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宋集村養成的習慣。瑾姨原是個仔細還有點小氣的人，架不住司沐顏天天說，掙了錢就是用來花的，吃穿用度最是不能苛待。又說銀錢不是攢出來，是掙出來的。

    加之現在歸京了，但外面對于司家幾位姑娘的傳言，肯定不怎么好聽。瑾姨哪里舍得叫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們受委屈？更是恨不得把一切都用上的，全都給她們。

    司沐顏也不在意，又問：“按照目前的花銷，再翻一倍的話，那些銀錢夠花多久？”

    瑾姨算賬的本事，在司沐顏和小妹的教授下，已經非常好了。她拿來算盤迅速撥弄著，沒一會兒就算出來了。

    “加上侯爺每年的銀子，按照目前開銷再翻倍，也足夠府內生活八年。”

    “八年……倒也不錯。”司沐顏點點頭。

    但瑾姨卻搖頭了：“姑娘，其實府內只有侯爺每年的俸銀，是遠不夠開支的。不說各府之間的禮節，就說將來，三位姑娘出嫁，所需的銀錢不少。太后娘娘的賞賜，恐怕都不夠一位姑娘的嫁妝啊！”

    瑾姨一邊說，手指也不閑著，那算盤撥弄更快了，把如今高門嫁女的規模大致說了，只覺得家里的錢還是太少太少。

    尤媽媽早就回來了，聽說大姑娘在與夫人院里的瑾媽媽說話，她也沒有進去，就候在外面。

    不過屋門沒有關，里頭的聲音她聽不到，動靜卻看的一清二楚。

    瞧見瑾姨在算盤上飛舞的手指，她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可沒有覺得鄉下回來的人，渾身帶著銅臭。只覺得難怪瑾媽媽這么受重用，不僅因為忠心，也因為著實能干啊。

    司沐顏撓頭說：“不急……”

    “怎么不著急啊！”瑾姨可著急了，“姑娘都十七了，尋常十七的姑娘已經定親，只等著出嫁了。姑娘們剛回來還沒定下，等定下來，這三書六禮都得加急，半點耽擱不得。”

    說到這里，瑾姨又開始頭疼了。

    司沐顏哈哈一笑：“沒事，我不打算成親，二妹現在沉迷她的律法里頭，而且明顯還懷念她的亡夫，一定也沒有再成親的打算。只有小妹有可能，這兩年出嫁一個姑娘的錢，總歸是能拿出來的。”

    瑾姨不愛聽這話，便如長輩一樣瞪眼：“姑娘說瞎話！哪有女兒家大了還不嫁人的，后日的賞花宴，若遇著相熟的夫人，定然也會替你相看一二！”

    司沐顏笑著靠在瑾姨身上：“我可不依，我不想成親，而且即便要做親，我的親事一定得要自己做主！”

    瑾姨拿她沒辦法，愛憐地摸摸她的頭：“現在到了京都，不是鄉下那種不講規矩的地方，姑娘可得注意些……”

    司沐顏懶洋洋的，又問：“太后娘娘給的莊子和鋪子，瑾姨你去看過沒有？”

    瑾姨搖搖頭：“府內的事情多，奴婢差人去看過，自己倒是沒去。姑娘若不放心，奴婢抽個空都去看看。”

    “不用那么麻煩，是我自己想去莊子上看一看。”司沐顏怕別人聽到，小聲說，“要是能種菜養雞呢？”

    瑾姨無語了，都是侯府大小姐了，還想著種菜養雞呢！

    “對了，瑾姨你也別自己去忙，得空讓小妹去看看鋪子，琢磨一下賃出去，還是自己做點生意什么的。”

    至于莊子，司沐顏還是打算親自去看看的。

    瑾姨離開之后，尤媽媽才進來行禮。

    “姑娘。”

    司沐顏端正了些：“尤媽媽，我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姑娘，奴婢查清楚了。從前與司家有些齟齬的，主要有兩家。一家是平遠公府左家，還有一家是威遠伯祝家。”

    平遠公左家，是皇后母族。之前左家與將軍府邵家齊名，一文一武，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左家女也是先帝欽點的太子妃。

    不過這文武臂膀之間并不和睦，平遠公一向看不起將軍府，覺得從上到下都是一群莽夫。邵家軍也一樣看不上平遠公府，覺得他們只會嘴上功夫，說些冠冕堂皇的大話，朝堂上真有什么事情，他們那是一點用都沒有。

    但是威遠伯祝家是什么情況？

    司沐顏在原主有限的記憶，以及回京之后了解的世家大族之間那錯綜復雜的關系，勉強想起來。

    “祝家是因為，祝夫人正是左家小姐？”

    “祝夫人是左小姐沒錯，但祝家與侯府不睦是在左祝聯姻之前。”

    前面提及與司家敵對的勛貴世家，有左祝兩家，那是稍作打探就能知道的事情，也是她作為大媽媽應該辦的差事。

    但內里真正的矛盾，才是尤媽媽真正的誠意。

    司沐顏指了指面前的春凳：“媽媽辛苦了，坐下細說。”

    “多謝姑娘。”尤媽媽欠身坐著，“卻說威遠伯府與咱們安樂侯府的齟齬，卻是要往上數三代，當初兩家老太爺都是伯爺，也都是厚德帝當時的伴讀，感情甚是不錯。但待得厚德帝登位，卻是咱們老太爺被封侯爵，如此威遠伯府老太爺便不甚樂意。但畢竟雷霆雨露，誰也不敢說什么，兩家略有疏遠卻也不算什么。”

    “而后便是太爺，也就是姑娘您的親祖父那一代，原是有個姑奶奶，與威遠伯府的長公子說定了親事。但祝家長公子及冠之后，立刻與當時盛寵的榮貴妃之妹定下婚約，還言說咱們司家的姑奶奶身體孱弱無法生育，而他乃長子斷不可無后。”

    司沐顏是個現代人，卻也知道在這古代一旦退親，不論是哪邊的責任，外界對于女子的詬病是遠高于男人的。更何況祝家竟沒有商議，將問題歸咎于女子身上。

    “祝家這是絲毫不顧惜兩家情分了？”

    尤媽媽應：“何止如此，祝家還說這既定的親事不好悔改，便讓司家姑奶奶嫁給祝家的二公子。但那位二公子，連個庶出都不算，是個養在外頭，才認回來半年的外室子！”

    司沐顏不自覺瞪大眼睛，勛貴世家講究門當戶對，司家侯爵原就高于祝家，司家女嫁入祝家是低嫁，祝家如何敢用外室子來羞辱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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