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第 91 章
不知不覺,雨過天晴,絲絲縷縷的陽光穿透濃密的云層,在天際邊拉開金色的帷幕。眾人便隨著阿仁次沿著遺址參觀的小路朝放風馬紙的祭祀臺走去。
一路春華初綻,芳華淺露,劇務組的人都被眼前高原生機盎然的春色所吸引,感概自然生命不畏嚴寒的強大。
到達祭祀臺,阿仁次從腰間的布袋子里取出事先準備好的風馬紙,滿眼敬畏地望向遠方,高臺之下,滔滔江水奔流不息,與遠方崇山峻嶺融為一體,“讓風馬飛過瀾滄江,巴蒂般雪山神才會聽到我們的祈愿,睜開冬眠的雙眼。”
說罷,將五顏六色的風馬紙分發給眾人。眾人一起把風馬紙用力地拋向湛藍的空中,風馬紙翩然如蝶,帶著每個人虔誠的心愿隨風奔波遠方。
劇組的人被這圣潔的一幕所震撼,蘇岑不由感慨道:“這種古老的儀式看似單純,卻讓人能感受到一股超凡脫俗的力量。”
半個月后的某天晚上,在京城的一家高級會所,關琮月上洗手間的功夫,在走廊轉角撞上了一個人。
那力道很輕,像是故意克制了,關琮月只是踉蹌了兩步,對方卻差點摔倒在地。
關琮月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腕,這才將人腳步穩住。
兩人都站穩對視的那一刻,關琮月心想,這世界真有意思,之前只遠遠注視過的人,如今竟近距離地出現在面前。
而青年也確實生的惹眼。
黑眉鋒利冷淡,鼻梁高挺周正,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但眼周圓潤,透著一股清冷純粹的氣質。
一雙茫然清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關琮月,薄唇抿了又抿。
他似乎是喝了點酒,臉頰暈出淺淺一層紅色,眼神有些迷離。
好一會兒,男生才像是終于回了魂一般緊張道歉:“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低沉的嗓音一出來,關琮月心里的氣就消了大半。
她松開握著青年手腕的手,若無其事道:“沒關系,下次注意點。”
男生點了點頭,局促地“嗯”了一聲,在關琮月打量的目光里轉身,四下看了又看。
像是在找什么,但沒找到,他不由得皺起了眉,神色焦躁不安。
關琮月于是好心上前問道:“怎么了?”
青年偏過頭來,緊張到手指都在用力。
思索了好一會兒,他才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姐姐,我不記得自己是哪個包廂的了。”
關琮月不由得失笑:“剛剛從哪來的都不記得了?”
男生垂著腦袋,有點懨懨的,小聲道:“……我方向感不是很好。”
關琮月便給他出主意:“手機呢,是跟同學一起來的吧?打個電話給他們。”
一聽這話,青年愣了一下,開始上下翻找自己的口袋。
結果空空如也。
“我好像,把手機落在包廂里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染上了一抹無措。
這下真是糟糕了。
越是急,酒精的揮發效果就越厲害。
不一會兒,青年的臉就紅透了,眼神也越發茫然。
許是覺得在關琮月面前出了太多丑,男生忍不住轉身就要走,跟無頭蒼蠅一樣隨便找了個方向就闖。
結果沒走兩步,身形便開始搖搖晃晃了。
眼見就要左腳拌右腳摔倒,關琮月急忙上前扶住他,將人摟在懷里,說道:“你這樣子也走不了。”
“跟我說說,你家住哪兒?”
關琮月準備找個服務生給他叫輛車送回去。
青年迷迷糊糊地看著她,瞳孔都有些失焦,意識已經不清醒了。
他動了動嘴唇,關琮月低頭靠近,想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什么,可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不過根據之前在體育場的一面之緣可以確定的是,這家伙是京北大學的學生。
但喝醉了的家伙根本套不出來話。
關琮月招手,走廊不遠處的一個服務生立馬走了過來。
關琮月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過去,讓他去開個房間。
服務生沒敢多問,拿著卡就趕緊往前臺走,不一會兒就拿著房卡過來了。
服務生本想幫忙攙扶,畢竟這個男生塊頭還挺大,怕關琮月招架不住。
但沒想到關琮月摟著這個一米九的青年絲毫不費力,只昂了昂下巴,讓他在前面摁電梯帶路。
等到了房間,關琮月將人扔到床上,伸手理了理揉亂的衣襟。
服務生只幫忙開了個門,隨即就被關琮月揮手打發走了。
青年臉蛋紅撲撲的,躺在床上的姿勢也頗為隨意。
因為重力緣故,他烏黑濃密的碎發散開,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好看的眉眼。
他右胳膊搭在頭頂,左手無意識地拉扯自己的衣服,輕薄的棉麻T恤就這么被拽了上去,緊致的小腹毫無征兆地露了出來,不可避免地映入了關琮月的眼簾。
女子挑了挑眉。
說實話,她并不是很想這么沒禮貌地盯著人家的身體看,但奈何這番美景實在是讓人無法忽視。
這會兒酒精作用效果極快,青年雖然半瞇著眼眸,但意識已是混沌不清,口中發出輕哼呢喃聲。
紅艷水潤的唇瓣微張,呼出迷醉茫然。
關琮月來到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醉倒的人,銳利精明的眼眸半瞇起,深處醞釀著黑沉。
手機一陣震動。
關琮月低頭看了眼來電,隨手將被子轉過來蓋在他身上,然后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江同州披了件單薄的沖鋒衣想要出門透透氣,正好遇到過來探視病情的關琮月。
四目相交,片刻沉默后,關琮月才抑制住心中關切,例行公事地問道“你怎么樣?”
江同州聽到關琮月地關心,即刻匯報:“吃了藥好多了,身上抹了藥也不癢了,多虧有你在!”語氣中滿是開心。
“沒事就好!”關琮月說著,又將連夜配置好的藥遞給江同州,“今天要趕路,你記得把藥吃上,免得病情反復!”
說完,便離開了。
第 92 章 第 92 章
攝影師在遺址又補充了幾個鏡頭,晌午剛過,眼看明媚的陽光散漫整個樸素的巴蒂般村,攝影組和阿仁次高此后,便向本次紀錄片素材采集的第二站位于青縣的布多村而去。
一路向西,劇組的車隊穿越藏地整個東部地區,沿途崇山峻嶺芳草萋萋,耳畔不時有江水奔流而過留下的“嘩嘩”聲,河道時而窄時而寬,依山勢奔流遠方。
奔波到日暮時分,劇組的車隊才駛入布多村,順著村外國道蜿蜒向上,連續攀爬了幾個緩坡以后,就看到遠方坡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康巴特色的白。
細長的塔尖直指藍天,不一會兒,就露出飽滿而圓潤的塔身。日落西山,晚霞中,潔白的塔身散發著寧靜祥和的光芒,色彩斑斕的壁畫又添新色,等車隊行駛到白塔跟前,才看到,環繞白塔堆砌著幾座半米高的尼瑪堆,錯落有致點綴著白塔。
不遠處的古樹上掛滿了經幡,五彩繽紛獵獵作響,一塊石碑立在樹下,上面的藏族文字已經模糊不清。
眾人把車停穩后,劇組的相關負責人先跟著關琮月圍著白塔轉了一圈,其他工作人員則按照村口指示牌上規劃的臨時停靠點,開始往下搬運攝影器械。
看到“表白”兩個字,關琮月先是心里一沉,敢情這家伙一直推拒著不回應她,是想跟別人表白?
那她這么些天以來的所作所為,豈不是跟個笑話一樣?
她拿著還在響的手機,眼神有些冷的質問江同舟:“你什么意思?”
床上的人一驚,隨即耳朵垂下來,一副十分受傷的模樣:“姐姐,你為什么這么問……”
“你還裝,”關琮月幾乎是有些破防了,“我一直在等你回復,你倒好,兩天了不發一條消息就算了,還特意定好了鬧鐘卡點去表白?”
她拿著手機朝床邊走去,一字一句質問江同舟,態度已經完全沒有了一直以來的憐愛:“你可真能耐,來,跟我說說,周一凌晨卡點也要讓你去表白的,誰啊,這么大魅力?”
江同舟不住搖頭,小聲解釋說:“不是的姐姐,你聽我說……”
關琮月將手機扔到他面前,此刻鬧鐘已經因為長時間的無響應自動關閉了。
江同舟只低頭瞥了一眼,便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關琮月身上,扁著嘴巴說:“你聽我解釋好不好姐姐……”
“行,你說,我聽著。”關琮月來到了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人,黑沉的眼里滿是審視:“解釋完了你就給我出去。”
江同舟一愣,漂亮的眼里滿是迷茫。
關琮月的表情,不像是跟他說虛的。
江同舟一陣不安,面前人不善的目光就跟毒針一樣扎進他心里,痛得連呼吸都成了難事。
他也沒料到今晚會車禍,又被關琮月撞上帶回她家里。
原本這個時間點,他就應該美滋滋地發出表白短信,然后兩人順利結成情侶。
可現在,他的計劃全亂套了。
江同舟越想越委屈,出聲解釋的時候,嗓音不由得帶上了哭腔。
“我要表白的人,是你啊姐姐……”
聞言,關琮月驀地一怔。
江同舟靠坐在床上,抬手抹眼淚,一邊強忍住哭意,一邊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第一次碰上有人說喜歡我,不知道要怎么辦,我怕我……因為太過激動而匆忙答應,等日后我們兩個、有人后悔的話……”
長這么大,他身邊只有無窮無盡的惡意。
因為想要個兒子,所以父親買了個女人回來關在地下室。
后來母親跑了,親爹覺得丟臉,將他視作晦氣玩意,整日不是打就罵。
再后來,爹也沒了,他被人送到鎮上的福利院,可里面的孩子都不喜歡他。
因為每個來領養的家庭,甚至平日里照顧他們起居的阿姨和院長都對長得漂亮又聰明的江同舟青睞有加,吃飯給他盛最多的菜,好心人送來的衣服和玩具也是先給他挑最好的。
江同舟并不喜歡被這樣特殊對待,因為這些,他被那里的孩子排擠,趁院長阿姨不在的時候,他們把他推下水池,扯壞他的衣服,踩爛他的玩具,嘲諷他克死了自己的爸。
他唯一碰上對他散發好意的人,就是關琮月。
但即便這樣,江同舟也還是惶恐。
他道出了關于鬧鐘的實情:“我沒有人可以問,只好自己上網找。然后就有人說,這種事,不能急……要考慮兩天,給彼此一些時間,第三天再去回應最好……”
他恨不得當時立馬就答應關琮月,可那樣的話,欲擒故縱的效果就顯現不出來了。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也很容易被丟棄。
他不想做被關琮月玩玩就丟掉的垃圾。
但這些真實的內心想法,他怎么能全盤脫出呢?
感情都是真的,只不過態度要演一半藏一半,不然就沒法在關琮月心里占據重要的分量。
床上的人已經捂住了臉,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當時聽到姐姐的表白,我真的特別激動,當場就想答應下來。可沖動是魔鬼,萬一哪天姐姐發現我又無趣又幼稚,那拋棄我不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嗎……”
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江同舟一股腦的說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在講什么,只想要快點解釋。
關琮月呆在原地。
她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這孩子內心的恐懼和不安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
身側的床墊凹陷了一塊,江同舟察覺到是關琮月坐了下來,但難過的情緒涌上來,他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喜歡的人,只有姐姐。我后悔說考慮兩天的話了,但我只能卡著點等周一來,我怕我慢了一秒,姐姐就心有所屬,就對我不感興趣了。”
靜謐的房間里回蕩著江同舟的小聲啜泣。
原來是這樣。
關琮月忽的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壞了,居然讓一個這么可愛的孩子哭的稀里嘩啦的。
她于是往前湊了湊身子,將哭泣不止的江同舟摟進懷里。
“抱歉,錯怪你了……”
江同舟聽完,趴在女子的懷里哭得更厲害了。
他其實很少哭。
在碰見關琮月后,他一直想在她面前營造一個堅強的人設,可不知怎么的,每次裝作要掉兩滴眼淚的時候,情緒就會徹底崩盤,難以控制。
特別是在聽到關琮月說讓他出去的話,江同舟再會偽裝也繃不住了,因為如果不解釋清楚,關琮月真的會把他趕出去。
他將下巴墊在關琮月的浴袍肩膀上,抽抽搭搭地說:“姐姐,我說完了,你不要生氣,我真的沒有要跟別人表白。”
末了,他還抹了把眼淚說:“我一會兒就出去找公園待著,絕對不在這里煩你了。”
說完,江同舟作勢就要從女子懷里掙開下床,但關琮月卻忽然將他摟得很緊。
江同舟的后背被一只手輕輕拍打安撫,他聽見關琮月的聲音在他耳邊輕柔響起:“現在已經周一了,告訴我,你的答復是什么?”
江同舟看不到關琮月的臉,但能感受的出來,關琮月對他的態度又回到了從前。
“我,我自然是想跟姐姐在一起。只不過……”
關琮月放開他,看著他的眼睛追問道:“只不過什么?”
江同舟垂著腦袋,很是自卑地說:“我們才認識兩個月,彼此都不甚了解。再加上,我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農村人,一沒錢,二沒事業,我怎么配得上姐姐呢。”
關琮月從床頭柜抽出一張紙來給他擦臉:“我喜歡的是你就夠了,旁的條件,根本不足為懼。”
江同舟又說:“那要是別人要拆散我們呢……”
就比如姐姐的家人,父母,朋友,但凡有一個覺得他身份低賤,他要拿什么去證明自己的資格呢。
關琮月盯著他看了兩秒,眼里閃過的淡定令江同舟心安。
“我要是連這點話語權都沒有,打拼這么多年,豈不是太失敗了。”
如今光盛雖然是她爸擔任董事長,但公司的核心骨干都對她唯命是從。
關家的那群尸位素餐的親戚盡管時不時就會整些幺蛾子出來,可在這種私事上面,他們還沒資格過問。
江同舟眨眨眼,像是還有些不大敢相信似的:“真的嘛?”
關琮月看著他,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江同舟緊張地絞著手指。
忽的,面前的女子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扣住他的后腦勺,與他接了個淺綿的吻。
這是第二次接吻,江同舟依舊是在嘴唇相碰的瞬間就大腦宕機了。
許是因為說開了心意,又或許是氛圍使然,關琮月怎么親都覺得不夠。
于是她從斜坐著轉變為單腿膝蓋跪上來的姿勢,傾過身軀壓在江同舟身上,兩人一齊摔進被子里。
關琮月眉頭微蹙,目光透著燈火的溫熱落在江同州蒼白無力的臉上,顯然一日勞頓,讓他本就沒有恢復的身體更加疲憊。語氣堅定不移地說:“你身體還沒有回復,萬一休息不好加重怎么辦?我們在床中間加點東西就好。你不要顧慮太多。”
江同州聞言心中暖流回蕩,“好。”
關琮月眼中水色澄澈,語氣真摯,“我也是為了這次拍攝行程考慮,出門在外難免會遇到突發問題。”
“不要多想。”
夜幕四合,繁星落滿銀河,成個布多村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一日奔波,大家很快都進入夢鄉,朦朧之中,江同州感覺自己身體內翻江倒海般卷起陣陣巨浪,寒熱交迫讓人窒息,她不由自主的全去身體,朝旁邊的關琮月慢慢靠了過去。
第 93 章 第 93 章
關琮月還未睡熟,忽然感覺背后傳來陣陣瑟瑟顫抖的感覺,睜開惺忪的睡眼,回眸望去,皎潔的月光中,江同州滿臉通紅,眉頭緊鎖,身體蜷縮如嬰兒一般,裹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你還好嗎?”關琮月趕忙伸手摸了摸江同州的額頭。
只見他面色潮紅,眉頭緊鎖,身體蜷縮如嬰兒一般,裹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指尖傳來炙熱入燒開的水一樣,嚇得關琮月收回了手,趕忙從行李中去出幾粒退燒的丸藥塞進了江同州的嘴里。
江同州雙眼微張,聲音因為高熱變得如同干涸的溪流沙啞粗糙,“我好像發燒了,渾身酸痛。”
“別擔心,我已經給你吃了退燒藥,一會兒癥狀就會緩解的。”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是耳邊傳來了一陣狹促的哀嚎。
江同舟怯怯睜開眼,就看到關琮月寒著臉收回腿,剛剛準備踹他的男車主已經面朝下倒在了草叢里。
“陳處長,麻煩叫一下救護車。”
扭頭跟陳碩言招呼了一聲后,關琮月蹲下來,查看江同舟的傷勢。
“還能站起來嗎?”
江同舟仰起臉,像是第一次見關琮月似的,怔愣了好久。
見他滿臉迷茫,一動也不動,關琮月還以為是撞壞了腦子,臉色登時就變了:“江同舟?”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江同舟眼睫顫了顫,總算有了點反應:“……姐姐。”
他本想沖她笑,讓她放心,但嘴角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怎么也笑不出來。
更是在望見關琮月身后的陳碩言后,江同舟整個人都不好了。
地上的男人罵罵咧咧爬起來,鼻孔朝天地質問道:“MD,你敢踹老子?簡直反了天了!”
他抬手就準備朝關琮月走去,一旁正在撥打120的陳碩言二話不說沉著臉橫在關琮月跟江同舟面前,一米八幾的氣勢一下子就震懾住了男人。
男車主不敢對陳碩言這個男人做什么,只能嘴上說兩句,但氣焰跟剛剛比,已然消了一大半。
“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這崽子撞壞了我的車,還企圖碰瓷訛錢,要么你們就趕緊走,要么,就替他把錢賠給我。”
關琮月沒理會男人的叫罵,只問江同舟:“具體什么情況?”
江同舟語氣懨懨的,但還是把事發經過說了:“他逆行,還開遠光燈,我沒看清楚,就撞上了……”
聽完,關琮月冷冰冰地回頭,剜了一眼男車主。
被當場指出來,男人面子上掛不住,避重就輕地說:“誰讓這小子騎那么快的,你看看給我車撞的,我剛提的新車,修車錢都好幾萬!”
關琮月一記冷眼看過去:“逆行加開遠光燈就夠你喝一壺的了,還敢讓他賠錢?”
這女人的眼神太過威懾,男人縮了縮脖子,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回懟。
見江同舟仍舊坐在地上,膝蓋上的血流個不停,關琮月眉頭狠狠皺起。
“報警了嗎?”
江同舟搖頭,拿出已經碎的無法開機的手機說:“手機撞壞了,開不了機。”
聞言,關琮月再沒了耐心。
她先是掏出電話報了警,上報了對方的車牌號和現場情況后,她掛了電話,上前兩步,雙手穿過江同舟的后腰和大腿后側,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身體的忽然懸空讓江同舟慌了神,手下意識就勾住了關琮月的脖子。
“姐姐……”他氣息有些不穩,但也做不了其他動作,只能緊緊抱住關琮月:“你放我下來吧,我很重,萬一把你……”
“閉嘴。”
關琮月哪里顧得上那么多,現在等救護車也不知道要什么時候了,她抱著人,快步朝著車子走去,還不忘叫上陳碩言。
“陳處長,麻煩幫我開下后車門!”
看見關琮月毫不費力就抱起了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陳碩言拿著手機已經頓在了原地。
關琮月的催促聲讓他猛地回過神來,于是兩人合力將江同舟送進去后車座。
關琮月還不忘回頭,拍下了事發現場的照片。
走之前,她指著轎車車主,厲聲威脅道:“你給我等著。”
去醫院的路,關琮月開的很快,全程都沒再說一句話。
坐在后排的江同舟也是。
陳碩言從后視鏡里看到他一直盯著他們前方駕駛室的方向,眼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他臉上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抵達醫院,車內誰都沒有說話。
陳碩言覺得這樣的氛圍很是微妙。
關琮月在他面前總是掛著從容淡定的笑,這還是頭一回見到她表情那么可怕。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叫江同舟的大學生。
陳碩言心情變得糟糕了。
等到了醫院,提前接到電話的院方已經派人等在門口了,江同舟被推進診室檢查。
忙完,關琮月坐在診室門口的凳子上,忽的想起來陳碩言也跟著來了醫院。
她原本是要送他回去的。
關琮月不好意思地看過去,正好跟陳碩言對上了目光。
男人扯了扯領帶,維持著最后一絲得體。
像是看穿了她的內心似的,陳碩言擺擺手笑道:“關總不用抱歉,反正我晚上也沒別的安排,只要那孩子沒事就行。”
關琮月還是說:“真是不好意思耽誤陳處長了,一會兒結束,我送您……”
“不用那么客氣,”陳碩言說:“醫院門口就能打車,而且這里距離我家不遠。關總辛苦一天了,也要早點回去才是。”
不一會兒,醫生處理完出來,關琮月當即迎上去,“醫生,麻煩問下那個男生怎么樣了,傷的重不重,要不要手術啊?”
醫生先是被她的急切驚得愣了一下,見這人和里面的病人像是認識的,于是推了推眼鏡說:“沒什么大礙,患者身體挺好的,就是局部的擦傷,傷口第二天會比較疼,過兩天有水腫現象都是正常的,按時上藥就行。”
“腦袋呢?沒有撞壞吧?”
醫生搖了搖頭:“只是輕微的磕碰,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是患者受了不小的驚嚇,所以精神會比較緊張。”
聞言,關琮月才終于松了一口氣:“謝謝醫生。”
醫生擺擺手,指了指繳費大廳,說:“先去繳費吧。”
見沒什么事,陳碩言便道:“我去吧。”
關琮月攔下他,“陳處長,這事就不勞煩您了。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這邊我來處理就行。”
陳碩言覺得這些事都壓給她不好,但關琮月態度堅決,不像是要跟他推脫客套的樣子。
于是陳碩言只得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關琮月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陳碩言走后,繳完費的關琮月回到診室。
因為有新的病患進來,江同舟便移到了門口的休息廳坐著。
他今天穿了條深色牛仔褲,這會兒兩腿的膝蓋處都破了一個大洞,衣料幾乎被橫切斬斷,露出模糊的血口子。
一塊厚厚的紗布斜著貼在額前,膝蓋也抹上了褐色的碘伏,但還是能明顯看出蹭破的血肉。
一股淡淡的陰郁籠罩在江同舟身上。
撐在大腿上的掌心和手肘也有不同程度的血痕,隨著時間過去,已經結了痂。
關琮月來的時候,男生正垂著腦袋坐在凳子上,散落的碎發遮住了眉眼,關琮月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左邊的空凳子上放了幾盒醫生開的消炎藥。
關琮月在江同舟右手邊的空位子上坐下,“嚇到了?”
江同舟沒吭聲。
關琮月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是22:45了,從這里開車,最快也得二十分鐘才能抵達京北大學。
折騰了這么久,要想在門禁前將他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醫藥費我已經交過了,”關琮月說:“時間太晚了,我幫你找個酒店,先住一晚上吧。”
說完,她起身,掏出車鑰匙就準備去門口開車。
江同舟忽然悶聲開口道:“姐姐不是說會等我周一的答復嗎?”
關琮月腳步一頓,她折返回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同舟。
面前的人給她一種在鬧別扭的感覺。
答復?
說起這個,關琮月還有火氣呢:“我不是一直在等嗎?”
“那你還……”江同舟抬起臉,話說了一半,看到關琮月的眼睛,剩下的話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雙眼盛滿了委屈。
被車撞翻在地,他沒哭;被轎車車主指著鼻子罵是有娘生沒娘養的,他也沒哭;醫生給他刮掉嵌在肉里的石子上藥,他也忍著沒出聲。
但現在,剛剛說出來的字字句句,無一不在彰顯著他心底的難過。
關琮月反問:“我還怎么了?”
江同舟眼眶紅紅的,氣鼓鼓地別過臉去,語氣酸溜溜的,帶著一抹難以忽略的心痛:“……這不是還沒到周一嗎?”
關琮月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你到底想說什么?”
江同舟再也忍不住,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淚,哽咽道:“我只是還沒想好,可今晚那個男人跟你在一起怎么說……明明還沒到周一,但他卻明晃晃的插隊!這種事,起碼也要講究個先來后到吧……”
關琮月聽完,腦子先是空白了兩秒,隨即她閉上了眼,沉默地捂住臉。
醫院走廊的氛圍安靜的可怕。
只能聽見零星幾點有人小聲啜泣的聲音。
江同舟哭得視野都模糊了,眼淚打濕了大腿的牛仔褲布料,擦了幾下還是洶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不是說欲擒故縱很奏效的嗎,他考慮兩天也不長啊,怎么事態完全不按照他預想的來。
果然網上都是騙人的!
江同舟嘴巴一扁,被騙的這個事實令他差點又要哭出來。
一只細膩的長手抓著紙巾蓋在了他眼睛上。
青年頓時渾身一僵。
關琮月便趁著這時候,一點一點地給他擦起眼淚來。
等眼角的淚水都清理干凈,面前的景象也清晰了起來,江同舟看到關琮月蹲著,捧起他臉的動作無比溫柔。
嘴角還有被碰傷的血口子,一動就疼。關琮月仔細地避開那處,將他的漂亮臉蛋整理好。
“是你先不理我的。”關琮月將紙巾丟進垃圾桶,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的不悅。
但轉而她就放緩了語氣,甚至有些無奈:“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復。”
江同舟愣了片刻后,就聽到關琮月問道:“先告訴我,這兩天為什么不跟我聯系?”
知不知道她拿起手機又失望放下這個動作重復了多少遍。
江同舟咬了咬下唇,思索了一會兒才蔫吧著腦袋回答:“我還沒考慮好,不知道要怎么面對姐姐……”
于是關琮月問:“那現在呢,也還沒考慮好嗎?”
江同舟吸了吸鼻子,像是故意氣她的,只說:“還沒到周一。”
關琮月真的要被氣笑了,看來這家伙是鐵了心要等到周一,不然就是沒考慮好。
非要強調周一,周一到底有誰在啊。
陽光下,江同州終于掌握了編手繩的技巧,五彩的絲線在他上下編織中初見雛形,變成一條色彩艷麗的手繩。
小女孩看著江同州認真專注的模樣,從自己裝彩的繩袋子里取出一顆圓潤的珠子,聲音稚嫩地說:“大哥哥,你把這個二眼天珠編在手繩里,肯定很好看,而且可以幫你喜歡的人帶來幸福哦!”說著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
“好。”江同州接過天珠,在老阿媽的指導下,將天珠編在了手繩的中央,手繩酷愛編完的時候,老阿媽又教江同州在手繩的尾端打了一個好看的結扣。
“這是曼陀羅結,代表相愛相守不離不棄,希望你們的緣分緊密相連,圓圓滿滿。”老阿媽滿眼慈愛地解釋道。
說著,又將結扣打開,讓江同州自己試著編一遍。
江同州在老阿媽的指導下,編織著曼陀羅結扣,指尖翻動,花瓣狀的結扣如縷綻放,凝結于心,眼前不由浮現起關琮月的一顰一笑。
第 94 章 第 94 章
“叮——叮——”
與此同時,江同州的電話忽然響起,打破了午后花園的靜謐。
江同州拿出電話,屏幕上顯示是蘇岑的電話。
“喂,你好。”
“江總,出事了,這幾天村里下雨發生泥石流,林導、關老師還有其他工作人員被困在拍攝點出不來了,從早晨到現在生死不明!”
寥寥數字如麗人直指江同州心臟,拿著手繩的手緊緊攥成拳頭,蒼白的骨節微微凸起。
“我知道了。你不要著急,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林助理從江同州的神色看出事情非同尋常,走上前來問道:“江總,發生什么事了嗎?”
關琮月訂了一個很大的包廂,裝修奢貴華麗,搖曳的燭光將包廂襯托出的溫馨曖昧的氛圍。
透過巨型落地窗,可以清晰看到外面閃爍著霓虹燈光的高樓大廈和彩霞黃昏。
江同舟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旁的全透落地窗所吸引。
兩人落座后,侍應生用餐車推來菜品,依次有序上菜。
江同舟拿過手旁的菜單,對照桌上已經上過的菜看了看。
當瞥見上面一長串的數字時,他清冷的眼睛驀地瞪大了。
價值五位數的菜……
他默默放下了菜單。
服務生要給江同舟倒酒,卻被關琮月伸手攔下了。
“酒撤了吧,換果汁。”
江同舟酒量不好,她一會兒回去還要開車,兩個人都不能沾酒。
服務生應下,將冰桶里的紅酒全都撤了下去。
不一會兒,一個插著數字“18”蠟燭的精致小蛋糕被端了上來。
江同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寫了他名字的小蛋糕,亮灼灼的眼神看得關琮月心里一癢。
等菜全部上齊,夜幕也剛好降臨。
落地窗外的景色變得綺麗幻彩。
“砰!”
一顆月花忽然在空中炸開,金色的光點綻放出漂亮的花朵后自由落下熄滅。
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五顏六色的月火足足放了三分鐘,最佳觀賞角度剛好就是江同舟兩人坐著的第36層樓。
江同舟看完,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月火,盛滿了驚喜光彩。
他回過頭,正要跟關琮月分享這月花,忽的見到坐在對面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江同舟一頓,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念頭。
“這月花……”他遲疑著張嘴,聲音輕到自己都沒什么底氣:“是姐姐你放的?”
關琮月不說話,就單手撐著下巴,挑眉看著他笑。
酒紅色的美甲折射出對面江同舟懵懂的面容。
此中意味已經很明確了。
江同舟呆在原地半分鐘,而后不知所措地低下頭,膽怯地躲避著女子的目光。
氛圍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關琮月并沒有刻意去越過那條線,而是若無其事地給他倒了杯果汁,嗓音低沉清脆:“生日快樂,江同舟同學。”
江同舟好一會兒才敢抬起臉,他薄唇緊抿,默不作聲地端過關琮月給他倒的果汁,舉杯示意道:“謝謝姐姐。”
“吃飯之前,先許個愿吧。”
關琮月指了指桌上的蛋糕,用打火機點燃了蠟燭,而后看向他。
江同舟坐在原地,眼神茫然一片。
“……許愿的話,要怎么做?”
他只看過養父母飛去Y國給大哥慶祝18歲生日的場景錄像帶,他們會一起去酒店,訂一整層的宴會廳,宴請來自各方的貴賓。
大哥西裝革履,被打扮的無比光鮮,站在比人還高的蛋糕前,接受著親朋好友的祝福和贊賞。
江同舟看了那錄像帶兩眼后,就面無表情地將帶子扔進了垃圾桶。
養父母到現在都以為是他們記錯了位置,總之那錄像帶的影子再沒出現過。
關琮月站起來,拿過蛋糕附贈的王冠帽子折好,朝他走來:“來,我教你。”
她調整好了大小后,將帽子戴進了江同舟的腦袋上。
“現在,雙手合十,閉眼,對著燭火在心里許愿。”
低沉的,帶著些旖旎幻醉的聲音在江同舟耳畔響起,像寂靜夜空的幽靈,但更似拯救人類的神使。
江同舟呼吸一滯,心臟怦怦直跳,臉頰的肌肉不自覺繃緊。
太近了。
他能清晰感受到身邊女子的體溫,身上縈繞的冷香,甚至是唇齒呼出來的熱氣。
耳根肉眼可見地紅透了。
熱浪翻滾。
江同舟不敢動,還是關琮月將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抓住他的手腕,一步步指導說:“許愿要動起來啊,江同舟同學。”
指骨分明的手被另一只細長漂亮的手握住,掌心的溫度幾乎要將江同舟給灼穿心。
他順著關琮月的姿勢,左右兩手合十握緊,在搖曳的燭火前,在無盡的寧靜曖昧下,江同舟閉上了眼。
片刻后,許完愿的江同舟睜開眼,下意識扭頭看向關琮月。
但兩人誰都沒有防備,以至于江同舟忽然轉過臉來,差點親上關琮月的側臉。
雙目對視。
關琮月露出了少有的錯愕表情。
江同舟漆黑眼眸一慌,唇瓣又是習慣性咬緊。
桌上的燭火映照出他的半張臉蛋,冷峻、青澀、干凈、純粹,不染纖塵的氣質,在此刻通通一覽無遺。
關琮月被眼前的美景一擊,心口處一陣熱流涌動。
她感到口干舌燥。
“許完愿,要吹蠟燭啊,江同舟同學。”女子再度開口,嗓音已是染上了不易察覺的黯啞。
她拍拍男生的肩,克制著說道:“不吹蠟燭,愿望是無法實現的。”
聽到這話,江同舟當即回過神來,速度飛快地吹滅了蛋糕上的蠟燭。
關琮月移開了身位,兀自坐回座位,“好了,蛋糕最后再吃,先吃龍蝦。”
江同舟對她的忽然離去有些落寞。
侍應生過來,安靜地替兩人剝蝦。
不過江同舟心情很好,一直到晚餐結束,眼睛都是亮亮的。
哪怕不時和關琮月撞上視線,他也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然后揚起唇角,清雋的臉龐變得柔和,繼續滿足地吃起小蛋糕來。
晚餐結束,兩人乘坐電梯正要下樓,拐角處忽然遠遠走來一群人。
江同舟猛地變了臉色。
他匆忙轉身,低聲對關琮月道:“姐姐,我手機好像落在包廂了,我回去取一下。”
“是嗎?”關琮月不疑有他,“那你快去,包廂他們應該還沒收拾。”
江同舟“嗯”了一聲,隨即快步轉身,消失在了關琮月的視野里,剛好和迎面走來的一群人錯開。
關琮月等在電梯門口,不料,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叫著她的名字。
“呀,琮月,你也在這里啊。”
聞言,關琮月一愣,扭頭就看到姜婉挽著江興文的胳膊朝她走來,兩人身邊還站著幾位西裝革履的陌生面孔。
旁人面前,關琮月表面功夫總是做的滴水不漏。
她回揚起淡淡的笑臉:“江叔叔,姜阿姨,你們也來了。”
姜婉笑道,“真巧,我跟興文今晚要請幾位老朋友吃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碰到你。”
關琮月皮笑肉不笑地應付著。
幾人沒說兩句,電梯就來了。
關琮月伸手讓他們先上。
“一起走吧琮月,反正電梯都來了。”江興文勸道。
關琮月只好說自己在等人。
而且她也不想跟他們擠在一個電梯里。
“這樣啊。”江興文見狀,只得帶著姜婉等人先進了電梯:“那琮月,我們就先走了。”
關琮月擺擺手,禮貌道:“江叔叔、姜阿姨再見。”
等電梯門關閉,關琮月立馬收起了虛偽的笑容。
真是不湊巧,來這里居然都能碰到他們。
這時,江同舟終于回來了。
關琮月問:“手機找到了嗎?”
男生點點頭:“找到了,在桌子上,走的時候忘記了。”
“找到了就行。”關琮月正要說你那個舊手機就算真丟了也沒關系,直接用她送的新手機就行了。
但轉而一想,舊手機里還有手機卡呢,她這才將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兩人開車回去。
晚上九點,黑色卡宴抵達了京北大學。
關琮月將車子停在西門門口,這里距離江同舟的寢室最近。
坐在副駕駛的青年解開安全帶,低著頭,輕聲靦腆道:“今天,謝謝姐姐。”
關琮月倚靠在位子上,聞言,她偏過頭來,毫不掩飾眼神中濃烈的占有欲:“開心嗎?”
江同舟先是抬了抬眼,隨即老實地點了點頭:“很開心。”
關琮月沒說話,只看著他。
車內的氛圍忽然靜下來,像是在酒店沉默的那幾分鐘,空氣中充斥著讓人抓心撓肺的焦灼。
江同舟僵硬坐著,迷茫的眼睛垂下后又抬起來,小心翼翼地和關琮月對視。
“姐姐……是還有話要說是嗎?”
他試了試去摳開門的按鈕,但是摳不開。
上面的紅鎖顯示,車門被主駕駛給控制鎖住了。
江同舟只得看向關琮月。
靜謐的車內,無人應答。
男生好似是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說,只咬了咬下唇,緊張到手心都出汗。
就這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關琮月忽然收回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極具侵略性的眼神,狀似無意地說:“啊,抱歉,我忘記解鎖了。”
說著,她摁下了開鎖鍵。
“咔吱”一聲,手邊的車門發出一聲脆響。
江同舟眼珠子動了動,他很想伸手去開門,但也只是想想,心底是虛虛的。
“姐姐剛剛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關琮月裝傻,“有嗎?”
她眨眨眼,表情很無辜:“我只是走神了。”
江同舟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看了會兒,像是在想什么。
關琮月眼眸瞇了瞇。
校門口有不少夜市小攤,晚歸的大學生們來來往往,有說有笑地結伴回校。
江同舟動了動嘴,說:“我真的要回去了,姐姐。”
關琮月揚了揚下巴,“嗯,門就在那兒。”
話雖是這么說,她的眼睛卻是如鷹一般緊緊鎖定了江同舟的身影。
男生被看的心里發毛。
在關琮月的注視下,他試探著,緩緩拉開了車門鎖。
“咔噠”一聲,門開了。
江同舟回頭,猶豫著去看關琮月的臉色。
見沒有什么異樣,他才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輕點腳尖,無比謹慎地一點一點挪下了車。
又是在一片沉寂的氛圍下,他關上了副駕駛的門。
可身后直勾勾的目光并沒有消失。
江同舟試著走了兩步,脊背卻是越來越涼。
最后他還是折返了回來,繞到關琮月的車窗前,低頭詢問是不是還有事沒說。
關琮月仰頭,和他的眼睛對視,眸色深處升騰起了一股玩味。
她朝江同舟勾了勾手。
終于,他找了聲音的源頭,他牽掛的人近在咫尺,安然無恙正在幫同伴換藥、包扎傷口,水霧中,她長羽微垂,周身散發著凜冽的白光,與周圍的混亂狼藉格格不入。
俯身蹲在那里,仔細認真的樣子,即便渾身污泥,也絲毫不影響她淡雅從容的氣質,大有濯清漣而不妖的姿態,江同州箭步沖了過去,一把將關琮月攬入懷中。
一霎那,失而復得的喜悅難以語表,淚如決堤洪水順流直下。
關琮月被突如其來的江同州嚇了一跳,鎮定了心神,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知道村里出事了,我就趕來了!”江同州的聲音帶著難以自抑的顫抖,“我怕你出事,真的怕你出事!”
第 95 章 第 95 章
救援隊隊長點點頭,在關琮月的協助下,迅速安排救援工作。
等一切事情安排妥當之后,關琮月看著江同州疲憊憔悴的臉,堅若磐石的心開始松動,輕怪道:“你的身體還沒有好,這里環境惡劣,到處都有可能發生滑坡。你不應該來,萬一舊病再次復發,我可……”
江同州凝神深情的注視著關琮月,沒等她話說完,質問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對我這么冷漠呢?”說著,就又將她攬入懷中,“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在離開我了!答應我,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離開我!”
隔著衣衫感受江同州胸口起伏的心跳,關琮月面不改色地推開了他,語氣決絕的拒絕道:“江同州,成熟點,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要這么無理取鬧!或許兩年前你對我說這些我會很感動,但是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我們現在只是普通朋友,合作關系,明白嗎?”
江同州驀地一怔,失聲吼道:“誰要和你當普通朋友?”
看到消息的江同舟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找她,但奈何這節課是解剖課,他手上還拿著兔子的一條腿,實驗服上全是血。
江同舟只能等實驗結束。
六點,放學鈴響,廣播里響起了當下流行的時尚歌曲。
關琮月閉眼抱胸在車里小憩。
忽然,車窗被人敲了敲。
關琮月猛地睜開了眼,卻見車外站著的是江同舟。
睡意漸漸消散,關琮月坐起來,摁下了玻璃窗。
“下課了?”
江同舟點點頭,“喝了茶后,姐姐最近感覺怎么樣?”
關琮月理了理衣襟,從腿邊提起來一個方形盒子。
“托你的福,最近狀態都很好。”
她將盒子遞給江同舟:“生日快樂,這是生日禮物。”
江同舟定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他遲疑著接過盒子,臉上閃過錯愕和驚訝。
關琮月打趣他說:“怎么,今天你自己生日都忘了?”
江同舟嘴唇動了動,不知該說什么好,手指在禮物上摩挲了許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這是一部新手機。
前兩天剛上市宣發的小米最新款。
關琮月想不到該買什么,還是總助那句話提醒了她。
要買就買對方需要的,實用的,能讓他每次用的時候都能想到你。
沒什么比取代江同舟手里那臺老舊得連屏幕都碎了好幾道的小米手機更好的禮物了。
江同舟的眼眶不可控制地濕潤了,抱著新手機僵在原地,許久都沒能說出話來。
他的確忘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或者可以說,他從沒期待過過生日這種事。
關琮月本來只想送個禮物,但這會兒氛圍貌似不太對。
江同舟低垂著眼眸,一滴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滑出一條明顯的、濕潤的淚痕。
關琮月一驚,下意識伸出手去幫他拭去眼角即將滴落的淚。
“怎么了這是,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給你送個生日禮物,要是不喜歡——”
“謝謝姐姐……”
江同舟吸了吸鼻子,快速眨了幾下眼睛,抑制住了快要洶涌而出的眼淚:“謝謝你的禮物,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禮物,真的謝謝你……”
上次關琮月問他年齡的時候,他也是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這個模糊的日子。
他根本沒指望關琮月會記住他的生日,還來送他禮物。
關琮月頓感意外。
即便她母親早年就去世了,自己跟關鴻南的關系也不是很好,但每到她生日那天,總能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禮物。
不管是熟悉的陌生人,還是尚未蒙面的陌生人,都會盡全力呈上最奢貴的東西。
這還是她頭一回聽說有人第一次過生日,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竟然會因為一件生日禮物而感動落淚。
而且是一個男生。
關琮月內心思緒紛飛。
她轉身,從駕駛室的收納盒里抽出紙巾,就著趴在車窗上的姿勢,伸出手來給江同舟擦臉。
“抱歉,但還是想祝你生日快樂。”關琮月補充道:“成年快樂,小大人。”
江同舟接過紙巾,胡亂在臉上擦了擦,好半天才終于平息好了情緒。
來來往往不少人,對這邊的景象投來了打量的奇怪目光。
一個大男生在一輛豪車前抽抽搭搭地哭,著實少見。
關琮月余光掃了一眼,說道:“晚上有安排嗎?”
江同舟紅著眼眶搖了搖頭。
“那好,”關琮月摁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上來,帶你去吃飯,慶祝生日。”
江同舟聞言,無比訝然,臉上晃過興奮期待的神色。
他正要答應,卻忽然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當即往后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姐姐今天,是特意來帶我過生日的嗎?”
關琮月不理解他往后退的舉措,但還是直接承認了:“對啊。”
而且今天是周五,她速度極快地處理完了所有的工作,就是為了今晚能騰出時間來陪這家伙過生日。
雖然是私心。
這么多年來,關琮月還從沒這么期待過給誰慶祝生日。
每次想到跟江同舟有關的事,她的心情就被奇妙地治愈了,發自內心地感到愉快。
也許,是因為那張年輕新鮮的臉蛋,也可能是因為青年人的真誠。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確對江同舟來了興趣。
一開始的簡單認識,到現在時不時開車來學校見面,哪怕旁人不說,關琮月自己也知道,這其中已經摻上了變了味的東西。
她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確,自小養成的是非分明的處事個性讓她十分清楚: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直面自己內心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也是如此,她看江同舟是越看越喜歡。
江同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不太敢靠近關琮月:“剛剛是解剖課,我身上還有味道……”
雖然只是解剖兔子,但肉腥味和血腥味還是很重。
他真沒臉拖著這樣一幅散發著味道的身軀和姐姐一起出門。
關琮月一早就聞到了,不過并不清楚他是做了什么才染了這一身味道。
她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多,明天可以休息,于是關琮月對江同舟說:“我訂了蛋糕。”
聽到這,江同舟的眼神變了變,眸底的期待快要溢出來了。
關琮月繼而說:“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可以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咱們再出發。”
江同舟很不好意思讓關琮月等自己。
關琮月只說:“去晚了蛋糕會化掉。”
江同舟瞬間就不扭捏了,小聲抱歉說讓關琮月等自己二十分鐘,他則是邁開長腿朝著寢室的方向跑得飛快。
果然,還不到二十分鐘,洗了澡換過衣服煥然一新的江同舟就出現在了關琮月面前。
跑得太快,上車的時候他還在喘氣。
關琮月便將杯子遞給他讓他喝兩口緩緩。
等江同舟接過杯子一看,這不是他前段時間送給關琮月的那個保溫杯嗎?
想到這個杯子是關琮月用過的,江同舟的臉頰當場就紅了。
幸好剛剛奔跑的時候臉蛋就紅了一片,因此這會兒的異樣并沒有被關琮月發現。
他頓了很久,也沒有要擰開用的打算。
關琮月啟動了車子,見他猶豫的神色,這才想起來,“哦,抱歉,我忘了這是我用過的了。”
她起身,扶著座位,伸手從后座拿了一瓶VOSS水。
俯下身的時候,關琮月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有相當一部分落在了江同舟的臂彎里。
肩膀也不可控制地跟他的碰在了一起。
江同舟呼吸一滯。
他聞到了來自女子身上的清冷香水味,夾雜著他調配的檸檬藥茶的香味,宛如毒藥一般令他僵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
“喝這個吧。”
關琮月將VOSS水遞給江同舟,青年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接住。
關琮月仿佛沒注意到他剛剛的異樣似的,兀自拉上手剎,駕駛著車子出了校門。
“你不是中藥學的嗎,怎么還有解剖課?”
路上,關琮月跟他攀談起來。
江同舟手緊緊握著那瓶VOSS,如實回答說:“我們的課程不止是關于中醫中藥的,化學分析、生物研究都有,范圍很廣,大二才會開始系統地學習對應領域。”
“是嗎,”關琮月對這個不是很了解,以為中醫學就是只有中醫中藥方面的東西。
“那你到時候準備從事哪方面?”
江同舟一字一句回答說:“中醫藥學。”
關琮月目光直視前方:“想做中醫?”
江同舟點頭,“嗯”了一聲。
中醫專業真的很少見,關琮月比較好奇江同舟為什么要選擇這個專業。
他的回答也跟他人一樣清晰簡潔:“想治病救人。”
這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目的。
可能就跟小時候廣告上說的長大要當太空人一樣的孩童夢想,關琮月于是不再問了。
車內一片沉默。
很快,車子就抵達了目的地。
“到了,下車吧。”
兩人來的是一家五星級酒店。
江同舟在看到酒店名字的時候,眼眸閃過錯愕。
但這微小的變化只有他自己知曉。
關琮月拿上包,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直接進去就行了。
江同舟沒說話,默不作聲跟在了關琮月身后。
“江總,您這邊有什么建議?需要提前準備什么?”林導掃視了一眼眾人,目光最終落在了江同州身上。
蘇岑也關切問道:“您大病初愈,在住宿上我們也已經專門和當地負責人對接了,需要留一間單人房間,以確保您能好好休息。”
“謝謝,其實我身體已經好多了,睡在撤離也可以的。”江同州溫文爾雅的點頭示意道。
“這次不會又要睡大通鋪吧?”小劉沮喪的哀叫道。“李叔,大周那個腳你得管管啊……”
“有你睡的就不錯了!”蘇岑使勁拍了小劉肩膀一下,隨后面帶歉意的笑容對江同州和關琮月說道:“你們別建議,他就這個樣子,沒個正形!”
“叮——叮——”
就在這時,江同州的手機不合時宜地打斷了眾人的討論。
第 96 章 第 96 章
垂眸見屏幕上顯示的是公司PA總監陸總的電話號碼,江同州眉心不由微微一蹙。
禾盛集團PA總監陸文,人稱陸路通,一張金口,能言善辯,做事八面玲瓏,集團各方關系拿捏到位,做事穩重老道,他接手的事情向來不用多過問,就能漂亮的交出讓人超出預期滿意的答卷。
他能給自己打電話,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莫名的不安涌入心頭,和在做眾人示意后,離開座位到安靜的地方接聽了電話。
“陸總,什么事?”
電話那頭,陸文聲音透著一絲焦慮,苦笑道:“江總,您是還沒刷到‘d’視平臺的視頻嗎?”
“怎么了?”江同州面色冷峻問道。
“直接說事。”
關琮月覺得這簡直太荒唐了。
“你怎么會這么想?”
江同舟抿了抿唇,糾結地看向她的眼睛:“我看姐姐你吃飯的時候一直皺著眉頭,像是心情不好。”
關琮月快被氣笑了:“皺著眉就是覺得不好吃,那我板著臉出來豈不是對你厭煩到了極點?”
此話一出,江同舟怔了怔,繼而小聲試探地問:“那姐姐真的討厭跟我出來吃飯嗎?”
關琮月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了兩秒,心中思緒萬千。
這孩子有點太過敏感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成長環境的影響,江同舟在她面前的種種表現,總是帶著一股自卑小心。
她嘆了口氣,“我要是真的討厭,你連見我面的機會都沒有。”
聞言,青年的眼睛亮了亮。
“姐姐說的是真的嗎?”江同舟有些不敢置信,但揚起來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關琮月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發動車子,“我從不騙人。”
說完,即便沒有扭頭去看旁邊副駕駛坐著的人,關琮月也能感受到江同舟雀躍的心情。
“好了,已經快十點了,我得趕緊送你回去,不然一會兒到門禁時間,你真得睡大街了。”
“嗯。”江同舟抓緊了胸前的安全帶,乖巧開口:“那就麻煩姐姐了。”
等到了京北大學門口,關琮月停好車,等著身旁的人解開安全帶下去。
但江同舟沒有急著下車,而是忽然問道:“姐姐,半個月前的金耀會所那晚,咱們是不是見過?”
關琮月一頓,原來他不是不記得。
她挑眉,大方點頭:“是啊,當時你喝醉了,我以為你不會記得呢。”
江同舟怯怯抬眼,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那天跟同學一起出來參加活動,第一次喝酒,不知道自己一杯就倒,所以……”
聽到他說是第一次喝酒,關琮月了然。
怪不得當時找不到包廂的時候就開始隨便亂撞。
還真是喝醉了。
“我就記得自己好像找姐姐問路來著,但是后面不知怎么的就睡著了。”
江同舟回憶道:“第二天我準備去退房的時候,前臺跟我說有人付過房費了,但是拒絕跟我透露相關人員信息。”
他看過來,平靜的眼瞳里滿是專注:“我沒想到車子沒電那晚會碰上姐姐幫忙,當時的確是覺得姐姐你有點眼熟,但我不敢隨便開口詢問,感覺有點冒犯。”
說到這里,江同舟似乎很是開心,十分鄭重地說:“會所那晚,非常感謝姐姐。房費我會還你的,不過……”
他似是有些難以啟齒,想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可能需要等一段時間……等我兼職的——”
關琮月打斷他:“你覺得我是為了讓你還我房費才跟你扯上關系的?”
江同舟茫然擺手否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不就得了,”關琮月說:“我也沒有讓你還我錢的意思。”
那點錢她根本不在乎,更何況,江同舟這么真誠的孩子有一顆感恩的心,她很欣慰。
“在學校該吃飯就吃飯,如果生活上有困難,可以隨時找我。”
關琮月說的輕描淡寫,事實也確實如此。
她創辦的資助基金幫扶了不知多少大學生。
錢款總得要落到實處啊。
江同舟頓了頓,眸色閃過幾重復雜思緒,好一會兒才猶豫著張口說:“謝謝姐姐。”
“好了,”關琮月替他解開安全帶,說道:“快回去休息吧。”
江同舟手都放在車把手上了,結果卻忽然轉身,專注凝視著關琮月。
“姐姐,”他說:“你上次問我是不是會診脈。”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剛上專業課兩個月,可能不是很專業。所以當時不敢給姐姐你試。”
關琮月都快忘了這事了,沒想到這小子一直記著呢。
“沒關系,我等你學成了再來。”
江同舟斟酌了片刻,輕聲道:“姐姐要是不嫌棄我技藝不精,我可以先幫你診脈試試,一點簡單的我還是會的。”
關琮月一聽就來了興致,于是把襯衫袖子挽起來,將手腕遞了過去。
江同舟的目光在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鐲看了幾秒,眼睫垂了垂。
他小心翼翼抬手,將右手食指和中指搭在了關琮月手腕上。
他的指腹有點硬,帶著些微微的涼意。
感受著關琮月溫熱手腕上穩定有力的脈搏跳動,江同舟喉頭一陣發緊。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纏住了一樣,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關琮月手腕上的皮膚細膩光滑,隱約間似乎還散發著淡淡香氣,勾的江同舟心神意亂。
這是他第一次與關琮月產生肢體接觸。
江同舟克制著收回手,不忘替關琮月拉好衣袖。
女子挑眉問道:“怎么樣,有沒有診出什么來?”
青年低垂著眉眼,嗓音變得喑啞低沉:“姐姐身體挺好的,就是有點肝氣郁滯。”
關琮月:“怎么說?”
江同舟說:“就是近期情緒起伏較大。”
說完,他補充問道:“姐姐最近是不是壓力有點大?”
沒想到還真被他說中了,關琮月也不掩飾:“是有點,不過不怎么影響。”
她從第一次上班開始就一直沒什么好心情,身邊每天都是處理不完的破事,和雞飛狗跳的神經病。
江同舟認真叮囑道:“姐姐要注意身體,負面情緒會影響健康。平時可以多吃點清新的水果,例如橘子或柚子之類的。”
說這些東西的時候,他還真像個持證上崗的老中醫。
關琮月打趣道:“好好好,江醫生,都聽你的。”
她看了看時間,催促道:“這都十點四十了,你一會兒可別真被關在外面了。”
江同舟在聽到那聲“江醫生”的瞬間,瞳孔縮了縮,深處涌現出一股別樣的滿足情緒。
他“嗯”了一聲,隨即打開門下車,邊走邊朝著關琮月揮手示意,直到進了大門里,看不到人影,這才作罷。
關琮月搖上車窗,調轉車頭回了家。
剛在玄關處換好拖鞋,她的手機就收到了江同舟的短信。
江同舟:【姐姐到家了嗎?】
關琮月卸了個妝,又舒舒服服泡了個澡,這才拿起手機慢條斯理地回復說:【已經到了。】
想了想,她又說:【今天這頓飯吃的很愉快。】
也已經洗漱完畢的江同舟合上書,盯著最新的一條消息思襯了半分鐘。
江同舟:【姐姐滿意就好。】
關琮月開玩笑說:【沒有被關在門外吧?】
江同舟:【沒有,多虧了姐姐及時送我回來。】
關琮月這才放心,兩人沒聊兩句,互道晚安后就結束了對話。
·
“叮……叮……”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關琮月拿起手機,看著屏幕上顯示著江同州的名字,這個時候他打電話能有什么事?琢磨著,猶豫了一下,還是按在了掛斷鍵上。
隔了沒幾分鐘,電話又執著的響了起來,關琮月索性把電話調成靜音,把它留在了窗戶前的花架上,自己轉身走向書架調了一本中草藥相關的典籍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夜色漸深,按常理本應來的快走的也快的雷陣雨,今夜卻不依不饒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戶上“啪嗒——啪嗒——”炸開一朵朵雨花。
夜風刮亂樹梢,關琮月將窗戶打開了半邊,一陣清爽拂面而來,窗邊竹簾也被掛的“嘩嘩”作響。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破房間內的安靜,關琮月放下書,起身去大廳。
然而大廳內,吳夫人一臉焦急。
“靈兒,江同州來了,一直在大門口站著呢,雨這么大,再折騰下去怕是要生病的!”
“媽,你讓他走吧,我不想見。”關琮月斬釘截鐵地說道。
吳夫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勸過了,他執意不肯走,非要和你見一面,所有事情想和你當面確認!”
關琮月的目光不由望向窗外,雨夜凄清,洗刷著冰冷的青石板地面,燈光下,草木搖曳蒸騰起一層水霧,腦海間不由浮現起自己當面離開江市時的場景。
也是這樣的雨夜,自己失魂落魄的走在陌生的城市,雖然那份傷痛是江同州帶來的,可是時隔多年,再次回想往日,心底的痛和恨似乎已經褪色。
這幾次和他在藏地朝夕相處,他的改變,關琮月歷歷在目,想到他大病初愈不久,心中不由對他多了一分同情,表情緩和松了口,“我去看看他吧,您也早點回房間休息。”
第 97 章 第 97 章
吳府大門外。
燈光下,江同州站在雨幕中,如同折翅的天鵝,垂下高貴的頭顱,冰冷的雨水濕透他的衣服,平日里干凈利索的短發也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不斷滴著水滴,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只有一雙墨玉黑眸在夜光下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看到關琮月出來,江同州晦暗的臉上浮過一絲驚喜,聲音被雨水澆透愈發冰冷,目光也沾染了夜色的涼薄,“你出來了!”
“我不是說回江市聯系嗎?你怎么來京市了?”關琮月的聲音帶著驟雨的急促問道。
江同州啞然冷笑道:“你是不是已經答應成季宇加入成華集團了?”
說著,江同州向前走了一步,凝神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關琮月,雙眼神色迷離,語氣也顯得萬分痛苦,“我如果等你回江市,那我們就是競爭對手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為什么?為什么要加入他的公司?”
說到最后,江同州眼底泛起了紅光,幾滴晶瑩順著眼尾滑落,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關琮月目光在兩人身上快速切換,隨即對陳碩言招呼道:“陳處長怎么有空來我這兒?”
說完,她飛快地扭頭對江同舟抱歉說:“江同舟同學,不好意思要麻煩你等我一下哦。”
江同舟心里有些不是很開心,但見這人似乎對關琮月挺重要的,便只好點頭,又坐回了沙發,眼睛卻是一錯不錯地盯著兩人。
陳碩言是來找關琮月吃飯的,順便聊一下城中幾家公司資產評估批準程序的事。
他知道關琮月對工作的態度一向很積極,拿這個接口來她總不會推脫。
誰料,聽完的關琮月歉意一笑,她指了指江同舟那邊的方向,示意道:“真是抱歉了陳處長,我今晚有約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改天我得空了,一定請您吃飯。到時候地點您選,不用跟我客氣。”
陳碩言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頭正盯著他們的江同舟。
在關琮月目光投過去的一剎那,男生的眼神已經變得溫和純良。
就像一只純凈乖巧的小貓。
陳碩言皺了皺眉,感覺有些不太對。
兩人剛剛第一次注視的時候,那小子的眼神明明是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怎么現在……
思襯兩秒后,他不由得失笑,“那小子還是個學生吧,真想不到有一天你會跟這種小孩兒扯上關系。”
一看就是那小子在糾纏關琮月。
但這種敵意滿滿的話,陳碩言可不敢當著關琮月的面說,怕敗壞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好感。
關琮月也覺得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可思議,可事實就是如此。
陳碩言的話讓她覺得自己的目的似乎太明顯了點。
不過,那都不是問題。
“陳處長說笑了,今天實在是一早就有安排了,不然我也不會拂了您的面子不是。”
關琮月這話說的不假。
陳碩言作為那一層的人,年僅32歲就坐上了正級處長的位置,外頭不知多少人都想著巴結他呢。
她對接的投行業務要是想在京城走的方便,跟陳碩言這種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況陳碩言的確在工作上幫了她不少,若非不必要,關琮月是絕對不會找事去得罪他。
“您下回早知會我一聲,我就是再忙,也一定親自接待。”
關琮月漂亮話說的人心滿意足,陳碩言也沒有再糾纏的道理。
今天確實是他草率了,來之前沒通個氣,結果就只能遺憾折返了。
“關總客氣了,咱們之間不需要那么生疏,你叫我碩言就好。”
陳碩言明顯想多跨出一步,跟關琮月多些別的關系。
不過關琮月是個很有分寸感的人,而且像陳碩言這種人物,他們做生意的不能得罪,但也不能太過熟絡。
“這可不成,陳處長,”關琮月謹慎慣了,不想日后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咱們啊,一碼歸一碼。我這個銅臭纏身的生意人,哪能異想天開去高攀您呢。”
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陳碩言意識到自己有些越線,于是道:“抱歉,那就這樣,關總,我等著你聯系。”
關琮月客客氣氣將人送到大門口。
等陳碩言上了車,她才折返回來,沒走兩步就發現江同舟自己跟上來了。
“姐姐,結束了嗎?”小青年輕聲開口問道。
關琮月點頭,“抱歉啊,讓你等了那么久。”
江同舟搖頭,頗為體貼地說:“也沒有等很久,姐姐你工作比較重要。而且前臺姐姐人很好,提醒我可以去那邊坐著等。”
盡管他這么說,關琮月心里卻是清楚的不得了。
她手機六點半就收到了微信消息,現在都快八點了,江同舟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嘴上還說沒等很久。
這孩子簡直太懂事了,關琮月加班的怨氣瞬間就被治愈了大半。
她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走吧,咱們去吃飯。”
江同舟聽話地跟上前去,兩人一同上車。
這是他第二次坐關琮月的副駕駛。
還是那天晚上的奔馳大G。
看來她經常開這輛車出行。
江同舟默默記下,系好安全帶后,他拿出手機開始語音播報導航。
等到了地方,關琮月一看店名,笑了。
火鍋店。
店里面已經坐滿了人,生意好的不行。
這是一家當地的傳統老火鍋,開了十多年了,不管是菜品還是服務都沒得挑,頗受很多年輕人喜愛。
雖然想過江同舟不會敷衍請客吃飯這事兒,可在這里吃一頓,少說也得千八百塊。
他一個農村出身的孩子,吃完這一頓,可能要花去一大半的生活費。
看他還在奶茶店兼職就知道,平常應該是節省慣了。
關琮月垂眸輕笑,她當時只是嘴上過火答應玩的,沒想到這孩子這么認真。
今天定是不能讓他一個剛上大學的孩子破費。
周圍飄過的空氣都是醇香鮮美的火鍋味,聞著就讓人心馳神往,味蕾饞連。
說起來,關琮月也很久都沒吃過火鍋了。
江同舟偷摸觀察她的反應,見關琮月沒有露出不滿的神色,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按照關琮月的身價,這頓飯就得去五星級酒店里包個特供包廂,上西餐大廚,請東方名師,雙管齊下,美酒珍饈上個遍才行。
結果現在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請吃一頓火鍋。
江同舟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關琮月這樣的人,活到現在,估計從來沒在宴請的時候吃過這么便宜的一頓飯。
江同舟提前訂好了位子,兩人由服務員帶路,進了一個裝修淡雅的包廂。
詢問了關琮月的意見后,江同舟將菜單遞給了她:“姐姐喜歡吃什么就點。”
關琮月大大方方接過來,勾選了幾個主菜品后就將菜單又遞回給了對面的青年。
“剩下的你來點就好,我不怎么挑。”
江同舟一看,關琮月點的都是價格中等的菜品,且數量不多。
雖說他要塑造一個農村出身的大學生人設,可怎么能讓姐姐吃個飯都這么委屈呢?
江同舟薄唇抿了抿,拿過筆唰唰勾了好幾個。
兩人點的是鴛鴦鍋,一半辣鍋,一半番茄鍋。
等上菜的時候,服務員推進來的菜品將桌子堆的滿滿當當。
關琮月一驚,還以為是他們上錯菜了,拿過桌上的菜單一看,除了她勾的,剩下一長溜的全是店里最貴的葷菜。
江同舟一點也沒有含蓄,將招牌菜品都點了個遍。
菜品總量其實不多,兩人吃完沒有問題,只不過,江同舟的大方程度讓關琮月心里一緊。
這孩子不會是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回頭淡定付完錢實際兜里沒剩下幾個子了只能在寢室啃饅頭吃泡面的那種吧?
想到這,她看向江同舟的眼神也變得復雜了起來。
許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江同舟當即解釋說自己平時有做兼職,這樣一頓飯對他不是問題。
關琮月想起來之前看到他在西門門口的奶茶店工作的樣子,暗自嘆了口氣。
就算是做的有兼職,那也是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啊。
這孩子,這么會察言觀色,真是懂事的可怕。
一頓飯吃得有些沉默。
關琮月腦子里一直閃過江同舟做奶茶那天時被刁難的景象,眉頭皺得緊緊的。
江同舟也不知道是不是菜品不符合關琮月的口味,直到吃完飯,她的臉色瞧上去都不是多開心。
他心里一慌。
趁著上洗手間的空檔,關琮月繞到前臺,想把賬結了。
沒想到服務員說跟她一起來的小男生已經結過賬了。
關琮月一愣,隨后是無奈失笑。
看來是剛剛江同舟借口上洗手間的時候結的。
她不動聲色地回了包廂。
江同舟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黑沉安靜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她,乖巧地等著跟她一起走。
剛吃完火鍋,青年的嘴唇紅得發艷,襯的臉蛋白皙又可人。
沉靜的模樣定在那兒,倒成了一番別樣風景。
關琮月揚了揚下巴,示意可以離開了。
兩人一起出了火鍋店。
上車后,關琮月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對江同舟說:“我先送你回學校。”
哪知,等了好久,身旁坐著的人也一直沒有吭聲。
關琮月覺出不對,扭頭就看到坐在副駕駛上的江同舟一言不發地低著腦袋,臉快要埋進胸肌里了。
她額心一跳,伸手掰過他的下巴,將其變成與自己對視的姿勢,擰眉道:“怎么了?沒吃飽?”
江同舟眼里是藏不住的落寞,漆黑一片的眼瞳往上抬了抬,隨即又瞥下去。
“沒什么……”他很小聲地說。
真沒什么才有鬼呢。
關琮月最是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藏心事,直截了當地問:“是哪里不舒服?你不是說過能吃辣的嗎?”
問了她的口味后,江同舟還特意在微信上說自己也喜歡吃辣。
怎的這會兒吃出問題來了?
江同舟搖搖頭,幾度要張口,卻又閉上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關琮月撩開他額前的頭發,細細觀察他的眼睛。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女子頓住了。
江同舟整個眼眶都紅了一片,雙手抓著褲腿,緊握成拳,焦灼不安。
關琮月一驚,“怎么了這是?”
江同舟別過臉去,兀自瞧著車窗上的倒影:“……是不是我選的地方不好,姐姐不喜歡吃?”
關琮月長眉一皺:“你從哪里看出來我不喜歡?”
江同舟看過來,表情懨懨的,無比小心地說:“這是我第一次請人吃飯,確實有點招待不周。姐姐要是吃不慣,我們明天去別的地方再試試好不好?”
成季宇說完,拍了拍周杰的肩膀,“周部長,你可真有心!”
說著轉身面朝其他同事,清嗓說道:“各位伙伴,這位就是我經常提到的關琮月小姐,她在民族藥的應用和研發上都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相信她的加入也會給我們的新產品帶來新的力量!為我們研發‘藏康安寧’項目帶來新的思路和方法”
成季宇話音剛落,就有女助理遞花給到關琮月,還附帶一句:“關小姐,這是成總給您的。”
關琮月莞爾一笑。
第 98 章 第 98 章
迎接儀式完畢后,成季宇和周部長又帶關琮月和部門幾個重要的員工做了逐一介紹。
隨著新品研發工作的推進,關琮月和成季宇的接觸也漸漸增加。
關琮月發現工作中的成季宇和原來認識的成季宇區別很大,不光營銷手法新穎,藥物知識運用也很熟練。
在實驗過程中,他們經產一起討論產品的成分、配比和療效。
成季宇對于關琮月兢兢業業的工作態度,和勇于創新的工作精神贊不絕口,仿若她瘦小的身體里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
青年一頓,隨即便乖乖背著包走了過來。
“姐姐,你是來……找我的嗎?”
江同舟語氣里滿是不確定。
四周全是暗自圍觀的同學,江同舟無暇顧及其他,眼睛緊緊注視著面前的人。
關琮月挑眉一笑,從西褲口袋里拿出來他的學生卡遞了過去。
“你的卡,掉在我車上了。”
江同舟眨眨眼,十分意外地接過來。
“原來在姐姐這里,我早上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露出了真誠的笑,嗓音低沉清爽:“謝謝姐姐專程幫我送來。”
關琮月被他這如沐春風的笑容緊緊吸住了眼睛。
昨晚光線有點暗,她在車里沒怎么好好打量這家伙的長相,只覺得他比較冷淡拘謹,話也少,看上去不像是會笑的人。
沒想到笑起來氣質完全不一樣了,就像春風吹來,無數鮮花綠葉應景綻放,清新爽利的味道包裹住全身,養眼又舒適。
關琮月擺擺手,表示他不用這么客氣。
送東西是順路,她上午本來就是要來京北大學找老同學一趟。
但私心還是想再見見昨晚這個漂亮男生罷了。
不過這些江同舟很可能不知道,關琮月便沒透露太多。
她懷著心思逗弄他:“咱們也不算陌生人了,給個微信不過分吧。”
江同舟怔了怔眼,隨即反應過來,很是不好意思道:“當然可以。”
關琮月一愣,她本是想逗逗他,沒想到這孩子竟然真的同意給聯系方式。
江同舟掏出那臺三年前發布上市的老舊小米手機,正要解鎖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就是……我這邊課程可能有點緊,不一定能及時看到姐姐的消息。”
他說的很是真誠,緊張中帶著些許羞澀,實在是讓關琮月覺得可愛極了。
“你們學生當然是要以學業為主,加個好友是為了方便聯系,興許日后有事要找你呢,我總不能天天開車堵在你們學院門口吧。”
關琮月說的滴水不漏,江同舟也不再扭捏,兩人當場掃碼加了好友。
見到關琮月發過去的名字,江同舟輕聲感慨道:“姐姐的名字也很好聽呢。”
關琮月大方接受了這個贊美,隨手將江同舟打過來的名字復制添加備注:“我媽起的,文化人起名字著實不一般。”
“看來阿姨特別疼愛姐姐。”江同舟眨眨眼,羨慕地說道。
關琮月眼中劃過一抹落寞,但很快就被掩飾過去了。
她收起手機,裝作無事發生地談笑說:“是啊,我可是我媽的心尖寵。”
但不知為什么,江同舟在聽到這話后,眼中多了幾分復雜和酸澀。
關琮月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等她再投過去視線的時候,江同舟已經恢復了剛開始的內斂淡然。
悄咪咪將關琮月的個人消息框置頂后,小男生抬頭,對關琮月道:“姐姐,你晚上有空嗎?”
“怎么,”女子哼笑著看他,打趣道:“要請我吃飯?”
沒想到江同舟真的點了點頭:“昨晚,多虧了你送我回來。要是你方便的話,晚上……我想請你吃個飯。”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有些拘謹的,想必是第一次請人吃飯,神情總是沒那么自在。
關琮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可她晚上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實在是抽不開身。
聽到這,江同舟表情落寞了下去。
“這樣啊……”
關琮月一見到他這失望可憐的模樣,心就軟下來了。
“不過我后天是有時間的,你看看,要不改在后天晚上?”
話音剛落,江同舟的眼睛就肉眼可見地亮了起來。
“好。”他拉緊了書包帶子,正要騎上小電驢奔去食堂,忽然又折返了回來。
“那個,姐姐,”他抬眼,輕聲問道:“你中午是不是還沒吃飯?”
關琮月倒也沒客套,直截了當地點頭:“嗯,是還沒吃。”
江同舟于是提議道:“要不,在我們學校餐廳吃吧,我請你。”
瞥見關琮月微微揚起的長眉,江同舟解釋說:“這一頓不算的,后天才是正式請你吃飯,今天純粹是為了感謝姐姐你幫我送學生卡。”
關琮月看了看時間,這會兒正是十二點多,公司那邊的事倒是不急,反正她回去也一樣要找地方吃飯。
于是她應下了江同舟的請求,跟著他來到了距離兩人最近的京北一餐廳。
江同舟帶著她在餐廳里逛了起來。
不過中午用餐的人太多,江同舟擔心一會兒沒座位,于是先找了張空桌子讓關琮月坐下等著,自己則是放下書包,問了一下關琮月忌口的東西后,便奔向了石鍋拌飯的窗口。
十分鐘后,關琮月的面前就呈上了一份新鮮出鍋的牛肉滑蛋拌蝦仁石鍋飯,表層撒了一圈漂亮的蔥花。
江同舟搓著被燙紅的手指遞給她筷子和勺子,并端來了一杯剛做好的美式咖啡。
他自己的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千葉豆腐石鍋飯,沒有肉,也不見任何飲料的影子。
江同舟十分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學校食堂就這些,只能委屈姐姐你湊合一下了。”
“瞧你說的,我又不是古代皇帝,每頓都大魚大肉的。”
關琮月好多年沒吃過這樣的食堂飯了,聞著倒是讓人食欲大增。
她看了看江同舟的碗,忍不住用筷子給他夾了好幾塊牛肉跟蝦仁過去。
“你在學校就吃這么點?也不給自己弄點好的。”
切成小塊的牛肉被放進他的碗里時,江同舟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會兒。
關琮月還以為這孩子是嫌棄她,于是道:“我這餐具可還沒用過啊,你要是嫌棄我的話,我再給你點一份新的。”
江同舟趕忙搖頭,“不是的……我就是,就是……”
他嘴笨,咕噥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關琮月看得出來他沒有嫌棄她的意思,于是笑笑,讓他別再耽誤時間,趕緊趁熱吃。
石鍋拌飯就是得剛出鍋的才好吃。
一頓飯下來,聊天話術異常高明的關琮月就從江同舟嘴里打聽到了他的基本信息。
17歲,今年的大一新生,老家在年城西溪縣,父母都是務農的,現在是自己一個人在京城上大學。
聽完,關琮月對這個單純的農村孩子多了幾分敬佩。
京北大學面向外省,尤其是區縣的招生,分數線要高出不少,而且還有名額限制。
他一個鄉下出身的孩子,能考進京北大學,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說起來,她很久以前還去過年城西溪縣。
11歲那年,為了讓父親看到自己的能力從而允許她進公司學習,關琮月特意創立了一個資助基金會,專門幫扶那些學習成績不錯但礙于家庭經濟原因無法完成學業的鄉村學子。
那些個小縣城是真的貧困,各方面條件都要落后一些。
她當初作為資助人到訪的幾個孩子家里,無一不是家徒四壁,窮的揭不開鍋。
那是關琮月第一次認識到階級之間的貧富差距有多大。
也是因為那,關琮月在資助基金會里投入了不少精力,資助過的學子超過千人。
后來她自己開了公司,同時還兼顧光盛集團的CEO,多方事宜一起占據了她的行程,關琮月便將基金會交給了手下人打理。
“你還沒成年啊?”
關琮月忽的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一個成年人,居然蹭小孩兒的飯。
同時她心中涌現了一股罪惡感。
未成年,這可不好整了啊……
江同舟當即表示自己還有一個月就成年了。
關琮月一臉不信,就問他:“是嗎?生日什么時候,我瞅瞅。”
江同舟老老實實報出了生日:“陰歷十月十五號。”
關琮月知道不少地區的人生日以陰歷為主,她翻了翻手機,發現下個月11號就是江同舟的生日。
這小子應該沒騙人。
剛剛還有一絲罪惡感的關琮月心里忽然好受了很多。
她喝了口咖啡,視線在江同舟白皙光潔的臉蛋上打量,驀地發現了不對勁兒。
“你是大一新生?”
江同舟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道:“怎么了,不像嗎?”
關琮月瞇著眸子問道:“你們應該九月份開學的時候就軍訓了吧,你怎么一點沒曬黑?”
她司機李叔的兒子,今年也是大一新生,軍訓完跟家里人打電話,李叔都沒敢認那個黑煤炭是自己兒子。
李叔還給她看過前后對比照片,那簡直活脫脫換了個人。
從前是白凈的小鮮肉,軍訓完倒成了從煤礦里挖了十年土的黑皮蛋。
江同舟不甚了解地說:“其實我也曬黑了的,只不過兩個星期就養回來了。”
關琮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那你底子還挺好的。”
確實有那種怎么曬都曬不黑的人。
江同舟淡淡一笑,不動聲色伸出左手,將旁邊書包拉鏈口快要掉出來的防曬霜跟護手霜往里面推了推。
吃完飯,關琮月上了車,江同舟則是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兩人在中醫藥學院門口分別。
江同舟正要走,女子卻忽然叫住了他。
駕駛室的車窗降下,露出了關琮月那張睥睨從容的俊臉。
她將胳膊搭在玻璃上,提醒道:“江同舟同學,別忘記了,你還欠我一頓飯。”
冷雋青年真誠回答道:“放心姐姐,后天見。”
關琮月這才滿意地搖上車窗,一腳油門駛出了校園。
等待菜肴的過程中,成季宇一直關注著關琮月的一舉一動,見她今晚面若桃花,粲然柔美,心中微動。
就在這時,服務員端上來第一道前菜擺在了兩人面前,禮貌問道:“尊敬的貴賓,因為今天是七夕,我們餐廳有活動,如果兩位可以拍照配文字發朋友圈的話,我們餐廳可以免費送兩位一份七夕限量版米其林級甜品一份。”
成季宇聞言,討好的看了一眼關琮月,“關老師,您看我們要不要也拍一張照片呢?”
第 99 章 第 99 章
關琮月遲疑的看了一眼成季宇。
餐廳優雅輕柔的音樂和窗外璀璨的星河讓餐廳沉浸在一片愜意浪漫的氛圍中,關琮月緊繃的心也不由放松,輕輕點點頭。
得到關琮月的首肯,成季宇趕忙起取出手機,打開照相機,以窗外與霓虹交相輝映的星河作為背景,將浪漫的燭光和關琮月收入鏡頭內,調整了相機角度,然后按下了拍攝鍵。
照片中的關琮月側顏看著窗外,目光如許溫婉寧靜,和窗外銀河渾然一體,成季宇隔著炙熱的燭火,目光如炬一臉幸福的凝望著面前美好的畫面,讓人一眼就能感受到照片四溢的浪漫和甜蜜的幸福。
隨后,他打開wechat朋友圈編輯界面,手指在屏幕鍵盤上快速地編輯出一段浪漫而浪漫地文字:“七夕與心中最美的人共度晚餐。幸福如此簡單。”
然后配上剛才拍的照片,心滿意足地在朋友圈發布了。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此時此刻江同州看到自己朋友圈時的表情,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江同舟今天打比賽已經消耗了太多的體力,肚子還有點餓,如果不是關琮月打電話讓酒店送來了晚餐,他估計真的會直接暈倒在浴室里。
吃完飯,已經是九點多了,江同舟躺在床上,肚子里一陣酸脹感。
像是還有東西在里面。
但他們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只能是做的太久,身體還未從高強度的痙攣中緩過來。
他拆開關琮月送她的表看了又看,最終才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手腕上。
這表是M國專賣店買的,官網發布價54萬。
他平常從來不戴這些奢貴的飾品,但架不住關琮月愛送。
她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的。
江同舟將臉埋進被子里,聞著獨屬于關琮月的味道,心情好到了極點。
關琮月出差的這兩天,他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公寓,別提有多寂寞了。
當初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聽說他一直受同寢室人的欺負,關琮月就提出要給他單獨買套房子,好讓他從學校的6人寢室里搬出來。
江同舟沒答應,目光卻一直在關琮月的臥室里打量來打量去。
最后,他如愿以償地搬進了關琮月的這套公寓,美滋滋跟她一起過上了同居生活。
“咔噠”一聲,臥室的門開了,穿著睡衣的關琮月抱著電腦進來,順手將冰箱里切好的菠蘿端到江同舟面前:“吃點。”
江同舟點頭,從床上坐起,爬著過來拿叉子扎了一塊,放進嘴里安安靜靜吃著。
關琮月合上電腦,今天的工作總算是結束了。
她伸了個懶腰,上床將江同舟抱進懷里,細細嗅著他脖頸處的清香。
江同舟吃了兩口就不太想吃了,肚子里的酸脹感太過明顯,有點不太舒服。
于是他將叉子又插回去,轉而變成乖巧倚在關琮月懷里的姿勢,把臉埋進姐姐的睡衣中,安靜相擁。
他知道自己體型比較大,所以就沒怎么亂動,怕壓得關琮月不舒服。
見他連最喜歡的菠蘿也沒吃多少,關琮月摸了摸他的耳朵,低頭問道:“現在感覺怎么樣?”
江同舟轉過臉來回答:“好多了,就是肚子還有點酸。”
“我給你揉揉。”
關琮月說著,細長的手指就撩開他的衣服伸了進去,溫熱的手掌在腹肌上輕柔揉搓起來。
江同舟舒服地閉上了眼,像只貓一樣,就差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了。
揉著揉著,關琮月忽然感慨說道:“還有一年,你就20歲了。”
江同舟原本瞇著眸子享受,聽到這話,他猛地睜開眼睛,轉過頭,黑沉的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著關琮月:“姐姐,你是嫌棄我年紀大了?”
關琮月先是頓了頓,隨即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無語道:“你這倒是會臆想,20歲我寶貝兒還來不及呢,凈在那兒操心些有的沒的。”
晚上激烈過后的地方還有些不適,江同舟在被拍到那一瞬間就僵了一下,手下意識抓緊了被子。
察覺到他異樣的關琮月當即一驚,趕緊將人摟在懷里,并騰出來一只手幫他揉打痛的地方。
“抱歉寶貝兒,剛剛下手沒注意,很疼是不是,我看看。”
江同舟搖了搖頭,抿著唇一言不發,反而將關琮月摟得更緊。
見狀,女子只好將人抱著,低頭親吻他的額頭以示安撫。
“我說你20歲,不是嫌棄你年紀大,你這人生才過五分之一就開始恐懼年紀大了,以后可怎么整?”
江同舟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沉沉的,聽不出來什么情緒。
關琮月接著道:“要不是我那個占著聯姻名頭的未婚夫一天到晚作妖,你現在就該進我關家的大門了。”
20歲,正是結婚的年紀。
雖然距離法定結婚年齡還差2歲……
說完,她還摸了摸江同舟的臉蛋,嘆息著說:“真是委屈你了,只能這樣跟我在一起。”
雖說男性的法定結婚年齡是22歲,但那也只是領證年紀,只要時機合適,讓江同舟名正言順地進她家大門也沒人敢說什么。
江同舟眨眨眼,頗為乖巧地出聲說道:“沒有委屈,這樣就挺好的,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行,我不奢求那么多。”
看到這漂亮人兒這么懂事,關琮月心生歉意,再次將那個不知名未婚夫罵了個狗血淋頭。
“上次約他出來談解除婚約的事,結果他說他在國外忙得很,暫時沒有回國的打算。呵,真當在國外我就沒辦法了?要不是死活找不到他位置,我早就沖過去給他大卸八塊了。”
江同舟靜靜聽著,只在聽到后面那句“大卸八塊”時,他眼睫不可控地抖了抖,隨后便斂眸,沉默著將臉埋進了關琮月的衣服里。
一提到這事,關琮月就火氣直冒。
他江家不過就是跟他爺爺那輩交好罷了,后面的項目合作江氏集團也沒少參與。
拿了這么多好處,如今江家開始走下坡路了,卻翻出來當年的娃娃親想搞聯姻吃個大的。
她關琮月要是真讓他們如意就是大傻子。
江家大少爺江宗明這么多年來久居國外瀟灑度日,關琮月即便沒正式跟他見過面,也聽說了那家伙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
找她聯姻,無非是想借關家的名頭翻身攬利。
若是后期江氏集團真出了什么問題,她關家還要想法子幫忙擦屁股,不然被媒體一頓描繪,她關家就成了見利忘義的小人。
這個燙手山芋必須要盡快解決掉。
想到這里,關琮月眸色暗了暗,愈加用力摟緊了懷中的青年。
她翻了翻手機的短信記錄,距離上次給江宗明發消息約見面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對面還是沒有任何回復。
呵,故意裝死呢。
江同舟倒是從剛才開始就安靜的出奇。
這孩子一向內斂沉靜,不怎么鬧騰,于是關琮月就沒過多在意。
她大拇指摩挲著他的柔軟側臉,回想起今天在體育場上見到的那一幕,關琮月忽然敏銳問道:“你班里的同學是不是擠兌你?”
聽到這話,江同舟掀起眼皮,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說:“沒有。”
這哪里像是沒有的事?
關琮月捏了捏他的腮幫子,低頭問道:“跟我說實話。”
江同舟不說話,試圖從她腿上翻身下去,才剛轉個身的功夫就被關琮月撈了回來,死死禁錮在胳膊里。
“江同舟,說話。”
被連名帶姓地喊,青年身軀一僵,隨即他怯怯抬眼,看了看關琮月后眼神又落寞下去,裝作淡漠矜持的模樣說:“也不是擠兌,就是我今天只顧著自己,沒把球及時傳給他們。”
“你當時要是傳球過去,直接就被截胡了。最后好不容易贏了比賽,卻怪你不傳球給他們?”
關琮月眸色愈發深沉,“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東西。”
整個中醫藥學院,一大半的分都是江同舟拿的,竟然還要反過來針對他。
江同舟抓了抓她的衣角,小聲道:“姐姐,也不能這么說,同學們平時對我還是很好的。只是這次的變故,跟上場前討論好的戰術不一樣,所以大家對我有點誤解而已。”
關琮月可不覺得只是單純的誤解而已。
“你就是太心善了,所以都覺得你好欺負。就跟你之前的室友也是,五個人霸凌你一個。明明你兼職那么辛苦,還給他們帶奶茶,晚上卻把你鎖在門外。”
想到這個,關琮月就氣不打一處來。
剛認識那會兒,江同舟天天在學校門口的奶茶店做兼職,大熱天的被客人刁難也不敢吭聲,就為了賺那點生活費。
多好的一個孩子啊,有禮貌素質高,還總是處處為別人著想,就這卻經常被人逮著壓榨。
“姐姐別生氣,”江同舟握著關琮月的手,頗為體貼地勸慰道:“我已經搬出來了,而且有你在,兼職也沒去了。我現在過得特別好。”
漂亮男生看著她,發自內心地說:“你要是不喜歡,以后籃球隊我不去了就是了。”
關琮月皺了皺眉,她并沒有要江同舟放棄自己愛好的意思。
“寢室住的不開心,搬出來倒是可以,我養你多久都行。但籃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的嗎,怎么能說離開就離開?”
兩人當初第一次見面,也正是因為打籃球的江同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江同舟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眼瞳與女子對視,好一會兒才說:“最近學習壓力有點大,而且實驗室那邊跟進了幾個項目,后面也就沒什么時間再去打球了。”
原來是這樣。
關琮月點點頭,“壓力大了的話,就不去了,以學習為主。”
江同舟微微一笑,眼尾上挑的弧度讓他看起來頗像一只狐貍。
“姐姐,遇上你真好。”
關琮月光是聽著他的聲音心情就好的不行,更別提這家伙如此乖順,家務廚藝樣樣都是好的沒話說。
“是不是要睡了?”關琮月挑眉:“今天藥還沒塞吧?”
江同舟很是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關琮月便坐起來,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道:“我幫你。”
她拿出來一個黑色的木檀盒,扣開鎖扣后,里面整整齊齊擺放了幾十根的淡綠色如粉筆大小的玉狀物體。
每根都用淺白色的透明紙張單獨包裝。
關琮月挑出來一根,確認上面沒有沾染什么污屑才轉過來,對江同舟道:“趴下,腰抬起來。”
江同舟撩開褲子乖乖照做,臉貼著枕頭,緊張到手指都蜷縮起來。
剛被疼愛過的地方還是有些敏感的,但關琮月手法很是輕柔,推進去的時候,江同舟只感覺到些微的異物感,冰涼涼的。
那東西徹底沒入后,隨即便被火熱的溫度緊緊包裹。
江同舟耳根子微微發燙。
這是關琮月從一個老中醫那里特地調制的藥柱,專門針對江同舟這類人體質的調理,防止那處因時間和力度導致的異樣。
此藥柱經過多種質地溫和的草藥熬制而成,只需兩個小時藥性就會被腸道徹底吸收,不留痕跡。
只不過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塞一根。
關琮月出差不在的那幾天,就是江同舟自己一個人處理的,著實是有些費勁兒。
但這樣被姐姐弄著,江同舟再鎮定的一個人,也架不住臉皮子薄,只能緊緊咬著唇,控制著不發出聲音來。
“好了,”關琮月扶著他的腰,替他穿好衣服,“前幾天我不在家,有沒有好好上藥?”
江同舟深呼吸了兩秒,才低低出聲道:“每天都上藥了。”
“真乖。”
關琮月親了親他的臉,然后拽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睡覺吧。”
江同舟“嗯”了一聲,然后摟住了女子的腰,就那么貼著她閉上了眼。
入夜后,聽到身邊人均勻的呼吸聲,江同舟忽的睜開了眼。
他盯著關琮月看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床頭的手機解鎖。
只不過,他輸入的是另一串密碼,隨即手機便進入了一個隱私空間系統里。
跟他平常使用的完全一模一樣的壁紙和主題。
江同舟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關琮月,然后點開了短信。
列表里只躺了一個聯系人的往來記錄。
他給那人備注“親親姐姐”。
點進去,短信內容還停留在上個月“親親姐姐”發來的:
——【聯姻這事,咱倆必須當面說清楚。別以為你能在國外躲一輩子,下個月出來見一面,不然我就去Y國通緝你。】
江同舟盯著那句話看了不知多久,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最后又全部刪除了。
他謹慎地切換回了常用的系統,然后將手機息屏放回了原處。
再次躺進關琮月懷里時,江同舟一臉愁容。
唉……這次該用什么理由回復呢?
“關老師,關于‘藏康安寧’的成分,我知道主要藥材涉及到多種藏地特產的藥材,像雪蓮花、藏茴香、訶子、余甘子、佐太、瑪瑙、天竺黃,都很珍貴,我們如果大批量生產的話,如何能在保證功效的前提下,保證產量呢?”他專注地看著關琮月,疑惑不解地問道。
就在這時,服務員陸陸續續把飯菜端了上來,二人便邊吃邊聊。
關琮月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才緩緩說道:“為了保證藥效,這些藥材肯定是從藏地集采才更好。”
“那需不需要我們和當地的藥材基地合作,進行采購呢?”
“其實,部分藥材我們可以直接從當地藥農手里收購,這樣既能保證藥材的新鮮度和藥材品質,又能減少中間的購買環節,減少成本。”
成季宇眼前一亮,興奮地說道:“關老師,您說的有道理!這樣子我們還刻意整合當地零散的藥農資源,建立自己的采購供應鏈,扶持當地藥農收入,真是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關琮月說著又道:“而且我們需要培養藥農的專業性,讓藥材可以在原生的生態環境中,更好的種植成長。”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關老師,您有藏地藥材種植經驗,針對這個問題,您有什么想法呢?”成季宇誠摯的注視著關琮月,虛心請教道。
關琮月思索了片刻,開門見山道:“這個問題的話,我們需要對后期應用到的藥材進行針對性的方案解決,比如目前已經確定的歲暮雪蓮花,她的允許條件需要低溫保鮮,那我們就必須在溫控上做好預算和計劃。”
“您說的對。那接下來我們是不是需要采購部門和資產管理部門配合制定一個計劃?”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們需要做一些當地基本情況調研,再去進行計劃會比較好。”
就在兩人討論的如火如荼的時候,關琮月的手機忽然響起。她垂眸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電話號碼,是部門大林打來的,趕緊接起了電話,聽完大林的話,關琮月的臉色不由變得凝重起來。
關琮月關斷電話,匆忙起身,說道:“大林打來電話,說我們之前做的部分實驗數據在核驗的過程中出現了偏差,我現在需要馬上趕回去檢查實驗過程,以免耽誤研發進度。
成季宇臉上笑容褪去,浮起一層憂色,眉心微微一皺,關切問道:“這么晚了,明天去不行嗎?”
關琮月搖了搖頭,藥物反應每一秒都會變化,現在發現問題及時找出原因,才能做到最快解決研發過程中出現的問題。”
成季宇早就對關琮月行事作風有所了解,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回去吧,我送你!”
關琮月聞聲望去,目光落在不遠處停著的越野皮卡上,此刻車的引擎蓋打開著,旁邊還站著一男一女,也正滿臉無奈地望著這邊。
關琮月點了點頭,“你要去的堆瓦村正好是我要去的地方,”
成季宇聞言喜從中來,拍一下手,笑容愈發燦爛:“要不一起?”
關琮月心系病重的孩子,面露難色,“不過我現在有急事,要趕回村去給人治病,不能耽誤。”
成季宇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那能不能幫忙看看前面有沒有村莊呢?”
“放心,我會讓村里的人來接你們的。”隨著沙噶達瓦節的臨近,空地上為迎接賽馬會練習騎射的村民日益增加,寬闊的空地上,洋溢著生機盎然的景象。
青翠的草地上,馬蹄聲噠噠如同滾滾浪花涌入耳畔,宛如慷慨激昂的戰鼓,為盛會的來臨,敲響慶祝的鼓點。
小孩子們興奮地奔跑呼喊著,歡聲笑語隨風徘徊,純粹兒快樂。年輕體檢的小伙子們意氣風發地騎在高頭大馬上,揚鞭策馬,時而奔馳時而躍身下馬,時而在馬背上翻身,做著各種有難度的動作。
不時有年長些的村民,從旁指導,聲音洪亮,沉淀著高原的厚重與深沉:“巴魯,你的韁繩不要勒那么緊!”
“腳蹬踩不穩,怎么跑得快?”
“洛桑,你的胳膊和草一樣來回搖擺可不行!”
江同州目光始終追隨著關琮月,看到她在馬背上和成季宇說說笑笑,如坐針氈,心頭難以抑制不悅,眉頭不由緊鎖,目光凝重如深潭。
他感受著內心妒火不受控制的蔓延,雙腿用力加緊馬腹,策馬朝成季宇狠狠撞去。
馬兒受驚,前蹄長揚,不安地嘶鳴起來。
成季宇措不及防,隨著馬兒的起身,身體后傾,懸掛在半空中,眼看就要墜落在地上。
關琮月眼疾手快,躍下馬上前一把抓住韁繩,制止了馬兒的躁動,又扶住成季宇,讓他穩定身體平衡。
“季宇,你沒事吧?”關琮月微微顫抖。
成季宇穩了穩心神,怕關琮月擔心,對關琮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沒事,多虧有你。”
翻身跳下馬,正好看到關琮月頭上被落了一根被風吹落的枯草,便伸手幫關琮月摘下枯草,還故意打趣道:“這草可不能亂了你的頭發。”
說著,越過關琮月的額頭,目光與不遠方的江同州四目相交,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關琮月淺笑,將韁繩還給成季宇,有些生氣,“都什么時候了,還知道開玩笑!”
“你看,我一點事兒也沒有。”成季宇邊說邊故意摩拳擦掌向江同州的方向揮了揮拳頭。
關琮月看著不遠處的江同州,一頓,“實在不好意思。又連累你了!”
“說什么傻話,是他的問題,你教我騎馬,是我害你被他打擾才對!”成季宇說著,又揚起馬鞭,“時間還早,我們繼續訓練吧!”
關琮月點了點頭,兩個人就繼續練習馬術。
等到夕陽西下,余暉中,一天的練習即將落下帷幕,成季宇御馬站穩,率先跳下馬,然后紳士地走到關琮月的馬旁,優雅地朝關琮月彎了彎腰,然后才起身對關琮月伸出手,俏皮地朝關琮月笑了笑:“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幫我的女神下馬。”
關琮月莞爾一笑,將手搭在他的手上,成季宇手上用力一托舉,穩穩將關琮月扶下馬背。
江同州在不遠處看二人頗為親密,雙唇緊抿,關節青白,猛地從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拉弓搭箭,動作一氣呵成。
“嗖——”一道寒光劃破晚霞。
“嘭——”一聲悶響,利箭如流星刺穿了遠處的箭靶,
周圍的村民不禁發出陣陣喝彩聲,
幾個小孩子興奮得拍起手,歡呼道:“久拉好厲害!”
成季宇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對江同州喊道:“江同州,你不要在這里拿箭靶出氣啊!別人還要用呢!我們在賽馬會上較量高下!”
江同州不屑一顧,冷笑道:“就憑你,也配?”
成季宇不怒反笑,“你的馬術再好,又怎么樣?我的騎術可是關小姐親手傳授的!今年節日的賽馬會,我就算不能撥得頭籌,也心滿意足啦。更何況,我相信有關小姐的支持,我肯定會獲勝的!”
江同州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警告道:“成季宇,你別太得意忘形了!我是受到過塔桑大祭司祝福的,受雪山拉姆保佑的,這賽馬會的勝利肯定是屬于我的!這是神的旨意,你就別做白日夢了。”
成季宇挑了挑眉,“那我們賽場上見真章吧。”
關琮月冷漠地打斷了二人的針鋒相對,“沙噶達瓦節的賽馬會是大家歡樂的聚會,不是你們的戰場,你們這樣爭吵沒有任何意義,江同州,雪山拉姆是保護虔誠的信徒。而你,從一開始就目的不純,所以,不要癡心妄想了!”關琮月的話如冷月秋雨,輕柔卻徹骨寒心。
江同州臉色陡然色變,雙眸暗淡,“你為什么總是這么討厭我?難道我做的一切都不能讓你有所改觀嗎?這幾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純粹的,沒有一絲私心!你為什么不能看不到我的好呢?”
成季宇無奈地攤攤手說:“江總,這可不是你的作風,賽馬場上我們各憑本事,不要牽扯到關小姐身上。”
“哼,你不要覺得你這樣就可以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成季宇欣喜萬分,眼神中充滿信任對關琮月說:“你就不是那種會丟下別人不管的人。”
關琮月點了點頭,轉身踩著馬鐙躍身跳上馬背。雙腿輕輕一夾馬腹,策馬揚鞭如離弦之箭朝堆瓦村趕去。
成季宇靜靜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眼神中帶著一絲眷戀。
他身旁的那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走上前來,杏眼微張,贊嘆道:“季宇,她還……挺漂亮的。”
高高瘦瘦的男生也附和道:“氣質也很絕。”
“不過她真的會找人來救我們嗎?”
成季宇微微仰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語氣堅定地說:“她一定會的。”
高原的風帶著早春的涼意,吹動荒草瑟瑟發抖,北歸的候鳥從頭頂飛過,發出幾聲孤寂的鳴叫,遠處太陽升起,連綿的雪山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圣潔的光芒。
關琮月一路疾馳,回到了堆瓦村,兩個孩子的病情像一片烏云籠罩在她心頭,顧不上休息,徑直奔向村主任家。
老貢布此刻正坐在火塘前思索德魯伊家羊得病的事情,見關琮月風塵仆仆地趕來。
憂心忡忡地說:“早晨我和索南去了趟德魯伊家,他家的羊確實得了病,得趕緊想辦法啊!”
關琮月點頭,冷靜地說:“我從縣城帶了些治病的藥和消毒的藥品,可以暫時控制小面積的疫情擴散,但是布病傳染力很強,眼看大批村民就要從湖心島回來了!得在他們趕回來之前對村上所有的牧民家里徹底屠殺才行!”
老貢布長嘆道:“這很麻煩!眼下村里的壯年人大多數還在湖心島,剩下的勞力和馬匹也不能短時間運輸大量藥品啊!”
關琮月水眸輕環,想到了還在公路上等自己的成季宇和他的越野皮卡。心中就有了主意。
話音一轉,說道:“貢布阿古,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一輛進村旅游的車拋錨了,幾個年輕人還被困在山路上。您能不能安排人去把他們接一下呀。”
貢布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頭說:“這村里的人手正緊張啊,不過咱也不能見死不救。”
關琮月感激地點點頭,“他們興許可以幫我們的忙!”
貢布不知道關琮月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狐疑地看了一眼她,“他們能做什么呢?”
“您到時候就知道了!”關琮月沒有在耽誤,和貢布交代了成季宇具體的位置后,就馬不停蹄地趕去了索南家。
關琮月走后,貢布也不含糊,立刻召集了幾個村里年輕的壯勞力,帶著救援的工具往關琮月說明的路段趕去。
索南此時正心不在焉地坐在門檻上編著牦牛繩。身后的矮墻有些地方石頭已經殘缺不全,門前的稻草人斜躺在索南腳下,幾根枯草在風中搖曳,樹梢上的紅嘴山鴉“咕咕咕”地叫著,聒噪的聲音像是在討論堆瓦村今天的不同尋常。
聽到腳步聲,索南不由抬頭,見關琮月回來了,黯然失色的眼睛瞬間恢復了神采,臉上抑制不住的喜悅,起身快步迎上去:“安吉拉,你可回來了!”
一時之間,包廂內氣氛燃到沸點,歡聲笑語連連不斷。
酒過三巡,幾個年輕的組員組織大家玩起了“躲7”游戲。
游戲規則簡單,從第一個人開始報數,依次往后,不能說和“7”相關的數字,誰出錯,就要表演一個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