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你就不會親我嗎!
經年往事,雖然還是有撼動情緒的效用,但畢竟已經過去這么久了,那一瞬的氣憤涌動過后,更多的還是應激般的煩躁,和某種微妙的、難以啟齒的丟臉。
就像大人們說的,那只是一個玩笑而已,可她卻偏偏要這樣在意、較真、賭氣,乃至因此感到挫敗。
這種隱隱下沉的情緒,讓她有點無力,暴走的速度越來越緩,到最后忽然就提不起勁,停在草坪上的一顆大樹前,席地坐了下來。
于是路面上晃動的兩道影子,也終于在月色中變得沉寂。
喻了了垮著張臉,泄憤似的,一下接一下拔著跟前的雜草,直到面前那一小片都快被薅沒了,搞破壞的手才倏然被扯開:“再拔就禿了。”
“那又怎樣!”其實從剛剛在包間起,她就一直沒太敢往邊上看過,也說不清為什么,雖然大家都在笑,可她就是不想看某人也這樣,盡管那好像只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不怎樣。”時霽捏捏她的掌心,又帶遠了些說:“換一片拔。”
喻了了哼了一聲,把手繞回來:“我就要拔這片!”
“行。”時霽也沒再阻止,隔了會兒才輕笑著補充:“單賠一片還便宜點兒。”
“……”
她這會兒對笑聲很敏感,驀地便抬起頭,見他神情松拓,隔著鏡片的眸色柔和,帶著點兒縱容,的確是在笑的,卻又似乎和想象的不太一樣。
說不清為什么,她好像并不反感這樣的笑,卻偏還要嘴硬:“想笑就笑!”
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兒。
強撐著說我才不需要安慰!
時霽眼底笑意更濃,見她手閑下來,似乎已經對拔草失去興趣,便又扯過來,一點點拍開掌心的草屑:“沒什么好笑的。”
喻了了哼聲:“我才不信!”
明明臉上就還掛著笑!
時霽沒應,只是把拍干凈的小手攏進掌心,冷不丁問了句:“他們說你,就那樣讓他們說了?”
喻了了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小時候開她玩笑的那些人,當即便擰了下眉,挺直脊背說:“怎么可能!”
他眉梢輕挑,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嗯?”
她無端就有種在解決一道難題之后,被人贊許地詢問你是怎么做到的感覺,忽然就又點兒傲嬌,一副這其實也沒什么的表情,揚起脖頸娓娓道來:“一開始就是跟他們講道理啊,后來發(fā)現沒用就學會變通了唄……”
幾乎是從記事開始,她每逢外出都必被調侃一遍”
呀!這不是沅可嘛“,然后再順著被人科普,喻堅強就是覺得她丑才不給她用這個名兒的故事,擺明了就是想看她什么反應,等她生氣了,就又要一副老好人的模樣,煞有介事地開始哄:“奶奶說錯了,是了了是了了”、“爺爺就開個玩笑,這怎么還能生氣呢”、“這暴脾氣,還真是隨了老喻……”
無休無止,一遍又一遍。
他們打著開玩笑的名義,行的卻是嘲諷的事實,更有甚者,她的表現越應激他們就越興奮。
一開始她不懂,以為只要反駁的聲音大一點,蓋過他們就可以了,結果就是喉嚨都扯破了,對面卻還在哈哈大笑,更別說是在得知她因為這事,一次次地跑回去要跟喻堅強決斗之后,延伸出來的新版本有多變本加厲。
她就一張嘴,當然誰也吵不過,碰到同齡人,或許還能動手解決問題,但事后她同樣也會挨上喻堅強的一頓揍,可如果對面是長輩,又說只是開個玩笑,那她甚至連動手的由頭都沒有。
吃的虧多了,慢慢就學了聰明,既然她沒有泄憤的理由,就同樣要讓他們有氣沒處撒!
自那以后,但凡有長輩開她玩笑,之后他們戴上的假發(fā)就會脫不下來,泡水清洗的假牙會徹底消失,抽煙會被辣椒粉嗆到懷疑人生,時不時還會被踹翻的夜壺臭醒……
那段時間,小區(qū)里可以說是人心惶惶、雞犬不寧,隔三差五就哀嚎遍野,說不準又是誰遭了什么殃,都能猜到是誰干的,偏偏又都抓不到證據。
苦不堪言的日子持續(xù)了一段,直到誰都沒心情也不敢再開那么無聊的玩笑,這件事才慢慢地翻了篇。
她繪聲繪色地說完,神采奕奕地樣子活像是又當場報了一次血仇,時霽抖著肩膀笑起來:“挺厲害。”
她也半點兒不謙虛:“那當然!”
“怎么沒改名?”他忽而又問。
“……”
喻了了神情一滯,撇撇嘴道:“誰稀罕!”
和他想的一樣,在喻了了慢慢長大,喻堅強也慢慢意識到錯誤時,他也曾想通過改名,來緩解岌岌可危的父女關系,但這就好像一枚精心準備給她人的糖果,因為沒給出去,才忽然扭頭丟給她說“既然你這么想要就拿去吧”,她才不稀罕!
哪怕是后來同學們看錯名字,惡搞著把“喻了了”喊成“喻33”和“喻丁丁”的時候,她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只是隨手打掉了同學兩顆牙,并且那還是兩顆成長路上本來就會換掉的牙,轉頭就把這事忘了。
時霽不明覺厲地點點頭:“……嗯,不稀罕。”
又默默在心里堅定了等徹底把人哄好就安安分分過日子的決心后,忽而也有些釋然:“那要不要,我也跟你分享件糗事?”
掌心被撥愣得有點癢,喻了了想抽開又沒舍得:“什么?”
“關于我是同性戀的傳聞,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
喻了了猝然抬頭,這才想起其實還是有一些她想知道,他卻并未如實相告的事情,她曾經也為此糾結過,可不知怎么,當他突然決定要將一切剖開時,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緊張:“不知道。”
“我媽。”他并未停頓,輕而易舉便說了出來。
“……”
“她是同妻。”
時霽笑笑,又說:“捉奸在床。”
他難得有些坦然,也不知怎得,忽然就覺得那些被埋在陰暗角落見不得光的事情,其實也不過就只是那樣。
仔細想想,甚至都已經遙遠到有點記不清了。
總結起來,大概就是母親偶然撞破父親的秘密,原本平靜的生活徹底被攪成一團渾水,又在經過漫長的拉鋸期后,終于帶著他改名換姓,離開了從前生活的那個家。
到這里其實也還好,雖然家庭破碎、父母離異,但母親對他愈漸嚴密的關心與保護也很真切,盡管那會讓人有點兒透不過氣,但也真的還好。
然而等母親在劇大的震蕩中“緩過來”,猛然發(fā)現最大的敵人已經消失,痛苦卻并未因此而減輕后,那無處安放的矛頭便自然而然地指向了他。
她開始懷疑他的取向,反感他的行為邏輯,但凡他身上有一絲像父親的地方都會瞬間應激!哪怕只是拿筷子的方式,與必然有所肖似的骨骼,哪怕那時的他僅僅只有8歲。
她開始變得有點不正常,到最后甚至只是看到他,都會沒來由的惡心干嘔,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家里的窗簾都是緊閉的,黑暗充斥著每一個空間,因為只有看不清他的模樣,母親才勉強能與他相處。
可這樣原本就已經不太正常的生活,也才看看持續(xù)到中學,就又一次迎來裂變,起因是學校里有人同他表白,在被抓“早戀”叫了家長后,母親當場就失了控,歇斯底里地沖遞情書的女生喊道:“你知道他喜歡的是男是女嗎?怎么就敢他表白——”
這天起,他疑似同性戀乃至確為同性戀的傳聞,就遍布整個校園,因為他一向孤僻,對異性更是如此。
到了高中,因為幾個從同中學升上來的校友,傳聞也很自然地延續(xù)了下去,本以為到大學就算結束,但實則不然,母親似乎有意想以此規(guī)避他傷害他人,雖然不直到是通過什么方法,但他的確是剛踏進校園,就又一次成了“風云人物”,無非是在大學期間,人們的思想相對開放,盡管同樣認定他是同性戀無疑,卻不再有多少人會把他視做異類。
喻了了翕張著唇,好像失去了聲音,半天才磕絆著問:“你媽媽……是生病了嗎?”
“嗯。”時霽點頭:“治療過,效果不大,但見不到我就會好很多。”
“所以你才一直都是一個人?”
“嗯。”
“從什么時候開始?”
“中學吧。”時霽想了想說:“住校之后就不怎么回去了。”
甚至是被勒令不要回去,因為外公說,他不在的時候母親狀態(tài)很好,就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她從未步入婚姻,更不曾有過他那樣。
喻了了擰眉:“那他們都不管你了,為什么到你上大學、再到上班,還是會有人那樣說你啊!”
“也許。”他笑了下:“因為某種社會責任?”
說來可笑,母親既害怕他變成父親,卻又篤定他一定會變成他,所以在她自己遭受過那樣的傷害后,杜絕悲劇再次發(fā)生就成了她的執(zhí)念。哪怕她已經將他從生活里驅逐,認定這個世界從未有過他的存在,都不曾放棄過繼續(xù)向大眾普及這個“危險提示”。
她倒也不是要對他怎么樣,只是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位女性步她后塵,而只要有這個傳聞在,就沒有誰會傻到要去和一個同性戀談戀愛。
“這么看來,她好像還挺善良的。”他自嘲道。
喻了了氣到爆粗:“放屁!”
她都有點沒法想象他這些年到底是怎么過來的,原本以為困擾自己童年的煩心事已經夠討厭了,可和他的這份驚悚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因為她還可以大聲反駁,大聲告訴大家她叫喻了了!但他能怎么辦?總不能到處跟人說我不是同性戀!而在那些還不知道取向是什么的年歲里,會不會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不正常”的?
他媽媽固然可憐。
可8歲的他又做錯了什么?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叉腰深吸了幾口氣,恨不能回到那年直接把人帶走:“那你就由著人這么欺負你了?”
“沒。”他又把手拉回來,輕輕揉搓著:“之前不是問我為什么學醫(yī)么?”
“昂。”她眨了眨眼:“你不是說因為家里有人學醫(yī)嗎?”
“嗯。”他點頭:“我爸,是皮膚科醫(yī)生。”
“……”
他當然沒那么善良。
決心填的志愿,也難說是為了惡心誰,只是覺得既然認定他會變成父親,那他便就向他看齊,這樣的話,那些強加在他身上的事才算合理吧?
“什么啊!!!”喻了了快氣死了,挺直脊背教育他:“你是怎樣的跟別人又沒什么關系!干嘛要因為別人瞎報不喜歡的專業(yè)啊!”
說完又有點心虛,因為她自己學建筑,好像也是被喻堅強給坑進去的……
時霽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自覺便笑出聲:“本來是這樣的。”
“但后來想想,學醫(yī)其實也不錯。”
喻了了不解:“為什么?”
“因為。”他眼底笑意清淺,像一艘滿載柔暖月光的孤舟,悠悠然駛進她的領地:“我又見到你了。”
“……”
喻了了呼吸一滯,所有壯烈的情緒都暫停,整個人像卡殼一樣呆愣住,聽見他又說:“像小時候期許了很久的愿望,突然就實現了那樣。”
“又見到你了。”
他從前是有點膽小的,誠然,在轉學遠離她時曾有過輕松,那枚被強加給他的獎牌,也曾數次在垃圾桶邊緣徘徊過。
可后來,那一個個蜷縮在黑暗角落的夜里,他又不止一次地后悔,不止一次地想過:喻了了,快來把我?guī)ё甙桑皇钦f要保護我,會對我負責的嗎?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看到那枚差點被遺棄的獎牌時,心底涌動的情緒也不再是害怕,相反的,是每當他感到害怕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它。
喻了了心口鼓動,好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有驚喜,有愕然,最后演變成一種沒來由的難過,像做錯事一樣低下頭來,噘著嘴說:“……我找過你。”
“嗯。”時霽一手繞到她身后,把人攬近了些:“我知道。”
她沒想逃避責任:“但是沒找到。”
他卻說:“現在找到了。”
“……”
眼前浮光掠影般晃過許多,那畫面似乎有些美好,沉浸其中的聲音也變得溫潤:“我沒想騙你。”
“啊?”喻了了茫然地眨了眨眼。
片刻后,又一次聽到他認真而鄭重地說明:“再見到你的時候,我其實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可能就像小時候那樣,如果不是你一定要來找我,我大概什么都不會做。”
“但要說并不期待你的靠近,那也一定是假的。”
“因為即便是以為你有‘男朋友’了,我都還是什么也拒絕不了,盡管那有些陰暗,但我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會走到哪一步,甚至還冒出過你會不會為了我放棄那個男朋友這樣惡劣的想法。”
他頓了下,像是也才看明白自己的心理:“所以,與其說‘我認為你是一個會出軌的人’,也許是‘我在期待你會向我偏軌’要更貼切些。”
喻了了捋了半天,才意識到他是在解釋吵架那晚自己質問他的話。
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結論都差不多,明明“他覺得她會出軌”和“她向他出軌了”,這兩者全都是不對啊,哪有又有什么高低之差,可被他這么解釋之后,她卻還是覺得中聽了很多。
莫名就有種,這種想法雖然不對,但他說他希望我會喜歡他欸!
……的心花怒放。
她嘴角要翹不翹的,按捺了會兒才嘟囔道:“……什么亂七八糟的。”
時霽看著她的小表情,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才繼續(xù)說:“那些傳言,可能在中學時困擾過我一陣,但其實早就已經不算什么了。”
“我并不在意別人怎么想,也早就認定那些聽過傳言的人,絕對不會相信我的解釋。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學生時代自不必說,而工作之后偶爾被人搭訕,我卻事先沒有告知,她們又在事后聽說之后的反應,你之前也見過了。”
喻了了想起他再診室門口挨得那個巴掌。
忽地又擰起眉。
他又揉了揉她的后頸,反過來寬慰說:“你不是幫我出過氣了?”
“……”好像也是。
他笑了下,接著把話說完:“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并不在意別人都是怎么看我的,但你除外。”
“很莫名的,我就是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個人是不一樣的,那個人一定是你,我也只希望是你。”
“所以,你可以質疑我的動機,但不能質疑我的目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很認真、很認真的在一起。”
“……”
喻了了兩只手攪在一起,只覺得大腦熱得快要爆炸,人也快被哄成胚胎了。
他又說。
他只想跟我在一起欸!!!
她心里擂鼓宣天,都止不住地想跳起來撲到他身上了,面上卻還強繃著一副“哦,這樣啊”的已閱表情。
直到他出聲喊她:“喻了了。”
她抬頭:“啊?”
他對上她的視線,聲線放得很低,帶著點兒乞求的意思:“別分手行嗎?”
她心口竇跳一下,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強行拉平唇線:“……哦。”
他略低了低頭。
抵著她的額角,像終于松了口氣般笑起來。
視線交織,距離已經很近,他卻半天都沒再動作,只是很安靜地注視著她,眼底還散著些孤注一擲過后脆弱與破碎。
勾得人愈發(fā)難以自持。
喻了了繃著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連呼吸都難為情,一口氣到了盡頭,終于撐不住地問:“……看什么?”
時霽攬著她的腰,視線又壓低了些:“看你,什么時候才肯親我。”
“……”
喻了了睜大眼睛,被已然打在唇邊卻偏偏又不肯落實的氣息,攪得滿腦子都是漿糊,自覺合理地反駁:“我、我不親你,你就不會親我嗎!”
“嗯。”時霽低笑著,溫熱的唇終于帶著得逞的弧度,切實地覆上去:“也是。”
第52章 第52章你可以看一整晚。
洗漱過后,喻了了抱著手機坐在沙發(fā)上打游戲,而屏幕里的小人卻因為主人的心猿意馬,幾次三番掙扎在垂死邊緣。
浴室的私密性很差,脫光之后站在里面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所以她剛剛洗的很快,可這會兒換了個人進去,腦子里卻又冷不丁冒出了個“洗個澡而已,拉什么簾子啊”的想法。
畢竟他們都已經和好了,剛剛還接了個超級久的吻,他也有了很明顯的反應,并且都已經進去這么長時間了,說不定就是在等她主動一點兒呢?
她很自然地想起了吵架之前,他們本來就準備要做的那件事,那現在既然都和好了,是不是也應該要再把進度給拉回去?
雖然她也沒有那么迫不及待。
但他要實在忍不住,非要那樣的話,她當然也沒什么意見啊。
腦子里噼里啪啦的,越想越像那么回事,沒多久就把自己意淫得面紅耳赤,連淋浴聲是什么時候停下的都沒注意,等時霽拉開簾子,站在鏡臺前看過去時,她就是這么副捧著個手機坐那兒傻笑的模樣。
“還不睡?”他疑惑道。
“!”
喻了了嚇了一跳,手指胡亂點擊,一臉很忙的樣子:“啊……等這局玩完,馬上就睡!”
然而等他吹完頭發(fā),熄了屋里幾處大燈,又攏著一身松木香靠過來時,她那點兒殘存的操作意識,便也像是被這道冷香稀釋了般,一吹即散。
她肩膀一沉,心跳恍然失衡。
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動幾下手指,就偏頭瞥他一眼,又動幾下,又瞥一眼,一直到手底下的小人無辜死去,那幾乎是銜著她耳垂的清冽氣息,才終于有所波動:“玩完了?”
喻了了面泛紅暈,小弧度點頭:“昂……”
時霽低眸,視線勾描她的輪廓,又在顫動的紅唇上停了一下,繼而半俯下身,打橫將人抱起。
喻了了淺淺瑟縮了下,心跳也因為某種隱晦的了然而砰砰作響,卻還是環(huán)住他的脖頸,由著人把自己平放到床上后,安靜對視。
他這會兒沒戴眼鏡,絲質睡衣也很單薄,最上面那顆扣子沒扣,于是好看的喉結連同頸下的一片肌理,都盡數在眼前鋪在,像連綿
的山脈,一眼可見波瀾,卻仍叫人止不住地想邁進更幽深的腹地。
盡管那似乎有點兒危險。
喻了了不自覺吞咽了下。
半伏在身上的人唇角微揚,終于傾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搭在他肩上的小手驀地收緊。
喻了了閉眼,按捺著心跳迎接他的探索,然而不過兩秒,漾在眉間的溫涼便克制地分離開來。
他直起身,抬手摁滅最后一盞射燈:“睡吧。”
“晚安。”
床沿的感應燈也在她緩緩睜大的眼中徹底覆滅:“……”
他走了??
他居然走了!!!
……
死寂蔓延了整整十分鐘。
喻了了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來。
活活氣死之前翻了個身,憤怒地把臉埋進枕頭,差點憋死之前又翻了個身,仍然憤怒地和天花板面面相覷。
她滿臉的生無可戀,就這么無聲爆了800句粗,又掙扎了800遍是要就此作罷還是補救一把后,終于還是沒忍住咕噥了聲:“……時霽。”
時霽單手枕在耳后,視線落在虛空中,幽深眼底亦有些緊繃,直到聽到這聲叫喚,才似松口氣般化開些許:“嗯?”
喻了了頓了頓,努力凹出一種僅僅只是出于關心的語態(tài):“睡沙發(fā)會不會有點不舒服呀?”
他總算掀唇,聲音卻不顯:“還好。”
“……哦。”
喻了了瞬間又蔫下來,難免對他的回答有些不滿,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沒什么不對,本來就是自己要求他去睡沙發(fā)的,并且她當時的態(tài)度也非常絕對,所以就算是現在和好了,他一時拿不準自己的意思好像也很正常?
這么想著,淤在胸口的那股氣頓時就散開了些,同時還生出一種“一定是她這段時間表現得太兇了,才讓他連她生氣時的一句話都不敢違背”的愧疚心。
她抿了抿唇,很快便放軟語氣,又重新問了一遍:“但我感覺這個床還挺舒服的欸,你要不要試一下?”
那頭卻還是有點猶豫,隔了會兒,才低淡應聲:“……還是算了。”
“可是我想讓你試一下!”
“嗯?”
喻了了抱著被子坐起來,很急切地說:“就是,我之前是因為還在生氣才讓你去睡沙發(fā)的,但我現在已經不生氣了啊,所以你可以過來跟我一起睡!”
時霽聽見動靜,也撐著胳膊坐起來,卻仍有所顧忌似的:“可你之前不還說,要是有人隨便靠近你,都會被摔成兩半么?”
“不會的!”
她甚至連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么扯的話都有點想不起來,就忙于安撫:“那是我騙你的!而且我睡相超級好,睡著之后根本就不會亂動!”
時霽像是被說服,聲線不覺有些松動:“真的?”
喻了了定定點頭:“嗯嗯!”
“一定要我過去?”
“嗯嗯嗯!!!”
“好吧。”
話音落下,她就眼巴巴盯著那頭,滿腦子都是要用自己的熱情與真誠,安撫他這段時間被自己傷害的心,畢竟她的男朋友從小就那么柔弱無助,破碎又可憐。
而那點兒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難為情,也早就在某人的引導下被拋到九霄云外,只等人起身走進,掀開被子坐進來的瞬間,就立刻跟個八爪魚似的虎撲過去:“嘿……”
感應燈亮了又滅。
時霽終于找回自己的貼身掛件,又一次被強大慣性結結實實撲倒在床時,失而復得的滿足便再也無可抑制地溢散開來。
相擁的力道一再收緊,似要將人揉進骨血里。
他當然不是不能主動,只是相比之下,還是更懷念女朋友那滿到要溢出來的熱誠,與亮著眼睛從懷里探出腦袋時的生動:“時霽。”
鮮活呼吸自胸前一路上揚,喉結像被灼到了一樣,不住輕滾:“嗯?”
喻了了像被這個反應吸引,盯著喉結看了會兒,才緩慢將視線上移,雙手同時繞到他肩上,一把將人摁倒后,又手腳并用地爬上去,繼而不容商量地捧著他的臉說:“我還想再親一會兒。”
“……”
時霽神情稍滯,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摁在床上親了有一會兒了,而強吻他的“惡霸”明顯耐心不足,見他仍沒有松防的自覺,很快便又帶著氣性胡亂咬了一口。
“嘶……”
他眸色一沉,吐息間翻了個身,頗有些報復意味地將人反壓在身下,大掌扼著她的后頸,唇齒有過之無不及地傾覆下去。
“唔……”
喻了了對此倒沒什么意見,悶哼了聲,便抱著他的脖頸迎合上去。
呼吸在輾轉間變得滾燙,壓抑了這些日子的諸多情緒與念想,全都通過這個亂七八糟的吻暴力釋放,一直到交織的熱流燒得人快喘不過氣,暴烈的親吻才逐漸緩和,卻仍帶著食髓知味的難耐,流轉于對方的五官、下頜、脖頸……
時霽頭發(fā)被揉亂,唇角遍布咬痕,喉結也沒能幸免,胸前衣料被扯開,扣子還掉了兩顆,放眼望去,全是她胡作非為的痕跡。
喻了了卻猶覺不足似的,指尖經由胸膛探進腰腹,被賁張肌理激起破壞欲,忽地用力掐了一把,剛要繼續(xù),手心便被捉住,桎梏在頭頂,沒過多久,又熟門熟路地繞回來,又掐一把,時霽倒抽口涼氣,再次把人捉住:“……別鬧。”
喻了了本以為他只是受不住,聞言才覺察到拒絕的意思,不由眨了眨眼,疑惑道:“你不想嗎?”
當然也只是象征性地問問,畢竟就算他嘴上說不,身體也是騙不了人的。
她早就感覺到了。
時霽伏在她身上,呼吸很沉:“想。”
喻了了感知著胸前的共振:“那為什么?”
“……”
他閉眼穩(wěn)了會兒心神,終于支起胳膊看她:“要是做了之后,你又跟我提分手呢?”
“?”
喻了了一時也沒明白這二者之間有什么聯系,而且這好端端的自己又干嘛要跟他提分手?但想來應該就是這次吵架的后遺癥,因為自己提分手太隨便,他多少有點沒安全感了。
“不會啊。”她立刻解釋:“上次是因為你有事瞞我,而且我又在氣頭上嘛,但你又沒有別的什么事再瞞我了,所以我也不會再提了呀!”
“說不定呢?”他垂著眼簾,默了默,才頗有些無力地說:“畢竟上回,我也沒想過你會提。”
“……”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個月前的自己。
所以她到底為什么會一吵架就提分手?為什么就不知道給自己留點兒退路?搞得現在都這樣了還得被卡上一道。
“哎呀!”意識到這事兒好像沒法否認,她趕緊又摟著人親了一口,試圖就這么繞過去的模樣,活像個急于把人騙到手,就什么花言巧語都說得出來的渣男:“那我都知道錯了,肯定就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嘛!”
時霽冷笑了下,心道你要是稍微把表情收一收或許我就信了呢,嘴上自然也不肯放過:“那要是膩了,或者變心了呢?”
“總之,得到手就不會太珍惜了吧。”
喻了了冷不丁有點恍神,總覺得這橋段好像在肥皂劇里看到過,當時那些男的聽到這些話,都是怎么回答的來著?
她一時沒想起來,卻也深知在這種情況下“態(tài)度”的重要性,很快便義正言辭地拔高聲量:“怎么可能啊!”
“我這么喜歡你,當然不會膩啊!又怎么可能會變心嘛!”
心不心虛不好說。
但要是說慢了,這把準得玩完!
她應付完便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氣,還為自己如此之快的反應小小驕傲了下,然后為了獎勵自己,手心又往下去了點兒,不想卻被精準預判,還沒等碰到什么,就又被牢牢扣住。
時霽很想說你就是忽悠我也稍微上點心吧,但為長遠計,還是
忍了下來:“怎么保證?”
喻了了有點懵:“……”
這能怎么保證?
想想又覺得自己剛剛除了心急了點兒,說得其實也都是實話,畢竟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想和他不可描述,哪里又有功夫去想什么分手、膩了和變心啊。
“那要不然……”她嗯了一下說:“之后我要是再提分手都不算數,得你答應了才行,全都聽你的,這樣可以嗎?”
他揚了揚眉,總算滿意了點兒:“得我答應才行?”
見方案奏效,她立刻點頭:“嗯嗯!”
“全都聽我的?”
“嗯嗯嗯!”
“那現在可以繼續(xù)了嗎?”她天真道。
“當然。”他薄唇輕掀,深沉的臉上這才顯出些耐人尋味,下滑的指尖勾住裙擺,掌心在瞬間變得熱燙。
喻了了像被灼了一下,還不及反應,細微的觸感就自下而上。
輕緩、綿密。
她微微睜大眼睛,神情一時有些錯亂。
大約是他一向都還挺克制的原因,在一起這么久,每次接吻也都只是安靜抱著她,除此之外從未有過任何越軌的舉動,所以她潛意識便覺得,親熱這件事好像就是自己要對他做什么,甚至剛剛真空在他身上亂蹭了那么久,認知里也仍然都是安全的,也是到身體忽然被掌握的此刻,才驀地反應過來,這種事……好像是互相的。
她臉頰發(fā)燙,脊背僵直,連腳趾都在用力,才勉強忍住剛剛不小心發(fā)出來的那種聲音,心里有點兒不明白,明明也就是正常接吻,他好像還比平時更溫柔了點兒,自己的身體為什么會變得這么軟?卻突然又可以理解,他之前為什么老是不讓自己摸了。
因為這實在是有點兒太刺激了……
“時、時霽……”交纏的唇齒剛一分離,那裹挾著兩份熾熱的吻便輾轉直下,她終于得以喘息,脖頸卻被逼得一再上揚。
時霽埋首在她頸肩,輕咬著鎖骨的聲音有些含糊:“嗯?”
“……”
她其實也沒想好要說什么,就是沒來由的有點兒緊張,尤其是在感覺到左邊的睡裙吊帶被咬開,噴薄的熱氣幾乎就要滲進領口時,身體還相當不爭氣地抖了一下。
他緩緩游弋的氣息停了停,低笑的聲音透著點兒挑釁:“怕了?”
“當、當然不是了!”她忽地拔高聲音,感覺被問得很沒面子,畢竟剛剛非要這樣的人就是她自己,事到臨頭才被發(fā)現有點慫又算怎么回事?
“嗯。”他當然也只是隨便問問,畢竟都這會兒了,要還停得下來,他差不多也得收拾收拾準備遁入空門了:“那就放松點兒。”
“……哦。”
話雖是這樣應著,可等早已移位的衣料被徹底撥亂,經受了半天摩挲的溫軟又遭遇熱流,她還是沒忍住驚呼出聲,又無措地將他抱得更緊。
他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大掌攏著她的腰身,固執(zhí)地將溫熱鋪散開來,一寸一寸地輕撫探索。
她漲紅著臉,從無所適從到慢慢適應,再到有點兒難以言喻的受用,吊帶睡裙一會兒被向下拉,一會兒被往上推,終于不堪重負被撕扯開拋出被窩時,那已然滾燙到灼人的溫度,也終于向下蔓延到了最幽微處。
薄唇輕啟,舌尖蜿蜒。
“……”
喻了了感覺人都快要炸了,剛放松一點的神經又驀地收緊,身體不受控制地胡亂撲騰,手指快要將床單抓破。
她不知道正常是不是都這個流程,卻無疑不想表現出反應很大的樣子,便只仰著脖頸靜默承受,然而耳邊綿密的水聲和一再放大的感知,卻還是激得她時不時地溢出些羞恥聲音。
沒等收住,他又會冷不丁吮上一下,迫使她將那樣的聲音完整釋放出來,難耐自溢,像首穢亂的艷曲,聲聲充盈著旖旎又繚亂的夜,直到某種陌生又強烈的快意襲來,身體受不住地高高抬起幾下,他才支起胳膊從腿間起身,長臂伸向床頭時,促發(fā)了床沿的感應燈帶,喚亮一層淡金的光暈。
喻了了急喘著氣,像剛經歷一場大劫,腦子還沒緩過來,只睜著茫然的眼睛,看他打開床頭的透明盒,把里頭的產品全部取出,拿到眼前辨別了下,才從中挑了一盒,打開后取出一只。
她的視線全程跟隨,一直到他撕開包裝伸手往下時都不曾錯眼,模模糊糊看到什么之后,還蠻有求知欲地眨了兩下。
時霽抬頭,撞見這副認真樣兒時還怔了怔,隨即便氣笑似的挑起她的下巴,清潤的聲音像還浸在水里:“看什么呢?”
猝不及防對上他沾染水光的眼睫與鮮紅瀲滟的唇色,喻了了面泛紅暈,反應過來那是什么,又飛快別過眼睛:“……沒、沒有啊!”
開口時才發(fā)現,自己連聲音都抖得不像話。
感應燈到時熄滅,四周又陷入黑暗,時霽遺憾地嘖了一聲,手又伸出被窩,作勢要去開燈:“想看給你開個燈?”
“不想——”
喻了了趕緊抱著脖頸把人拉回來,又生怕他再多說什么似的,立刻仰頭去堵他的嘴,身體卻因為這個動作驟然緊貼,滾燙而鮮明的觸覺毫無阻隔地襲來,頓時便將她砸得暈頭轉向,咬著他的唇,一時都忘了該怎么親。
時霽的感知同樣強烈,壓抑多時的氣息幾乎是瞬間亂了節(jié)奏,并已然顧不得許多地摁住她的腰,沉聲:“放松。”
“……”
喻了了很想聽他的話,可等感覺到一股侵略性極強的詭異力量時,卻還是沒忍住驚叫出聲,雙手抵著他的肩膀,身體止不住地要往后退,曲起雙腿想把人踢開。
然而此時的他卻不復溫柔,盡管還是會親吻她的眼睛,不停低哄著讓她放松,可將她囿于床榻死角,全面包裹著她的強勢,卻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還在她漸漸有所適應之后,變本加厲地激進占有。
暗室里熱流涌動,緊密相貼的心跳分不清你我,交織的汗水沾染著難以言喻的粘稠,開出名為罌粟的花,悄無聲息地占領精神高地,又在沉淪中將人逼至懸崖,急急尋覓著解脫,欲死不欲生。
劇烈的喘息猶如實質,在一切終于偃息旗鼓的許久之后,仍在腦海里保有地震般的余韻,叫人久久難以回神。
喻了了翕張著唇,神情木然地望著虛空,像正接收著外星文化的洗禮,好半晌,才生成出一個學習完新知識后的巨大問號:“時霽。”
時霽半伏在她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玩著她的頭發(fā),事后的嗓音暗啞:“嗯。”
她卻忽然偏過頭來,打破這份沉寂:“你真的是第一次嗎?”
他緩緩睜開眼睛,在黑暗中對上她的視線:“……什么意思。”
“就是——”喻了了想了一下說:“不是說男生第一次都還挺快的嗎?但我感覺你還好啊!而且好像也挺熟練的,不僅知道要先幫我那什么放松,都那樣了還有空一直哄我。”
時霽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被夸了,心情卻顯然是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找事兒呢?”
“不是啊!”喻了了本來只是懷疑,見他不肯正面回答,才愈發(fā)肯定了這個猜測:“我明明就是合理分析,而且如果你沒有心虛的話,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問唔——”
她話音一頓,冷不丁就被堵了嘴,又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剝奪呼吸,本就沒有阻隔的距離驟然貼緊。
他邊著吻她,邊大肆
搓揉。
喻了了短暫反抗了下,卻又在感知一路蜿蜒,乃至被精準揉捻著某處時,陡然失去力氣,隨后便紅著臉,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怒己不爭地質問:“你干嘛!”
“不是懷疑我?”時霽咬著她的下巴,手里動作沒停:“那就比對一下,是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區(qū)別。”
“?”
喻了了還沒來得及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就被靈活的指骨激起一串串悠揚的曲調,又莫名其妙的到了一次,身體徹底軟下來,未及停歇,就又被動充盈拍打。
她婆娑著眼,在無數次仰頭承受的間隙,意識到時間似乎已經過去了許久,而他也才想起什么似的,忽而探身,把床頭的手機拿過來,隨手解了鎖。
喻了了以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剛要伸手去搶,他就已經打開時鐘,并自覺遞過來說:“要計時?”
想了想,又貼心做出讓步:“從現在開始算也行。”
“……”
又一次沉沉墜入,喻了了抓著他的頭發(fā),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卻還要在反復的研磨中,一遍遍地聽他低聲在耳邊問,現在覺得他是第幾次?
他到最后都沒有親自回答問題,反而是她,不止一次地用幾近破碎的聲音替他申辯,是第一次!絕對的第一次!!!
“那剛剛為什么懷疑我?”時霽卻并未因此放過她:“嗯?”
“我錯嗯……錯了!”
“剛和好,就連這點兒信任都沒了?”
喻了了無言,只能反復重申:“我真的嗯……真的錯了!”
“錯哪兒了?”
“全錯了!全都錯了啊嗚嗚嗚……”
這段刻骨銘心的懺悔不知延續(xù)了多久,喻了了才急喘著氣,撿回一條命般被放趟回床上。
時霽兀自收拾完,又起身繞過沙發(fā),從茶幾上拿回兩瓶水,把人抱坐起來喂了幾口,喻了了就因為呼吸困難,抗拒地把瓶子推開了。
“聽話。”他卻堅持要喂:“再喝點,要不一會兒該脫水了。”
“……”
喻了了心想這才哪到哪,等她稍微歇一會會兒,立馬就能重新把場子給找回來!身體卻還是誠實地認了慫,斷斷續(xù)續(xù)地被喂了大半瓶,剛想躺回去歇著,時霽就在幾口把剩下的水喝完后,又把人拖抱起來,捎帶上用了一半的盒子幾步進了浴室。
突然亮起的燈光刺得她閉了下眼,再睜眼時,水流正從花灑下噴薄而出,熱氣瞬間氤氳而出,環(huán)繞著混雜諸多痕跡、近乎不堪入目的兩道身影。
她眼睜睜見他又撕開一只,遞過來叫自己幫他時,沒來由起了個激靈:“時——”
沒等出口,唇齒又被堵住,滯澀的手指被帶著完成動作,腰身被托起,清淺的回落之后,是同樣難抑的沉吟。
水流下的碰撞異常清晰,他修長好看的手不停游走,仿佛只是在幫她洗澡那樣簡單,可微有些粗糲的薄繭與掌下灼人的溫度,反叫她出了更多的汗,以至于明明處在水里,卻如何也洗不完那點兒綿密與粘稠。
喻了了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半天才在混亂中支取平衡,剝離呼吸汲取氧氣的間隙,朦朧視野即刻便又拓上他鋒利喉結與平直鎖骨,滲著津液的皮膚更像是被滾水燙過,鮮紅欲滴。
她的目光停駐許久,繼而怔怔往下,入迷一般,經由賁張薄肌與勁瘦腰身,落在反復半隱半現的某處。
她眨了眨眼,像覺得有點兒神奇,感知里盡是舒緩節(jié)奏帶來的隱晦快意,絲毫不覺自己這副求知的模樣,落在他人眼里有多耐人尋味,直到平緩韻律忽而一沉:“嗯……”
喉嚨溢出聲音,視線卻沒有離開。
幾秒之后,力道又一次加深:“嗯……”
她神情認真,仍無所覺。
第三次,沉沉到底:“嗯……”
她終于意識到什么,緩緩抬頭,墜進一雙意味不明的眼睛:“看什么呢?”
“……”
像偷窺被抓包,喻了了本就泛著紅暈的臉頰紅至底透,飛快埋進他的肩膀,嘴硬道:“沒有啊!我只是在發(fā)呆而已!”
時霽揚了揚眉,不僅沒拆穿,還助紂為虐:“想看得更清楚點么?”
喻了了愣了一下,還想狡辯我其實也并沒有很想看,當下卻又很本能地探出腦袋,偷偷看了他一眼,疑惑又不乏期待地問:“……怎么才能更清楚?”
時霽失笑了聲,轉身便把人抱出淋浴間,來到浴缸邊上的一面落地鏡前,身體抽離一瞬,把人翻了個面,放在一張長條形的皮質換衣凳前,面朝著鏡子跪伏著。
“時霽——”喻了了看清鏡子里的自己,睜大眼睛,慌亂抗議著要爬下來:“我不要在這里!”
時霽卻從身后貼上來,環(huán)著她的腰,直接擋去她的退路:“為什么。”
“在這里,你可以看一整晚。”
他饜足著的嗓音低而磁,帶著諱莫如深的笑意,在已然燒燃的氣流里,又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不輕不重地、燙了一下她的耳廓:“寶寶。”
第53章 第53章一會兒你不要哭。
室內像下了場細雨,潮濕空氣交織著難以言喻的旖旎氣息,經過整夜的發(fā)酵,浸染著房間的每一處。
偌大的雙人床空了大半,兩道熟睡身影緊密交疊在一側,柔軟被面垂在床沿,隨著呼吸輕緩起伏。晨光從窗縫中漏進來,一度從柔暖變得刺眼,不知被丟到哪里的手機才叮鈴鈴響了起來。
嘈雜持續(xù)蔓延了會兒,時霽才伸手在被子里撈了撈,找到手機后關閉鬧鈴,偏頭看向懷里的人,唇角不覺揚起:“該起床了。”
喻了了卻跟沒聽見似的,睫毛都不帶動一下的。
他又湊近,咬了咬她的耳垂:“嗯?”
還是沒有聲音。
喻了了是真的睡得很死,雖然的確是有聽到一點兒聲音,但眼睛根本就睜不開,因為兩人昨天就是結結實實地做了一整晚,一直到今早太陽都不知出來多久了,才終于筋疲力盡地倒下去。
時霽臨睡前調了個鬧鐘,那會兒看時間是8點22,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才睡了不到4小時。
他看著她臉上明顯的倦態(tài),想起昨晚好不容易從浴室出來,她就立刻又不知是報復還是上頭的反把他摁在床上,一副勢必要一較高下的樣子,一不小心就折騰得過了點兒。
雖然后來也有意識到,那稍微是有點兒沒節(jié)制了,但時霽其實還挺樂意的,所以不僅什么也沒說,還近乎挑事的激了她一次又一次。
然而團建只截止到今天中午,13點要在停車場點名集合,他不得不把人從睡夢中喊起來,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腰,沒忍住又搓了兩把,她都還是完全無動于衷。
他沒忍住笑了下,很快又貼近她耳窩,放低聲音喊了句:“真的該起了,寶寶。”
“……”
喻了了像對這個稱呼過敏,盡管昨晚已經聽過很多遍了,耳膜還是不適應地有點兒發(fā)癢,整個人也像是被臊到了一般,翻了個身,紅著臉埋進枕頭里。
時霽因此又多了層實感,好像自己真有了個寶寶,這會兒正因為不想起床而翻滾耍賴。
沒辦法,只好先起來把自己收拾了下,又將散落的物品大致整理好,才在她的行李箱里翻了翻,從里到外地拿了身衣服,回到床頭把人從被窩里撈出來,一件件幫她穿上。
喻了了能感覺到他在做什么。
可能是昨晚在鏡子前呆得太久,這會兒多少已經有點兒耐受,所以盡管知道他正盯著自己,穿戴過程也并不怎么安分,她也仍然沒有要睜眼的意思,并且好像還被伺候的有點兒舒服,偶爾還能配合地伸一下腿和手。
穿完衣服,時霽又把人橫抱起來,幾步來到洗手臺后,托著腰將人放下來,又把擠好牙膏的牙刷塞進手里,再送到嘴邊,好脾氣地哄了句:“聽話,先把牙刷了。”
喻了了沒骨頭似的倒在他身上,聞言又滯了會兒,才慢吞吞地握住牙刷動作起來,漱口的時候虛睜了下眼,剛一刷完,就又元氣耗盡般躺倒回去。
時霽很自覺地收了尾,而后沖開顆壓縮毛巾,把埋在懷里的臉撥出來一點,仔細擦完遍后,看著面前深闔的乖順眉眼,不覺又起了點兒逗弄心:“抬頭。”
喻了了聞言,仰起脖子。
他揚了揚眉,又說:“噘嘴。”
她沒有思考,照做。
他又湊近了點兒:“親一下。”
她貼過去,也不知道碰到了哪兒,就很聽話地用殘存的力氣mua了一下。
時霽喉結輕滾,拇指撫過她的唇瓣,正要壓下去,房門就被敲響,應該是提前預定的午餐。
他看了看懷里站都不想站的人,又把人拖抱起來,像個掛件一
樣帶到玄關,服務員見狀還愣了一下,剛想說點什么,他就接過餐盒道了聲謝,并反手把門帶上。
回到沙發(fā),把人橫放在腿上,邊開餐盒便問:“餓不餓?”
喻了了閉著眼睛感受了下,差不多已經是前胸貼后背的程度,便鈍鈍點了點頭,把頭轉出去,方便接受投喂。
時霽笑了下,先給她喂了點兒溫水,才夾起個玉米軍艦遞到嘴邊。
喻了了從善如流,一個接一個地吃著,直到一口氣消滅了6個之后,才像是終于恢復了點兒力氣,捧場地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好吃。”
時霽撥開她嘴角的米粒,眼底笑意更深:“還要?”
“嗯嗯。”喻了了總算睜開眼睛,卻仍然沒有要自主進食的意思,還在晃著小腿被喂至八分飽后,又再次失去意識般地閉上了眼睛。
折騰了一整晚,累是必然的,再加上睡眠嚴重不足,她能清醒這么會兒,單純就是為了維系下生命體征。
好在集合過后也沒什么事,大巴在高速上行駛了一下午,于傍晚抵達H市時,喻了了差不多也已經睡飽了,雖然腰還是有點兒酸,身體也像是從內里被掏空一樣虛得厲害,但好歹精神氣是恢復了七七八八。
解散之后,她又在車里癱了會兒,很快就如愿被帶進一家日料餐廳,刺身壽司點了一桌,絲毫沒有因為中午才剛吃過而有所膩味,并且還像是從沒發(fā)現這東西有這么好吃似含糊地提了句:“我明天還想吃這個。”
時霽嗯了一聲,把剩下的部分往前推了推:“我預定下,明天中午去找你?”
喻了了快樂點頭:“好!”
等人吃得差不多,天色也已經暗下來了,時霽拆了張濕巾幫她擦嘴:“一會兒還有事嗎?”
喻了了呈現出一種酒足飯飽的狀態(tài),連聲音都透著滿足:“沒有呀。”
他又問:“那今晚去我那兒?”
她頓了下,想到什么,很快又有點偷偷摸摸地笑起來:“可以!”
剛好這次跟老喻報備說要去團建,也沒提具體是哪天回來,所以趁這個理由還能用,夜不歸宿一下也沒什么吧?
emmm……
雖然連續(xù)兩天可能會有點那什么,但她把身體練得這么好,沒理由連放縱這么一下子都扛不住吧?
時霽自然也沒老實到哪兒去,回小區(qū)中途停了下車,進便利店前問了她想吃什么,結賬時就順帶從收銀臺邊上拿了幾盒必需品。
一進家門,就摟著人進了浴室,洗掉舟車勞頓后的塵土,并淺淺消化了一下晚餐之后,才終于給渾身遍布紅痕的人裹上浴巾,饜足地抱回臥室。
喻了了安靜坐在床沿,由著人給自己吹頭發(fā),視線落在床頭的兩個展示支架上,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來。
再次看到那兩塊被仔細擺放的獎牌,她的心情儼然有了很大不同,伸手拿過來把玩時,腦海里很自然便放映著一張縮在角落里的稚嫩臉孔,眼巴巴地抱著它想自己的模樣。
等到他放下吹風機,圈著腰想把人攬進被窩時,她才翻了個身跨坐過去,把兩塊獎牌一并掛到他身上,然后歪著腦袋,饒有興味地端詳。
亦不自覺地就想問些傻話,譬如“你一直把它保留到現在嗎”、“是不是非常珍視它們呀”,但這顯而易見都是些廢話,答案也早已呈現在眼前,最后去卻還是耐不住,涌動著心跳問了句:“你每次看到它的時候,是不是都會想起我呀?”
時霽揚了揚眉,并沒有覺得這一句有聰明到哪兒去,卻還是配合地解了答:“不然?”
“嘿。”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又貪心的想聽說更多:“是一直都放在床頭嗎?”這樣才會每天都能看到,每天都在想她。
“不是。”
“啊?”
喻了了怔了怔,眨巴著眼看他,卻并不見得失落,可能是房間里氛圍正好,洗漱后的芬芳盈滿鼻腔,他把玩她發(fā)尾的姿態(tài)倦懶,感官里的一切都充滿溫馨,所以盡管他的回答沒有太過動聽,她也依然覺得足夠悅耳。
他也沒有思索太久,便將回溯的記憶同步說于她聽。
一直放在床頭顯然不太可能,尤其是剛收到的那段時間,沒成功被垃圾站回收就已經很不錯了,在意識到對它有所依賴之后,倒是會經常掛在脖子上睡覺,但還是不會拿出來擺放。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并不想和人分享這個秘密,任何人。
再大一點,開始覺得這種行為有點幼稚,自然就收起來了,偶爾找東西時翻到,才會不自覺地拿起來看一會兒,但也僅僅是像在回憶一段還不錯的過往,稍微看一會兒就放回去了。
直到他收到了第二塊,因為翻看的頻率高了,就放到了隨手都能拿取的抽屜里,也是在交往后的某天,再次打開抽屜時,莫名就有了種近乎顯擺的心態(tài),又著手定制了兩個展架后,才一直擺放在床頭。
當然,被她丟進垃圾桶和床底下的那兩次除外。
喻了了聽得有點心虛,半晌才在他的凝視下咕噥了句:“……那我不是生氣了嘛。”
“嗯。”時霽也沒說什么,只慢條斯理撥著浴巾邊緣:“現在還氣么?”
喻了了堅定搖頭:“不氣不氣!”
其實還有點心疼,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情緒也只能用親吻表達,她勾著他的脖子,很主動地湊上去。
時霽將人圈進懷里,擁吻的同時亦有些恍惚。
因為他似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從害怕她,變成害怕失去她。
……
高強度的親熱過后,兩人之間的狀態(tài),更多是趨于溫存般的舒緩,讓所有知覺都在慢動作中一一放大。
喻了了抓著他的頭發(fā),看著他輕喘著流汗的模樣,不覺翻了個身,指尖一路從喉結蜿蜒直下,撐著他的腹肌緩慢律動。
眸底蓄著水霧,又在難耐中變得迷離。
一直到過了高點,時霽見人軟了下來,才扣著她的腰,重新將人堵在身下,然而沒過多久,喻了了就像是不太滿意這個位置,剛緩過來就再次翻身,天旋地轉之后,終于“噗通”一聲,連人帶被子一起滾到了地上。
“嘶……”時霽承載著兩個人的重量,重重磕在地上,疼倒是其次,就是冷不丁受了驚,表情不免有點難看,低頭就冷斥了聲:“喻了了,想把我嚇軟直說!”
“啊?”喻了了愣了一下,關心的同時也有點震驚:“那你軟了嗎?”
“?”時霽聞言,比她還要震驚:“你感覺不到??”
喻了了眨了眨眼:“……”
好像也是。
剛要繼續(xù),他卻忽然翻臉:“下來吧。”
喻了了怔怔:“……為什么啊?”
時霽安詳躺平,一點脾氣沒有地說:“都感覺不到了還做什么?”
她危機意識超強,連忙在他身上亂親一通:“有感覺有感覺!超級有感覺!”
他卻仍是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用安慰我。”
“沒安慰!”喻了了動了一下說:“真的超級有感覺!”
想了想又補充:“還能再做一整晚那么有感覺!”
“……”
時霽也不知道算不算被安慰到,總之聽完這話就還挺舒坦的,怕她賴賬,又低頭確認了遍:“你確定?”
“昂~”喻了了點頭,又親了親他的唇,并大言不慚:“一會兒你不要哭噢。”
第54章 第54章死定了!(補3000字……
連續(xù)瞎搞兩天,再睜眼時喻了了臉都是白的,從起床開始就眼冒金星,腳步虛浮,好不容易晃到公司,看屏幕也都是重影的。
迷迷瞪瞪發(fā)了會兒呆,群里又在通知準備開會,她虛弱起身,胳膊連撐了三次扶手才站起來,游魂一樣飄到會議室時,幾個同事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
可能是她這種狀態(tài)實在罕見,相比關心,大家的第一反應更多還是獵奇,畢竟這可是我司最強
戰(zhàn)力王者,同事這么久,有人被工作擊垮,有人被病魔擊垮,而她可以帶著工作把病魔擊垮。
有一回發(fā)燒快39°,也就隨便吞了顆藥,就在把工作完成的同時,順帶手把燒給退了,然后圖紙一發(fā)起身走人,全程就跟沒發(fā)生過這回事一樣兒,所以哪怕她這會兒病懨懨地趴在桌子上,大家也只能想到:“昨晚偷雞去了?”
“……”
喻了了想了一下,就覺得這話不能細想,一細想就根本沒法回。
見她不說話,眾人便做默認處理,又調笑著胡侃了幾句,潘洪波就從外頭走了進來,而作為領導,他的反應顯然就穩(wěn)重很多:“不舒服?”
“要不給你安排個休息室躺會兒?”
喻了了抬頭,眼睛都亮了一下:“可以嗎?”
然后很快就收獲一道“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的冷酷射線。
“……”
她嘆了口氣,又費勁吧啦地坐直了些,這才盯著液晶屏開始走神。
強撐了兩個小時,終于踏出會議室時,眼皮都快睜不開了,本想回到工位趴一會兒,不然以她現在的狀態(tài),就算醒著也不會有什么工作效率,但看時間又已經快11點了,也就是說,再過不到一小時,時霽就要過來接自己去吃飯了。
她想起昨晚的戰(zhàn)況,又對著屏幕掙扎了會兒,終于還是暗戳戳點開微信,先認慫為敬:【時霽】
【探出頭來.jpg】
【有人在嗎.jpg】
臨近下班,時霽這會兒倒不怎么忙,回消息也快:【嗯】
【在】
喻了了抿了抿唇,斟酌了下措辭說:【要不你中午還是別來找我了吧?】
【還有就是,我感覺最少一個星期都不能再見你了】
時霽:【?】
【要造反?】
【不是啊】
喻了了連忙解釋:【就是我本來以為,那個就只是會單純消耗一點體力嘛,所以就算連續(xù)兩個晚上也沒什么問題啊,但誰知道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我現在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再不睡覺就要死掉了的那種!而且好像也沒什么胃口,中午就不是很想出去吃飯,再說你不是也沒怎么睡嘛,疲勞駕駛也很危險,所以要不然你中午還是別過來了,在醫(yī)院吃完也去休息一下?】
那邊像是對這個說法有待考量,隔了會兒才說:【后面那句呢】
【啊…】
喻了了感覺他很好說話,頓時又積極了一點:【就是我感覺我可能得緩一緩了,但是如果見到你的話肯定又會忍不住,所以為了我們幸福美好的未來,這幾天也還是先不要見面了吧?】
大約是被側面肯定了下,時霽也沒直接否決:【要多久】
喻了了想了下自己的耐力,本來是想說三天,但又害怕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就往保守了說:【一個星期?】
下一秒,對面就意味不明地跳出個:【呵】
“……”
她頓感不明覺厲,很快迂回:【那五天呢?】
【周五晚上或者周六我過去找你,剛好周末可以在你那待兩天,這樣可以嗎?】
時霽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只優(yōu)先處理了第一條申請:【把預定給你改外送】
【吃完再睡】
喻了了又感覺他好體貼:【嗯嗯!】
【乖巧坐好.jpg】
【坐等投喂.jpg】
……
退出微信,時霽給預定的餐廳去了電話,交涉完后又忙了會兒,才脫下白大褂,久違地去了趟食堂。
沈長耀大老遠掃到窗口前的人影,還以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的功夫,人就已經走過來了:“靠!詐尸了?”
時霽端著餐盤坐下,心情不錯地回了句:“現在跑還來得及。”
“……”
杜青林也反應了會兒,才猶疑道:“所以你兩這是和好了?還是就這么算了?”
前段時間兩人吵架,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因為從聚餐那晚之后,喻了了就再也沒來過醫(yī)院,時霽雖然天天往外跑,卻每天都冷著張死人臉,要是再被問上一句“干嘛?吵架啦?”,那臉還能再冷上八度,和再前段時間熱戀的狀態(tài)完全不一樣。
但這會兒顯而易見,回春了。
沒等說話,坐對面的周晨就猝不及防掃到他脖子上的暗痕,直接就把白眼翻上天了:“你看看這個蕩夫,哪里有一點兒要就這么算了的樣子?!”
“靠——”沈長耀順勢看去,又伸手扒拉了下,直接就帶出一大片,登時便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這——背著我們也吃得太好了吧!!!”
杜青林則是默默搖頭:“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其實這事時霽還是有點兒冤的,畢竟這兩晚不管怎樣,他始終還是把握著分寸,沒在顯眼部位留什么痕跡,這也是喻了了都已經虛成那樣,也沒人往這方面懷疑的原因之一,但她顯然就沒有這種認知,還在過程中對他的喉結展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手里摸著不算,還非得要上嘴啃,期間好幾次都把他咬的差點沒喘過氣來,且攔都攔不住。
當然,這種隱秘的“負擔”總是很難同人傾訴,他便只笑著擋開沈長耀的手,又默默將衣領拉回原處。
周晨見這副欠抽的樣兒,合理懷疑他今天到食堂就是特意來炫耀的!
他也只勾了勾唇,沒置可否。
幾人又罵罵咧咧了會兒,才將這事揭過,轉而說起即將到來的運動會。
長濟類屬軍醫(yī)醫(yī)院,每年都至少會舉辦一次軍事體育運動會,按所屬部門劃分組別,皮膚科在三組。
而杜青林負責三組的報名事宜,本來就想著要去找時霽一趟,這會兒既然說起這事,便直接問了:“今年游泳那幾項還是你包?”
組里會游泳的倒也不止他一個,但每個項目都得有2-3名運動員參賽,單湊人頭都是個力氣活,所以把上屆的選手找來,并盡可能地多包攬一些項目,就成了一種省時又省力的優(yōu)選。
時霽其實也沒大所謂,反正都得出席,游幾個項目也不費什么力氣,相反如果拒絕的話,還大有可能被軟磨硬泡,不見得就會輕松到哪里去。
剛想應說隨便,周晨就忽然陰陽了句:“那你可得收著點兒了,到時候可是全。裸上陣!要是帶著你身上那些玩意兒去,合適嗎?”
“我去——”沈長耀表情夸張:“那豈不是很刺激?!”
“……”
這話雖然唐突,倒也不算夸張。
因為就以喻了了在他身上的兇狠勁兒來說,這些痕跡沒一星期絕對沒法全消,這兩天折騰過頭,放她休息一下也就算了,但要為個比賽再忍一周,他可沒這么強的犧牲精神。
短暫思慮了下,就果斷道:“那就不去了。”
杜青林:“??”-
午餐過后,時霽剛回到辦公室準備休息會兒,就接到通知,說過兩天要去B市參加個學術會議,面色頓時就沉了幾分:“……”
他上午沒正面答應喻了了的提案,原本是想著先等兩天再說,畢竟她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格,今天才囔囔著快要死掉,保不齊明天就又有本事揭竿起義,而且五天對他來說,也確實太長了點兒。
但因為突然冒出來的這一出,他周二大早就得飛往B市,本來預計是周四回,又因為臨時組織了個培訓,變成歸期不定。
而喻了了這邊也的確如他所料,頭兩天還算老實,第三天開始就有點躍躍欲試,放話說下次應該就可以把他弄哭了,到第五天又演變?yōu)榧ⅲ瑵M臉挑釁地問他是不是因為害怕,才故意躲在外面不回來的?
時霽也沒和她爭一時的高下,只隨手點開錄屏,讓她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然后在視頻通話結束后發(fā)了過去,讓她記住自己說的話,到時候可別再哭唧唧地跑來跟他說什么快要死掉。
喻了了才不怕,哼地一聲回他記住就記住,但前提也是他不要再躲在外面才有用吧!
時霽回:【最遲周日,等著】
吵完架,喻了了無聊透頂地在床上打了個滾,
還是覺得有力氣沒處使,索性就跑到群里嚎了一嗓子,問誰明天有需要苦力,便宜好用效率又高的那種。
然后周六一早,就被葉澤洋領到工作室打雜去了。
葉澤洋學的就是攝影專業(yè),從上學那會兒就開始接活了,這幾年在H市也算小有名氣,經常也有外省來的游客找他約拍。
工作室經營成熟,自然不缺專業(yè)助理,所以喻了了其實也沒明白他干嘛放著專業(yè)助理不用,非得拉自己過來搗亂,但聽到他說出“有便宜干嘛不占”這樣的話后,又覺得是這個狗會做出來的事情。
雖然略有不爽,但反正閑著沒事,她就還是跟著來了。
然而攝影棚的運動強度對她來說實在有點太低,一整天都在做些打燈、拿道具、收放背景之類的活兒,無聊到她都有點昏昏欲睡了,唯一有點挑戰(zhàn)的就是葉澤洋會時不時喊她過去看一下照片,讓她從幾張差不多的片子里挑出比較好看的,然后隨手刪掉做排除處理,為這事,兩人一下午差點打起來三次。
終于挨到傍晚,喻了了見時間差不多,拿起手機點完外賣,時霽的電話剛好進來,清潤嗓音混在嘈雜的背景里,問她:“在哪兒?”
喻了了聽到車站的播報,眼睛一亮:“你回來啦?”
他不緊不慢道:“嗯。”
她回頭看了眼攝影棚:“不是說要明天嗎?”
他嘖了下:“不樂意我現在就走。”
她趕緊表態(tài):“樂意樂意!”
時霽嘁了一聲,心道她還真是兩幅面孔切換自如,人不在的時候為非作歹,一回來就仿佛根本沒吵過那些架,下一秒就聽見她說:“但我現在還在葉澤洋這邊打雜,還有一會兒才能結束,你要過來嗎?”
“……”
可以。
很好。
才幾天不見,就又學會給他找氣受了。
他不說話,喻了了只好又問:“那要不你先回家,我忙完再過去找你?”
時霽輕哂,語氣不善:“我過去。”
喻了了壓根沒聽出來:“好!”
她掛完電話,就把工作室定位發(fā)了過去,想到這個點他應該也沒吃,又順手補點了一份外賣,再回到棚里的精神面貌可謂煥然一新!沒多久就開始指責起葉澤洋就是因為太笨手笨腳,所以干活才這么慢的!
而他也不知是真的在追求完美,還是單純想和她作對,愣是把馬上就要結束的活兒,又拖了將近兩小時,一直到客戶小姐姐都覺得贈送的片子有點過于多了,才勉強收手,以至于她在對上男朋友涼涼的目光時都有億點點心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喻了了感覺他今天的狀態(tài)有點不太對,明明之前每天等自己幾個小時都沒有半點情緒,但剛剛她提了好幾次讓他先到邊上休息,他卻全都跟沒聽見似的,只冷冷倚著門框看著她瞎轉悠。
而這種情緒,在三人不尷不尬地坐下準備吃飯時,更是涼到了極點。
無獨有偶,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葉澤洋好像也變得有點奇奇怪怪,剛一坐下就盯著沙發(fā)對面,眼里意味不明:“沒想到,我這兒居然還能有招待時醫(yī)生的一天。”
時霽哂笑:“還不是葉老師面子大,我才一個沒注意,就把人拐這兒來了。”
“再大也沒你看得緊啊,沒結束呢就追來了。”
“這不總有人虎視眈眈,不看緊點兒哪行。”
“也是。”葉澤洋點頭:“畢竟某些人品行也就那樣,缺點自信也很正常。”
時霽深表認同:“自信這方面當然還得看葉老師,二十多年毫無建樹,還在這兒堅定不移呢?”
“……”
兩人你來我往,聽得喻了了一愣一愣的,到最后都有點懷疑他兩是不是背著自己約過架:“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
兩人忽地偏頭,異口同聲:“你別管!”
……
一頓飯吃的像打戰(zhàn),喻了了還莫名其妙被孤立了,不管詢問什么都會被立刻駁回,最后只好埋頭干飯,試圖在兩人打起來之前,趕緊結束這次不友好的“聚餐”。
“我吃完了!”她飛快收拾好餐盒,也沒管兩人從頭到尾都沒動過筷,拉著時霽就想跑,轉身時卻忽地被葉澤洋叫住:“等等。”
“啊?”
喻了了回頭,對上他莫名嚴肅的視線,有點兒拿不準他到底想干嘛,尤其是在他轉身走向里間,一副要去抄家伙的架勢去而復返時,更下意識擋在了時霽面前:“你想干嘛?”
葉澤洋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只把手里的黑色軍火箱遞給她:“拿著。”
喻了了愣愣的:“什么啊?”
接過的同時看到箱體的logo:“相機?”
“嗯。”葉澤洋說:“之前不是說想學?把這個拿去,省得再來我這嚯嚯。”
他說話一向不好聽,但喻了了這會兒關注點在禮物上,一時也沒顧上計較:“干嘛突然送我這個?”
“生日不是快到了。”他唇角輕揚,眼底卻晦澀:“我過幾天要出去拍外景,估計得個把月,趕不回來,就提前給你。”
“噢。”她專注看著禮盒,神情不乏新奇與雀躍。
他無聲笑著,目光又移向時霽,不知在同誰交代:“這款比較適合新手,學習視頻都打包發(fā)你郵箱了,自己先看著學,要實在太笨學不會再來問我也行,要是學會了,想換進階款的,也可以來找我給你換。”隨時-
喻了了像抱著寶貝一樣把箱子護送上車,剛一坐穩(wěn)就迫不及待拆箱,也就完全沒注意到身旁愈漸沉沒的氣壓。
雖然相機這東西還挺常見的,她也沒想過要花功夫去get這項技能,但可能研究自己的所有物和欣賞別人的東西,還是存在本質不同,這會兒單是熱衷的程度,都遠比以往高上了一倍不止!
她小心開機,摸索著各個按鍵,連使用說明都看得認真,直到托舉起來打算試拍一下,冷不丁透過鏡頭對上一道幽深視線時,才隱約覺察不對。
她眨了眨眼,把相機放低了點兒:“你怎么啦?”
時霽眼尾輕掀,沒什么情緒地看她:“這么喜歡?”
“啊?”
喻了了想了想:“其實還好,但誰又會不喜歡禮物呢?而且這個看著好像還挺貴的!”
“是挺貴的。”時霽掃了眼機身,也知道有些無理,卻還是沒忍住說:“要不還給他?我再給你買個新的。”
“那有什么關系。”喻了了卻會錯了意:“之前他生日我還送了他兩個鏡頭,絕對不比這個便宜好吧!”
“……”
她說著又舉起相機,調整了下角度,剛要按下快門,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時霽怔了下,臉上卻沒什么被拆穿的窘迫,反而自覺將那些不痛快鋪陳出來,等她解決:“嗯,吃醋了。”
“……”
喻了了足足傻了半分鐘,才又震驚又好笑地找回聲音:“可是他就只是我的朋友呀,而且我每次跟他說不到三句話就要打起來,怎么可能有什么嘛!”
“……”時霽感覺自己就是腦子壞了,才會指望這個榆木腦袋能發(fā)現并解決問題。
葉澤洋那家伙也不知道惦記了她多久,這么多年也絕不可能全無暗示,連剛剛臨走前的那翻話都無外乎是在警告他,如果敢讓她傷心,如果上回那樣的事再發(fā)生,他隨時都會把她帶走,更絕不可能再輕易放手,而這份不知深藏多少年的心事,在喻了了看來,卻只是一句再單純不過的“朋友”。
他一時都不知該
不該慶幸她如此榆木,因為這樣,才能沒有葉澤洋什么事,才能輪得到自己。
她才能給自己找氣受,他也才能有氣可受。
喻了了卻滿腦子都被“他居然會為自己吃醋”這個新奇認知所占據,心情好起來,連帶著看他這副冷得快要掉渣的模樣都覺得喜歡,超級喜歡!
一時也顧不上前面的司機,直接就湊過去mua了兩口,又像哄小孩一樣拍著他的胸膛說:“不氣不氣噢!”
拍完覺得手感挺好,又不動聲色搓了幾把,視線落在被高領衛(wèi)衣掩住一半的喉結上,才想起來問:“你今天怎么穿高領了?”
時霽捉住她作亂的手:“你說呢。”
五天不見,她自然想不到這事會和自己有關,眼睛轉了一下,很快就歸結于他不在自己身邊時也知道要恪守男德!立刻笑著贊揚:“我說這樣很好!”
時霽嗤了一聲,看向她放在腿上的相機,還是不舒坦:“你倒是做兩件我覺得很好的事呢?”
喻了了一想,還真有:“你們是不是快運動會了?”
時霽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喻了了嘿了聲,非常得意地揚起下巴:“上有呀!去年追你之前我就看到了,那一整排霸屏的第一名,簡直酷斃了!我當時就想,要是能親眼看到你比賽就好了。”
說著便湊近了些,興致勃勃地問:“所以你今年也會參加吧?”
他卻冷不丁道:“不去。”
“啊?”喻了了呆住:“為什么呀?”
他眉梢輕抬,故意道:“不想去。”
“……”
他靜默注視著她,心道如果她能像那天丟獎牌一樣,一下車就把這個破相機丟進有害垃圾桶,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考慮。
然而下一秒,她竟還反向埋怨起來:“可是我都已經想好了,要把葉澤洋發(fā)的那些資料學一下,到時候帶著這個相機過去給你拍照啊!”
時霽驟然冷臉:“……”
現在是收別的男人的禮物不夠,還要天天看那家伙發(fā)的資料,再帶著這破玩意兒,去他的場子里給他拍照???-
此后全程時霽都沒再說話,一連攢了幾天要“收拾”她的積怨,也在她無知無畏地抱著箱子進屋時直達頂峰。
喻了了正低頭脫鞋,懷里的東西就冷不丁被抽走,而后砰地一下磕放在玄關柜上,剛一抬頭,整個人又驟然失重,驚呼著倒掛在他身上。
時霽攔腰將人扛起,幾步回到臥室后,又一把丟放到床上,而后渾身低壓地欺身,將她雙手箍在頭頂,貼合著曲線傾覆下去,發(fā)狠咬住她的唇瓣,大掌在輾轉間撕扯,轉瞬便攏住溫軟,力道深沉的揉捻。
黑暗顛覆理智,允許一切發(fā)生。
喻了了仰著脖頸,被親得暈頭轉向,舌根發(fā)麻,還不及反應,身體就又在混亂間交融,在感知里起伏。
她抓著他的頭發(fā),被突如其來的撞擊砸得想要尖叫,聲音卻盡數被堵在喉嚨,只剩下抵御時的嗚咽,違逆本意地激起他最深層的破壞欲。
舌尖不知何時開始泛起血腥,汗水亦混雜在不可名狀的粘稠里,一步步將人推行至欲望的深海。
她在海浪中艱難喘息,蓄淚的眼底逐漸失焦,整個人都不住地想向他靠近,急切地要尋覓某種解脫,他卻在這時忽然松開她的唇,動作也慢了下來,單手撐在身側,虛伏著俯瞰她對自己的渴望。
喻了了以為他是累了,雖然有點艱難,卻還是動了動腿,想翻身自己去找,卻被他摁著腰扣在原地,不許動彈。
他清淺地律動著,連聲音都松懶下來,像隨意聊天那樣喊她:“喻了了。”
“……”
她面泛潮紅,不明所以地抬頭,想問他為什么不用力了,吐字卻無端有些艱難。
整個人更像是被架在云端,明明差一步就能抵達天堂,卻不知道為什么暫時只能待在這里,雖然也很舒服,卻又不得不繃緊神經,努力地維系著某種平衡,以免不小心從天上掉下去。
他卻還有心情閑聊,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般,慢悠悠地問她:“你喜歡我什么?”
她煎熬不已,緊緊攀著他肩膀的樣子更有些無助,一時沒能分神辨別他眼底的惡劣,也無從思考這個問題所包含的奧義,好半晌,才輕喘著擠出點綿軟又堅忍的聲音:“好……好看啊。”
這就是最直接的原因。
因為對他一見鐘情,才會有后面的故事。
時霽漫不經心地“嗯”了聲,聽不出對這個答案認可與否,只慢慢磨著她:“那要是,以后碰上了比我更好看的人呢?”
“……啊?”
喻了了眨了眨眼,因為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而有些茫然,可現在的狀況又不允許她過多思考,神情一時就顯得有些為難。
看在時霽眼里,自然就成了某種罪證,他驀地囊住她的下巴,冷笑了下,聲音極冷:“居然還敢猶豫。”
“……”
“不是唔——”喻了了隱隱覺察到一絲危險,還想再解釋些什么,剛一開口,本就脆弱的聲音就驟然被一個報復性地親吻吞沒。
她眉心緊擰,止不住地溢出聲音,長時間待在界點的困境卻迎刃而解。
時霽咬住她的下巴,裹著散不去的低壓沉沉墜入,給她的同時更不忘警告:“喻了了。”
“敢變心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