在背對她,一鼓作氣:“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孟謹禮腳步頓住了,轉過身:“嗯?”
“你到目前為止,還有沒有,瞞著我一些,做過的關于我的事,還有,有沒有騙過我什么事兒?”指甲掐進了手心,葉明宜深吸一口氣,毫無懼意地直直盯著孟謹禮的眼睛,“你現在告訴我,我不會計較。”
對著那雙閃爍著執拗的眼睛,孟謹禮愣了愣神,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她發現了他有裝醉和病的嫌疑,又發現他就是那個粉圈“金主妹妹”,覺得自己被他欺騙了,忍了一晚上的脾氣,現在來興師問罪?
可是,她為什么又說自己不會計較?
分析投資風險和商業形勢,他能迅速總結出一個答案,甚至是那些心懷鬼胎的合作商,諂媚的下屬,他也能很輕易的猜中他們的想法。
偏偏是對她沒有一點辦法。
十幾秒鐘,卻漫長到有一個世紀。
“這是,一道送命題嗎?”
第97章 Chapter97我們先試一試
孟謹禮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清冷低磁的嗓音透著幾分謹慎。
“這應該是兩個問題。”
被人提醒,葉明宜眸光怔了怔,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眼神執著不肯從男人面龐離開,手指卻將裙擺擰得更緊了:“你回答…就可以了。”
誰讓他…糾錯了?!!
目光靜靜落在女人那雙眼波顫動的秋瞳,片刻,又緩慢地沿著她清麗的面龐下滑,從有些泛紅的脖頸,再到和裙擺糾纏不清,攥成拳的手。
喉結小幅度地上下滑動。
孟謹禮坦然:“瞞著你的事有。”
“欺騙你的,沒有。”
臨近黃昏,霞光錦簇,暖橘色的日光透過窗照進冷色調的屋內,光線明明滅滅,沿著家具輪廓勾勒金邊。
眼神無聲撞到一塊兒,直勾勾的,是磁鐵正負兩極,被彼此深深吸引到一塊兒,仿佛是在玩誰先挪開眼神,誰先輸的游戲。
整顆心都高高的懸起,
一秒,兩秒,三秒,
呼吸和周身的氣流一同滯住。
半天都沒聽到下文,葉明宜微微瞪圓了眼睛,不太確定地眨了兩下眼睛:“嗯?”
鼻音發軟,困惑中夾雜著幾縷不滿的嗔意。
像被小羽毛隔著虛無撓了一下心尖,孟謹禮眉峰緩緩舒展,眸中閃過了一絲無奈:“我在想,從哪里開始說。”
“這個問題有些為難,很多事情,順手,就做了。”
他靜靜望著她,眼神認真且理所當然。
那一瞬間,日暮恰至窗前,一縷殘光破開了暖昏色的四周,朦朦朧朧照進了他們之間,那幾步的距離,影子被拉得頎長。
葉明宜咬了咬唇,知道孟謹禮是認真在問,胸口卻仍像是憋了團郁氣,白嫩的臉頰鼓起偏圓的弧度,聲音也悶了不少:“你就說,瞞著我的哪些事,如果以后被我發現,我會很生氣的。”
頓了幾秒,她又補充:“在醫院你來看我,提了以后不再見之后。”
她的本意不是想翻從前感情里的舊賬,真的往前推:
被他暗中推掉的好劇本,不知道他第幾次的相親,被迫斷掉的異性好友聯系,手機里莫名其妙被刪掉的聯系方式……
他做過讓她生氣的事,都要裝滿一籮筐了。
被那雙烏亮的眼睛盈盈望著,孟謹禮唇角向上勾了勾,垂眼低聲笑:“讓你很生氣的?”
“這么霸道?補救的機會,也不愿意給我。”
細長的眼睫輕輕抖動,葉明宜挪開眼神沒有吭聲,一副真鐵面無情的模樣。
腳下的影子動了,
相隔的距離極速縮進,男人深邃的輪廓在光影里明明滅滅
忽然,手腕被人牽住了,
溫熱的掌心貼合著細膩的肌膚,帶著寸寸攀升的熱度。
“坐下來聊吧?”
低沉充滿磁性的男音擦過耳畔,不等她回應,葉明宜已經被人帶著走向了沙發。
白色的墻面上,相牽在一起的手將一前一后的兩個身影相連。
再路過中島臺,原先擺著的酒杯和空瓶早被收拾了干凈。
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個不著調的小插曲,只是再看向沙發,葉明宜總能想到關門前的最后一瞥——
孟謹禮一個人坐在那兒,哪怕被暖色調的明光籠罩著,周身氣質也落寞冷清,像幅寫意的潑墨畫,四處有留白。
“我再去跟你倒杯水。”
從回憶抽離,葉明宜匆匆捏住了作勢離開的男人的袖口,有些微詞的抬起眼睫:“你不要打岔!”
他以為她沒看出來嗎?
這就是心理戰,他要是在談判桌,無疑是個很會帶節奏的大師。
再被他多拖一會兒,她的脾氣也好,底氣也好,都要被放得一干二凈了。
捏在襯衫袖口邊緣處的指甲涂了一層淡粉色的指甲油,上面的小蝴蝶亮片在自然光下翩翩而舞,帶著和它主人一樣若有若無的嬌意。
沉吟了一秒,孟謹禮妥協得很快。
“有兩件事。”
“都和已經返回美國的蘇女士有關。”
他坐到她旁邊,眉心擰深了幾分,眼神也滿是關切:“如果你現在想喝水,我去幫你倒?”
聽見“蘇女士”三個字的時候,葉明宜下意識抿緊了唇,有幾分抵觸,
在會過他這句話,是在委婉詢問自己是否繼續聽的意思后,她搖頭:“不用了,你說吧。”
四下皆靜,連溫度也降了幾分,那縷
殘光早被云層遮掩,窗外日近西山。
盯著她良久,孟謹禮眸光動了動,打破了僵硬著的沉默:“第一件事,蘇女士的綜藝是我安排停播的。”
“我比你更早知道她兒子吸食違禁品的事,本意是想降低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是我決策有誤,沒有考慮充分。”
葉明宜撩起眼睫默了一瞬,沒說話。
孟謹禮嘆了聲氣,猶豫了幾秒后皆著道:“第二件事,我私下找人再調查了蘇女士在美國的事,她并沒有她所說的肝癌晚期,但確實患有肝類疾病。”
“我收到消息的那天,恰好是蘇欣找記者在嘉瀾圍堵你的那天。”
聲音淡淡的散在了空氣里。
手又捏緊了腿上的裙子,葉明宜重新垂落了眸光,一動不動盯著昨晚放過藥杯的茶幾。
現在,她是該計較蘇欣的欺騙,計較孟謹禮知道這件事卻讓她這個做女兒的一直蒙在鼓里,計較自己在他自以為是的保護下,受到了冤枉和無端的猜忌。
可是都沒想,
她心情平靜得有些過分。
這些事,她很難猜不到,
綜藝她沒有做,總不會真的莫名其妙停,能有權力做到這件事,且有閑心管這件事的人,很難再想到別人。
而蘇欣在國內的很多表現,也確實不像真的病入膏肓的病人,她只是不愿意用最壞的想法去揣測她。
他只是輔助證明了她的猜測。
“即使現在你想計較,對此感到生氣和不開心,我都接受。”
“第一件事,是我站在自以為是的保護角度,越過你做的決定。”孟謹禮唇角牽起了一個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鏡片后的眉眼微微舒展,“以后,我會控制,以你的想法為先。”
“第二件事,在樓梯間那天我本來想和你說,只是…”
對上他又攏起的眉心,葉明宜眸光輕閃,打斷了他的話:“就只有這兩件是嗎?”
清淡的嗓音讓人分辨不出情緒,孟謹禮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頷首:“嗯。”
他居然會生有緊張的情緒,這樣的自己,實在是太陌生了。
“好。”
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定,葉明宜掀起了眼皮,直勾勾對上了孟謹禮的眼睛,眸光清亮。
撞進她的眼底,孟謹禮怔忪:“好?”
“孟謹禮,我再,最后問你一個問題。”
沒有解釋自己的話,也沒有再說自己對這些事的想法,葉明宜緊了緊拳,將藏在心底很久,與剛才話題完全無關的問題,一鼓作氣問了出來:“如果那一年,在你房間門口出現的,是另一個漂亮年輕的女人,你是不是也會把她帶進去?”
葉明宜問完話后,心仿佛又騰在了空中,跳動的頻率也明顯變得很快,
指甲不安分地掐進了手心,呼吸卻因為太想聽見答案,而放緩了。
錯覺到,夕陽落幕,夜幕降臨,所以她背對著的天空變得更加暗。
時間流速變得有形,在她眼里被無限被放大,坐在這里,又像回到了從前,無助的在地上向他祈求。
孟謹禮的眼神變得從容溫寧,他望著她,溫柔又有耐心地反問:“明宜,那天打開門的,無論是誰,你都會和他進去,發生后面的一切嗎?”
他一針見血揪住了一個她從未想過的問題。
無論是誰,她都會求救嗎嗎?
“這一秒,你是不是想到了很多種情況?這件事,它發生在了過去,現在就只存在了一種可能。”
這個世界上,年輕漂亮的女人有很多,就像可能性有成千上萬種,
那晚,甚至他少喝了一杯酒,晚出門了一分鐘,差了一絲耐心,忘了一刻偽裝,結果都可能有不一樣。
但是…
“明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我遇見的只會是你,帶進房間的,也只有你。”
心里一直裹成團的結,在這一刻好像被人抽解開了。
她背對著夕陽,卻在孟謹禮的眼底,恍然看見了霞光萬丈的身后。
只有一種可能,
沒有更好的遇見,也不會有更壞的相遇,
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是他,回答她問題的也是他。
“還有問題想問嗎?”
在孟謹禮的注視下,葉明宜閃躲過眼神,紅唇抿成了一條線。
看上去,他好像不知道她問這些問題的目的,在她這么稀里糊涂的一堆問下,如果她是旁觀者,也快要了不知所以然了。
如果是別人,孟謹禮應該不會這個樣子吧?有用不完的耐心,與真心相連接的坦誠。
哪怕沒演過偶像劇,她也看過愛情片,
比起像套路化的回答“不會”,她更喜歡他的回答。
因為足夠真實。
“有…”
葉明宜半垂著腦袋,孟謹禮只能看見她那如同蝴蝶翅膀一般,撲閃撲閃的羽睫,一片小陰影罩在眼瞼處,眼尾的淚痣楚楚。
聲線又軟又虛,他只當她是在想問題。
“我…你的那份協議,我暫時不打算簽字,但是我…想了想,按照這個趨勢,如果我最終是要答應你的,那么,為什么要多耗費一段時間。”
“我們,就像產品有試用期,我們先試一試,如果可以,我再把協議簽了,你覺得怎么樣?”
起初有些底氣不足的結巴,葉明宜越說語速越快,表情也不自覺變得更加正經嚴肅。
她看著孟謹禮,說的仿佛不是風花雪月的事情,而是在向老板分析,根據市場分析后,她想出的一個產品銷售規劃。
她問的不是送命題,是簡單的送分題。
是給自己大晚上的沖動,設的最后一道保護屏障。
她只是在某一瞬間想到了家人,想到了病床上的關媽媽,想到了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復回避,而被錯過了和他們的好多年。
事實上,人生也只有這么長。
她的話音落了,四下安靜得可怕,短短十幾秒,卻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
終于,她聽見孟謹禮開口了,仿佛是刻意縱容著同她道:“是兩個月轉正嗎?悅和的員工,一般試用期限是兩個月。”
葉明宜遲疑地咬唇:“你如果做的好就提前,不好你就…”
“試用期里,關于我的試用范圍,你有想法嗎?”
都是成年人,幾乎是瞬間,葉明宜聽懂了孟謹禮正經神色下的不正經。
她沒想過這個范圍的問題,只是覺得真的不合適就分開,真的合適她就簽下協議,對彼此負責一點。
試用期也有她想要建立親密關系,又一時改不掉畏懼親密關系的心理,想為自己找到一個舒適區的原因。
那當然試用階段,參考正常戀愛流程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可是,她要是真這么說,
好像她很迫不及待要跟他做什么一樣……
第98章 Chapter98其它功能,什么時……
葉明宜輕飄飄向男人瞥去一眼,又沒好氣地挪開視線,眼波含嗔:“沒有。”
“在市場經濟學中,我們會鼓勵產品越早進入市場越好…”
葉明宜上身挺得筆直,快繃成了一條線。
沙發深陷處,筋骨分明的手慢慢向她逼近,從她身后壓過。
溫熱的呼吸似有似無撩過發頂,被夕陽投射著的兩個影子靠得越來越近。
“這不僅有利于搶占先機,也有利于及時發現潛在風險和機能問題。”
男人的聲音壓得很輕,微微發啞,念著不知道從哪里翻找出的歪理。
“體驗…”
唇瓣堪堪擦過了發絲,快要貼到了耳廓,灼熱的呼吸燒麻了整片后脖頸。
孟謹禮半斂著眉眼,用鼻尖輕嗅著浮在燥熱輕風中,淡淡的甜果香,
凸起的喉結隨著意動而上下滑動,胳膊若有若無擦過了雪紡紗。
“是重要的一環。”
衣料仿佛沾染了另一個人的溫度,摩挲過腰間的軟肉,帶來酥酥麻麻的戰栗。
他停下來了,將她無聲圈進了一個咫尺的曖昧距離里。
余光若能看見銀絲鏡框反射的光澤,葉明宜抖了抖眼睫,手緊張地向旁邊挪,又不小心壓到了男人剛放到她身側的手。
手指和手指交錯,掌心貼合著手背,錯覺到連青筋虬起的跳動都是清晰的。
久違的,心照不宣的親密,呼吸輕輕,四周的溫度急速攀升,快讓腦子變得一團漿糊。
情緒轉變得太快了,快到心跳也跟著要跳出了胸口。
那一絲微不足道的矜持,和“居然真的自己提出同意復合”的小別扭,讓葉明宜想要逃避,隨時都會在下一秒發生一些什么的現在。
她干干地開口,佯裝不經意道:“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比成產品吧?”
“要體驗,接吻嗎?”
兩
句話,一前一后,
孟謹禮完全沒有收到影響,他側過了身,溫柔地勾住了葉明宜的下頜。
一點一點,
帶著她轉向自己。
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晶潤的蜜色唇上。
微啟著的唇瓣,圓潤飽滿的唇珠,仿佛都是一種邀請的信號。
侵略性的目光恍如野火燎原,那句有幾分壞氣氛的話,根本澆滅不了意動情生。
不介意,當這是她笨拙的調情。
“我們也不是…”
“三。”
充滿著磁性與蠱惑的聲線,讓葉明宜愣了一秒。
“二。”
四目短暫交接,在男人沉如潑墨的瞳色下,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一…”
倒計時結束的下一秒,她的下頜被人抬起,那只手貪婪地撫住了她半邊面頰,
炙熱的吻迎了上來。
渾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被調動了,她的注意力和呼吸都一起被男人掠奪走了,
孟謹禮強勢地撬開了她的唇/舌,鏡片后的那雙眼睛,卻沒有閉上。
就是要親眼看見,
被他擾亂的一切,被他冒犯的一切,也只屬于他的一切。
電流從脊椎骨那處萌生,在身體里四處亂竄,
葉明宜的大腦完全宕機,如同初次接吻的人一樣,青澀得不知道怎么回應,只會無限包容,無限承受。
撐著的手險些支撐不住有些發軟的身體。
夕陽下的影子融在一起,糾纏不清,像平靜下的另一種瘋狂,
細微的水聲,在靜謐的四下色/情的過分。
喘息的間隔,銀絲被曖昧勾出,
從喉間溢出了一聲磁磁的低笑。
孟謹禮垂眸望著比剛才更艷更潤的唇瓣,用鼻尖親昵碰了碰她的鼻尖,眸色變得更加幽深。
指腹摩挲過了她的臉龐,輕柔的動作和剛才霸道的吻渾然不同。
“剛才,你真的嚇到我了。”
那么嚴肅的表情,他差點以為,自己又在她眼中,變得十惡不赦。
“但是很可愛。”
第一次聽說還有“試用期”,
原來,她進門那副糾結的模樣,是在想這件事。
話落,孟謹禮眷戀地松了手,慢條斯理地摘掉了有些礙事的眼鏡。
第二次的吻還沒落下,一直懵懵的人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等…等一下,我話還沒有說完。”葉明宜氣息仍不太勻,臉頰泛著清透的粉色。
孟謹禮挑眉。
“我工作性質你也知道,試用期以低調為主,你…要是我們被人發現,你就…被回收淘汰了。”葉明宜抿了抿唇。
大概當年的自己也沒有料到,這句砸給她讓她清醒的話,又被送了回去。
“暫時的,我家人工作室那邊,也需要一點時間,我們的關系,暫時保密,你能理解嗎?”
她松開了手,慢吞吞抬起醞著水霧的眸子,毫無阻隔地對上那雙狹長深邃的瑞鳳眼,連呼吸都慢了幾分。
窗外的天正在暗下,墨藍色鋪陳在空中,侵蝕了適才渲染大片的晚霞。
潮熱的氣氛似乎慢慢退卻。
葉明宜想,孟謹禮這么驕傲的一個人,如果不同意,
那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能好不容易要邁出的這一步,就……
“好。”
孟謹禮答應了,同一時間,那只放在她身側的手,箍住了她的腰。
“索要補償,不過分吧?”
葉明宜眸光顫動,下意識舔了舔唇瓣,
舌尖露出的那一剎那,唇又被人重重吻住了。
這次都閉上了眼睛。
吻比剛才更兇,更急,更狠,
孟謹禮手上的動作卻是溫柔的,
一只手的指尖撩過了細膩的發絲,捧住了她飽滿的后腦勺,另一只手按在她腰上,引導地將她帶向自己。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親密中不斷縮小,身體幾乎要貼到了一塊兒。
最后的夕陽光,殆盡在唇齒間的起承轉合。
空氣變得粘膩膩。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
久到大腦暈暈乎乎的缺氧,在火熱中包裹著的身體也忍不住在顫抖。
好像一點也不夠。
她像在湖水里卻要溺死的魚,而他像在干漠里初逢甘霖的旅人。
不斷索取和被索取。
吻漸漸偏離了,和理智一起出走。
在經年累月的調/教中,他們的身體本來就有極高的契合度,
手早就攀上了身側男人的肩頸,葉明宜微微仰頭平復呼吸的空隙,灼熱的唇已流連到脖頸的曲線。
纖細,羸弱,仿佛一折就斷。
白皙的,能感受到薄薄皮下,蓬勃的動脈血。
牙尖輕磨的刺痛和手機震動的聲音一同來。
失序混亂的一切,開始重新回到自己的軌道。
匆匆把人推開,
葉明宜手忙腳亂地撿起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掉到地上去的手機。
——“南南”。
看見聯系人,神智又清醒了一大半,她迅速撤回身體,做著深呼吸。
沾在睫毛上的水珠朦朦朧朧了眼前可視的一切。
“我…要和南南一起吃晚飯,她應該是過來了。”有些心虛,葉明宜盯著手機,凈量忽視身旁男人欲/求不滿的眼神。
南南有她的門卡,
她要怎么解釋自己不在房間,然后……
“補償是,八月二十六,留出兩天陪我過生日。”孟謹禮啞著嗓音對著她道。
嗯?
“剛才不是…”葉明宜話還沒說完,又怕這邊手機鈴聲到時間斷掉。
補償兩個字沒有說完,她接通了電話。
“姐?你不在房間嗎?”
“我…”
話還沒說完,有幾分粗糲的指腹蹭過了她的唇瓣,
孟謹禮的面容在眼前放大,他半斂神色,不緊不慢地像是在擦拭,那早花掉的唇妝。
癢癢的,小電流又開始作亂。
“我在,二十四樓健身房,太悶了,你等我一會兒,馬上來。”
一鼓作氣說完話,男人卻沒停下作亂的手。
孟謹禮應該沒有太使勁,唇瓣這微微刺痛的感覺,怕是有些腫了。
生怕被南南聽出什么不對勁,葉明宜快速掛斷了電話。
一把捏住孟謹禮的手。
有些埋怨,又有一些委屈地瞪著他。
偏圓的眼睛像藏著一汪清泉,輕靈地望來,如同撒嬌一般。
孟謹禮氣定神閑盯著她,用氣聲懶懶問:“撒謊?”
含著笑意的聲線,如同訴說著她的不乖。
“那也是因為…”
你這個冷心冷肺的扒皮前男友形象,深入人心。
葉明宜再度失聲了,她眼睛不小心瞟到了一個不該瞟向的地方。
有些明顯,
是猙獰的兇獸想要昂揚擺脫束縛。
一點也不想負責,對現在事情危險程度,她有很清楚的認知。
聊天草草結束。
迅速從沙發上彈起來。
葉明宜:“我得走了,答應了南南的。”
她溜得很快,
這次,怕是她從這間套房離開離得最慌亂的一次。
——
“…后天進組了,飲食要清淡,我帶的是干貝瘦肉蝦仁粥,蔬菜沙拉也能吃…”
手機的信息很新,是她出門后沒多久后孟謹禮發的。
L:【這期間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或者認為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
L:【我也會尊重你,暫時不想被人發現我們關系的決定。】
瀏覽完消息后,葉明宜沒有第一時間回,目光仍舊落在南南身上。
“當然我還買了南瓜泥,沒有很多糖,特別健康…”
看著南南從袋子里拿出飯菜,聽著她說話,她有些晃神。
在南南升成了執行經紀人后,葉明宜怕她精力有限,是有想再招助理的,只是南南對此不太樂意,
她后來招了一個小姑娘,一般是在南南忙不過來的時候替她,其他時候,她們的相處還是和以前一樣。
這一路,都是南南陪著她走來的,同甘共苦,是工作搭檔,也是親密的朋友。
和孟謹禮之前的事兒瞞著她,她已經很愧疚了,現在她和孟謹禮關系又往前了一格,仍舊瞞著,她……”
姐,你這個眼神,我有些沒看懂。“南南困惑地望向葉明宜,手拿出了兩雙筷子,“好像做了虧心事一樣。”
“南南…”葉明宜欲言又止。
在電梯里,她特意確認過她的儀容儀表,幸好是披著頭發,發型也沒怎么亂,動作也不太過分,衣服還湊合看。
臉頰的熱氣降了不少,除了唇有些腫,其他問題都不嚴重,南南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怎么了?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沈思瑜不是蘇城那個做房地產的沈家的大小姐嗎?”南南擰了擰眉,“為什么他們要找我們做他們新樓盤的代言人?”
“是不是很像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停頓了片刻,她手上動作也遲緩了,“這不會是新的陽謀吧?”
“但是,還是看你的決定,我和婧婧姐是認為拒絕比較好的。”
沈家?
葉明宜也蹙起了眉。
小時候她對沈家有零星的印象,她剛進娛樂圈,沈思瑜針對她,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前段時間蘇欣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他們也在事情中隱身,
等到現在,他們主動來找她,說沒有算計她是不會信的。
葉明宜不假思索:“推掉吧。”
不管怎樣,她不想和這些人,這些事再有關聯,也希望屬于五歲前蘇寄霜身份的一切,都停留在那里。
“好嘞!心動第二季節目組也有聯系我們,問可不可以參加觀影的彈幕互…”
手機又震動了兩下。
L:【其它功能,你準備什么時候試用呢?(,,>-<,,)】
葉明宜:“……”
誰教他在討論成人話題的時候,用這么可愛的表情包的?
也是他妹夫嗎?
面頰發燙,她仍舊保持著正經回應南南:“嗯,可以。”
“嗯?”南南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她狐疑地盯了盯葉明宜。
也是和葉明宜一起呆過很久了,她一聽她這個聲音,就覺得有些不對,和課堂上,明明走神,卻努力點頭回答連老師問題都沒聽清的學生,一模一樣。
這一刻,她的眼神敏銳發現了端倪。
“姐,你的唇,好像腫了。”
她的聲音和那邊孟謹禮又一起發來的新消息重疊在了一起。
孟謹禮這次發了什么,她有些顧不上了。
頭腦風暴,在想如何回答好。
“這…總不會是又吃了伯父伯母的辣蘿卜,所以被辣了?”
當年房車里,她找的蹩腳理由還歷歷在目,后知后覺,南南終于發現了一些不對勁:“還有你這些天,突然開始餐餐拍照打卡,要帶回去的玫瑰花,現在明顯害羞粉了的耳朵……”
“你…你…戀愛沒報備?”
第99章 Chapter99體驗還滿意嗎?……
頓了兩秒,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她發現了一個比談戀愛沒報備更恐怖的問題:“你,在和誰談戀愛。”
那一瞬間,她從葉明宜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里,看見了一劃而過的局促。
兩眼一抹黑,她想到了一個名字,一時也只能想到那個名字,
越想越有道理,其他人,她怎么可能一點風聲也聽不見?!!
如果是其他人,她姐也絕對不會心虛成現在這樣!!!
“如果是那男的,我會尖叫一聲,然后暈倒在地上。”胸口堵著悶氣,南南覺得自己在這一刻和“毒唯”們共情了。
看著南南一臉真摯地盯著自己,手幼稚地指著地面,委屈巴巴地瞪她,
葉明宜有些想勾起嘴角,又不太敢真的笑出聲,閃著目光輕咳了聲:“嗯…”
她想到了在微博上看過的,大家對孟謹禮上戀綜的評價:
【看了看屏幕里的Alston,我立馬踹了我那選秀第一的新歡。】
【葉姐,如果你看這位前老板不爽,我愿意免費替你幾天!】
【幸好節目沒邀請我,不然,1章 上節目,第二章恭迎總裁夫人!】
【都說鼻子挺的xx里大,說到大,孟總你…】
……
評價各種給樣,幻想也各種各樣,
但肯定沒人料到,真的成了男朋友的孟謹禮,居然成了一個對朋友很難拿出手的存在。
“啊!”南南真的尖叫了一聲,卻沒有暈倒在地上,而是三兩下坐到了葉明宜身邊,抱住了她的胳膊。
“姐,你快說,你這次是準備玩弄他的感情,糟蹋他的金錢,白嫖他整個人,把他拿捏。”
“不是有協議嗎?簽了!讓他凈身出戶!”
胳膊被人抱住,葉明宜愣了幾秒,知道眼前是誰時,那些不太習慣現實肢體親密觸碰的感覺很快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因為這份親昵,而不斷發軟的心。
“上哪學的。”她含著笑望著南南,眸光堅定又溫和,“我也不想瞞著你,這次,恰好這些都沒有。”
“這段時間發生很多事,如果我一個人,我想我也能處理好,調整好,但我還是很感謝他能在我身邊。”
“我想和他在一起,也只是因為,他是孟謹禮。”
她想的是他這個人,沒有他的權,他的錢,他的勢。
簡簡單單,
像蘇寄霜寫感謝信,不為了刻意賣慘要更多金錢的支助,也不想刷臉熟謀工作機會,只是單純想要靠近這個人。
“協議,我現在沒打算簽,如果我和他還是不合適,就利落點分開。”
孟謹禮坦誠的倆兩件事,她沒想計較,
那一聲“好”,卻是真真實實記下了他的話。
從錄像帶拿到手中,和看見那份劇本篩選的時候,從他每次忍不住靠近,要特意克制放下手的時候……
她感受到了,他為了她有慢慢改變,既然他是認真的態度,她就會報以相同的認真來對待他們的感情。
“晚點我會去和婧婧姐報備這件事。不過,我沒打算耽誤工作,也不打算公開。”
“那他…同意?”南南撇了撇嘴角,她已經感受到了葉明宜這些話是沒有開玩笑的真心話。
她開始細數孟謹禮種種“罪狀”,壞心眼地想喚起葉明宜心里,關于這男人的負面的形象。
“要再干涉你的劇本,工作,限制你人身自由,臨時換掉你的工作…”
輕笑了一聲,葉明宜模擬著南南剛才義憤填膺的口吻:“我就像你說的,去玩弄他的感情,糟蹋他的金錢,白嫖他整個人,把他拿捏在手中,好不好?”
南南沒吭聲。
“我也不想瞞著你,你說的三餐,花,都是孟謹禮送的,我剛才也是從他的套房出來…”葉明宜不太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和他確定關系,是兩個小時前的事,你也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南南松開了葉明宜的胳膊,瞥了她一眼:“我大學室友,和她前男友分分合合,每次復合都不敢和我們說,他倆已經結婚了…我也能理解,你之前瞞著的行為。”
“不爽是不爽…我更希望你幸福快樂,不過!我決定和你絕交三分鐘。”
只是三分鐘沒到,南南破功了。
因為她又聽見了一個炸裂消息——葉明宜主動再報備,金主妹妹是孟謹禮?!!!
——
恢復正常工作量后,葉明宜的行程被排得非常滿,綜藝飛行嘉賓和新戲進組幾乎是無縫銜接,
在向楚文婧報備了“戀愛”這件事后,
她也有意要去證明,自己不是會為了戀愛而擱置事業的人,擠出來的空閑時間,特意請來了臺詞老師指導上課,一晃眼,大半個月結束了。
初夏,天空灰蒙蒙的,剛結束一場外景的拍攝,攝制組重新布光架燈的時間里,落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急雨。
拍攝中止,片場有些亂,攝影師們急著保護設備,道具也倉惶被場務回收,助理們忙著幫演員們撐傘,導演拿著劇本保護著機器……
葉明宜一邊提著戲服裙擺,一邊往房車里鉆,即使動作快,發套和戲服仍舊是被淋濕了。
“吹風機放在床頭柜了。”
小助理收傘的功夫,她提提群擺,抖了抖上面的小水珠,淡紫色的紗衣被深深淺淺浸濕,紋錦的翹頭鞋也被打濕,鞋底還粘著一些泥。
“先換拖鞋吧,外衣脫了后,還是把襯衣披上好一點,吹風機我放在床頭柜子了。”南南從車里走來,一邊胳膊上搭著襯衫外套,一邊貼心地握住了葉明宜的胳膊,方便她換鞋。
“這次怎么放床頭柜了?”戲服不太方便,鞋襪沒那么好脫,葉明宜不得不在手上費了點勁。
“因為方便。”南南接著話,語氣幽幽。
“嗯?”
穿上拖鞋后,葉明宜順手脫掉了外衣,只穿著里面是的黑色刺繡無袖內搭。
纖薄的肩頸透著瑩潤的光澤,精致的鎖骨線條優越。
“我先去吹頭發,這發套還挺麻煩的。”說著,她接過南南手中的襯衫,向著小房間走去,也沒注意南南欲言又止的神情。
看見隔斷門緊關著,她還有幾分奇怪,不過也沒想太多。
身后的小助理正準備跟著她一起進去幫忙,卻被南南有幾分哀怨地攔下了。
背著身子,葉明宜不知道這些小動作,隨手拉開了隔斷。
在看清床邊小沙發上坐著的人時,她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
里面沒有開燈,自然光線從一小扇被雨珠打濕的玻璃窗內照進,恰好落在了正閉目小憩中的男人身上。
雨滴滑落的剎那,恰好男人掀起了眼皮,墨色的眸子幽深清冷,卻在望見她后柔軟了神情。
小助理也在此刻不小心看清了房間內景,微微張了張嘴。
想著某人非常不客氣地來,南南忍下了想翻白眼的沖動,計劃著晚些時候如何告狀,順手拉著小助理坐到了臨近駕駛座的小沙發。
“你怎么來了?”
葉明宜當機立斷拉上了隔斷門。
三兩步走上前,套上了襯衫,也不管吹風機了,輕蹙著眉睨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興師問罪:“這是片場,我們說好了…”
“我想知道,我的女朋友,是不是忘記自己還有男朋友了。”
孟謹禮說話的間隙里,已經牽住了葉明宜的手腕,
下一瞬,拉著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什么…”葉明宜聲音小了幾分。
“一直沒有機會再接再勵,我會認為,是自己沒讓你滿意。”
微沉的嗓音撩過耳畔,呼吸燙得人胳膊快起了疙瘩。
葉明宜承認,自己這段時間是有一點忙,上一次和孟謹禮的見面,還是提出“試用期”的那一天。
哄完南南后,她才看他發的短信:【對接吻體驗還滿意嗎?】
她最后回了四個字:【再接再勵。】
……
“二十天了。”孟謹禮懶懶應著聲,摁開了吹風機,順手勾起了葉明宜的長發套,幫忙吹著淋濕的發尾。
“視頻通話兩次,我主動的,信息一共只有104條,甚至包括了三餐打卡。”
假發套雖然保養得很好,但是觸感仍舊不如她本身的發絲細膩,柔順。
頭上珠釵琳瑯,步搖也被風吹得“鈴鐺”作響,
吹風機“嗡嗡”聲蓋住了孟謹禮的聲音,卻遮掩不住他話里話外幽幽的不滿。
他們現在這個頻率,比以前發信息頻率高多了,甚至從前最久四個月沒有見面,他也挺好的。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她只是意外孟謹禮變得這么…黏人了。
也有可能,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不過是把暗處的關注,轉到了明面上,把懶得宣之于口的話語,隨性袒露了。
“我現在處在的階段,戀愛太敏感了,我要是懈怠,婧婧姐,工作室的人都怎么想我?”葉明宜氣勢弱了幾秒后,立馬又直勾勾盯著孟謹禮,伸手沒好氣地戳了他一下,“你呢,一聲不吭來,也不和我說一聲,被拍到了怎么辦?被看到了怎么辦?”
“你是不是…不記得我說的話了?”
“我打了電話,三通。”孟謹禮手上動作著,眼睛卻盯著她,眉梢輕挑。
三如同一個奇怪的符號,
三次拒絕機會,三聲接吻的倒計時,和兩次,三通未接的電話。
第100章 Chapter100“今晚,方便我……
剛還直棱棱戳人的手指,心虛地往回彎了彎,寇丹染的指甲悄悄劃拉著男士襯衫扣子。
“我拍戲,手機不在身上。”
葉明宜略心虛地放下了眼睫,扇形小陰翳落在眼瞼處,霞色細閃在眼尾勾勒出上翹的弧度,淚痣一點看上去有幾分委屈。
最后一滴小水珠被吹落,發絲紛揚,吹風機停止了工作。
室內一瞬由鬧轉靜,只能聽見雨敲玻璃的“啪嗒”聲。
孟謹禮隨手把吹風機擱到了一旁,行云流水地握住了身前不太安分,隱含嬌意的纖纖手指。
她可能自己也沒發現,這個小動作已經刻進了她的潛意識,
在關系的最初,她總是坐在他腿上,用這種佯裝調情熟練的小動作,來可愛地掩飾自己對親昵的扭捏和無措。
她以為,他沒看出來。
手指被人摩挲地發癢,緩了幾秒,葉明宜意識到了什么,抬起上目線:“你不對,我有電話,她們會接的。”
唇邊笑意深了幾分,孟謹禮微微抬起下頜,迎上了她的目光,啞著聲:“不想和別人說話。”
呼吸纏繞到了一塊兒,鼻尖所隔厘米,外面的雨仿佛淋到了室內,帶著夏季的悶熱,潮濕了周遭浮動的氣流。
喉結上下滑動,他的眼神順著停留在了鎖骨,接著是恰好掩住胸口小朱砂痣的齊胸襦裙金絲邊……
“那也是你的…”
葉明宜后面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炙熱的吻連著呼吸一塊兒堵在了喉中。
原本攬著她腰間的手已經扣住了她的后腦勺,手指勾纏住了剛剛吹干的長發。
流蘇輕輕晃動,叮鈴聲搖響了心猿意馬。
不是未知事的小姑娘,在靠近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會發生什么了,
但是,她近來忙得好像是有一些過分了。
清雅的冷香勾纏到葉明宜的鼻尖,想著她伸手摟住了孟謹禮的脖子,讓自己能和他貼合得更近一點。
飽滿的唇珠被人用牙齒曖昧廝磨,牙尖碾過,刺刺的,也麻麻的。
他今天沒有上次那么兇。
興許是想要的“獵物”已經被送在了眼前,他更偏好慢慢的“享用”。
“草莓?”
唇瓣交錯,微啞的嗓音壓抑著翻騰的欲望,猶如另一種蠱惑。
化妝師為葉明宜涂的唇釉是草莓味的,厚厚一層,清透鮮艷得像罌粟花瓣。
偶然嘗到了點,她不太喜歡這個味道,總覺得這股甜味是化學劑。
“有毒…”
“很甜。”
前言不搭后語的一句交談,孟謹禮又把掌心向下壓了壓,再度吻了過來,將所有不可告人的渴求,都融化在了唇齒間。
另一只手在不知不覺的親密里扣住了葉明宜的腰,隔著一層襯衫和襦裙,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身上。
大腦缺氧,身體也開始發軟,被掠奪,被勾纏,葉明宜覺得自己舌根快要失去知覺,鼻梁偶爾會壓過微涼的銀絲鏡框,兩相對比,她才恍然自己的體溫有多么高。
雨滴飄飄打在房車那一小扇玻璃窗上,奏起了輕揚的樂章。
襯衫邊緣被撩開,旖旎的氛圍里,亂掉了不止是氣息,還有心跳。
能嘗見的不止是唇齒見的草莓味,圓潤的肩頭裸露在了空氣中,白瑩瑩的,像嶄新的畫布,仿佛要勾人打上糜麗的標記。
她身上的馨香,每一個細微的反應,連同暖暖的體溫,都送到了他的手心下。
吻沿著脖頸漂亮的曲線,落在了肩膀處,葉明宜被燙得一激靈,微微顫著睜開了眼睛,生理淚水濡濕了眼尾,腦袋終于醒了些神。
手捏成拳抵在孟謹禮胸口,她小幅度掙扎:“不能…留印子。”
現在是下雨才臨時中止拍攝,一會兒還要拍,他以前一些痕跡 ,遮瑕也得費好大力氣遮掩。
軟綿綿的力氣,砸在身上,更像是在欲擒故縱的撒嬌。
手上動作緊了緊,孟謹禮收住了在試探邊緣的牙尖,落下了一枚輕輕的啄吻。
“上次提的試用,考慮得怎么樣了?”
他發來的那幾條信息里,她唯獨是有一條沒有正面回答過。
指尖在發絲間游走,扯著被盤好的小辮,流蘇步搖也隨之輕晃。
男人溫柔的嗓音低低的:“身上,真的都干了?”
小雨淅淅瀝瀝,腦袋嗡的一聲,葉明宜眸光瀲滟,臉頰也透著淡淡的粉,滿目羞窘。
她覺得這句話,肯定不是單純想的那個意思。
“你每次見到我,只想這種事嗎?”她悶聲聲音,惱羞成怒地瞪了孟謹禮一眼。
孟謹禮對上她的眼睛,低笑一聲,不急不緩地用掌心包住了她的拳頭。
他的衣服有些皺,也不確定襯衫最上的那一顆紐扣,是不是在剛才親密中,被掙開了,一小截鎖骨若隱若現。
在他的不語里,葉明宜覺著自己有些小矯情,特別是發現二十六歲的自己,居然在和十六歲的小孩一樣計較純愛,有些難為情,瞬間興致缺缺。
“我想的很多。”孟謹禮輕聲嘆氣,幫她理了理滑落的襯衫外套,“沒有見面,每天想的是,你營養師配的餐太糟糕了,怎么樣才能控制自己不飛去見你,你為什么,還不給我發消息。”
頓了幾秒后,他微抬下頜,勾了勾唇角:“如果你在問今天,我在想,怎能合理對你解釋我來探班的動機,你有沒有被雨淋到,考慮以什么身份光明正大進片場,還在想,你這么忙,答應我的生日,會不會被爽約。”
這是能說出口的,
不能說的也有很多,
他會想,她看見他,羞惱又擔憂的神情,應該會很可愛;會想,看見他穿這一身,怕微博那些沒分寸的粉絲,又少不了“老婆老婆”叫;還會想,以前機會多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注意過穿著古裝……
“可是明宜,不可否認,欲望,也是我對你感情組成的一部分。”說話的間隙,他向她逼近了幾分,“難道…”
“你對我,沒有嗎?”
身體的溫度快將整個人蒸發了,在直白露骨的話語里,葉明宜閃躲了眼神。
偏偏男人仍在她耳邊蠱惑:“欲望和野心一樣。”
“不可恥的。”
熱氣呼灑在她唇瓣,對著幽深極其具有吸附性的眼神,葉明宜后腰酥軟,有細微的電流開始在體內胡亂竄動,引來了身心的戰栗。
“我…”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將她從粘糊糊的氛圍里解救。
“姐,副導發了消息,準備換場,一會兒先拍后面內景的部分。”南南的聲音從隔斷門外傳來。
看了眼他們快緊貼到一塊兒的身體,葉明宜欲蓋彌彰地捏緊了襯衫邊緣,佯裝鎮定,平著聲線應付著門外:“我知道了。”
同一時間,她聽見孟謹禮在她耳邊問:“今晚,方便我來你房間,拜訪嗎?”
——
晚上九點,夜色明凈,急雨已經停了,悶熱散開,裹挾在空氣中的,還有股很淡的草木清香。
葉明宜結束拍攝回到酒店,手里還拿著好幾封粉絲探班送的信。
下午,孟謹禮沒有逗留很走,他后面還有一個會議需要到場,趁著換場,他從房車離開了。
葉明宜本來是有些擔心他被其他人發現,他卻說——
“你拍攝《逆光》的時候,這座山我來了幾次,沒事。”
也是湊巧,她這次房車停的位置,再往西多開三百米,就是一年多以前,他悄然出現,跟上房車強吻她的地方。
沒想到,他好意思再提這件事。
手機震動傳來,她收到了一張合照。
是關蕓拍來的,她和關媽媽的合影,而他們身后,正是福利院。
“…我一接電話,他聽見我的聲音就掛,哪有人這樣的,最可惡的是,他是讓周特助告訴我,他到片場外了。”
“我如果不去接,那不就…被別人發現了嗎?這邊還有粉絲探班,他肯定是故意的,他作為一個金主大粉,怎么可能不知道粉絲動向。”
“這就和隔壁方恒女朋友一樣,混在粉絲里參加見面會,真嫂子上位想秀的心,太明顯了。”
南南還在壓著聲音,不遺余力地向葉明宜告著孟謹禮的狀。
看著熟悉的地方,心頭溫暖悸動,葉明宜一邊回復著關蕓發來報平安的消息,一邊忍著嘴角笑意回南南道:“他也挺忙的。”
“你已經開始幫他說話了,姐,他昨天還頂著金主妹妹的號,在后援會探班微博下說羨慕,還有好多粉絲去安慰他……”
“金主妹妹”是孟謹禮小號的事,工作室只有南南和楚文婧知道,而這個號,也瞬間被她們兩人的小號關注了,也能說是…監視。
“真的?”葉明宜放下手機,想到了在樓上的人,蹙了蹙眉,“那他確實過分了。”
“是吧…”
南南后面的話沒說完,一個穿著職業西裝的女人,面帶程序化微笑站定到了她們面前:“葉小姐,我們夫人想請您見一面。”
這個場面似曾相識,竟讓葉明宜聯想到了被顧承昀請到鴻門宴的那天。
——
萬銳華興27層有隱私性非常好的獨立包廂,無論是裝潢還是服務,絲毫不遜色嘉瀾會館。
琥珀色壁燈烘著畫著祥云天宮圖的檀木屏風,天鵝絨的沙發上的,端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翡翠鐲在燈光下流轉著一抹耀眼的碧綠。
“坐吧。”
見她來,她放下了手中的杯盞,對著她微微一笑。
清脆的聲響,震動了葉明宜久遠又模糊的記憶。
這個女人,她從前見過一次,她保養的很好,幾乎看不見什么歲月的痕跡。
這是當時跟在沈老夫人身邊,全程溫溫柔柔沒說一句話,卻眉眼笑中帶冷的沈夫人,也是沈思瑜的媽媽。
葉明宜沒有坐下,不卑不亢地直視著沈夫人的眼睛,紅唇揚起了恰到好處的弧度:“沈夫人,如果是想商量代言人的事,我現在行程排不開,暫時不考慮接。”
“如果是其他…我想您有些誤會,我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挺好的。”
面對沈夫人寧和卻帶著上位者審視的目光,她毫不發怵,一字一頓回:“很抱歉,我晚上還有事,不宜多留。”
“明宜,我想是你誤會了。”沈夫人莞爾,伸手捋過了垂落的發絲,“如果我說,沈家打算認回你,并把你的名字添進族譜享有正式的繼承權,你也不打算,坐下聊聊嗎?”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投下細碎的陰影,沈夫人眉梢挑起帶著一份志在必得,眼神如往日一般冷,唇邊的笑卻是和藹的:“你媽媽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我和文哲,看著這些事,都非常于心不忍,我們也沒想到蘇欣這些年竟成了這樣的性子,你是個好孩子,受苦了。”
她蹙著眉心,目光轉瞬變成了憐憫,卻仍是不愿意起身,端坐在沙發上望著她。
“我們的意思,也不是讓你和你的養父母斷了聯系,你也可以選擇繼續和他們住在一塊兒,只是時不時回沈家看看,給我們一個彌補的機會,也給文哲,一個做好父親的機會,好嗎?”
沈夫人看著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耳垂上晃動的綠鉆石,是無論蘇欣,還是李湘情都沒有佩戴過的。
不過前者是沒有能力買,后者是不感興趣戴。
葉明宜厭倦在別人的話語里,那么輕松找到漏洞,也厭倦他們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樣。
她不覺得沈家有這份做慈善的心,也不認為她血緣上的親爸爸,是真的想做一個好父親。
“沈夫人,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也不想起改變它。我從前姓蘇,現在姓葉,從始至終,我和沈家都沒有關系,也不希望有什么關系。”
“我晚上真的有事,抱歉。”
說完這句話,葉明宜落落大方地點了點腦袋,轉過了身。
或許他們會覺得她不知好歹,但她不在乎。
“明宜,話不要說得太滿,我勸你好好想想,畢竟對你,沒有任何壞處,也不會造成損失。”
身后傳來了女人語重心長的聲音。
細長的高跟踩在地面,葉明宜卻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包廂門再打開,走廊沒走兩步,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就將她攔下了。
來人的手掐進了她的胳膊,捏得她生疼。
“葉明宜,真是你?”沈思瑜眼含怒意,胸口氣急敗壞不斷起伏,“我媽找你都說什么了?”
葉明宜眉眼冷淡地看著她,眸底劃過了絲不耐,面上仍是保留著鎮靜,徑直對上她的眼睛:“沈夫人,想將我認回沈家。”
看見沈思瑜瞳孔因這句話而猛地收縮,她也沒有什么捉弄人或者報復人的心情,簡單道:“不過我拒絕了。”
她握住了沈思瑜的手腕,拿掉了她的手,語氣不咸不淡:“你可以放心,我沒有任何想回到沈家,以及要和你爭除了影視資源外東西的想法。”
眼見著葉明宜要走,沈思瑜手瞬間攥成了拳,快步上前拽住了她:“沒有?”
“什么叫影視資源,靠男人上位你神氣什么?把孟謹禮迷得神魂顛倒很得意嗎?你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你媽媽和我爸這樣情況的,是個例吧?”沈思瑜眼睛泛著紅,聲線顫抖,“你本來就不該和我爭,你一個私生女,憑什么?”
她想不明白,葉明宜哪里討人喜歡了?
孟謹禮護著她,顧望津也圍著她轉,戀綜里其他人,后面錄制中也念念叨叨記掛她。
明明放了袁鶴生鴿子,卻有本事讓他護短,和搶角色的岑涵也沒撕起來還姐妹好的拍合照,甚至連那個玩世不恭的趙家少爺也愿意為她豪擲千金,現在又搭上楚文婧……
多么虛偽,有心機,又幸運的一個人。
“沈思瑜,你不要把對你父母決定的不滿,撒在我的身上。”壓著怒意,葉明宜沉了著眉眼,平靜語調望著她,“松手。”
“這里不適合鬧。”
“你說我鬧?”嫉妒和不甘心交雜到一塊兒,沈思瑜難以置信地盯著葉明宜。
望著她那雙狐媚子似的,和破壞了她對家庭幸福美好所有幻想的蘇欣,一模一樣的眼睛時,理智完全碎掉了。
她一邊死命拽著葉明宜不讓她走,一邊舉起手對準了她,想扇,想刮花,想撒氣。
走廊燈光晃動,掌風帶動了人身上甜到發膩的香水味,扭曲到刺鼻。
手在將要落下時,被人制住了。
男人襯衫袖口在視野里劃出流暢的弧線,昂貴的表盤著反射一道凜冽的冷光。
銀絲眼鏡后,黑沉的眸子輕飄飄瞥來一眼,無波無瀾卻讓人膽寒。
“這就是,沈小姐的教養嗎?”孟謹禮語調懶懶的,一刻也不想多等,及時松開了沈思瑜的手腕,蹙著眉拿出手帕擦了擦掌心。
葉明宜放下了在空中,比孟謹禮的動作慢了一拍的手,顫抖著眼睫向他望去。
恰好此時,包廂的門開了,沈夫人和她的助理一同走了出來。
“這是發生什么了?”沈夫人擋了擋自己女兒,向助理遞去了一個眼神,笑臉看著孟謹禮,“謹禮也在?”
嘴角仍噙著很淡的笑容,眸底卻沒有絲毫笑意,孟謹禮看著沈夫人,輕聲笑:“這邊包廂的隔音效果,不太行。”
頓了幾秒后,沈夫人才意識到,他是繞著彎在說自己,一直等在包廂內,明知道有動靜也特意縱容著女兒,直到聽見他來后,才立馬出門。
嘴邊笑容僵了僵,沈夫人立馬道:“思瑜這孩子最近壓力有些大,情緒不太好,我也是特地來看她。”
“她沒有什么分寸,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替她道聲歉。”
看見孟謹禮沒出聲,她又把目光放到了葉明宜身上,歉疚望著她:“真的很對不起。”
長輩主動低頭,葉明宜也不想過多逗留,只希望快點結束這場鬧劇。
她機械地扯出了一抹笑容:“這件事也…”
話沒說完,她的腕骨就被人輕柔地牽住,不輕不重地用手指撓了下。
孟謹禮氣定神閑地挑眉:“沈夫人,道歉這種事,我覺得本人來,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