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剛出門,天就開始下大雨。
走到都城的郊外時,已經發起了洪水。
那片空曠的原野被大水漫灌,變成了無盡的江河,上面飄著被淹死的家畜和野獸。
仔細看去,竟然還能發現百姓的衣物,那應當是流風鎮的洪水沖來的。
雨滴砸在地上、樹上轟然作響。
因為水沒過膝,人馬聲更是極為喧囂吵鬧。
“快走啊。”游漓騎著不乖,聲音帶著煩躁,卻又摻雜著乞求。
隊伍艱難的前行著,他揩掉臉上的雨水,忽然想,不知道慕容熠那邊是雨是晴,會不會也像自己這樣狼狽?
自己應當快點,再快點……
這該死的老天爺!
偏偏在這樣焦躁的時候,游漓聽到了一聲啼哭。
好像來自道路兩旁,那蓄著洪流的原野中。
這片原野上,曾經有一棵樹,自己和慕容熠就曾在那樹下不期而遇。
游漓仔細尋找聲源,忽然發現,一個木盆似小舟一樣,托著一個襁褓,在十幾丈遠的地方飄過。
洪水翻騰著,好像隨時都要把那木盆翻倒卷進水里。
游漓凝眉略微遲疑了一下,忽然翻身下馬,淌進了水里,朝那木盆走去。
“你做什么?”嚴恪之大喊,他不知道游漓在干嘛,以為他又中了什么邪,只死死盯著他的身影。
游漓在水里撲騰著,靠近了那個木盆。
果真,里面是一個吮著拇指的嬰兒。
他推著木盆向岸上游去,靠岸時,他干脆站了起來。
“拉我上去。”游漓命令呆住在岸邊的一群男人。
嚴恪之虛虛張著口,一臉吃驚:“你……這是個孩子?”
游漓沒說話,他將襁褓里的嬰孩抱在懷里,在里衣上扯下一塊布,將那個六七個月大的小身體又包了包兜掛在身上。
“快走吧!他應當是從流風鎮沖過來的,父母不知在哪,我們走到前頭鎮上去問問。”游漓催促著。
嬰兒感受到了懷抱的溫暖停止了啼哭,咬著拇指睡著了。
此時的天也晴了,兩道清麗的彩虹掛在天邊,好像等著有情人在下面親吻。
游漓回想到那個讓人心熱的畫面,于是又問嚴恪之:“我們多久才能到?”
嚴恪之鎖著眉頭思索。
他從前線回程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天三夜的時間。
這時候慕容熠應該早就與敵軍分出了個結果。
如果慕容熠勝了,那么,他們一定會在半路上遇見。
但他沒把這個猜測對游漓講。
“兩天吧。”嚴恪之應付著游漓,心攥成了一團,不斷祈禱著:“慕容熠,你一定要贏,要不然你家里這個,我應付不了。”
*
整個流風鎮都被洪水推倒了,看不到半個人影。
百姓估計是逃難去了。
只有那株古柳留在原地,柳條飄在水上,樹干依舊斜斜的歪著。
游漓手小心的托著嬰孩,艱難涉水前行。
他腦海中忽然閃出一個畫面,那是兩個少年在這株古柳下比武的場景。
劍光刺眼,自己敵不過對方,于是干脆攀上人的背,讓對手耳尖燒得通紅。
“……有一副好皮囊又怎么樣,待人如此心狠手辣,粗暴無禮,誰能愿意與他這種人白頭誰就是瞎了他的狗眼,倒了八輩子霉!”
話音猶言在耳。
游漓不禁失笑,自己不就是那瞎了狗眼,倒了八輩子霉的人么?
慕容熠,讓我繼續倒霉吧,求你別有事,別讓我守寡……
游漓視線一片模糊,于是用力眨了眨眼看向遠方。
被水淹沒的道路盡頭,似乎能看到一群黑壓壓的身影。
游漓的眼睛忽然比懷里的嬰兒還亮,他指著前往,問嚴恪之:“那邊,是我眼花了嗎?還是幻覺?”
灰白的洪水中,一群將士正向他們走近,為首的人正一下下打著馬,想要走得再快一點,可他胯下的馬鬧了脾氣不愿涉水,別著頭想要往回走。
嚴恪之抿著嘴,顫聲道:“你沒看錯,他回來了。”
慕容熠的軍隊勝利了,士兵們沒人說得清楚他們是怎么贏的,但他們記得當時上陣之前慕容熠對大家說過的話:“聽我的指揮,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埋伏,我們都能活著回家!”
后來這場戰役成為以少勝多的故事被史官寫進了木燕的國史里,但史冊里沒有記載慕容熠當時極度思念游漓的心情,他帶著這樣的念想,打贏了這場硬仗。
“哇……”游漓懷里的嬰孩哭了,哭聲響徹天地,也驚動了遠處的人。
慕容熠抬頭望去,看到一片人影中一個黑點正沖自己揮手。
他慌忙走近幾步,終于看清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孔。
他想都沒想就跳下了馬,此時用走的也許比馬行的快。
身上的數十道傷口挨了水頓時殺得人皮肉生疼,可他顧不上那么些,他好想游漓。
游漓抱著懷里的孩子向慕容熠大步走去,托著襁褓的手指顯得比往日更加修長。
黑色的衣服襯得他膚色極白,纖瘦的脖頸露在外面,讓人更想探尋衣服里面藏著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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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端的士兵都沒有動,他們看著兩個人一點點向彼此走過去,而后用很久的時間艱難的會合到一處。
慕容熠朝游漓張開了手,游漓小心的撲了上去。
“這是……”慕容熠低頭,看游漓懷中的孩子。
游漓仰頭沖人一笑,那笑容比天上的彩虹還要明媚幾分。
慕容熠癡癡的望著懷里的人,似乎對孩子來路不再關心。
自己懷里抱著的,是經歷九死一生盼望見到的人不就好了嗎?
“游漓,此生彼生,生生愛你。”慕容熠在心中默念著。
慕容熠漸漸回神時聽到游漓低頭時說了聲:“叫爹爹。”而后又沖自己笑了一下,露出了亮晶晶的牙齒。
慕容熠的心急劇的跳動,他跟著叫:“爹爹。”
游漓一臉驚詫的看著慕容熠,而后壞笑著應了一聲:“我終于有后了。”
*
慕容熠堅持要與游漓同乘一馬。
嚴恪之瞥了一眼,忍不住嘟囔:“同情一下那匹馬吧,又要淌水,又要背著你們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慕容熠不解。
游漓一臉羞赧:“如果找不到這孩子的父母,不如我們……”
“不要。”慕容熠果斷拒絕。
“喂,慕容熠,你有沒有仁慈心啊?連父愛都不能施舍一點嗎?”
“我只要你生的,而且是我和你生的。”慕容熠咬著游漓的耳朵,又頂了人一下。
“根本不可能生出來!”
“那就一直試,每天,每晚,白晝,星辰。”
“暢吟,你不要臉。”
“不要臉你愛不愛?”
“……愛。”
“啵!”
(正文完)
「后附一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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