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2羞辱哀家
又過兩日,車馬護衛預備妥當。
皇家眾人起駕回宮。
這日皇家哥仨不用讀書,季淳正好得空往城南去見外祖母。
謝母從前也是十分疼愛季淳的,但自從有了韓旭,她全部心思都在韓旭身上,別說季淳,就連謝潮的兒子,她的親孫子,也不及韓旭重要。
謝母聽說陛下對那些圖冊話本十分感興趣,冷笑一聲:“果然是個沒定力的。不像吳王,一心就知道讀圣賢書。”
季淳:“……”要不是陛下對吳王還不錯,吳王又還沒到開竅的年紀,他恨不得給吳王表弟也送幾本書試試。
季淳跟外祖母說了幾句話,就說自己好久沒來別苑這邊了,
想去后面逛逛。
謝母也懶得招待他,就讓丫鬟帶他去。
然后,季淳就看到了下人們抬著一口口大箱子往后門去。
“姐姐,那箱子里是什么?”季淳故意問丫鬟。
“那……那都是不要的東西,要扔掉的。”丫鬟道。
扔掉的東西才不會用那么好的箱子裝著,季淳從別苑告辭后,吩咐小廝往別苑后門去瞧瞧。
小廝跑了一趟,回來道:“別苑后街是管事仆婦的屋子,府上的不要的東西都一箱箱搬到后街仆人家里了。老爺太太真是仁善。”
小廝只當那些東西都賞給家中下人了,還挺羨慕。
季淳卻冷笑一聲,掩人耳目的法子罷了。
有些官員強占民田,怕被朝廷查出,就掛在管事名下,收受的銀錢財物怕被發現,同樣也可以用這法子。
這種事韓晝上輩子見得多了,聽季淳說完,也沒什么太大反應。還開玩笑說:“多謝你外祖父幫朝廷存錢,等朝廷要用錢的時候,朕就去取。”
意思就是,暫時不動謝黨。
據系統說,兩個月后,北邊突厥會再次侵擾大周,
定北軍足有三萬多人,對付七八千人的突厥綽綽有余,但在原劇情里,裴見戚要借著這個機會扳倒和他作對的安國公趙家。
一是因為裴見戚看不慣趙家覬覦駙馬的位置,二是趙昌元在武勛中還是有些威望的,裴見戚擔心他把另外幾家也拉攏過去,一起對付自己。
趙昌元就是在往西北運送糧草時被裴見戚所害。
裴見戚為了對付趙昌元,故意給趙昌元送去假消息,置定北軍于不顧,以至于打了敗仗。雖然只是小敗,死了四五百人,但四五百人也是人命。
只憑這點,裴見戚平日標榜的兢兢業業,一心為了朝廷就都是屁話。
打仗需要錢,國庫不富裕,正好謝文升這里幫他存了一筆。
他叮囑季淳,這件事暫且不能和任何人說,包括王信。
季淳鄭重應是,他心下有些歡喜,相較于王信,陛下竟然更信任自己。
太后圣壽,屆時四品以上官員只需在慈寧門行禮,而皇族宗室和內外命婦則可留下參加宮宴。
宮宴就在慈寧宮正殿舉辦,宗室王公在前殿,太后并命婦們在后殿。
裴見戚作為半個皇家人,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自然是有資格參加壽宴的。
這對他來說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裴見戚簡直有些迫不及待。
宮中的侍衛統領鄭詠從前是定北軍的副將,是老定北王一路提拔起來的。裴見戚回京后,頭一件事就是將他從定北軍調到了京里。
也正因有他在,裴見戚才覺自己入宮與長公主見面毫無阻礙。只要買通永福宮的內侍宮女,他就能長驅直入長公主的宮室。
他又讓人給林寶廷送消息,到時候想個辦法把長公主身邊的繡屏和寶環支開。
圣壽前兩日,宮中的內侍宮女已經忙起來,膳房、茶房準備圣壽當日要用的食材茶水,主子身邊的宮女們也要把當日主子要穿戴的衣服首飾預備好。
這日下午天氣過于炎熱,騎射課早兩刻鐘就結束了。
韓晉騎馬熱得一身汗,想著去常寧宮向母妃討一碗冰鎮綠豆湯喝,就跟韓旭分開,去了張才人和二公主所居之處。
到了殿中,只見母妃一人坐著喝茶,韓晉就問:“妹妹呢?”
“在她自己屋里。”張才人慈愛道,又忙吩咐人端一碗綠豆湯給兒子解暑。
韓晉稍覺有些奇怪,二公主韓若華平日最喜歡粘著母妃,作女紅,玩玩具都要在母妃身邊。今兒怎么一個人躲屋里去了?
要在從前,他定然是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的。但這些日子和皇兄相處,皇兄就是這樣關心他和韓旭的。
像今日騎射課提前結束,就是因為韓旭玩得太高興,熱的滿身大汗。皇兄怕他中暑,就悄悄跟趙師父說了聲。
韓晉要向皇兄學習,對妹妹的事兒也就多留意幾分。
待喝完綠豆湯,韓晉就往后面去找妹妹玩兒。
長公主掌管宮務以來,對弟弟妹妹的衣食住行格外上心,除了份例中的東西外,韓若年還偶爾給妹妹送來一些她以前玩過的小玩意兒。
韓晉進屋時,就瞧見妹妹面前擺著七巧板,旁邊小幾上還放著一盤應季水果。
小姑娘卻嘟著嘴,見兄長進來,也只蔫蔫兒的喊了聲“二哥”。
“日子這么安逸,有玩具有果子,你怎么還悶悶不樂的?”韓晉坐到妹妹旁邊,隨手從盤子里撈了個黃桃啃著。
韓若華噘噘嘴,不吭聲。
“誰欺負你了?你和哥說。”韓晉摸摸妹妹的腦袋,兄妹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
韓若華就委委屈屈道:“后日是母后圣壽,我想穿得漂漂亮亮的,母妃卻不讓,還讓人找了一件半舊的衣裙讓我那天穿。我才不要穿,那裙子丑死了。”
韓晉疑惑皺眉,“有好衣服為何要穿半舊的?”
“母妃說是不能搶了長姐的風頭。”韓若華皺著小眉頭,“我和長姐都打扮的漂漂亮亮不好嗎?”
是啊,姐妹倆相差了十歲呢,何必比個高低?
“母妃說,太后要在圣壽那日為姐姐相看人家,那是姐姐的重要日子。”韓若華道。
韓晉一愣,原來是這樣,“可是給長姐相看人家,也不用你來襯托吧?”
“說的就是。”韓若華鼓著小臉,跑去拿了張才人讓人給她挑選的衣裙,“二哥,你看這衣服,灰撲撲的,母妃才穿這樣的顏色。”
張才人寡居,自然要穿素色。但韓若華正是穿鮮嫩顏色的年歲,這衣服著實不大適合她。
“這是長姐吩咐的還是母后吩咐的?”韓晉問。
韓若華搖頭,“不知道。不管誰吩咐的,我都只能答應。”小姑娘委屈地癟嘴,“哥哥,我不想當丑公主。”
“你才不丑,你是最可愛的小公主了。”韓晉笑著揉揉妹妹的腦袋,“皇兄上回還夸你可愛呢。”
對了……他可以去和皇兄說說啊,這樣安排實在沒道理。
要在從前,他遇到事情肯定想不起找皇兄。但這段時間下來,他覺得皇兄才是能做主的那個,宮權雖在長姐手上,但長姐和皇兄一母同胞,皇兄說話她也會聽。
韓晝沐浴完,正檢查給太后的壽禮單子,見韓晉過來,就問:“你不是去常寧宮了?怎么沒多陪陪你母妃?”
韓晉道:“母妃正忙著給妹妹選圣壽節要穿的衣服。”
韓晝笑道:“那是要仔細挑選,把二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
韓晉聞言,心下松了口氣,“可……可是母妃給妹妹挑了件半舊的雪青色衣裙,上面也沒什么紋樣裝點,瞧著一點也不喜慶。”
韓晝蹙眉,連韓晉都看出不喜慶,張才人肯定知道,“張母妃有沒有說,為何要選這件?”
韓晉道:“母妃說,太后想在圣壽那日為長姐挑選駙馬……”
韓晝心中已經了然,但面上卻仍是疑惑不解,“這和二妹有什么關系?”
“是啊,我也覺得沒什么關系,二妹還小,不會搶了長姐風頭的。”韓晉說話本來就不會轉彎,能委婉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斟酌一路的結果了,這時見皇兄和他想法一樣,他也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系統小光球都察覺到了不對,“兩位公主差了十歲,一般人也不會拿她倆比較啊!”
韓晝冷笑,“誰找的借口,這么多漏洞?”
他是直接說出來的,韓晉就說:“會不會是母妃會錯意了,但我想著太后圣壽內外命婦都要到場,二妹穿得太肅靜,有損皇家體面。要不皇兄去和母妃說一聲兒,讓她重新為二妹選一身好看點的衣服吧。”
韓晉一面說,一面忐忑地搓著手,他實在怕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讓皇兄生氣。
見韓晝沉著臉不說話,他更緊張了,“如果不行……也,也沒關系,我回去再哄哄二妹妹。”
韓晝回神,“這有什么不行的,二妹妹本就該打扮的喜慶漂亮,只是這件事有些蹊蹺。你把剛才在常寧宮
的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朕聽。”
韓晉點頭,就一五一十把剛才的事情說了。
系統:“那張才人隨便找了個理由糊弄小孩吧?”
韓晝心說連系統都聽出來了,可見這理由多敷衍。
但他沒有和韓晉解釋那么多,而是直接道:“二弟,有人故意要害你們啊!”
“什么?”韓晉一驚,“誰要害我們?”
“誰讓二妹穿半舊衣服,就是誰要害你們。”韓晝道。
韓晉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這件事怎地這般復雜?“臣弟不明白。”
韓晝就道:“就像你說的,二妹在壽宴上穿那樣的衣服,有損皇家體面,更有甚者,會說二妹對母后的圣壽不重視,說嚴重點就是不孝。二妹年紀小,她自己做不了主,這責任肯定是張母妃的。”
韓晉聽得背后發寒,“所以這是沖著母妃去的?”
韓晝搖頭,“對付張母妃,就是在對付你和二妹。”
張才人只是先帝的太妃,害他名聲受損沒什么意義。可韓晉也不明白害他和二妹有什么用,他倆一直老老實實的。
“皇兄,那我們該怎么辦?”韓晉看韓晝的眼神愈發依賴信任。
“自然是不要讓他們如愿了。”韓晝就低聲交代了幾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咱們要防止有心之人小題大做。”
韓晉點頭,“臣弟記住了。”
與此同時,慈寧宮內,太后也剛試過圣壽當日要穿的禮服。
陳嬤嬤就在旁邊夸,“娘娘氣度雍容,穿上這禮服更顯尊貴。”
太后笑道:“就你會說,這禮服厚重繁復,還好只是接受百官朝拜時穿一下。大夏天穿還怪受罪的。”而且太后的禮服再華貴,也是老氣莊重的顏色,不如皇后的禮服好看。
陳嬤嬤笑道:“老奴說句不敬的,這樣的罪有些人想受還沒這個福分呢。張才人那日只能穿得素凈一些,而二公主,連簇新的衣服都不敢穿。”
說到這個,太后不由勾唇,“張氏倒是聽話。”
“張家的榮華富貴和小王爺小公主的前途全掌握在娘娘手里,她自然是要聽話的。”陳嬤嬤道:“不說別的,無論是攝政王還是小皇帝都不會重用張家人,只有娘娘能許諾這點。”
太后道:“就怕鄭王那孩子看不明白。聽說他最近和也愈發親近陛下。”
“那也無妨,幾個孩子能翻出什么浪來。關鍵時候不還是要聽他母妃的。”陳嬤嬤道。
到了圣壽這日,一大早,韓晝就率領諸王大臣在慈寧門外行禮。
太后身著華貴的太后禮服,立于玉階之上,俯視群臣叩首。其中也包括她的父兄。
謝文升身上沒有爵位,只能站在宗室王公后面。
而以裴見戚為首的宗室王公,則站在首列。
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裴見戚的黨羽,少數幾個與裴見戚沒什么來往的宗室,也不怎么待見謝家。
太后移開目光,莫名有些興致缺缺,讓身邊女官說了聲“平身”,便往正殿去。
官員們依次告退,各自回衙門辦公,宗室們則被引入前殿等候待會兒的宴席。
太后見內外命婦還需要一段時間,韓晝就回了趟乾清宮。
翰林學士羅景明已經在乾清宮等候,將陛下讓他草擬的詔書呈給陛下過目。
韓晝看過后,滿意地點點頭,讓人往慈寧宮宣旨。
羅景明沒有參加宮宴的資格,辦完皇上交代的事情,就原回翰林院當差了。
慈寧宮內,先是宗室命婦按品階入后殿向太后行禮,太后要留幾位輩分高的女眷寒暄幾句。
張才人和兩位公主在旁作陪。韓若華還是穿上了那件雪青色的衣裙,坐在珠光寶氣穿著華麗的長公主旁邊,就顯得格外寒酸。
張才人穿得更是素凈,頭上也只戴了一支樣式簡單的金簪。她神情有些木訥地坐在那里,太后與命婦們說話,她也不怎么開口。
“哀家如今到了享福的年紀,宮里的事情全由若年管著,不讓哀家操一點心。”太后向兩位老王妃道。
此二人的丈夫都是高祖的兄弟,當時封了王爵,到他們的兒子則只剩公爵,其中一位兒子獲罪,連公爵都沒了,但皇家仁善,并不累及女眷,她們仍享受王妃的待遇。
二人見識過先帝殺人不見血的手段,進宮來說話做事格外謹慎,根本不敢拿長輩的架子。
聽太后夸長公主,兩位老王妃也就跟著夸。心里卻在犯嘀咕,太后看似是在夸長公主,實則是想說,她如今做不得主了。
她們在外聽說長公主掌管宮務還不信,可如今看來,真是如此。
只是這長公主做事十分欠妥,只顧排面風光,自己打扮的漂亮,對張才人和唯一的妹妹卻不怎么重視,否則二人也不會穿成這樣。
太后圣壽都穿得如此簡素,平時還不知如何寒酸呢。
兩位老王妃心里對長公主的印象不由打了幾分折扣。
就在這時,傳旨太監到了。
太后有些疑惑,以免攝政王在她圣壽這日搞什么幺蛾子,先讓陳嬤嬤去問問,“旨意是給誰的?”
很快,陳嬤嬤回來,臉色有些古怪,看向張才人,“張才人,請您到殿外領旨。”
眾人一愣,都不解太后圣壽,這旨意怎么是給張才人的。
長公主已經笑盈盈道:“張母妃,快請領旨謝恩吧。”
謝恩?那肯定是好事了,太后不由皺眉,看來長公主知情。
張才人回神,快步往殿外去。
太后圣壽,福澤四海,張才人侍奉先帝多年,誕下龍嗣,恭慎守禮,特加封張才人為張貴太妃。
坐在后殿之中,能隱約聽到小內侍宣讀圣旨的聲音。太后的臉色愈發難看。
長公主卻面上含笑,握住了身邊韓若華的手,低聲叮囑她,“一會兒先給母后謝恩,再向你母妃道喜。”
韓若華還有些茫然,“母妃怎么了?”
“母后仁慈,封你母妃為貴太妃了,這是太妃中最高的位份了。”韓若年道。
韓若華眼睛頓時亮了,不自覺說了聲“太好了!”。
殿內安靜,兩姐妹說話的聲音幾位宗室命婦聽得一清二楚。
再看太后神色,她們心中可以肯定,旨意雖是以太后口吻寫的,卻是圣旨,而且太后之前并不知情。
相反,長公主得知張才人晉升,卻十分歡喜。
到底是誰待張才人母女不好?一目了然。
張才人領了圣旨,回到殿內,面上卻全無半分喜色,惶恐的向太后謝恩。
這在眾人眼中,就成了她害怕太后。
就這,太后還說自己在宮里不管事,說話不算數?眾人更加不信太后剛才的話,她雖把宮權交出去了,但余威猶在,欺負不了陛下和長公主,壓制張才人母女還是足夠的。
太后在短暫的震驚后,很快調整好了神情,笑著道:“哀家早就說過,要給你晉封,只是陛下和攝政王那邊一直沒點頭,如今他們總算是同意了。哀家替你高興。”
眾人:“……”她們可不相信晉封太妃還需要攝政王同意,張才人是不是貴太妃,對人家攝政王一點影響都沒有啊!
當然,誰都不會揭穿太后。張才人和韓若華謝過恩,就恭謹的退到一旁。
韓若年笑道:“我早準備了幾套新衣服,還有一些頭面首飾,張母妃和二妹妹回去換上吧,如此大喜的日子,定然要打扮的漂亮一些。”
她絲毫不掩飾她早就知道要給張氏晉封之事,越是如此,在場命婦們越肯定她不會為難張氏母女。
太后眸中神色更冷,這姐弟倆明顯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打算。
她原本想讓眾人看看長公主苛待庶母庶妹,再裝裝可憐,接著給長公主挑選駙馬,那些好人家自然會退避三舍。就可以順理成章給她選個條件差一些的駙馬了。
但沒想到,計劃全被打亂。張才人晉封貴太妃,這看似是小皇帝在為她彰顯太后仁德,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之前并不知情。這全是小皇帝的主意。
偏偏自己挑不出半分錯來,還得夸小皇帝懂事。
至于張氏,這女人表面對自己恭順,私下竟然投靠韓若年
和小皇帝。自己從前真是小看了她。
太后越想越氣,但面上只能笑著點頭,讓張氏母女去換衣服,等母女二人走了,她又試圖補救道:“張氏向來簡樸,也不愿女兒穿得鮮亮。哀家說了幾次,她都聽不進去。”
眾人現在已經不信太后的話了,都只面上笑笑。
正這時,陛下和兩位小王爺來了。
三個小少年給太后行了禮。韓晉又誠惶誠恐地給太后謝恩。
太后就只能勉勵幾句,誰都能看出鄭王對太后十分畏懼,太后和他也并不親近。
韓晝就笑瞇瞇說:“母后對張母妃向來十分關照,雖從未和朕提過晉封太妃之事,但朕知道母后心里一定早想著這事兒了,今日便自作主張,也算給母后的壽禮之一。”
眾人:“……”剛太后果然撒謊了,還說什么早就提過要給張氏晉位份。
太后氣得暗暗咬牙,這小子蔫兒壞,定然是和裴見戚學的。
韓晝又向幾位命婦問好,原主對這些人都有些對不上號,韓晝還是穿來后從張俠等人口中了解了宗室的信息。
這幾位家中都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不足為懼。既然如此,當然是越恭敬越能彰顯皇家恩澤。
韓晝就十分熱情,不僅關心老王妃的身體,還關心他們家中子弟,聽說有幾位家中子弟二十多歲手上沒個差事。
韓晝立刻答應道:“回頭朕與表兄和謝尚書商議一下,安排他們進六部歷練。”
幾位王妃沒想到自家兒孫還有入朝做事的機會,紛紛謝恩。
外命婦們陸續到了,按品階入內向太后行禮。
謝家女眷作為太后娘家人,是與幾位國公家的老太君一同入內的。這算是對太后母家的優待。
眾人行禮畢,謝母注意到張氏母女不在,就隨口問了句。
太后本來都已調整好神情了,提起這個,臉色又不禁有些難看。
謝母得知張才人晉封貴太妃,也十分意外。女兒入宮后頗得先帝喜愛,其他妃嬪都成了擺設,唯獨張才人,先帝還偶爾去他宮里。
張氏雖十分恭順,在太后跟前謹小慎微。但也給女兒添了不少煩惱。
原以為先帝駕崩后,張氏徹底沒了倚仗,只能靠著太后和謝家。誰料陛下會在太后圣壽時來這么一招,這不明顯是在惡心人嗎?
偏偏人家是打著太后的名義,太后還得夸陛下懂事,想的周到。
不一會兒,換了衣服的張貴太妃和二公主來了。
韓晝就夸妹妹漂亮,親自拿了吃的給她。
安國公趙昌元的母親就笑道:“陛下與弟弟妹妹關系和睦,先帝在天有靈,一定十分欣慰。”
“朕小時候就常聽父皇叮囑,說我是長兄,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們。”韓晝道:“朕一直謹記在心。”
太后:“……”這小子真是滿嘴跑馬,她才不信先帝會這樣交代。
這樣一說,好像先帝本就希望陛下繼位一樣,若不希望陛下繼位,又怎會讓他照顧弟妹?
幾位老太君本就和謝黨不對付,聽了這話,看太后和謝母的眼神都不由帶了幾分嘲弄。
太后:“……”
太后實在不想看小皇帝和這幾位國公夫人在這里演戲,就說讓韓若年帶著弟弟妹妹們去外面玩兒,在這兒坐著也是無趣。
韓晝就說帶著姐妹和兩個弟弟去前殿,跟宗室的叔伯兄弟們說說話。
孩子們走了,第一批老太君也告退去設宴處等待。
剩下的命婦們一批批進來行過禮,等到最后一批,也就是品階最低的命婦,太后才說讓她們坐下說說話。
這其中大多是三四品官員的母親,也有一些武將勛貴的妻子。
太后就又當著這些人的面夸起長公主做事周到,“……可惜若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幫不了哀家幾年。”
“也不知誰家能有這樣的福氣。”一名官員的母親就笑道。
“哀家早就開始操心這事兒,左看右看竟沒一個能配得上若年。”太后道:“但這事兒再耽擱下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哀家不上心。你們家里若有年紀合適的孩子,就帶來讓哀家看看,就算家里沒有,你們在外面認識的人多,要知道有年紀相仿的,不妨告訴哀家。”
在太后的計劃里,她是想給長公主找一個出身看起來不錯,但沒有實權,本人條件也不好的人家,這番話也是要說給前面那些宗室婦聽的。
但因為那道圣旨,那些宗室婦對小皇帝和長公主印象不錯。定然不會介紹條件太差的人做駙馬,反倒容易給姐弟倆找個助力。
太后只能退而求其次,給長公主找個出身不那么高的人家。這樣的壞處就是,別人會說她這個當嫡母的對長公主的婚事不上心。
但太后現在也顧不得什么慈母名聲了,先把長公主打發了再說。
父親在外面想拿捏一名三四品的官員易如反掌,量他們也不敢真去幫助姐弟倆對付謝家。
幾位命婦口中答應著,心中卻在琢磨尚公主的利弊。
這幾人家里恰恰都有年紀合適的孩子,小一些的十六歲,大一些的十七八,家中也正張羅著給他們說親。
若孩子能尚公主,不僅未來有了倚仗,家里也能一下從普通官宦人家變成皇親國戚,就算駙馬本人扶不上墻,也能拉扯一下家里其他人。
但是,眾所周知,陛下的皇位坐的并不穩,前有攝政王獨攬大權,后有太后和謝黨虎視眈眈。長公主作為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命運與陛下緊緊聯系在一起。
若是哪天皇位換了人,陛下和長公主恐怕連活路都沒有。
幾位老夫人都沒立刻介紹家中的孩子,只說會留意著,若有合適的,一定打聽清楚,再來稟報太后。
此時,前殿,韓晝正和幾位宗室敘話。還跟他們介紹兩位公主和兩位小王爺。
裴見戚見長公主對那繼位宗室子弟微笑言語,心中頓生不快。他大步到了陛下身邊,“這里臣來招待,還請陛下和幾位殿下回上首暫待。”
他說著又看向長公主,“此處人員混雜,兩位公主不好在這邊久留,還是早些去后殿陪著母后吧。”
韓晝鼓了鼓臉頰,但還是乖乖答應,又對韓若年和韓若華說:“表兄說的對,你們先回后殿吧。”
兩位公主就朝幾位宗室一揖,往后殿去。
小皇帝和兩位王爺也各自回到座位上。
裴見戚冷冷掃了幾名宗室一眼,“此乃宮禁之中,還請諸位莫要忘了規矩。”
他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等他走遠,才有人撇嘴,嘀咕道:“他真是忘了這天下姓什么。”
另一人哼道:“我看啊,再這樣下去,這天下早晚姓裴。”
攝政王在朝堂上獨攬大權就算了,對幾位貴人竟也如此無禮,那說話的語氣,就像是教育自家孩子。
他們都是一家人,留著韓家的血脈,陛下和公主王爺們和他們說幾句話怎么了?
“什么叫這里‘人員混雜’?這里都是一家親戚,就他裴見戚關系遠。”有位高祖的侄子道。
“叔叔小聲些,別讓攝政王聽見了。”另一人忙提醒。
幾名宗室雖然恨先帝無情,但大家好歹都姓韓,見陛下和幾位殿下被裴見戚管的服服帖帖,又有些替韓氏的朝廷著急。
畢竟他們都是因為姓韓,才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
韓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和二哥嘀咕:“我們和自家親戚說幾句話,有何不妥?”
韓晉心中也不平,但他不敢說攝政王。只勸弟弟,“陛下都聽他的,咱們也只能聽。”
好在沒過一會兒,太后見完所有外命婦,準備入席。
前殿眾人也各自回到位置上。
有小內侍來傳話說太后那邊已經開席,韓晝才動筷子。
一旁的樂師奏響雅樂,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因為陛下年紀小,不宜飲酒。只讓宗室們自便。
在場眾人也沒一個敢向十歲的小皇帝勸酒,只有裴見戚道:“陛下,今年這酒名為梨花白,清甜適口,小孩子也可以喝點兒,陛下要不要嘗嘗?”
系統忍不住“哇”了一下,但看見韓
晝瞬間冰冷的眼神,又把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不由替男主瑟瑟發抖。
韓晝笑道:“行啊,那給朕倒半杯。”
便有小內侍執壺,給陛下倒了半杯梨花白。
這酒聞起來確實像糖水似的,帶著淡淡的花果香氣,是女孩子喜歡的味道,怪不得原劇情里,小皇帝會把這酒給長公主送去。
可韓晝只是自己一仰頭干了,并勸下面坐著的宗室們嘗嘗。
裴見戚見小皇帝沒想起長公主,心下不由冷笑,可憐長公主把小皇帝當寶貝一樣,這小子心里根本不在乎長姐。
而自己,隨時隨地都想著她。
他拿起酒壺自己斟了一杯,清甜的香氣充斥鼻尖,像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于是吩咐身后侍立的小內侍,“把這酒送去后殿,讓長公主嘗嘗。”他說完又見自己面前還有一碟酒釀蒸鴨子,她也一定喜歡,就說:“這個也一并送去。”
內侍看了眼上首的小皇帝,有些遲疑,但想到陛下也是聽攝政王的,就端起托盤,往殿外走去。
張俠侍立在殿外,他這段時間雖經常幫著陛下辦重要的差事,但本職還是傳膳太監,見有小內侍端了托盤出來,就攔住他問:“這是要送去哪兒?”
“王爺讓奴婢給長公主送去嘗嘗。”
張俠聞言,眉毛皺了皺,攝政王這是完全忘了尊卑規矩。
他想了想,低聲對那小內侍道:“你見了長公主就說,這是攝政王讓送來的,別的不要多說。”
小內侍一頭霧水,“奴婢本來就要這么說啊!”
張俠哈哈一笑,“這么說就對了,快去快回。”
后殿,長公主特地安排了太后喜歡的胡旋舞。
但太后此時卻無心欣賞樂舞,甚至盼著這場宮宴趕緊結束。
太后一邊坐著謝母,另一邊坐著張貴太妃。
太后每每瞧見張氏新換的衣服,就恨不得一盞茶潑上去。
謝母對她更是沒什么好臉色。
在母女倆時不時投過來的冰冷目光下,張貴太妃也是如坐針氈,面對滿桌珍饈,食同嚼蠟。
上首三位都沉著臉,下面的宗室命婦也不敢多嘴,幸好有樂聲陪伴,否則殿內氣氛實在尷尬。
正這時,小內侍端著托盤到了長公主身邊,“殿下,這是攝政王讓奴才送來的。”
韓若年聞言,不由蹙眉。她怕引起旁人注意,讓小內侍把托盤放下,就打發他出去了。看著那一碟酒釀蒸鴨子,毫無胃口,甚至有些惡心。
他到底哪兒來的自信,覺得自己愿意吃他桌上端過來的東西?
按說知道有男子心悅于自己,是該歡喜或者羞澀的。可韓若年現在一想到裴見戚對自己有那種心思,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如果這就是男子對女子的喜歡,她寧愿沒人喜歡自己。
又想到他曾經買通玉盞,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甚至索要自己的貼身物件。沒有一件事是君子所為。
她恨不得把這些酒菜砸到他面前,但那樣他對自己的窺伺就會公之于眾。
他的人品雖會被質疑,自己也討不到好。畢竟在外人眼中,他對他們姐弟有恩,朝廷還都指望他。
正思索該如何應對,旁邊坐著的韓若華就湊過來好奇問了句,“長姐,這是陛下送來的嗎?這壺里是什么呀?”
韓若年回神,“這……這是表兄讓人送來的,應是要給母后的吧。”
韓若華點頭,“原來是這樣,那長姐給母后送過去吧。”
韓若年嗯了聲,親自端起那托盤到了行至太后身邊。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只聽長公主和太后低聲說了句什么。太后垂眸看一眼托盤,又打開酒壺看了看,隨即將托盤打翻在地,“裴見戚他……他這是在羞辱哀家,實在欺人太甚!”
第23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3以死相逼
殿內絲竹之聲一滯,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上首,太后旁邊的張貴太妃更是嚇得打了個激靈。
韓若年在眾人的目光下,雙膝一彎,跪在一地狼藉中,“母后息怒,若年只當這酒菜是表兄攝政王特地孝敬母后的,沒想到這酒壺里的酒不滿……會不會是內侍裝酒的時候沒裝滿……”
“你還替他狡辯?!”太后又憤怒又委屈,她從小金尊玉貴長大,別人對她向來尊敬,連先帝都要高看她幾分,如今卻被裴見戚用這種方式羞辱,只有主子打發奴才,才會賞自己動過的酒菜。
韓若年聞言便垂下頭。
殿內茫然的眾人聽見二人的對話,立刻猜出了大概。
裴見戚給太后送了酒菜。
這一行為本身就不妥,前朝雖有臣子給皇上送吃食的先例,但那都是精心烹制的珍饈美味,讓皇上嘗鮮,哪兒有拿宮宴上的酒菜送主子的。
而且那酒壺里的酒不滿,是小內侍沒裝滿,還是有人已經用這酒壺倒過酒?
裴見戚不可能拿別人用過的酒壺來孝敬太后,只能是他自己用過的酒壺。
那一碟酒釀蒸鴨子,也可能是他桌上的菜。
所有人都震驚于裴見戚的膽大無禮,這不僅有違君臣之禮,而且還透著點調戲意味。
別說是對著一位身份敏感的寡居之人,就是對同輩的異性,這樣做也是極為失禮的。
怪不得太后會大發雷霆。
在座眾女眷將心比心,誰也忍受不了。
有些被太后為難過的宗室勛貴女眷在震驚過后,又生出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思。向來眼高于頂的太后,竟被一個晚輩臣子羞辱,可見攝政王根本沒把太后和謝黨放在眼里。
謝家女眷則微微皺眉,裴見戚此舉實在蹊蹺,稍懂一些禮節的人都不會這么做,更何況是皇族宗室,他如此行事定然有別的目的。
說不定太后發怒,正隨了他的意。
而且此事無論如何都會有損太后名譽,她千不該萬不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聲張開。
謝夫人見母親和妹妹都面色陰冷,恨不得立刻去找攝政王算賬,就拉拉謝母衣袖,看一眼在座諸人,示意不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鬧。
謝母也意識到會讓人看笑話,但是太后和長公主已經把這件事鬧開了,這時候掩飾已然來不及。只能道:“娘娘的禮服臟了,陳嬤嬤還不快扶娘娘去后面更衣?”
陳嬤嬤聞言,忙上前攙扶盛怒的太后,太后也知道會有人看笑話,但這件事她站理,她如果息事寧人,別人更要笑話太后和謝黨無能。
她無視陳嬤嬤伸過來攙扶她的手,對韓若年道:“裴見戚在哀家壽宴上如此放肆。你不但不阻攔,還助紂為虐,替他說話,高祖、先帝在天有靈,不知該如何痛心疾首?”她說著捂住胸口,作出一副傷心痛苦的樣子,“哀家進宮這些年,對你視如己出,從未為難過你,你為何要幫著外人羞辱哀家……”
韓若年抬起頭,哽咽道:“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讓母后生氣,更沒想到表兄他……”
二公主韓若華嚇得縮著身子,長姐剛才看著小內侍送來的酒菜,臉上的確露出了為難神色,自己才好奇問了句,是自己讓長姐端給母后,長姐才不再猶豫……原來這樣做不對。
她一開始怕長姐拉上自己,但見長姐把責任藍在自己身上,又有些心虛。皇兄封母妃為貴太妃,長姐還讓自己穿上了漂亮衣裙。自己不能這么沒良心。
小姑娘糾結一瞬,起身跑上前,也跪在了太后面前,“母后要罰,就連我也一起罰吧,長姐本在猶豫,是我說讓她呈給母后,才打消了她的顧慮……”
張貴太妃見女兒主動出來領罪,臉色瞬間煞白。這不省心的丫頭真是會添亂。
太后不僅不想放過裴見戚,還想趁機把韓若年不孝無禮、勾結臣子對付嫡母的名聲坐實了。誰能想到韓若華出來打岔。
這下在眾人眼中,韓若年故意幫著外人膈應太后,就成了
兩個小姑娘不懂事,思慮不周。
甚至有人在想,長公主也不容易,她兩邊都不敢得罪。這件事不告訴太后,難道要她去找攝政王興師問罪嗎?
早有小內侍往前殿去匯報,韓若年話音未落,韓晝就匆匆趕了過來。
他擺了擺手,示意眾位命婦不必行禮,徑自到了太后跟前,“母后息怒,先去后面更衣。”
太后嘴唇動了動,剛想說這件事沒完,就聽小皇帝認真道:“這次的事情朕一定會給母后一個交待!”
太后這才由陳嬤嬤攙著去了后面。
韓晝把跪在地上的長公主扶起來,又掃一眼殿內諸人,“母后圣壽,長姐精心操辦,一片孝心天地可鑒。若她知道這酒菜是攝政王用過的,定然不會故意呈給母后,這對長姐與朕沒有任何好處。長姐再糊涂,也不會當著內外命婦的面配合攝政王羞辱母后。”
命婦們聞言,紛紛道:“陛下圣明。”
韓若年則道:“本宮雖不知情,卻也太過信任攝政王,沒有多想,聽小內侍說那酒菜是攝政王送來的,本宮就直接呈給母后了。”
她這樣主動攬下部分責任,眾人更覺她是無辜的。
“但攝政王為何如此,還需細查。今日壽宴之上出了這樣的事,掃了母后與諸位賓客的興致,還請諸位暫且離宮。改日有了結果,朕再設宴賠禮。”小皇帝的話說的十分謙遜。
眾人忙稱不敢,然后紛紛告退。
謝母不太放心女兒,怕她盛怒之下說出什么不妥的話,也怕皇家姐弟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她正遲疑,就見姐弟倆低聲說了幾句話,長公主朝她走來,“還請謝老夫人留步,去后面陪母后說說話。”
謝母一愣,立刻應是,由人引導著往后面去。
前殿,裴見戚見小皇帝被叫走,就讓人去打聽出了何事,回來的人只道是太后發怒。
裴見戚還以為太后是因為張氏晉封之事發怒,沒在意。
直到有內侍來宣旨,宴席散了。
宗室們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出事了,但沒人敢打聽,只得告退。
但宣旨內侍唯獨留下了攝政王。
“王爺,陛下請您去乾清宮說話。”
裴見戚微微皺眉,心說自己還想著今晚去見長公主,出了這樣的事,計劃又要打亂了。
他快步到了乾清宮,沒立刻讓人通傳,而是問林寶廷,到底發生了什么?
林寶廷一臉古怪地看著他,“您進去就知道了。”
他不等裴見戚再說什么,已經高聲通傳了。
韓晝讓進,裴見戚覺得殿外侍立的內侍們看他的眼神都透著奇怪,心下生出幾分不安,但也來不及細問,只好大步踏入殿內。
小皇帝冷著臉坐在上首,地下跪著幫裴見戚送酒菜的小內侍。
裴見戚心中一跳,莫非長公主把自己給她送酒菜的事情告訴太后和小皇帝了?
“表兄啊,你今日這事兒辦得實在太失禮了,不管你如何厭惡母后,也不該用這種法子。”韓晝開口道:“這樣除了惡心一下母后,有什么意義呢?朕想幫你說話,都不知該從何幫起。”
裴見戚的俊臉上難得出現幾分茫然,這事兒和太后有什么關系?
“朕已經問過侍奉你的小內侍,那酒壺就是你用過的,你怎么可以把用過的酒菜給母后?”韓晝見他神情,心下好笑,面上卻是又不解又煩惱地皺著眉。
裴見戚:“???”
裴見戚下意識道:“陛下誤會了,臣怎會連君臣尊卑都不知?那酒菜是……”
話音未落,殿外內侍通傳,“謝尚書求見!”
韓晝面上露出不耐煩,揚聲道:“他怎么來了,讓他等等。”
系統小光球疑惑:“不是陛下讓謝文升趕緊過來嗎?”
韓晝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嘴角,沒回答系統。只是看向裴見戚,“表兄繼續解釋。”
裴見戚現在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解釋也沒用了。他若是說那酒菜是給長公主的,同樣會被扣上羞辱長公主的帽子。
他的行為本是二人之間的小情趣,放到臺面上不管怎么說都是錯。
有那么一瞬間,裴見戚甚至懷疑,長公主并非誤會了,而是明知自己對她的心思,卻故意將酒菜呈給太后。他就問那跪在地上的小內侍,“你是如何和長公主說的?”
“奴……奴婢說這是王爺叫奴婢送來的。”小內侍道。
“朕聽說此事,一開始不相信是表兄所為,生怕冤枉了表兄,特地叫他來確認了,是表兄親口吩咐的。”韓晝道。
裴見戚于是跪下道:“陛下,臣剛喝了些酒,并非故意失禮。還請陛下恕罪。”
韓晝嘆了口氣,“也只能找這個理由了。”
他說著看向一直跪伏在地的小內侍,“一會兒謝尚書進來,你就說表兄喝多了,你把表兄的醉話聽了去。”
小內侍磕頭應是。
裴見戚仔細觀察著小皇帝的神色,見他面上并無多少怒意,更多的是震驚和不解,像是真的想為自己脫罪,心下松了口氣。
韓晝讓侯在外面的謝文升進來,謝文升一進來,先一巴掌扇在裴見戚臉上。
裴見戚猝不及防,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但他到底年輕,又是上過戰場的武將,很快回神,一把抓住了謝文升的手臂。
韓晝趕緊上前:“哎呀,謝尚書別沖動,表兄說了,他今日多飲了幾杯酒,并非故意冒犯母后。”
謝文升冷冷看一眼裴見戚,“王爺既然喝多了,臣這一巴掌就當幫王爺醒酒了。”
小皇帝像是嚇住了,有點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幾步。
同時在心里和系統說:“謝尚書還挺有勁兒,這一巴掌打得裴見戚臉都腫了。”
系統:“……”
裴見戚見小皇帝被震懾住了,只好主動開口:“陛下,此人在陛下面前如此無禮,難道不算失禮?若論君臣,本王在太后和陛下是臣,但在謝尚書面前,也是有爵位的宗室,他這樣就是在打皇家的臉。”
“臣在御前失儀,甘愿受罰!”謝文升議政言詞:“但老臣作為太后之父,哪怕不論君臣尊卑,也絕不會放過裴見戚!”
韓晝皺眉,像是有些動搖了。
謝文升觀察著小皇帝的神情,趕緊道:“沒有一個父親會允許自己的女兒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這樣的晚輩羞辱。說句大不敬的話,先帝在世,難道會容忍別人這樣對長公主嗎?”
“那肯定不會。”韓晝氣鼓鼓:“別說父皇不能容忍,就是朕也……”
裴見戚:“……”
聽二人狀似無意地提到真相,他心跳不由加快,下意識放開了謝文升的手,長公主把自己對他的心思告訴小皇帝有可能,但小皇帝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謝文升,更不會聯合謝文升來對付自己。而且這件事還牽扯太后。
就在裴見戚凝眉思索之時,謝文升已然跪在了韓晝面前,老淚縱橫,“陛下圣明燭照,就是不論君臣,裴見戚他作為一個晚輩,也不該把自己用過的酒菜送給寡居的長輩啊!”
自己對長公主的小情趣被誤會成調戲太后,裴見戚心里膈應得不行。但這時解釋他要調戲的是長公主也已經晚了。
“謝尚書不必小題大做,本王只是喝了酒,并無多少惡意。冒犯了太后,等酒醒之后自會向太后謝罪。”裴見戚冷冷道。
“這是一句謝罪就能了的事情嗎?”謝文升雙膝一彎也跪了下來,沖著韓晝磕頭,“裴見戚今日敢這樣羞辱太后,就是在藐視先帝、藐視皇家。若不懲處,朝廷必亂。”
裴見戚聞言,猛然意識到羞辱太后要比調戲長公主嚴重百倍,因為這還牽扯到了先帝。
謝文升為了扳倒自己,還真是豁得出去。
他想改口,謝文升卻不給他改口的機會,“若陛下不處置此人,臣寧愿一死,太后她遭此羞辱,定然也不會茍活……”
“哎,謝愛卿千萬不要這么說,今日是母后
圣壽,說這樣的話多不吉利,母后若有個三長兩短,朕以后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跟父皇交代?“韓晝趕緊去扶謝文升。
“陛下,你莫要被他威脅!”裴見戚厲聲道。
韓晝看向他,這是小皇帝頭一回對著表兄攝政王橫眉冷目,“攝政王難道要讓朕成為逼死嫡母的罪人嗎?”
他說完立刻叫人進來,“宣旨,攝政王酒醉失儀,令其在府中思過半月,無詔不得出府。”
第24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4自證清白
張俠帶著幾名小內侍入內,恭敬地對裴見戚道:“王爺請。”
他們表面客氣,但那態度顯然是裴見戚若不自己走,他們就會動手把他拖出去。
裴見戚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他冷冷看著小皇帝,“陛下,莫要被小人蒙蔽,您應當明白……”
韓晝不等他把話說完,只淡淡喚了聲“張俠”。
張俠立刻帶人上前,要拉裴見戚。
裴見戚冷眸一掃,“放肆!”
幾個小內侍被攝政王氣勢所懾,動作停住。
張俠卻立刻道:“奴婢們也是奉陛下之命,還請王爺見諒。”
“王爺還想抗旨嗎?”謝文升在旁涼涼道。
裴見戚看向坐回上首的韓晝,小少年眉頭微蹙,有些心神不寧。
這孩子向來容易被哄騙,表面脾氣挺暴,其實膽子很小。今日被謝文升威脅住了確實有可能,一時半會自己在這也解釋不輕。不如先回去,在尋機往宮里送消息。
裴見戚于是沒再多言,朝小皇帝行了一禮,就自己退到了殿外。
等裴見戚走了,韓晝就看向謝文升,“謝尚書也請先回吧,朕再去看看母后。今日讓母后受委屈了,朕心中實在不安。”
謝文升看著一臉歉意的小皇帝,口中立刻恭敬道:“此事都因裴見戚狂妄無禮所致,與陛下無關。”
小皇帝聞言像是松了口氣,“謝卿不怪朕就好。”
謝文升又說了幾句陛下處置公允之類的話,才恭敬的退下。
直到走出乾清宮,謝文升緊繃著的肩背才稍稍放松。不自覺回頭看了眼屹立在夕陽下的乾清宮。
小皇帝不可能永遠心甘情愿當裴見戚的傀儡,但他沒想到會這么早。
或許和吳王有關,吳王在陛下面前表現的太乖巧無害了。讓陛下對這個弟弟放松了警惕。
今日之事陛下完全可以息事寧人,可他卻專門讓人把事情告訴自己,其中意圖再明顯不過。就是想讓自己配合他,借著這個機會打壓裴見戚。
這樣的機會,自己當然不會錯過。
陛下比自己想得聰明,但到底年紀小,眼光不夠長遠。以為可以借刀殺人,卻沒想到自己這把刀,轉而就會對著小皇帝。
當下,自己要做的就是當好陛下的刀,趁著裴見戚被禁足的這段時間,找出裴見戚更多罪證。讓他從此無法回到朝堂。
與此同時,慈寧宮內,謝母剛剛安慰好女兒。
“雖說可以趁著今日之事打壓裴見戚,但娘娘的名聲也多少會受到影響。”謝母見太后冷靜下來,就分析道。
“清者自清,而且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哀家和裴見戚不可能有什么。這明明就是裴見戚故意挑釁。”太后道:“哀家要是忍了,日后才是真的說不清呢。”
謝母想了想,“既然這件事已然鬧大,不如將裴見戚的罪名徹底定死了,一旦陛下有息事寧人的想法,娘娘就去先帝陵前哭訴。”
這就是要逼著小皇帝處置裴見戚。一旦太后去先帝陵哭訴,裴見戚就是千夫所指的罪人。陛下在這樣的輿論壓力下,絕不會讓裴見戚繼續當攝政王。
太后點頭,又忍不住回想今日之事。“哀家總覺得韓若年并非表面上那么單純,她像是明知哀家會發怒,還故意將酒菜呈給哀家。”從前的長公主不懂事,但自從今年夏天以來,這姑娘成熟不少。掌管宮務以后,更是挑不出什么錯。
謝母冷哼一聲,“她不但知道裴見戚此舉不妥,而且知道娘娘的名聲會因此稍受牽連,才會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故意把娘娘發怒的原因點出來。”
謝母經歷的多,長公主這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她。
太后一怔,也才回想起來韓若年解釋的那番話。她氣得銀牙暗咬,“這姐弟倆反應倒是快,想借機打壓裴見戚,同時也讓哀家承受些風言風語。他們姐弟倆做好人。”
謝母笑道:“無妨,他們這是自尋死路,沒了裴見戚,你父親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時候那姐弟倆不就任憑他們拿捏了?
話音未落,有小內侍來宣讀陛下對此事的處置結果。
母女倆聽完,更加確定她們的猜測,小皇帝是想利用這件事打壓裴見戚。
太后不由冷笑,“真怕陛下他回過神來,悔得腸子都青了。”
謝母道:“因此娘娘一定要逼著陛下盡快給裴見戚定罪,與此同時,你父親和下面的人也會盡快搜集裴黨罪證。”
母女二人又商議了幾句,天色不早,便先離開了。
韓旭知道母后今日受了委屈,早就到慈寧宮來等著安慰母后。母后要和外祖母單獨敘話,他便在偏殿等著。
在兒子面前,太后又不免委屈地紅了眼眶。
“母后,別難過,皇兄已經下旨處置了裴見戚,也算替您出氣了。”韓旭安慰道。
“只是禁足怎么夠?”太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要不是你皇兄一再縱容裴見戚,他怎么會這般大膽?”
韓旭深以為然,皇兄在攝政王面前確實太乖順了。
“要是坐在皇位上的是你,為娘也不會受這樣的委屈。”太后道。
此刻望著母后略顯憔悴的面容,韓旭心中有那么一瞬動搖。如果自己是皇帝,至少可以保母后無上尊榮。
攝政王被禁足的消息當晚迅速在官員中傳開,口諭中雖沒明確說原因。但有女眷在場的人家都知道怎么回事,紛紛把消息送給相熟的人家。
這事兒多少帶了幾分曖昧色彩,年輕的攝政王酒后對太后不敬,是故意挑釁,彰顯自己的權勢還是真對太后有那種不軌的想法?
這消息從勛貴人家傳到普通官員家中,又從官員家中到了街頭巷尾。
到了百姓們口中,挑釁就完全變成了調戲。
還有人分析的頭頭是道,攝政王又不是傻,在太后壽宴上找死。說不定二人早就勾搭上了,只是這回壽宴是長公主主持,小內侍覺得不妥,就把酒菜先呈給長公主。
至于百姓們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細節,那當然是公侯府邸里那些下人講的詳細了。
年輕攝政王和寡居的美貌太后……嘖嘖……這皇家丑聞不免讓人浮想聯翩。
“消息傳得太快了!這樣雖然徹底毀了裴見戚的名聲,太后的名譽也受損了啊!”
謝文升父子這幾日忙著給裴見戚羅織罪名,過了幾天才從家中仆人口中聽到街頭巷尾的傳聞時,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
“這都是裴黨那些人搞的鬼,想趁機把太后也拉下水。”謝文升咬牙,文人最重名聲,他聽到這些傳言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父親不必在意,坊間傳言不足為懼,只要陛下不信就沒事,等日后小外甥當了皇帝,這些風言風語也就不算什么了。”謝潮安慰父親。
“不行,為了吳王,太后的清欲也不可受損分毫。”謝文升想了想,起身親自去了季家。
季淳剛剛從宮里回來,正與謝夫人用晚膳,母子二人不料謝文升會這時過來。
謝文升對著外孫,難得和顏悅色,先是溫聲問了下小皇帝這幾日的言行。
季淳道:“陛下被攝政王氣的不輕,我聽見他和王信嘀咕,這次要讓攝政王長點教訓。”
謝文升皺眉,只是長點教訓?小皇帝會不會回過味來又不想徹底清算了?
無論怎樣,當務之急是不讓太后被牽連,或者被牽連的小一些。
他就交代了季淳幾句,“……你明日進宮求見你姨母,就說這是我的意思。外面的事兒娘娘不必操心,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季淳頷首,“淳兒記住了。”
次日,上午的課程剛剛結束。
眾人恭送小皇帝離開,韓旭、韓晉也打算各自回宮用午膳。季淳追
上韓旭,“吳王殿下,外祖父有幾句話讓我帶給太后娘娘,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想先來問問殿下的意思。”
韓旭見他神神秘秘的,就讓他跟自己回景仁宮再說。
他們雖是表兄弟,平日卻很少說話,韓旭對這位表兄也有些生疏。就開門見山問:“外祖父讓表兄和母后說什么?”
季淳眼神躲閃,“外祖父說,外面有許多關于娘娘和攝政王的風言風語……”
“什么風言風語?”韓旭忍不住追問。
“就是說……說娘娘風韻猶存,攝政王早就起了色心,才會在酒后將自己用過的酒菜送給娘娘。”
韓旭氣的胸膛起伏,“他們胡說!”
“可這事兒無從辯駁,裴見戚是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季淳道。
“他怎么想的,都和母后無關。母后是清白的。”韓旭替母后委屈。
“這是自然,但人言可畏,外祖父說……讓姨母自……自盡,以證清白。”
“什么?”韓旭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外祖父說,只有如此,才可逼陛下徹底除掉攝政王,也才能為吳王殿下換一個好前程。”季淳低著頭,聲音越來越輕。
韓旭卻聽得心驚,外祖父真的是為了自己嗎?不,他是為了他的權力,為了謝家!
他為了除掉裴見戚,獨攬大權,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犧牲!
“殿下,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與姨母說這些。”季淳為難道:“畢竟這件事姨母是無辜的。”
“是啊,她是無辜的。”韓旭怔怔道:“誰都明代的道理,外祖父他怎么就……”
……外祖父一定也明白,只是他覺得母后的命沒有他的權力重要,沒有謝家的名聲重要。
他看向季淳,忽地想起面前這位表兄,也是被外祖父當工具一樣派到皇兄身邊,只為當個耳目。
看似外祖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可自己何嘗不是他的工具呢?
一個連女兒的生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會真正疼愛沒見過幾面的外孫?
韓旭默然良久,對季淳道:“這件事你不要告訴母后,外祖父老糊涂了,這話不作數的。”
季淳遲疑,“那外面的傳言怎么辦?”
“百姓議論天家,乃是大罪。本王去告訴皇兄,讓皇兄派人抓那些嚼舌根的!”
“萬一外祖父問起我,我……”季淳仍有些為難。
“放心,他要真問起來,讓他來找本王。”韓旭擺出王爺的派頭。
季淳這才諾諾應是。
下午的騎射課上,吳王心不在焉,趙昌元就單獨糾正他的動作。小皇帝趁機偷懶,坐到正在休息的季淳旁邊。
“臣按陛下的吩咐將話告訴吳王了。”季淳輕聲道。
韓晝看著校場上像是失了魂一樣的韓旭,點點頭,“朕知道。”
第25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5為時已晚
韓晝只是讓季淳少說了兩個字而已,謝文升讓太后假裝自盡以證清白,季淳省掉了“假裝”兩個字。效果卻是天差地別。
騎射課結束,韓旭就跟小尾巴一樣跟上韓晝。
“皇兄,聽說京城百姓妄議母后,有損母后名聲。這可怎么辦啊?”
韓晝皺眉嘆息一聲:“朕也聽說了,哪件事明明是裴見戚的錯,有些人偏偏要扯上母后。”
韓旭聽皇兄這態度,心下就松口氣,眼巴巴的看著皇兄求他為母后正名。
韓晝作凝眉思索狀,半晌才一拍手道:“有了,朕過幾日再給母后補一次壽宴,大家自然就明白這件事與母后無關,也就不會在背后編排母后了!”
韓旭點頭,皇兄的辦法顯然比外祖父的辦法合理多了。外祖父讓母后自盡,無非是想徹底置裴見戚于死地。同時,謝家就成了徹徹底底的受害者,哪怕以后他篡位當了皇帝,也會有人同情他。
這在外祖父看來,或許是值得的。但韓旭絕不會允許他如愿。
“坊間之所以謠言四起,一是因為大家本就對宮闈秘事好奇,二也是因為朕對表兄的處置沒個最終定論,等本月十五大朝會上朕與百官商議定對表兄的處置結果,也就沒人再胡亂猜測了。”韓晝道:“偶爾有幾聲議論,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朕一如既往孝敬母后,等母后百年之后,讓她與父皇同穴而葬,也就足以證明母后這一生品行如何了,你說是不是?”
韓旭聽得一個勁點頭,高興起來,皇兄不但想出了解決辦法,還說以后要一直孝敬母后。有皇兄這句話,他就放心了。
他又忍不住問:“皇兄打算如何處置裴見戚?”他說著不由鼓起臉頰,“您不會還想讓他繼續當攝政王吧?”
這回輪到小皇帝臉上露出煩惱神色,“朕倒是想讓他總攬朝政,可他如今名聲太差,官員們未必愿意聽他的。朕再一意孤行任用他,到了史官筆下,不就成了任用奸佞權臣的昏君?”
“是啊是啊!”韓旭心說皇兄總算明白了。
“但他確實有功,朕也不好因為這點小事就喊打喊殺。”韓晝道:“到朝會上朕再與官員們商議吧,反正這事兒也不是朕一個人能做得了主。”
韓旭知道皇兄還要聽外祖父的,他不想皇兄才擺脫裴見戚,又被外祖父擺布。
可他身上畢竟也有謝家血脈,不可能幫著皇兄對付外祖父。只能提醒皇兄,“皇兄雖還未親政,卻也該學著做決斷了。”
系統小光球聽了都不由感嘆,在原劇情里要和小皇帝爭奪皇位的吳王,短短幾個月竟如此信任小皇帝。“吳王也太好哄了吧。”
韓晝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腦袋,不錯,是個聽話的小孩。
上輩子韓晝對聽話的兄弟們就很好,只要他們不碰皇權,不仗勢欺人,別的他都由著他們。
皇家本就親情淡薄,遇上聽話的兄弟,當然要珍惜。
裴見戚被禁足后,曾多次往宮里送奏折,一開始是說自己那天酒后不清醒,得罪了太后,并無惡意,言辭懇切的認錯。后來見小皇帝沒有任何回應,他就說自己那樣做其實有難言之隱,須得當面與陛下解釋。
還是沒有回應。
裴見戚一度懷疑消息根本就沒送到宮里,但看守王府的侍衛統領本就與他相熟,宮里那邊的禁軍同樣是他的人,不可能故意把他的折子壓下來。
他實在沒辦法,就讓人往趙昌元和王成孝等裴黨官員府上送消息,讓他們幫忙遞折子給陛下。
韓晝看著桌上那一疊厚厚的奏折,全是裴見戚用各種法子讓人地進來的。
他隨手翻了翻最上面一本,這是王信今早帶進來的。
裴見戚在奏折中表示,那天的事情是天大的誤會,他當時沒有解釋,實在是怕傷害到長公主。
韓晝心下冷笑,他以為提到長公主,自己就算沒原諒他,也會疑惑,讓他進宮來見。
可惜韓晝一點都不好奇,隨手放下奏折。
裴見戚又等幾日,仍沒有任何消息。
他現在后悔莫及,當初自己若是直接承認自己愛慕長公主,說不定根本不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
他思來想去,又給長公主寫了封密信,送去王成孝府上,讓王信想辦法遞給長公主。
王信不知道裴見戚對長公主的那點心思,只當他是讓長公主幫著說情。
王信仍原封不動把密信呈給陛下。
韓晝等王信走后才拆開那信,裴見戚還特地用了帶香味的花箋。
韓晝嫌棄地皺皺眉頭,以為花這點小心思就能討好長公主?在他心里,長公主就是連這點世面都沒見過的姑娘嗎?
信上的字倒是俊秀挺拔,先是表達了一番對長公主的愛慕之情 ,然后又說自己那日酒后情難自禁,喝到了喜歡的梨花白,就想給長公主嘗嘗,誰料小內侍誤會了。他絕無羞辱長公主的意思,那么做都是因為對長公主用情太深,時時刻刻想著長公主。
字里行間言辭倒是極為懇切,但韓晝卻是冷笑一聲,讓人去請韓若年過來。
韓若年這幾日時常去慈寧宮盡孝,她主動承認自己思慮不周,別人反倒不好說她是有意為之了。
太后面對她自然沒什么好臉色,一是因為裴見戚的事情,二也是因為給張才人晉升位份。偏偏這兩件事太后都不好擺到臺面上說。也只能話里話外拿長公主的婚事威脅她,意思是不管怎樣,她的婚事都要太后做主。
韓若年一點不怕,弟弟做不了主,才會是太后做主。但現在的弟弟不再是任人擺布的小孩,她也就不用擔心了。
而且因為裴見戚,她現在對男女情愛稍有抵觸,生怕男子都和裴見戚一樣。打心底里不想早早談婚論嫁。
到了乾清宮,聽說裴見戚給她寫了密信,韓若年立刻蹙眉。
“姐姐若是不想看就不看了,免得看了膈應。”韓晝道:“我跟姐姐說說信中大致內容就是。”
韓若年頷首,“我不看。”
韓晝就言簡意賅說了裴見戚的意思,“……這人妄想用幾句話打動姐姐,真是可笑。”
韓晝真的懷疑裴見戚的腦子被驢踢了,這時候要緊的難道不是銷毀裴黨的罪證,別讓謝文升抓住把柄嗎?只要謝文升拿不出其他證據,他肯定還有翻身的機會,何必在這解釋壽宴那天的事兒。就算真打動了長公主,長公主也還能自己做主讓他當駙馬不成?
韓若年心說如果弟弟不爭氣,自己就算沒有被裴見戚的情誼打動,也會為了弟弟的皇位而幫他。
當然,如果弟弟不爭氣,自己當初也不會禍水東引,把事情鬧大,估計心里再膈應,為了弟弟的皇位,也就忍了。
“我需要給他寫回信嗎?”韓若年問,弟弟把她叫來,一定不只是為了讓他知道信的內容。
韓晝頷首,“你寫信說愿意幫他,但這件事皇帝做不了主,萬一皇帝在朝會上說要放你出來繼續攝政,謝黨那些文官鬧事怎么辦?”
韓若年走到御案前,“我就在這兒寫吧。”
韓晝就幫她想好措辭,既羞赧又為難,還有幾分依賴。
韓若年忍不住多看了弟弟一眼,他到底從哪兒學得這些。
韓晝把信封好,為了不引起懷疑,特地讓長公主帶回永福宮,再從永福宮送去攝政王府。
裴見戚見回信半推半就,不由勾唇。他就知道,她對自己多少是有幾分欽慕在的,得知自己愛慕于她,一定欣喜。
尤其信中的那份信任和依賴,讓他很是受用。裴見戚立刻提筆回信,讓她聯絡侍衛統領鄭詠,還在信中放了一塊裴黨的眼線聯絡時用的帕子,讓長公主拿這個當信物。
次日韓晝拿到信物和回信,當場讓衛鈞去審鄭詠,作為侍衛統領,竟勾結外臣,僅憑這一條就夠要他命的。
鄭詠一開始不認自己是裴見戚的人,直到衛鈞把裴見戚的信和那方帕子擺在他面前。
鄭詠雖不知陛下和長公主是如何拿到這些的,但可以確定的是,攝政王完蛋了。只得招認。
裴見戚在府中等了兩日,又沒了消息。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開始懷疑長公主是否是真心幫自己?
回想過去種種,長公主對他雖恭敬客氣,卻也有防備的時候。
他從前只以為她的防備是矜持,她越是那樣,他就越有征服她的欲望。可上回的回信,她似乎不像從前矜持,是當真歡喜,還是另有目的?
裴見戚不相信韓若年會算計自己,她沒這個心機。
可萬一她辜負了自己對她的信任,自己總該留條后路。
于是裴見戚又寫了兩封密信給趙昌元和王成孝。一方面詢問王成孝兵部武庫中的兵器甲胄數量,另一方面暗示趙昌元和京郊大營的舊部聯絡。
這時從定北軍調兵顯然太遠,只能先動京郊大營和宮中侍衛。人數雖有限,但鏟除謝黨足以。
王成孝和趙昌元看了這兩封密信,心中大駭,這人還真想逼宮謀反?
二人立刻帶著密信進宮見韓晝,讓他們意外的是,韓晝看了密信沒有立刻派人去捉拿“反賊”,而是隨手把密信收了起來。
次日就是十五朝會,這一次武官首列站著的不再是裴見戚,而是幾名公侯勛貴。
小皇帝高坐上首,謝黨官員紛紛彈劾裴見戚及其黨羽,但大多都是裴見戚手下人干的,要真論起來,裴見戚頂多是個御下不嚴的罪。
就憑這些,根本不足以把裴見戚徹底趕出朝堂。
韓晝若就此給裴見戚定罪,倒顯得他是故意針對攝政王,而且這些證據都是謝黨找出來的。一旦以這些罪名處置裴見戚,謝文升就成了鏟除奸佞的功臣。這對日后韓晝處置謝文升有害無利。
韓晝于是朝趙昌元等人使個眼色,武將勛貴們就開始反駁謝黨官員,有些罪名裴黨認了,有些罪名實在是莫須有。
而且謝黨也沒那么干凈,說裴黨官員縱奴行兇,謝黨官員也沒好到哪兒去,并且立刻拿出例證。
衛鈞作為大理寺少卿,知道的甚為詳細。
謝黨做好了這次朝會徹底推翻裴黨的準備,原本各個摩拳擦掌信心滿滿,誰料小皇帝竟然給了裴黨反擊的機會。
大殿內吵成一團,小皇帝先革了幾個謝黨官員的職,讓大理寺查辦。
謝文升只當小皇帝反悔了,立刻跪下表示,若陛下不除奸佞,他們便撞死在大殿上。
直到這時,小皇帝才不急不慢地說出裴見戚勾結侍衛統領,同時又向王成孝和趙昌元尋求“幫助”之事。
此言一出,殿內嘩然。韓晝就讓張俠把鄭詠的供詞傳給各位官員過目。
鄭詠在供詞里說了,裴見戚往宮里送消息,侍衛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正因如此,裴見戚才能往宮里安插耳目。
僅憑這一條,裴見戚這個攝政王就當不下去。更何況連趙昌元和王成孝都站出來表示,攝政王的確給他們寫過密信。
韓晝沒讓官員們看密信內容,只是拿在手里晃了晃。
人證物證俱在,這時百官再次跪地請求鏟除奸佞,韓晝才給裴見戚定罪,念在老定北王對朝廷有功的份上,給裴見戚留一條性命,流放嶺南。
“陛下為何不直接殺了他?萬一他在路上又召集人馬,聯絡定北軍怎么辦?”下朝后,王信和季淳忍不住問韓晝。
韓晝笑道:“他的命暫時有用,用完了自然會斬草除根。”
第26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6難以置信
裴見戚跪在地上,聽著林寶廷一字一句讀完圣旨,腦中空白了一瞬。
“王爺,接旨吧。”林寶廷居高臨下地看著裴見戚,語氣還是恭敬含笑的。
裴見戚回神,冷笑一聲,“這圣旨是假的。”他說著徑自站了起來,“林寶廷你這個兩面三刀的奴才,如今竟幫著謝文升假傳圣旨,就不怕本王殺了你?”
“王爺說什么呢?奴才聽不懂,這是陛下親自讓人擬的圣旨,和謝尚書沒關系。”林寶廷見狀,心下好笑,一臉無辜道。
“不可能!本王要見陛下!”裴見戚說著就喊管家備馬。
“裴見戚!你這是要抗旨?”隨林寶廷一同來的侍衛立刻上前,“現在可不是你想見陛下就能見的。”
“果然,陛下被挾持了!”裴見戚說完,就對管家斥道:“還不快備馬,本王要進宮救駕!”
眾人對視一眼,也難怪他不信。畢竟一個月前,小皇帝對攝政王還是信賴有加,哪怕太后壽宴那日,陛下也只是讓攝政王回府思過而已。很多人都以為陛下是想讓攝政王暫避風頭,沒想過陛下會真的把攝政王趕出朝堂。畢竟沒了攝政王,小皇帝屁股底下的皇位未必坐得穩。
裴見戚也是這么想的,小皇帝沒腦子,但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他是一條船上的。沒了自己和謝黨抗衡,他拿什么和謝黨斗?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信圣旨是韓晝本人的意思。
韓晝料到裴見戚不明白
,但他并不想讓裴見戚明白,還特地交代林寶廷不要給裴見戚解釋。
裴見戚不接圣旨,林寶廷就把圣旨放到了香案上,“待會兒衛鈞衛大人會親自來接王爺去大牢,王爺準備準備吧。”他說完便走了。
剩下的侍衛們則要入府搜查裴見戚是否還有其他謀反的罪證,其余財物一律充公。
“放肆!侍衛統領鄭詠何在?”裴見戚冷冷呵道。
“鄭詠也在大理寺的大牢里,王爺一會兒去了說不定就能見著。”有侍衛笑道。
裴見戚一怔,怪不得謝文升可以挾持小皇帝,原來鄭詠出事了。
他當下來不及思索事情到底是怎么發展成這樣的,自救要緊。
只要他搬倒謝文升,就沒事了。
他于是快步回到書房,拿出一個匣子交給親信,“快把這些送到武平侯府。”
這匣子里是他搜集的謝文升以及謝黨官員貪贓枉法的證據,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彈劾謝黨,是因為他很清楚,如果謝黨徹底倒了,他對小皇帝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因此,他一直壓著這些證據,慢慢用。
如今迫在眉睫,他也顧不得許多,趙昌元那人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會幫自己。王成孝最老實,此時能信任的只有他了。
王成孝拿到這些證據,神色變了變,陛下安排衛鈞晚點去捉拿裴見戚,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他不由背后發寒,陛下之聰慧,遠超他們這些臣子的想象。
幸好自己派了最老實的王信到陛下身邊。也只有王信那樣的孩子,才能安安穩穩的為陛下效力。
此時,王信正和小皇帝比賽跑馬,這小子心眼實誠,陛下讓他別讓,他就竭盡全力。
兩個小少年竟比了個不相上下,季淳忍不住提醒王信,“你看你把陛下累的。”
王信無辜臉,“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韓晝坐下喝了口水,林寶廷適時上前復命。
韓晝對裴見戚的反應不甚感興趣,現在沒有人能救裴見戚,唯一還聽裴見戚話的定北軍遠在西北,一時半會鞭長莫及。
而且定北軍說到底是朝廷的軍隊,如果老定北王在,或許會聽裴家的。老定北王不在了,裴見戚沒有真正統帥他們上過戰場,在將士中的威信也就不足以讓他們為了他和朝廷作對。
但老定北王對朝廷的功績是實打實的,不能因為裴見戚就牽連老定北王,這樣才容易寒了定北軍將士們的心。
因此,十五那日的大朝會上,小皇帝堅持要保留定北王的爵位以及老定北王配享太廟的尊榮。
至于定北王的爵位由何人繼承,韓晝也早就想好了,選了個再合適不過的,保準史書上不會說他們韓家的皇帝冷酷無情過河拆橋。
系統:“男主還不知道女主背叛了他。”
韓晝:“你沒事兒吧?攝政王和長姐什么關系啊,何來背叛?”
系統:“……好像也是哦!”
韓晝心說以裴見戚的腦子,知道長公主騙他,還真有可能這么想。
不過這無所謂,一個將死之人的誤會并不重要。
他都沒讓衛鈞審裴見戚,免得審出長公主的事兒,倒容易節外生枝。
裴見戚被壓入大牢,純屬是給外人看的,該走的流程要走,同時也給朝廷審問其他裴黨官員一點時間。
裴見戚在陰暗潮濕的牢房里呆了三天,他一肚子話想說,想見陛下,想見長公主,哪怕見見謝文升也行。可惜除了來送飯的牢頭,一個人也沒有來過。
他是被單獨關押的,左右都沒人,他想喊冤都沒人聽。
他這才后知后覺的慌張起來,不管是謝文升控制了小皇帝,還是小皇帝豬油蒙了心要害他,他都難以脫罪了。
他這時候才開始反思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信任的趙昌元、王成孝都沒能幫他,而參與這一切的,除了陛下、謝文升,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長公主……
事情是從長公主把自己用過的酒菜送給太后開始的……就是從那日開始,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不可能!她是那么天真單純,她怎么會害自己呢?
她是無辜的,她是被利用的。
裴見戚這樣安慰著自己。
呵,他是多么愛她啊,事到如今都不愿相信她害了自己!
裴見戚想把自己的一腔情愫公之于眾,但周圍根本沒有人聽,他就刺破手指寫在墻上。
來送飯的牢頭看見了,氣得半死,也不管裴見戚曾經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上去就是一腳,然后把人綁起來,叫人來幫忙清理墻上的字跡。
至于墻上寫了什么,他們只是普通的差役,認識的不多,看到有“公主”“太后”什么的,以為他還在解釋壽宴時的事情,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直接擦干凈了事。
裴見戚嘴巴被塞住了,看著自己刺破手指用血寫下的表白就這么被擦去,目眥欲裂,心痛如絞。
然而根本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不管怎樣,裴見戚也算是謝文升入仕以來遇到過最大的對手。若是他閑著,倒是可以去見見裴見戚,但現在他忙著為將來鋪路,已經打敗的地人,就先拋到腦后了。
謝文升一直都很清楚,謝黨要想扶持吳王繼位,手里必須要有兵權。
從前兵權在裴黨手里,如今裴見戚獲罪,正是他拉攏武將勛貴的好時機。
前段時間,季淳無意間向謝文升透露過,趙昌元想讓自己的兒子趙凜尚公主,之前被裴見戚阻撓。
謝文升立刻讓夫人去拜訪安國公老太君,表示若趙家有尚主之心,太后愿意牽線。而若是趙家不愿合作,尚主的事情也就別想了,長公主的婚事理所應當是太后做主。
誰料老太君竟一口拒絕了,表示自家長孫文不成武不就不配尚主,而且家里已經在給趙凜相看人家了。
無論謝母如何夸趙凜,老太君都沒松口。
“不識抬舉!”謝母從安國公府出來,生了一肚子氣。這朝中的武勛多了,又不一定非得是趙家。
謝母走后,安國公老太君身邊的仆婦就問她,“國公爺從前不正想著讓咱們大少爺尚公主嗎?今兒這么好的機會,老祖宗怎么拒絕了?”
誰都知道,以后的朝堂謝黨一家獨大,謝家主動拋出橄欖枝,安國公府為何不接?
老太君嘆氣,“陛下沒看上凜兒,咱們不能硬往上湊。至于謝家……蹦跶不了幾天。”
從前家里想著讓孫兒尚主,是因為安國公府先帝一朝傷了元氣,陛下登基以來又被攝政王壓著,眼看就要沒落。無奈之下才想靠姻親關系維持府上榮光。
但如今形勢變了,趙昌元成了小皇帝信任的武師父,趙沖偶爾進宮當陪練,也挺得陛下和兩位王爺喜歡。趙凜日后科舉入仕,前途不可限量,何必非要當駙馬。
真當了駙馬,陛下反而容易對趙家生出忌憚。
而且小皇帝暗示過,過一兩年再給長公主相看駙馬,想必是要等他親政以后再定。
旁人不知陛下的手段,趙昌元、王成孝這些人是最清楚的。都很清楚謝黨不是小皇帝的對手,故此不敢有任何陽奉陰違的想法。
一場秋雨驅散了空氣中的暑氣。在一個涼爽的清晨,裴見戚被押上了去往嶺南的路。
沿路有百姓圍觀,“攝政王長得真俊啊!”
“怪不得和太后娘娘……,嘖嘖……”
“小聲點兒,別讓官爺聽見。”
旁邊有城防兵維持秩序,允許百姓們圍觀,但不能出什么亂子。
裴見戚也沒干過欺男霸女的事兒,倒是沒有出現往他身上扔爛菜葉臭雞蛋之類的情形。但他扔感受到百姓們投在他身上的異樣目光。
他們看他,像是看一個罔顧人倫的浪蕩子,而不是位高權重的攝政王。
因為裴家的地位,裴見戚從小就沒有被這般輕視過。
這樣的目光已經足夠讓他感到羞辱,他冷笑一聲,看向路旁的百姓們。
“諸位聽我一言,我父定北王乃高祖義子,是大周功臣……可惜飛鳥盡良弓藏……”
這時,街上響起一個老者的聲音,“你還好意思說,你身為定北王獨子,不但沒學到老定北王半分忠肝義膽,反倒成了一個沒人倫的色中餓鬼!”
眾人聞
言看去,就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拄著拐棍兒,顫巍巍走下馬車。
裴見戚一愣,此人乃父親的堂叔,也是他的堂叔公,算是裴家崛起后,一個上門打秋風的親戚,仗著輩分高,父親在時,裴家上下都對他有幾分敬重。父母去世后,自己立刻派他去給父母守陵,每個月給些銀錢供他吃穿。
他怎么跑京城來了?
裴叔公是來繼承爵位的,他沒有想到,自己年近七旬,竟然白撿了一個王爵。
半月前,陛下派人宣他入京。他整個人都如墜夢中,高興的仿佛還能再活五十年。
只可惜他沒有兒孫可以繼承爵位。
但不管怎樣,他都得進京來謝恩。臨走前,也將關于裴見戚勾結官員、意圖謀反的消息送往定北軍,只有裴見戚徹底倒了,他才能穩穩當當地繼承定北王的爵位和俸祿。
裴見戚還不知道陛下保留了定北王的爵位,有些猝不及防,“叔公,你遠在西北,如何知道京城的事情,那都是謝文升污蔑本王!”
直到現在,他都不愿承認是陛下和長公主所為。
裴叔公冷笑,“別人不了解你,我是最了解你的,你父親在世時,就常說你為人輕浮,不堪重用!”老頭兒說著還嘆了口氣,“幸好陛下仁慈,沒有連累到老王爺和公主殿下!”
他說著搖搖頭,又上了馬車。
百姓們見此,早忘了什么“飛鳥盡良弓藏”的話,他們只知道連老定北王都這么說裴見戚,可見此子就是能干出調戲太后之事的人。
裴見戚想辯解,但看看一臉懵懂的百姓們,又覺得這樣的辯解沒有用。就算百姓們信他,也救不了他。更何況,大家下意識就相信更曖昧刺激的宮闈秘聞,沒人會聽他的辯解。
就在裴見戚離開京城的第二天,王成孝上疏彈劾謝文升,從中飽私囊到排除異己,共列了十條大罪,這比上一次謝黨彈劾裴見戚的奏折更有分量,因為每一條罪都是證據確鑿。
謝文升想過裴見戚倒臺后,陛下會想著對付自己。但他一直沒太放在心上,一來陛下沒有可用之人,二來就算真有一些謝黨的證據,也會從他手下的人開始。
故此他最近就忙著聯絡武將勛貴,想盡快控制小皇帝。
沒想到,有人直接朝他下手了……
更讓謝文升難以接受的是,有些事情之隱蔽,連謝黨官員都未必清楚。但王成孝那里卻有證據。
謝家父子回憶良久,才想起一個不起眼的人——羅景明。
“此人竟是臥底!”謝潮難以置信,自己一直沒把這老頭看在眼里,只想著利用他,間接影響小皇帝。
“他是臥底,而且還是陛下派來的臥底。”謝文升苦笑,“到頭來,我和裴見戚那小子犯了同樣的錯誤,都栽在了一個十歲小孩手里!”
第27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7獨善其身
韓晝之所以沒有讓羅景明上疏彈劾謝文升,一是他在朝中的影響力不如王成孝,二是因為他不想讓羅景明背上兩面三刀之類的名聲,在不明真相的官員眼中,羅景明算是半個謝黨官員,日后若是得到重用,定然有人說他是靠著彈劾謝家上位。
而王成孝就不用顧忌這么多,別人只會說他是為給裴見戚報仇。
羅景明明白小皇帝的用意后,心中萬分感動,自己能遇到這樣的明主,何其幸運?
謝母得知有人直接沖著謝文升來了。但自家老爺卻是一副坐以待斃的樣子,她心急如焚,“您就這樣認輸了?”
“不認輸還能如何?人證物證俱在,陛下根本就沒有給我脫罪的機會。”謝文升道。
“那太后和旭兒怎么辦?”謝母急道。
“只要我老實認罪,他們母子便可平安無事。”謝文升摸著自己珍藏的善本古籍,他當年入仕時,一心只想著日后能養活一家老小,買自己喜歡的書籍字畫,從未想過官居一品、更未想過自己能當國舅,可不知不覺間,當年的理想成了易如反掌的小事,他想要的越來越多。
人的野心是一點點變大的,或許吳王繼位,女兒聽政,他就又想著取而代之,自己當皇帝了。
這時候收手,史書之上,他頂多是個貪官,而非逆臣。
謝母卻不這么想,“老爺你太單純了,你以為陛下能放過吳王?這兄弟倆從出生那日起,就是敵人。”
“你想干什么?”謝文升警惕的看向妻子。
“釜底抽薪。”
“你莫要胡來!”謝文升忙道:“現在京郊大營和宮中侍衛都是陛下的人,咱們根本做不到!”
謝母冷哼,“這件事不勞老爺費心了,我來!”她說完就大步出了書房。
謝文升趕緊吩咐人盯著夫人,別讓她做出什么糊涂事兒。
然而謝母在后院向來是說一不二,威信勝過謝文升。她讓人送信去季家。
謝夫人還不知道父親被彈劾了,看到母親的信后,心中慌亂。母親還有一封信是給季淳的,等季淳從宮里回來,謝夫人便把信交給他。
季淳笑道;“娘怎么不拆開看看。”他說著就當著謝夫人的面拆開,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謝夫人聽完,臉色駭得煞白。
“外祖母也太高看我了,竟讓我去殺陛下。”季淳冷笑道。
謝夫人道:“你外祖母是急糊涂了。”她一把搶過兒子手中的信,“這事兒你別管,就當沒看見。”
雖然她一直愿意幫娘家,但也清楚弒君之罪有多嚴重,一旦失敗,季淳必死無疑。
就算事成,吳王繼位,他們就能放過季淳嗎?以母親的狠辣程度,會不會殺了季淳滅口?
果真如淳兒所說,父母只把他當工具,從來不考慮他的安危將來。
“娘,你還愿意幫謝家嗎?”季淳定定地看向母親。
謝夫人咬著嘴唇,半晌搖了搖頭。“可……可你外祖父出事,咱們也……”
“放心,父親在任上并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季家族人也大多恪守法度,所受牽連應該不大。”季淳道。
如果季家和謝家一樣不干凈,季淳也就不會投靠陛下了。陛下也不會放心的用他。
謝夫人一愣,猛地意識到兒子好像不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
季淳把信從母親手里抽回來,“母親,不要怪我,實在是外祖母心腸太歹毒了,她既然那般看重吳王表弟,那就用她一人性命,換吳王表弟平安把。”
太后知道謝文升被彈劾,必然會用嫡母的身份要求陛下手下留情,吳王也會為謝文升求情。但只要陛下拿出謝母這封密信,誰都沒法再為謝家脫罪。
比起謝家滿門的命,他更想要太后和吳王日后都老老實實的。
因此,季淳毫不猶豫把信送到了韓晝手里。
韓晝忍不住多看了面前少年一眼,這小子聰明又豁得出去,用好了是能臣,用不好,容易反噬。不過當下,他如此忠心,自己當然不會拒絕他的好意。
但要讓太后和吳王知道是季淳告密,害死謝母,他們也不會饒了季淳。
而是讓季淳請假在家,韓晝派王信去探望他,察覺到他神思恍惚,無意間發現密信。
如此一來,太后就算怪季淳,也頂多說他年紀小,藏不住心思之類。日后的人更不會對季淳的人品有所詬病。
太后都還沒來得及替父親求情,就得知母親指使季淳謀害陛下之事被發現。
這事兒可不是拿出太后身份就能壓下去的。
韓晝當著張貴太妃和兄弟姐妹的面,把這件事說開,直接讓人念出密信內容。
小少年哭的又氣憤又委屈,“朕從未為難過謝夫人,孝敬母后,照顧幼弟,謝夫人為何要如此對朕?”
韓若年也變了臉色,將懷疑和防備的目光投向韓旭。
太后正下意識想為母親求情,注意到長公主看韓旭的眼神,猛地回過神來。
物證在此,給母
親求情也沒用了。要緊的事不能連累自己和韓旭!
“母親他,他怎么能這般糊涂!”太后面上露出震驚神色,隨即就顫巍巍起身,要對著韓晝跪下。
韓晝心說太后腦子還算清醒,立刻扶住了她。“母后,朕承受不起,只是弒君之罪,不容姑息。”
太后閉了閉眼睛,“還請陛下為家母留個全尸。”
韓晝看向韓旭,韓旭的小臉已經嚇白了,整個人惶然地坐在那里。
太后也看向韓旭,“吳王,快求求陛下。”
韓旭聞言,木然地起身上前兩步,跪在了韓晝面前。
韓晝抹著眼淚,半晌才點了點頭。
韓晝沒有詢問太后和韓旭是否知情,也沒有要牽扯謝家其他族人的意思。
但眾人都知道,只要他想追究,隨時可以把這件事翻出來,這是太后和吳王一輩子的把柄。
這件事最后以謝母畏罪自盡收場,謝文升、謝潮革職圈禁。念在太后和吳王的情分上,不牽扯謝家其他族人。
至于牽涉到的其他謝黨官員,該革職革職,該抄家抄家。
謝家在京郊的別苑也被抄了,財物一律收歸國庫。
季家受到的牽連很小,只有季淳的父親因幫著謝文升運送臟銀,被革了總督之職。早有人看不慣季家,便想趁機推季家一把,請求陛下換掉季淳這個伴讀。
“幸得武平侯世子發現及時,否則季淳未必不會按照其外祖母吩咐,謀害陛下?”
韓晝就在朝會上幫著季淳說話,“謝家想讓季淳帶壞朕,季淳心下不忍,寧愿回家被罵,也沒有按照他們說的,給朕看不好的東西,可見此人心性淳善。”
“他若真一心忠于陛下,收到密信就該立刻呈給您,而不是在家裝病,弒君之罪可免,包庇之罪南逃!”
季淳就上殿辯解,說自己確實在糾結,一邊是自己的外祖母,一邊是自己的主子。
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大義滅親的。
韓晝保住了季淳,眾臣也都看出了皇上對季淳的維護之意,心說之后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都不知道的是,韓晝哪天不需要季淳了,隨時可以舊事重提,雖然他們君臣都知道,他沒有包庇,但朝臣們不知道啊!
當然,韓晝不希望有那一天。
攝政王被流放,謝文升被圈禁,很多人到這時候才后知后覺回過神來,這一切都是長公主和小皇帝推波助瀾。
而在眾人印象里,陛下資質平平,不像有這樣的心機,年紀又還小,就算是比同齡孩子聰明一點兒,也不至于能如此輕而易舉收拾謝黨和裴黨。
就有人猜測,這一切都是長公主策劃的。
而且仔細追溯起來,從在北苑那會兒,長公主就把宮權從太后手里奪了過來。
除掉裴見戚和謝文升,太后被父母牽連,垂簾聽政難以服眾,唯一主事的,就剩長公主了。
官員們對長公主印象不深,紛紛詢問家中女眷,想知道長公主性情如何?
見過長公主的命婦女眷們,沒有一個相信長公主能有這樣的心機城府。
但十六歲公主監國總比十歲小皇帝親政靠譜多了。
于是有人上奏,讓長公主監國。
而且長公主年輕,又是女流之輩,想在她眼睛底下鉆空子容易很多,真出了亂子,還能往長公主頭上一推,日后陛下親政,追究起來,也追究不到他們頭上。
本朝公主的地位向來不算低,公主們還可以領兵打仗呢。也正因如此,裴見戚的父母才能有那樣的威信。
長公主作為先帝的女兒,監國攝政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個人帶頭,其他官員紛紛跟上,短短幾日,韓晝就收到十幾份這樣的奏折。
韓若年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聽韓晝說朝臣讓她監國,趕忙推辭。
韓晝笑道:“長姐別忙著推辭,朕年紀太小,就算真的親政也會被朝臣輕視,還需長姐幫朕震懾群臣。”
韓若年剛想說自己對前朝之事一無所知,但對上弟弟洞察一切的目光,又明白過來。他不需要自己真的監國,只需要一個監國公主的身份讓那些朝臣們不敢輕視他們姐弟。
韓若年所求就是弟弟可以坐穩皇位,韓家江山穩固,如果自己可以為此做點什么,那是自己的榮幸。
她只猶豫了一瞬就答應下來。
“好,我愿意試試。”
系統看不懂了,“陛下又不是真的沒辦法親政,連裴見戚謝文升這樣的人都能收拾,還震懾不了幾個普通官員?”
韓晝在心里回答系統,“朕只是想讓長姐知道,她不是只能用婚姻和自己的身體來保護朕。等她真正學會利用手中的權力,以后哪怕退出朝堂,結婚生子,也不會被夫家欺負。”
第28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8幻想破滅
裴見戚始終不愿相信,是長公主和小皇帝將他趕出朝堂,流放嶺南。
直到謝文升倒臺,謝母自盡的消息傳來。
此時,離謝文升倒臺已經過了兩個多月。押送裴見戚的差役在驛站中聽到這個消息都大為震驚。
沒有攝政王、也沒有謝文升,那誰來輔政?
十歲小皇帝恐怕連奏折上的字都認不全吧?
然后來送信的人就說出了另一個消息,經陛下和群臣商議,由長公主監國。
直到此時,裴見戚才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他以為的天真單純其實都是假象。
裴見戚莫名生出幾分被欺騙的委屈來,喃喃地念著“她騙了我”。
差役們只是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沒有人關心他說什么。反正這人一路上經常說些大逆不道的話,一會兒說小皇帝沒了他不行,一會兒又說他愛慕的其實是長公主。
差役們背后可以討論,但當著裴見戚的面,多一句都不問。他們知道的太多萬一被滅口怎么辦?
裴見戚一整天都怔怔的,回想他每次見她的情形。難道她從一開始就在騙他?利用他?
帶著這樣的怨恨和趕路的疲憊,裴見戚很快進入夢鄉。
他做了一個夢,夢里他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小皇帝被他哄得團團轉,謝黨被他整的焦頭爛額。
有人勸他篡位,他心里卻裝著另一件事。那就是得到她。
為了接近她,他安排小皇帝和她去北苑避暑,北苑守備松懈,小皇帝留他用過晚膳,他便往她住的院子去。
玉盞早就把人支開,屋中只有他們兩個。
在他面前,她只有面對男子的矜持和羞澀,并無多少防備。
他輕而易舉將她逼入角落,以小皇帝的皇位要挾她。她把弟弟皇位看的比什么都重,雖不情愿,但還是沒有聲張喊人。
自此之后,他來找她就更加頻繁,若是把她欺負狠了,第二日他便會借著小皇帝的名義給她送些東西。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晉王無意間撞見他們在御花園見面。
小皇帝也似乎知道了端倪。
小皇帝為了長公主的名譽,也不敢將此事聲張出去,只能審完人然后殺人滅口。
這恰好是裴見戚想要的,玉盞知道的太多。留著早晚生出禍患,正好可以換一個更聽話且不知情的。
再后來,這件事瞞不住了,宮里的內侍宮女多少都聽到了點風聲。但此時大家傳的不再是自己強迫長公主,而是自己與長公主兩情相悅,是太后、謝文升一直從中作梗。
最后連小皇帝都相信了,長姐還沒嫁人,就與外臣私通,這事兒若是宣揚出去,丟得是皇家臉面。小皇帝開始和長公主離心。
長公主名聲被毀,連最親近的弟弟都看不起她。在她最絕望時,只有裴見戚陪著她,向她保證日后會給她一個名分。
裴見戚所說的名分,當然是讓韓若年做皇后。
只是這件事要徐徐圖之,他一定要等到
韓晝這個小皇帝失去民心,成為徹頭徹尾的暴君昏君,他再取而代之。
那時,他就不是篡位的逆臣,而是拯救萬民于水火的英主。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直到一個暴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不快起來!睡得跟死豬一樣!”
裴見戚睜開眼,對上差役兇神惡煞的臉,“還不快點,若是沒能按時把你押到嶺南,長公主降罪下來,我們可吃不消!”
“不,長公主是本王的女人!”裴見戚說著一骨碌坐起來,“快拿筆墨!本王給長公主寫密折!快!”
“你又說什么胡話!”差役一把拽住他,“你醒醒吧,是攝政王的時候肖想一下長公主倒罷了,如今你一戴罪之人,就別做這種美夢了!”
這時,又進來一個差役,見裴見戚還睡眼惺忪的,直接抄起旁邊的水壺,把里面的冷茶澆了裴見戚一身,“這下清醒了嗎?清醒了趕緊換衣服上路!”
裴見戚反手就給那差役一個耳光,“放肆!等本王和長公主的誤會解除,本王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你們……”
他話沒說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塊抹布。
“這人又不知做了什么夢,在這里胡噴。”
“跟太后不清不楚就算了,還惦記長公主,是嫌自己命長嗎?”
兩個差役罵罵咧咧的給裴見戚套上衣服,拉著他往外走。
接下來幾日,裴見戚經常把“長公主是我的女人”之類的話掛在嘴邊。押送他的差役覺得這樣下去容易出事,眼下他們已經到了湖南一帶,這邊的百姓可不知道太后壽宴的事兒,聽他喊什么“長公主是他的女人”,容易當真。
而且,“長公主是他的女人”和他愛慕長公主是兩回事,他愛慕長公主那是他的事兒,還不直接影響長公主的清譽,但“長公主是他的女人”則等于說二人私通過,這可真成皇家丑聞了。
如今長公主監國,若是讓這樣的流言傳到民間,他們這些差押送裴見戚的人恐怕小命難保。
可這事兒直接匯報給陛下和長公主,他們也容易被滅口。幾人一商議,不如先在此地停留幾日,派人去京城向長公主匯報,就說裴見戚瘋了,看朝廷如何處置。
自從當了監國公主以來,韓若年每天都在面對新的挑戰,雖然有弟弟在后面出謀劃策,還是忙的腳不沾地。因為許多官員匯報朝政,是會先求見她。她決定不了,才去和小皇帝商議。
這日,她剛與幾名官員商議完政務,就聽說押送裴見戚的人在外求見。
韓若年還記得弟弟說的,裴見戚的命要先留一下,留到謝黨徹底倒臺,留到定北軍接受裴見戚獲罪,他的命才徹底沒了價值。
如今兩件事都有了結果,裴見戚的死期也該到了。
韓若年聽那人匯報說裴見戚瘋了,說一些不利于朝廷的瘋話,毫不猶豫地道:“這樣的人留不得,百姓們容易把那些瘋話當真。”
她說完看向那風塵仆仆的差役,“該怎么做,應該不用本宮教你吧?”
“微臣明白。”差役忙道。
韓若年擺擺手,讓他下去,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半月后,差役回到裴見戚停留的縣城。
裴見戚得知差役回京見長公主了,以為事情會有轉機。
在夢里,她那樣被自己強迫,最后都愛上了自己。如今自己并無那般輕薄羞辱過她,她沒理由那般狠心。就算不讓自己回去當攝政王,恢復自己定北王的爵位總是可以的吧。
再不濟,讓他回到京城,做個閑散駙馬也好,只要他回到京城,總能找機會東山再起。
這幾日,他倒是老實了不少。還與那些留下看守他的差役講當年老定北王為國出生入死的事跡。
幾人聽了,倒是紛紛露出對老定北王的敬佩,但轉頭就啐他一臉,“老定北王和舞陽公主那樣的忠義之人,怎么就生了你這樣敗壞門庭的兒子,你聯絡安國公、武平侯他們謀反的時候,就不想想老定北王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對高祖和先帝?”
裴見戚:“……本王是被逼的!”
“跟我們辯解沒用。”
好不容易等去京城的差役回來,裴見戚期待的等著讓他回京的諭旨,卻等到了一頓還算不錯的晚飯。
這一路上差役們雖沒讓他餓肚子,但吃的肯定算不上好,有時候為了趕路,他還沒吃飽,就要上路。這次難得讓他安安穩穩吃一頓。
裴見戚又不禁幻想,或許是長公主交代的,要這些人善待自己。
雖沒有即刻讓自己回京,但讓人照顧自己,也說明她心里還是念著自己的,不管是恩情是親情還是別的什么,都可以。
裴見戚就在這樣的幻想里吃了一頓晚飯,然后悄無聲息的死在了驛站客房。
消息傳回京城時,朝廷正忙著抵御北邊突厥人的騷擾。
韓晝派了王成孝去,而安國公趙昌元則負責糧草之事。
這回沒了裴見戚搗亂,還有查抄謝黨官員收繳的那些銀兩作為軍費,定北軍大敗突厥,突厥不僅簽了降書,還把之前擄掠的馬匹糧草全部歸還。
韓晝白天和兩個弟弟一起在尚書房讀書,晚上處理那些長公主不知如何安排的奏折。第二年羅景明被安排入閣,韓晝了解政務就更容易了。
轉眼兩年過去,韓晝對朝政愈發熟悉,大朝會上經常發表自己的看法。漸漸地,沒有群臣再說小皇帝資質平庸,只說從前是謝文升和裴見戚安排的那些師父沒教好。
長公主韓若年處事公允,也能聽得進群臣的意見,卻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一開始想在長公主眼皮底下偷奸耍滑的官員,都被長公主處置了,大家這才收斂。
除了有姐弟倆坐鎮,如今的內閣也各個不是好糊弄的。羅景明不說了,眼里不容沙子,還是陛下心腹,衛鈞是大理寺升上來的,對大周律法了如指掌,敢糊弄他就等著大理寺監牢伺候吧。
剩下兩位閣老也都是韓晝和韓若年精挑細選提拔上來的,一位是翰林出身,在文人中有名望,另一位是地方上摸爬滾打過的,有經驗。
四位閣臣配合的十分默契,在長公主監國這兩年,朝中再沒發生什么大事兒,吏治也日益清明。
等韓晝十三歲的時候,有人上奏請他親政。
但也有人說小皇帝要大婚才能親政。
“朕大婚倒是不急,但姐姐的婚事不能拖了。”
韓若年來和韓晝商議此事時,韓晝笑瞇瞇道:“今年春闈在即,到時候長姐可以從新科進士里挑一挑。”
韓若年聞言,臉頰微紅,嗔了弟弟一眼。但這話倒是沒錯,她的婚事不能再拖了,這些年宗室勛貴沒少透露出想尚公主的意思,都被她拒絕了,可是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韓晝笑道:“長姐若是覺得他們太文弱,也可以看看乾清宮外那幫御前侍衛。那些人長相都不錯,家世也好。”能選座御前侍衛的,韓晝自然都仔細調查過,家世雖不算顯貴,但也不是平頭百姓,大多是祖上跟著高祖打過天下的。
韓若年想說,這種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兒有她自己挑的。
但這些年弟弟常和她說,公主身在皇家,就有一些特權,而且如今太后失勢,無法在婚事上拿捏她。她若放棄選擇的機會,別人給她選了不合心意的,她后悔都來不及。
韓若年于是沒有推辭,而是認真的思考起自己要找一個怎樣的駙馬。
第29章 攝政王的掌中嬌29久別重逢
若是三年前,韓晝讓韓若年自己選駙馬,是在為難韓若年。
那時候她深居內廷,沒見過幾個男人,否則在原劇情里也不至于看上裴見戚。
但這三年里,韓若年天天和男人打交道,既有宗室王公,也有無品小吏,她很清楚,對于這天下大多數男子來說,權力財富比什么都重要,女人可以是獲取權力和財富的手段,也可以是彰顯權力和財富的物品。哪怕是羅景明這樣的正人君子,對發妻的要求也只是打理好后院,相夫教子而已。
可女人不能這樣想,大多數女人手里的權力和財富都來源于男人,所以歸根到底,選擇一個好的夫君對她們來說尤為重要 。
可如今的長公主不是大多數女人,她的權力財富來自于她的家世出身。既然如此,她的心態有一種質的改變,她不用從駙馬身上獲取情感以外的其他東西,自然也就不用那般患得患失,就算哪天彼此相看兩厭,她也有能力換一個駙馬。
韓若年能有這樣的改變,是韓晝給了她底氣。
韓若年有時候甚至在想,就算父皇在,也未必能這般給她撐腰。
韓若年十八歲時,韓晝命人給她建造了一座公主府,其中后花園還是從之前的攝政王府劃過來的。畢竟當年的攝政王府是京城位置最好的地方之一,鬧中取靜,離皇宮也近。
這事兒還有朝臣反對,說歷來都是公主出嫁了才有公主府。
韓晝道:“公主生下來就能享受這一切,只是從前年紀小,住在宮里更方便照顧,也方便給長輩盡孝,和嫁不嫁人沒關系。”
小皇帝發了話,再沒人敢吭聲了。
韓若年住到長公主府后,想來攀附的官員和他們家中的女眷就更多了。
韓若年開始為自己挑選駙馬后,還特意見了幾名年輕官員。
今年的新科探花年輕俊秀,文采斐然。二人聊起詩詞歌賦甚為投機。
鎮國公武執的長孫身材高大,英武不凡,前年在抵御突厥時還立了戰功,如今年方弱冠身上就有了神武將軍的爵位。
韓若年能明顯感覺到此人對自己有好感,還會笨拙的討好自己。小心翼翼的有點可愛。
和這二人相處,韓若年都覺得舒心。朝中都開始傳言,長公主看上了這二人中的一個。連韓晝夜以為長姐會在這二人中選。
但韓若年心里卻始終有些遲疑,直到這年冬至,她參加完冬至祭禮,回公主府的路上,遇見一男子背起路邊受了腿傷的老乞丐,跑向醫館。
男子身上的月白長袍被老乞丐衣服上的泥土血污染臟了一塊,看起來有點狼狽。加之地上還有未化的積雪,他跑的有點費力。
韓若年立刻讓車夫停下馬車,命人去幫忙,把那老乞兒送去了就近的醫館。
那男子在馬車外向她恭敬道謝,韓若年剛想問他姓名,夸贊他心性善良,卻聽此人說要去醫館看看那老乞兒的傷情如何,若須照顧,他可以把人帶回家里。
韓若年見他滿臉焦急,就笑道:“你放心,那名老者本宮自會讓人照料。”
那男子想想,這才松口氣。
又過幾日,有管事和韓若年說,那男子來打聽老乞丐恢復的如何。
“哪兒有這樣心善的人,奴婢懷疑那老乞丐的腿是他撞傷的。”身邊婢女道。
這么一說,長公主也有些懷疑了,讓人去詢問那老乞丐。
老人趕緊否認,還說那男子不是頭一回幫助路邊的乞丐了,之前還給他們送過冬衣和食物。
從這名老者口中長公主才得知男子姓何,父親在戶部做主事。
韓晝得知長公主看中的駙馬人選后,沉默了良久。
此人正是原劇情里,被裴見戚打斷腿的小官之子。
那時長公主名聲不好,太后又想故意為難她,才給她選了這么個家世普通的駙馬。
可如今讓長公主自己選,她還是選了此人。
韓晝頭疼地按按太陽穴,嘴上說著不看出身,但長公主真選了出身這樣的駙馬,他又有點嫌棄。
“長姐是如何認識何越的?”
韓若年把冬至那晚的事情說了,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韓若年卻總是想起此人清瘦的身影。面對自己,他也沒有露出惶恐和討好,只是自然而然的行禮,然后關心受傷的人。
“我已經讓人查過了,何家都是心性善良之人,何老夫人和夫人也經常做善事。何越的父親雖有些沉默寡言,但做事細心,在戶部任職十來年沒出過差錯。去年京郊旱災,他們家還去搭了粥棚。”韓若年道。
韓晝微微挑眉,生出幾分老父親似的欣慰,長公主還知道調查何家其他人。若真如長公主所言,這樣人家教養出來的子弟應該不會太差。
韓晝便說等改日召此人進宮來見見。
何越比長公主還小一歲,家里正給他說親呢。但因為何越八股文章寫的不好,到現在身上還沒個功名,前途未卜,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
韓晝聽說此人沒功名,又開始發愁,光有善良沒能力也不行啊。
但當他見了何越,便大大松了口氣。此人不是沒能力,只是擅長的點和其他人不太一樣,因為何家經常救助病弱之人,何越從小到大見了許多病,便開始對岐黃之術感興趣,說起醫理藥理頭頭是道。
朝廷雖用八股取士,但韓晝也珍惜其他方面的人才。像何越這樣的人用好了也能救助不少人。
而且何越這人容貌氣度也不錯,一看就沒什么惡習。
韓晝又把何家以及何越母親那邊仔細調查了一遍,雖然家底不算厚,但也是耕讀之家,衣食無憂,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后,韓晝又讓人找何越確認,他沒有心儀的姑娘。
何越只顧著讀幾本醫書和家里斗智斗勇了,沒心思考慮男女之事,得知皇家想讓他尚公主,他腦中立刻浮現那日馬車里的清麗容顏,還有那雙掀起車簾的纖纖玉手。
直到二人成親,何越都還有種不真實感。
但在成親之前,他與長公主因婚禮等事宜見過多次。接觸的越多,二人對彼此的喜歡就多一分。
長公主成親那日,陛下和兩位王爺親臨賀喜,場面極為隆重。
而長公主的嫁妝更成了一樁佳話,聽說比當年舞陽公主的嫁妝還要豐厚。
即使如此,韓晝還覺不夠,又給她賞了一座園子。后來長公主和駙馬用這園子種了許多草藥。
尚公主后,何越進入太醫院,拜當世名醫為師,精進醫術。一步步升為太醫院院判,并主持編修本草圖鑒。
這都是后話,長公主成親后,小皇帝大婚也該提上日程了。
選皇后還是多少要考慮一下家世背景的,長公主先讓四品以上官員將家中適齡女子的生辰和畫像呈上來,再把官聲不好,或家中出過其他違法之事的篩掉,最后只留下七張畫像。
這時候就可以讓韓晝自己來決定了,韓若年拿著畫像到了乾清宮。“這七位都是家世品貌俱佳的,陛下看看哪個最合眼緣。”
韓若年知道弟弟早熟,這件事他自己能做主。
結果韓晝只看了最上面一張,就拍板說:“朕要立她為皇后。”
韓若年定睛去看畫上女子,眉目雖清秀但并不十分出挑,旁邊寫的家世也只是某知府的女兒,并不是多么顯赫的家世。
“陛下選她……是有什么考慮嗎?”弟弟心思縝密,選此女為后,說不定有其深意,韓若年便好奇問道。
“沒有啊,朕喜歡她。”
韓若年見面前少年高興的眼睛都彎起來,這句喜歡不像是假的。
“陛下要不再看看其他的。”韓若年倒不是沒看上畫上的女子,就是覺得弟弟決定的太快了。
韓晝搖頭,已經把那幾張畫像放到了一邊,只拿著最上面那張端詳。
韓若年竟從弟弟那雙眸子里看到了幾分溫情。
雖然弟弟平日對人都是面上含笑,但那種笑容與他此刻的神情又有不同,具體哪里不同,長公主一時也說不好。
系統小光球也看的有點愣,“陛下您還會一見鐘情?”
“什么一見鐘情,這是陪了朕三十多年的皇后啊!”
系統一看畫像上的介紹,還真是姓宋。
陛下都把小世界搞崩了,怎么還有這樣的獎勵?真是奇怪。
韓晝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宋氏了,他想知道她是否還有前世記憶。
宋寧熙只是個普通的官家小姐,樣貌不算多么傾國傾城,也不是什么絕世才女,頂多算是母親的好幫手,這些年母親身體不好,是她幫著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條。
得知她有望被立為皇后,宋寧熙有些難以置信。
長公主邀她到府上賞花,等到了她才知道皇上也在。
宋寧熙恭恭敬敬跪下行禮,不敢抬頭直視天顏。
只聽上首傳來少年清朗的聲線,讓她平身。
宋寧熙有一瞬恍惚,這個聲音莫名熟悉,
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宋姑娘不必拘束,朕就是想看看你,看過就回去了,你在姐姐這兒多玩兒一會兒。”
宋寧熙一愣,下意識抬起頭,喚了聲“陛下”。
二人目光交匯,宋寧熙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面前的人格外的熟悉,連他說的話都像是早就埋藏在記憶里。
韓晝一時也有些怔然,上輩子宋寧熙先他三十年離逝,沒想到還有機會能以這種方式與她重逢。
哪怕她現在不記得自己,但韓晝知道,這就是他的皇后。
她的閨名就在嘴邊,他差點就叫了出來。幸好旁邊的長公主開口,給宋寧熙賜座,韓晝才回神,收回目光。
他想到前世種種,鼻子有些發酸,忙說有事先回宮去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宋寧熙也有些神思不屬的,在長公主這里坐了不到半個時辰,長公主見她實在沒心思賞花,便說自己乏了,改日再聚。
在大婚之前,某些像是塵封多年的記憶被打開,宋寧熙也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這就導致大婚當夜洞房花燭變成了老夫老妻談心,談得還是前世的兒孫。
韓晝給宋寧熙講她崩逝后幾個兒女的事,老二沒幾年也走了,老三身體倒是不錯,一直活到了韓晝駕崩。
說到老二的死,宋寧熙不免哭了一場,又聽說有個她很疼愛的孫女也英年早逝,宋寧熙心里酸澀難言,連韓晝也忍不住落淚。
系統小光球見這倆人大喜的日子躲被窩里抱頭痛哭,就安慰他們:“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們以后還會有新的孩子,又可以相濡以沫、兒孫滿堂,該高興才是。”
韓晝一想也是,就抹了抹眼淚,摟住妻子,“你走后,朕傷心欲絕,時常夢見你,你就不安慰安慰朕?”
宋寧熙也沒了一開始的恭敬,推推他的腦袋:“……都傷心過了,現在安慰也沒用。”
“有用,有用!”面對相伴半生的發妻,韓晝臉皮可厚了,把臉湊過去要親親。
后半夜進入小別勝新婚模式,天快亮了,韓晝才叫熱水。
當晚守夜的張俠憂心忡忡,這也太能折騰了,若夜夜如此,陛下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小別勝新婚模式持續了幾天,宋寧熙受不住了。韓晝也找回幾分理智,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帝后二人磨合了幾十年,默契十足。很多事不用韓晝多說,宋寧熙就知道怎么辦,不僅把深居慈寧宮的太后伺候的挑不出錯,對還在宮里的兩位王爺和二公主也極為體貼。
韓晉和韓旭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很不錯,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可惜他們二人也逐漸到了要成親的年紀。
韓晝沒必要再這種事上讓兩個弟弟受委屈,弟弟日后過得不好,鬧出寵妾滅妻之類的事兒,壞得是皇家名聲,但同時也不能選出身太高的,以免節外生枝。好在有皇后張羅,給二人挑選的王妃連太后和張貴太妃都挑不出毛病,韓晉和韓旭更是一萬個滿意。韓旭本來是要晚一年成婚的,因為太喜歡自己的小王妃了,還把婚禮提前,跟韓晉湊到了一起。
兩位王爺在京城風風光光辦了婚禮,然后各自上路前往封地。
吳地富庶,有當地世家鄉紳奉承,韓旭到了封地日子過得很是滋潤。就有謝黨舊部攛掇吳王造反,為謝文升報仇,就算不為報仇,也該想想如今有名無實的太后。
韓旭如今已不再是未經世事的小孩了,他很清楚皇兄關心他,照顧他,也算計他。可當年裴見戚和外祖父權傾朝野,都能被皇兄一步步鏟除,他如今僅憑幾個鄉紳地主,怎么能斗得過皇兄?
更何況,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他做皇帝又能比皇兄做的更好嗎?
若是不能,何必背著逆賊的名聲,去搶皇兄的江山呢?
第30章 被敵國質子盯上了01生靈涂炭
“陛下,安王府長史在外求見。”
韓晝迷迷糊糊聽見內侍的聲音。心說哪兒來的安王?
下一刻,身邊響起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線,“陛下莫急,臣妾去問問怎么回事。”
這不是寧熙嗎?韓晝一下就清醒了,睜開眼,寧熙已經坐起身,披上衣服往外走去。
韓晝也坐起來,盯著熟悉的背影,他的皇后怎么又變年輕了?
他愣了愣才明白過來,自己應已到了第二個世界。
上一個世界他又在皇帝的位置上兢兢業業干了幾十年,他在位期間,吏治清明,朝中再沒出現過結黨營私的事,國庫存銀也翻了一倍。長達三十年突厥沒敢前來騷擾,百姓得以休養生息,人口也迅速增加,開創盛世之景。
而皇家的兩位公主和兩位王爺也都是體恤百姓之人,在朝廷需要時,樂意幫忙。
裴見戚死后,系統就說劇情已經崩了,他留在這個世界也沒什么意義,但韓晝還是留了幾十年,確保太子長成有德之人,他才放心地抽離意識,來到第二個世界。
沒想到這個世界一開始,就看到了皇后,這具身體大概二十來歲,風華正茂。韓晝也披上衣服下床,打量四周。
屋內陳設雅致而不失奢華,墻上掛著幾幅頗有風骨的字畫,案上擺著造型獨特的盆景,琴案上擺著把一看就很有年頭的古琴。
這皇帝品味不錯,皇家家底也厚。
就在他環顧四周時,系統小光球出現了,“請宿主做好準備,劇情傳送開始……”
下一刻,韓晝眼前就出現幾行字。
書名:被敵國質子盯上后
標簽:宮廷侯爵、虐戀情深、天之驕子、情有獨鐘。
韓晝看到這四個標簽松了口氣,只要沒有強取豪奪,問題應該不大。
然而當他看完簡介,恨不得立刻披上龍袍召集群臣開會。
簡介:佟歆是相府千金,溫柔端靜,才名遠揚。只等被指婚給門當戶對的世家公子,人生平靜而順遂。
然而,她十六歲這年,上香途中就下了一個遍體鱗傷,失去記憶的少年。
佟歆將他留在相府做車夫,給他治病養傷。少年在旁人面前十分桀驁,唯獨看佟歆的眼神充滿獨占欲。
后來,少年不辭而別。
再后來,敵國來犯,大軍攻入京城,京城殺聲四起,生靈涂炭。
就在佟家慌亂躲避之時,身穿銀甲的少年騎馬而來,用劍尖挑起佟歆的下頜,“跟了本王,便饒你家人一命。”
……
本朝國號大夏,開國已有一百五十余年,韓晝是第五任皇帝,年號天璽。
而在大夏北邊,還有一國,國號為燕,近百年里,大夏和大燕常起戰事,因大夏以文治國,重文輕武,被燕國打敗過好幾次。直到先帝武宗朝,一雪前恥,大敗燕國,收復割讓給燕國的五州三府,還讓大燕派了宗室之子拓跋慎來京做質子。
韓晝:“……什么叫殺聲四起,生靈涂炭?他不會……屠城了吧?”
系統:“是啊,但人家是有原因的,從前他在京城受了那么多苦,武宗一朝,大燕也有不少將士死在大夏的兵戈之下,其中就有拓跋慎的父兄。”
韓晝:“誰殺了他父兄,他找誰報仇啊,京城老百姓何辜?”
系統:“……”
韓晝聽系統不吭聲,冷哼:“朕只問你,武宗朝大夏打了勝仗,可曾屠殺大燕百姓。”
系統:“沒有,大夏領兵的都是儒將,他們寧愿大燕百姓替大夏開荒,也不愿濫殺無辜。”
系統自己說完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了,大夏不曾濫殺無辜,拓跋慎勝了卻要屠殺京城百姓,這哪里是報仇,說一句野蠻殘暴也不為過。
韓晝已經多少了解這些小世界的套路了,用男主對別人的殘暴,襯托女主在男主心里的獨一無二。
女主如果真的被這樣的畜生感動,那韓晝只能說兩
個人天生一對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
雖然作為皇帝有生殺大權,但韓晝可從來不覺得殺人是隨隨便便的事情。他的皇后更是心地仁厚,他偶爾有想處死大臣奴才的時候,皇后都會勸他三思,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傷人性命。
而這些劇情里倒好,拓跋慎都這樣了,還配當男主。
最后還用女主父母的性命要挾女主。
韓晝好奇女主后面的決定,就問系統:“佟姑娘真的愿意委身于拓跋慎?”
系統:“女主一開始假意委身于他,想尋機會為其他家人報仇。但她有了男主的孩子,男主為了救她和孩子還受了重傷,男主真的很愛女主啊……”
韓晝:“……行了,別啊了,有了孩子,那女主確實容易動搖。”
媽的!這個脫靶真不是人,先用父母要挾女主,又用孩子綁架女主。打得一手好算盤。
“陛下,安王府長史說安王酒后和佟相的公子發生了一點爭執,眼下安王已經回王府了。”宋寧熙回到里間,見陛下也起來了,眉頭緊皺,就上前溫聲道:“陛下要召長使進來稟報嗎?還是明日再見?”
安王是天璽帝唯一的同胞弟弟,游手好閑,一身的紈绔習氣,動不動就惹事兒,要天璽帝幫著擦屁股。偏偏太后十分疼愛這個小兒子,天璽帝也不敢不管,就慣得他愈發無法無天。
在原劇情里,安王和他身邊那些宗室紈绔沒少欺負拓跋慎,最嚴重的一次是把人灌醉了扔到雪地里,偏偏有其他路過的強盜見拓跋慎爛醉如泥,就想來搶他身上的財物。
拓跋慎雙拳難敵四手,又被這些強盜揍了一頓,身上的財物也被搶光,連外面穿的貂皮褂子都被扒了。
正好次日一早女主去京郊寺廟上香,遇見了倒在路旁雪地里的拓跋慎,就救了他。
不妙的是,現在這一切已經發生了,女主已經把拓跋慎帶回府,既如此,安王又在和誰打架啊?
韓晝揉揉眉心,“讓他進來。”
安王府長使向帝后行過禮便道:“王爺照陛下吩咐,去給趙相公祝壽,喝醉了酒,把佟相的公子打了。”
本朝設有兩位宰相,佟世光為正,趙甄為副。
今日是趙甄六十大壽,天璽帝派弟弟安王去賀壽,算是十分給趙甄這位三朝老臣體面了。
誰承想這點事都能出岔子,韓晝沒好氣,“為了何事!”
“具體微臣也不知道,只聽說是佟公子先出言不遜。但王爺出手有些重,佟公子鼻梁斷了。”
韓晝吩咐進來倒茶的常公公,“趕緊派太醫去佟府,再去趙府,尋個在場的人,細細審問到底發生了何事?”說完又對王府長使道:“讓安王明兒一早來見朕。”
二人領命退下,韓晝才和皇后道:“這件事查清之前先別告訴母后,免得她煩心。”
當朝太后偏疼小兒子,她知道了一定無條件向著安王。
宋寧熙應是。
韓晝拉著她的手,想問她是否還記得前兩世的事,又不知如何開口,萬一皇后不記得,韓晝心里難免失落。
誰料他們剛剛十指相扣,宋寧熙的身子就顫了下,她怔怔地盯著面前男子,覺得他格外的熟悉。
她像是見過從少年到老年的全部模樣。
韓晝:“皇后聽過崇興這個年號嗎?”
宋寧熙下意識點了點頭。
韓晝心下大喜,有記憶就好。
宋寧熙恍惚了一瞬,前兩世的記憶涌入腦海。
“陛下,這一世似乎更加英俊了。”發現面前是自己相濡以沫了兩輩子的夫君后,宋寧熙心里五味雜陳,但這回省掉了回憶第一世的過程,也沒討論上一世的兒女。宋寧熙只是含笑打量面前男子。
第三世了,怎么還是看不膩呢。
“崇興帝不英俊嗎?”韓晝哼道,那才是真的他。
宋寧熙抿唇笑:“大概咱們大梁穿著簡樸,掩蓋了幾分陛下的英俊。”
韓晝在她臉頰上親了下,“算你會說話。”
大夏是真的有錢,帝后二人隨便一件寢衣都十分奢華,上面的精致刺繡是從前兩朝都沒見過的。
韓晝仔細在原主記憶里找了找,想知道大夏如今國庫存銀多少。這一找不要緊,他恨不得把身上的寢衣扒了。
宮里奢華至此,可國庫卻是連年虧空。
朝臣們都說是因為武宗在位期間窮兵黷武,把家底全花在打仗上了。雖然收回了幾個州府,但朝廷的負擔更重,加上前些年江南水患不斷,國庫的錢又要拿去修河道,減免賦稅,國庫空虛也很正常。
要想國庫充盈,首先一條就是不能打仗。天璽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裁軍。把駐守北境的三萬大軍,削減到了一萬。
打仗確實花錢,沒事兒誰也不愿意打仗。可不能因為這個,就削減兵力啊!
難怪男主能率兵直逼京城。
韓晝好奇問系統:“京城被屠,天璽帝如何了?”
系統:“皇室南逃至金陵。”
“然后呢?”南逃后招兵買馬尋求良機北伐也是條路。
系統;“……然,然后拓跋慎故意讓佟歆聽到假消息,聲東擊西,直逼金陵滅了大夏,天璽帝和皇后帶著一兒一女調下城樓,殉國了。”
韓晝:“……”
這個天璽帝窩囊死算了,也是,天璽帝要是英明神武,還有拓跋慎啥事兒啊!
次日一早,安王頂著宿醉后的疲倦進宮見皇兄。
他一路上把多嘴的王府長史罵了個狗血淋頭。
王府長史解釋道:“王爺,微臣是為了王爺好才將此事稟報陛下的。”
韓昭:“你少巧言令色,皇兄知道了又不知如何嘮叨本王呢。”
“可這件事根本就瞞不住,昨日那么多官員或其家中子弟在場,不了解前情,只看見王爺打佟家公子,御史彈劾王爺囂張跋扈的折子今日就能送到御前,這事兒要是鬧到朝堂之上,安王解釋起來,也沒人會信,更像是欺負佟家了。”
韓昭一想也是,御史臺那些人最煩了,整天就盯著他們這些宗室,別說打人,就是上朝時帽子戴歪了都能被參一本。
“而且這事兒鬧到朝堂上,王爺一旦解釋,就會影響佟歆姑娘的清譽。”
韓昭哼道:“我才不在乎她的清譽。”
他瞥一眼長史,“那皇兄提前知道此事,御史臺照樣要彈劾。”
“御史臺彈不彈劾,還不是聽兩位相爺的,而兩位相爺聽陛下的。”長史道。
早朝的時間在辰時,韓晝讓韓昭在早朝前來見,那就是卯時,時值早春,卯時天色還沒大亮,空氣里帶著寒意。韓昭從宮門口走到紫宸殿,整個人都凍清醒了。
韓晝正慢條斯理用早膳,抬眸掃了眼華服少年。淡淡問:“酒醒了?”
安王唯唯諾諾應是。
“說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韓晝問。
安王上前幾步,看了眼周圍侍立的宮人,意思是想單獨和韓晝說。
韓晝就屏退左右,又叫住最后出去的宮女,“給安王拿一副碗筷。”
宮女應聲退下,韓昭立刻沖著韓晝討好的笑了下,“嘿嘿,還是皇兄疼我,知道臣弟一大早趕過來肚子餓。”
韓晝:“……你先把昨晚的事情說清楚才能吃。”
韓昭:“昨晚真的不怪臣弟,是佟璋那小子不識好歹。我就是想和他說,他家車夫沒規矩,跟佟姑娘說笑。他不相信,說我血口噴人,還嘲諷我是求而不得就故意毀了佟姑娘清譽!”韓昭說著火就上來了,“臣弟是那樣的人嗎?當時氣不過就給了他兩拳……皇兄你也知道,臣弟從小跟著武師父學武,力氣大……”
韓晝舉起拳頭,“朕也從小跟著武師父學武,看看是你的武師父厲害,還是朕的武師父厲害……”
韓昭心說當然是我的武師父厲害,皇兄從小不擅騎射,就知道待屋里讀書,肯定打不過他。
但
他面上還是賠笑道:“那必須皇兄的武師父厲害。皇兄,這次是臣弟沖動了。”
韓晝收回拳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坐下用膳,朕上輩子真是欠你的。”
韓昭立刻坐下。
“你剛說佟家的馬夫和佟姑娘說笑,在哪兒看見的?那馬夫長什么樣?”等韓昭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個小籠包,韓晝才問。
他昨晚就想到一個問題,拓跋慎既然是質子,京中見過他的人應該不少,別的人不說,佟歆的父親佟相公一定見過他,怎么會認不出來自家府上新來的馬夫就是敵國質子呢?
“那馬夫長得丑死了,胡子拉碴的,臉上還有好大一片胎記。”韓昭道:“我那日瞧見嚇了一跳,佟相公也真是,佟家又不是沒仆人可用了,選個這樣的給佟姑娘當車夫。”
韓晝聞言,心念一動,這人一定易容了。
但還有個問題解釋不清,敵國質子這么大個活人不見了,怎么沒人發現稟報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