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將雪x蕭珞寒】

    八月盛夏的一整天里，唯有凌晨和夜間最涼快。

    住在N大附近的這幾年，每逢夏季，將雪和蕭珞寒很喜歡吃完晚飯就出去溜達一圈，偶爾也會順路把明天的食材或者早飯一并買了。

    離家最近、她們也常光顧的游樂園營業到晚上十點才關門，她們特意趁著天光將散盡時過來，已經是七點過后了。

    漆黑的環境更適合利用燈光進行造景，沿途她們瞧見各種各樣在白日里只有灰蒙蒙架子的彩燈亮起，以小動物和游樂園推廣多年的吉祥物為主，也有些只適合初高中生游玩的項目附近亮著人形輪廓彩燈，姿勢多為受歡迎的體育項目和某些頗具特色的舞姿。

    屬于學生和老師的暑假才過去一半，夜晚的游樂園中還有不少帶著孩子的家長，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忘了在哪里聽過一個說法。”

    蕭珞寒忽然開口，“長大成年后仍然喜歡來游樂園的人，或許是想要以此來治愈過去的自己。”

    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環境，哪怕至親呵護有加，幼年時置身的環境——就像她長年居于冷宮，不止一次目睹母親與那些宮女太監周旋，那種不安又緊張的氛圍，似乎就像某種詛咒一樣盤踞在心頭，深深埋藏，并在未來某個時刻突然跳出來刺自己一刀。

    將雪沒有接話，陪著她慢慢往摩天輪所在的方向走。

    “我很喜歡游樂園，不管是這里的游樂園，還是阿析所描述的那個冰雪游樂園，又或者是我們那年去首都坐過狗拉雪橇的冰場，每次來到這里，我都會安心，并不自覺地開始聯想……”

    “倘若是幼時的我游玩這些項目，又會說些什么、想些什么呢？”

    走過一處路燈亮光照不到的地方，蕭珞寒沉默了幾秒：“抱歉……今晚應該不適合提起這些……”

    她與將雪原先是想來放松身心游玩的。

    “沒事兒啊！突然emo那就第一時間開解，有什么適合不適合的？”將雪忙搖頭，“雖然大家都說婚姻是‘人生大事’，但咱們今天經歷它之后，不也照常過日子嗎？你就當……我們又畢業了一次吧。”

    “而且啊，如果連大婚當日都聽不得你傾訴這些話，那我又有什么資格宣誓自己能夠陪伴你一輩子？”

    她邊說，邊把蕭珞寒往有光亮的地方帶。

    “樹蔭讓我舒適，夜里沒燈的陰影只會讓我毛骨悚然！”她自言自語似的試圖轉移小珞注意力，“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好多了，我下晚自修回家的路上，要是害怕了，就默念‘紅狐長姐’或者‘折梅公主殿下’。雖然蕭姐姐肯定不會應聲出現，但莫名地就不怕了。”

    那可是曾經馳騁沙場的護國大將軍呀！死后也與母族聯絡，協助她們扭轉了整個王朝的勢力風向，有紅狐長姐做守護神，只要想想她的事跡，將雪覺得自己不管遇上什么，都不會再恐懼了。

    蕭珞寒跟上她的腳步，笑著聽完這番話，抬眸時，眼中已映出那座摩天輪的模樣。

    “將女士給的那筆活動資金……我忽然有一點想法。”她說，“我想委托專業人士，把我構思的一些畫面變成動畫——對，不是手書，而是動畫。”

    “什么畫面？”將雪好奇問。

    “小小的我們兩個一起在游樂園里。”蕭珞寒說這話時，臉上洋溢出欣然又甜蜜的笑容，“然后……最后離開這里的時候，我想看到母親過來接我。”

    她指的母親，自然是古代的薇女士。

    “母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就好，我們母女過著不必愁溫飽的生活，別的孩子擁有的東西，玩具也好，書籍也罷，甚至是門票略微昂貴的游樂園項目，母親都會悄悄省下錢，在特殊節日，或者我生日的時候，當作驚喜把它們帶給我……”

    “你想媽媽了。”將雪非常小聲地提醒。

    她見小珞很明顯地怔了怔。

    “……是，不知為何，今天我尤其想她。”回過神，蕭珞寒并沒有否認她的猜測，“也不曉得她現下究竟有沒有去轉世，又是否投生到了已經對女性友好的世道。”

    “你剛才說的這些，都是你媽媽以前做過的事情，對嗎？”將雪再問。

    相處那么多年，她也不是第一次見小珞流露出對生身母親的思念。

    盡管那是一個曾經將她推上絕路的人，可在那之前，整整十七年的關心與呵護都并非作假，也不帶功利心。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在古代那個世道，居于冷宮卻仍然百般照料幼時便被御醫“判死刑”的女兒，說實話，將雪很難用幾個簡單的詞概括另一個時空的薇女士。

    蕭珞寒許久沒有說話，待到真正愿意開口時，也只是低聲呢喃：“我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她了。”

    將雪沒再追問了，用力抱了抱她。

    余光瞥見不遠處有個小賣部，門口還有一大串氫氣球擺在那里，她便牽著蕭珞寒過去，掏錢為她們一人買了一個。

    “你還記得祈天燈嗎？”她邊把氣球繩在手腕上繞了幾繞，邊說，“其實燈上不僅可以寫愿望，還可以給身在遠方、很難見到一面的人寫下想說的話，對今生無法再見上面的逝者也可以。”

    “下一次元宵，我們還去高遠鎮放祈天燈吧？我記得北寥的‘寥’字有‘空曠、深遠’之意，我們又是在那里遇上了倉靈，或許在高遠鎮放出去的祈天燈，也能將思念傳遞到另一個世界呢？”

    “好。”蕭珞寒應得不假思索，“正好高遠鎮前兩年又進行了一番改造，去看看變化也好。”

    二人一路閑談與開解，終于帶著氫氣球走到摩天輪底下時，這里的游客已經所剩無幾，空蕩蕩的座艙仍然靜靜地轉著一圈又一圈。

    她們帶著兩個氫氣球，登上了銀色座艙。

    座艙里倒是有可以開關的小燈，但二人都想欣賞純粹的夜景，便誰也沒去碰。

    “這么看下去，地上也像落了一片星空啊。”將雪看著窗外，“我有一次坐的是夜間飛機，從特別高的地方看下來，就連‘光污染’都成了璀璨星辰。”

    她還打開m站，把自己當時留下的視頻鏈接復制發給蕭珞寒。

    記錄這件事上，她是隨薇女士的，總會順手把自己的經歷零零碎碎記下來，高中畢業前是手寫日記，高中畢業后大都在m站發動態和視頻。

    聽著她的描述，蕭珞寒不禁想起了倉靈引來星辰之力，為她們織就的第一個夢。

    還在古代時，她瞧著星空，幾乎只知“北斗七星”與皇族造勢必用的“紫微星”，來到這邊之后，方才一點點悟到了它們的浪漫。

    但星空終究是遙不可及的，望得越久越覺孤寂，她最終總會將視線投回紅塵俗世，以及自己的戀人……不，愛妻身上。

    “那么，你要做的動畫打算什么時候開工呀？”

    座艙緩緩下落之時，將雪認真問，“底稿和分鏡我可以幫忙嗎？我也想提供一些靈感。”

    “當然可以。”蕭珞寒點頭，“不著急，目前只是個初步構想，什么時候開工都可以，或者只是平時有想法了畫兩筆，等到底稿攢得差不多了，再找專業人士，也能讓對方更快理解需求和想要表達的情感。”

    “行～要童話風一點是吧？”將雪再問，“盡可能夢幻？”

    她這么一說，蕭珞寒猛然想起剛結識的時候，自己曾依照夢中景象留下的印象，給自己和“鬼神”畫過一張畫。

    那一次是巨大的墨跡暈開了畫紙，她便順手將它改作一只大貓咪，又在背上畫下小小的自己，希望巨貓能夠伴在自己身旁，引著她在夢中彼世的路上大步前行。

    “……嗯，回去我就畫一張給你瞧瞧，作示范。”她定了定神，決定再為將雪復刻它一次。

    不知不覺間，座艙已經下到了底。

    按理說，一張門票只需游玩一次項目，但將雪今天特意買的是“豪華版”，無限次數，于是等到工作人員過來準備為她們開門時，她搖著頭亮出她們的門票，便又得到一次升上去的機會。

    “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在摩天輪里坐到關門閉園的時間。”她特意提醒蕭珞寒，“突然感覺夜里坐這個，氛圍真不錯啊！能談心也能看風景，安靜又便宜！”

    獨居之后，盡管并不缺錢花，將雪也學會了分配錢財，盡可能找“性價比”最高的方式。

    蕭珞寒笑而不語，抬頭瞧著一直貼頂飄的氫氣球，隨口道：“自從坐過摩天輪，我總想干一件事。”

    “在摩天輪上放飛氫氣球嗎？”將雪立即明白她的想法。

    “是的，可惜氫氣球里面的氣體不安全，便只是想想而已。”蕭珞寒說完，話鋒一轉，“其實今天婚禮上開香檳的時候，我也想過能不能用晃的那種……”

    將雪：？？！

    她一下子來了精神：“你也想搖香檳酒是吧？！”

    “畢竟開香檳的視頻確實很解壓。”蕭珞寒原先還有點心虛，見將雪竟有同樣的想法，聲音也跟著添了底氣，“很奇怪，我特別排斥年輕人喜歡的‘生日砸蛋糕’，但對香檳酒的態度就截然不同……”

    “只來一次沒問題啦！”將雪趁熱打鐵慫恿，“那我們什么時候開香檳？今晚？還是過幾天？”

    沉思幾秒后，蕭珞寒試探著問：“家里現在有香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