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腿傷“你太虛了。”
溫晏丘此言一出,溫宴初神情稍有怔愣,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身邊的解停云,低聲與他說:“你學祝唯安先前那番舉動做什么?”
幾個月前在街上眾目睽睽之下他與祝唯安發生的那點事,溫宴初到現在可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只是那時解停云與祝唯安之間有些齟齬,可解停云和她三哥又有什么不對付的?她沒聽說過啊。
于是溫宴初看著解停云依舊痛苦的神色,伸手拍了拍他。
“別裝了,我三哥都看出來了。”
她這點聲音自然瞞不過溫晏丘這種習武之人的耳朵,聞言,他只是蹙了蹙眉,先問:“祝唯安又是誰?”
溫晏丘常年待在關外,對京城里的這些人這些事知之甚少,一時之間溫宴初也不太好解釋,再加上如今溫家祝家兩家關系不比從前,因此也只含糊道:“就是一個之前與解停云有過小摩擦的一個人,他現在指不定就學人家呢,三哥別生氣也別跟他一般計較,等今日回去以后我定然好好說說他。”
說著,溫宴初捏了一把解停云的手臂:“你快起來啊!”
溫宴初有些著急,眼下額角已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
她的這位三哥在軍營里待的久了,又常年不在家人身邊,雖對她很好,但真的相處時也難免有些疏離,再加上他人古板又有些較真,溫宴初眼下也是當真有些害怕,若解停云與三哥之間起了沖突,她被夾在中間是最難做的一個。
憂慮間,她一偏頭,卻發覺解停云的狀態不大對勁。
他牙關緊咬,面色緊繃,額頭上一層細汗,儼然是在強忍著痛苦,溫宴初心下一頓,神情漸漸嚴肅下來,發覺事情似乎并非她所想的那樣。
而溫晏丘也在這時適時上前一步,跟著蹲在了她二人面前。
“他不是裝的。”
由溫晏丘親口說出來后,溫宴初的心卻徹底沉了下去。
溫晏丘繼續說道:“他腿上有傷。”
半柱香后,溫晏丘房中。
眼下,解停云已被安置在了床榻上,衣擺被掀開,褲腿一路挽了上去,而他右腿上的一道未曾愈合的疤痕也就此顯露在二人眼中。
那疤痕深淺如今已未知,但觀其猙獰模樣,顯然是這道疤的主人未曾好好處理,瞧起來格外觸目驚心,溫宴初見了以后只覺得心一哆嗦,當即就紅著眼眶別開了目光。
溫晏丘深知自家妹妹膽小心軟,但他久經沙場對這等傷已經見怪不怪,沉著間便上前一步,默默擋在了溫宴初身前,自己則看著醫師為解停云重新處理傷口。
他們此番是故意瞞著溫家其他人的,因此也沒鬧出太大動靜,這醫師是溫晏丘的貼身醫師,方才他派了手下去偷偷將人接來,特意為解停云看傷。
待重新上過藥包扎好后,那醫師才緩緩起身,將一瓶藥以及一紙藥方遞到了溫宴初的手上。
“夫人,這瓶藥是愈合傷疤的好藥,我們軍營里的人都在用,日后也不會留疤,您回侯府以后再按這紙藥方上面抓藥煎藥,也好為小侯爺補補內里,他氣血有些虧空,不利于養傷。”
溫宴初聞言接過了醫師遞來的這兩樣東西,默默將醫師的囑咐牢牢記在了心里。
一來一往間,溫宴初這幾日一直以來用寬大袖袍遮擋著的手就此落在那醫師的眼中。
她手上的燙傷剛好沒多久,眼下手上水泡的痕跡還很顯眼,溫宴初也注意到了,又連忙慌里慌張地用袖袍蓋住了手。
醫師見狀笑了一下,提醒她:“方才給夫人的藥膏,對女子亦管用。”
溫宴初剛想張嘴說些什么,偏頭就見溫晏丘的目光朝她們這邊望了過來,登時,溫宴初心虛地移開了眼,惹得溫晏丘皺了皺眉,上前問道:“可是我妹妹怎么了?”
醫師是溫晏丘的心腹,面對主將的問詢自然不會加以隱瞞,但觀其溫宴初的神色,也不像是愿意提及此事的人,于是醫師便順勢向后退了一步,臉上一直掛著笑,顯然是有話想說但決定將交代的主動權交給溫宴初自己。
見狀,溫宴初更加心虛。
她自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眼下溫晏丘落在她頭頂的目光更如同炬火一般,好似要將她頭頂燒出一個洞來,他分明什么話也沒說,但溫宴初只覺得自己
如今已經要潰不成軍。
最終,她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慢吞吞地抬起手來,衣袖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了她潔白如玉的皓腕,而她手背上落下來的疤痕,對比之下就格外顯眼。
溫晏丘見了以后登時就惱了,目眥欲裂般地隔著衣袖攥住了她的手腕,但一下子又不敢太過用力,只能緩緩加大了力道,溫宴初甚至能察覺到他攥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寂靜中,溫晏丘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誰干的。”
不是“怎么弄的”,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她這是誰干的,顯然,溫宴初想糊弄都沒辦法糊弄過去。
沉默間,溫宴初垂著頭,像是瞬間蔫了下去,支支吾吾回道:“奉茶那天不小心燙的。”
她不敢直言解家人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她是真的害怕溫晏丘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沖動之事出來,因此也只能這樣含糊其辭。
但溫晏丘是什么人?從軍打仗數年,打過交道的人更不在少數,他相面知微的能力爐火純青,幾乎一眼就知對方說的話是真還是假,見了溫宴初眼下模樣后,登時便氣得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尚能維持著心平氣和去問她:“究竟是不小心,還是解家人刻意為之?”
此話一出,溫宴初心頭一跳,猛地抬起頭來想辯解幾句,就聽溫晏丘的話接著響起:“奉茶便奉茶,為何還會被燙到?妹妹,你撒謊時扯的謊話都不對。”
溫宴初張了張嘴,百口莫辯。
溫晏丘見狀看了看自家妹妹,又轉頭去看那仍坐在床榻上,如今滿臉拘謹模樣的解停云,一時之間,他冷笑一聲。
“解家人對你不好,對他也不好,是也不是?”
溫宴初聽了這話以后登時膛目結舌,她竟沒料到她的三哥洞察力竟然如此驚人!
如今見了溫宴初這般模樣,哪怕她不回答,溫晏丘也能知道那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的侯府內里究竟是何模樣。
溫晏丘現在臉上平靜的可怕,簡直就像是驚濤駭浪來臨前的片刻安寧,末了他還不忘似笑非笑地補問一句。
“那這小子呢,對你好,還是不好?”
說著,他回身伸手指向了解停云。
被指的那位當事人臉上顯然還有點懵。
溫宴初見了也沒功夫去嘲笑調侃他,生怕自家三哥因為一個不順心扭頭把解停云的給砍了,連忙上前按下了溫晏丘的手。
“三哥放心吧,若是他也對我不好,那我肯定早就跑回娘家來了。”
得她這一句準話,溫晏丘才點點頭,他目光掠過溫宴初,徑直落在了解停云身上。
“等我回來,你最好給我一個你為何會武的解釋,還有你身上的傷,我不會讓我妹妹嫁給一個不清不楚的人。”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被溫宴初眼疾手快抓住了半截手臂。
她心中有些慌亂,連忙去問溫晏丘:“三哥,你要去哪?”
一拉一扯間,溫晏丘的目光最終又停落在了她的手上。
他這十指不沾陽春水,從小被嬌養到大錦衣玉食的妹妹,僅僅只是嫁去了解家短短幾日,腰身看著都比出嫁那日瘦了一圈,如今手上的疤痕更為刺眼,溫晏丘只是看一眼,就覺得心中怒火攀升。
“自是去解家,給你討個公道回來!”
眼看著溫晏丘拂下她的手轉身就走,溫宴初登時慌了神。
不行!
雖然她那日與解家人爭執時將她三哥拿出來去壓對方,但若是動了真格的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眼下,不論是解家還是她溫宴初,都只敢關起門來在窩里面橫,但如若這些事徹底鬧了出去,可就是徹底將兩家的齟齬擺在明面上了,她們兩家又是陛下賜婚,屆時不僅讓兩家難堪,還會打陛下的臉面!
而主動挑起事端來的那家,就會變成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倘若是溫家
想到這,溫宴初渾身一哆嗦,回過神來的時候溫晏丘已經走遠了,眼看著他身影就要拐出院里,嚇得她連忙提裙追了出去,半路將人攔下。
頂著溫晏丘那般兇神惡煞的眼神,溫宴初先是一抖,隨后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三哥,你先冷靜一點,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溫晏丘一聽倒是急了:“還要如何從長計議?我們父親高居丞相,我們長姐在宮為妃,你的二位兄長一文一武在朝為官,他們解家呢?到了這一代也就空有一侯位,三個兒子全是不成器的,那解停云能娶到你也不知他們解家祖墳是不是冒了青煙了。”
“”
聽到這,溫宴初一陣沉默,她三哥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對她自信。
這邊溫晏丘接著說道:“娶了我們溫家的掌上明珠還不肯知足,竟然還關起門來偷偷為難打壓,覺得我們溫家好欺負不成?家里除了你,隨便單拎出來一個不都比他們解家人強!”
溫宴初:
她雖然覺得這話有一丟丟的讓她覺得不好意思,但卻也的確是實話,包括她母親謝云秀,亦是名門出身,宮中的謝太妃,也就是天慶帝的養母,與謝云秀同是一族,從前也互相幫襯著,只不過天慶帝登基后來往就漸漸少了。
話雖然是這么說的,但溫晏丘終歸還是武將,凡事也都一根筋,他在戰場上時也沒那么多彎彎繞繞,但京城之中眼睛數多,稍有不慎,就會讓自己萬劫不復,還會將整個家都搭進去。
溫宴初太知道了,就像上輩子溫家的結局一樣。
想到這,她神情有些黯淡,默默垂下眼簾。
溫晏丘見了只當是自己說錯了話惹得妹妹傷心了,一時之間人高馬大的青年竟也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半晌后,溫晏丘見溫宴初依舊沉默不發一言,于是人也跟著長長嘆了口氣。
“三哥也是一時氣不過方才沖動了些,這畢竟是你夫家的事,是該好好聽你說。”
他語氣雖別扭,但妥協之意卻不似作假,溫宴初聞言緩緩抬起頭來,重生后,亦包括重生之前,頭一次與自己的三哥對視。
兩輩子,她竟然都沒能好好看過溫晏丘的模樣,如今仔仔細細打量起來。
她對溫晏丘最深刻的印象,還是上一世他與溫郢當街問斬時,寧死不認溫家罪狀,泣血怒斥天道不公的模樣。
那時的溫晏丘蓬頭垢面,早已被折磨得不似人樣,腰背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時都是挺直的,那副鐵骨錚錚的樣子,成了溫宴初心中記得最牢的一幕。
而今,溫晏丘以他最意氣風發的年紀站在了溫宴初的面前,因她受了一點委屈便想著為她撐腰,又因她情緒稍有不對便緊忙改口,她這樣好的三哥,如何能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再次步入上一世的后塵?
至少,她眼下不能再將溫家拉下水了。
于是她語重心長般地抓住了溫晏丘的手臂。
“三哥,有時候太激進莽撞,并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咱們溫家雖位高權重,但也別忘了,在溫家之上,可是坐著那所謂的真龍天子。”
溫晏丘與她那兩位文臣父兄不同,若是說的太委婉,他聽不懂,說的太直白,又怕激惱了他,再因此露出馬腳恐橫生事端,而眼下如此提醒,他不會聽不明白。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溫晏丘面容一怔,良久的沉默過后,是他也跟著漸漸沉下去的語氣。
“可不能任由解家人繼續如此,我擔心”
溫宴初聽后沖他寬慰一笑。
“我知道三哥擔心我的處境,但是眼下我已經想好對策了,三哥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再不濟,還有解停云呢,他和我是一條心的。”
溫晏丘聽后抱臂撇了撇嘴。
“我不信他。”
余下的
話溫晏丘沒往外說。
就他那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樣,白瞎了一身武力,指望他能保護好自己的妹妹?那還不如他直接掀了解家來的直接。
溫宴初聽了以后下意識想接一句:其實我也不咋信他。
畢竟解停云身上的疑點太多了,可瞞了她不少的事,但這話若眼下說出來可謂是火上澆油,她忍了忍,硬生生憋了回去。
見狀,溫晏丘突然一拍手。
“既然如此,我從我手下人里挑幾個功夫高的又機靈的,去你身邊做暗衛如何?”
溫宴初眼中瞬間亮起了光。
她原本就有此意!之前還想著怎么提及此事才能不讓溫晏丘多疑,沒想到如今這般時機剛剛好,倒還讓她省了心力!
于是她緊跟著點點頭。
“三哥真好!”
見自家妹妹滿面欣喜,溫晏丘也跟著笑了起來,方才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我稍后就讓手下去挑人,你直接帶回解府,留兩人貼身保護你,其余的留在暗處任你調遣。”
溫宴初眼睛瞬間更亮了。
兄妹倆一路閑聊又重新回到了屋里,剛推開門,就與已經穿戴整齊、正試圖下地的解停云對了個正著。
“”
兩相沉默間,溫宴初最先反應過來,冷笑一聲。
“夫君這是想去哪里啊。”
陰測測的語氣,聽得解停云身子一抖,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他強顏歡笑道:“沒想去哪”
溫宴初只白了他一眼,沒多說什么,而是轉頭看向溫晏丘:“今日之事,三哥千萬不要讓爹娘知道,否則他們又該跟著操心了。”
溫晏丘聽后頷首:“放心吧,我有分寸。”
溫宴初跟著點頭:“也是,那我先去找娘說說話,半天沒過去,她該擔心了。”
“去吧。”
臨出去之際,溫宴初轉頭看了一眼解停云,眼神涼颼颼的,好似在同他說:你等著,回去以后好好跟你算算賬。
解停云:
門砰地一聲被關上,彰顯了溫宴初離去時難以壓制的怒火,那怒火明眼人都能瞧出來與溫晏丘無關,那有關的就是解停云了。
一想到之前她說過的,再一再二沒有再三,現在可好了,他好不容易遮遮掩掩幾日,一下子就暴露了。
屋內眼下只剩溫晏丘、解停云還有醫師三人,得了溫晏丘的眼色后,醫師先出去一步,候在門外,屋內便只剩下了溫晏丘與解停云。
對視間,解停云面上略顯局促,但溫晏丘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正常人該有的緊張的小動作,他身上可是一點沒有,可見局促說不定也是裝出來的。
他腦中不禁又跟著想起了用過膳后一出門見到解停云走路時的模樣,腳步虛浮,難免有些拐瘸,可溫晏丘亦是記得清楚,他與溫宴初剛下馬車往府里走的時候,腳步是正常的。
此人心性不似外人傳的那般不堪,甚至可用深沉來形容,畢竟他與溫宴初同床共枕幾日,溫晏丘那傻妹妹竟對此分毫沒有察覺,可見他裝的不差,那又怎會突然露出那副柔弱模樣。
想明白后的溫晏丘冷笑一聲,轉而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你是故意讓我知道的。”
“不論是你會武一事,還是受傷一事。”
被戳破了心事的解停云也不惱,反而還緊跟著笑了一聲,模樣游刃有余,一改方才那副局促樣子。
“將軍果然好眼力。”
他們二人,一個稱對方為小侯爺,一個喚對方將軍,可見也算是一種別樣的合拍。
只是溫晏丘有些不解。
“為何?”
他直白地問出來,但不代表解停云也會直白地回答他。
只見解停云只是笑了笑。
“其實我的目的應當已經達到了。”
溫晏丘聞言一愣,回想起先前與妹妹談的那些話,再看向解停云的時候眼中已染上了探究,他心里已有了些決算,觀對方也不像是會再多說幾句的樣子,既然問不出什么來了,溫晏丘便也跟著站起身來。
“小侯爺腿腳不便,就先安心在此處歇一會吧。”
說著,溫晏丘便也出了屋。
見他身影走出來后,一直候在屋外的醫師連忙迎上前來,主仆二人一邊往前走一邊說著話。
溫晏丘最先開口問道:“解停云腿上的刀傷你可看清楚了?”
醫師聞言立即回道:“將軍,屬下也正想說此事,那傷屬下看得是清清楚楚,正是來自突厥人的彎刀。”
“果然。”
溫晏丘皺了皺眉。
突厥人向來都是邊關安生的一根刺,這么多年來,溫晏丘率領的軍隊與突厥人打得有來有往,也是這幾年才將對方打得連連敗退,漸漸才安生下來,只是解停云一個養在京城中的小侯爺,怎會被突厥的彎刀砍了腿?
那醫師觀察著溫晏丘的臉色,半晌后惴惴不安開始試探:“會不會是京城里混進了突厥人”
“不會。”
溫晏丘斬釘截鐵。
“就算真有突厥人混了進來明目張膽地砍人,那受傷的人一定不止解停云一個,若只是針對解停云一人,以我今日的試探來看,解停云身手定然不差,不會輕易被人占了便宜去,可見不論是哪種情況,你的這個假設都不成立。”
見溫晏丘說的一板一眼,醫師見狀猜的更加大膽:“會不會是解府”
此話一出,溫晏丘沉吟片刻。
“不無可能,不過我已暗中將人安插在了解府當中,又留了一部分的人手在妹妹身邊,解府若當真有半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線。”
臨近傍晚,溫宴初與解停云在溫府用過晚膳后才與一家人依依不舍地作別。
她前腳還淚眼盈盈的,后腳上了馬車以后,再對上解停云的視線時立馬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眼神不善,儼然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看得解停云沒由來地一陣頭皮發麻。
溫宴初看著他,心里這才開始細細盤算著這幾日。
難怪他夜里總是在溫宴初上床了之后再跟著上來,難怪他幾乎日日都悶在屋里不怎么動彈,也難怪他今日在馬車上占了那么大的地方,不論她怎么踢他他都不肯挪一步。
原來早就有跡可循。
想到這,溫宴初更加生氣了,她一時之間竟然也分辨不清自己氣的究竟是他的隱瞞,還是自己的疏忽。
于是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話都沒說,回到解府以后更是風風火火地帶著身邊的人跑去了廚房,不知道忙叨什么去了,徒留解停云一人在屋中戰戰兢兢的等著,順便絞盡腦汁地想該怎么把人哄好。
直到天色都有些黑了,門外才傳來腳步聲,離得老遠,解停云就隱約聞到了一陣苦味,他條件反射般地從床上坐起來,一眼就看見溫宴初正端著一碗黑黢黢的湯藥,遞到了他面前。
解停云剛露出的笑容的臉立即僵住,他抗拒般地抬手把那碗推開了些。
“這是做什么,我這腿是外傷,喝藥有什么用?”
溫宴初眼下氣還沒消,抬眸不咸不淡地掃了他一眼,隨后又將手重新遞上前去。
解停云又默默推開。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會什么都不跟你說,你快饒了我把這東西拿走吧。”
聞言溫宴初眉一挑,皮笑肉不笑又將這碗藥推到了他面前,從口中淡淡地吐出了幾個字。
“大夫說了,你太虛了。”
第32章 蜜餞“怎么不喂我了?”
一聽這話,解停云登時就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驚詫,隱約還見有那么一絲絲的受傷。
“你說我太虛了?!”
溫宴初見狀心里憋著笑,頷首點頭:“是啊,但這是今日那大夫說的。”
可不是她說的。
聽到這,解停云看著那黑糊糊的藥碗,嫌惡地撇過頭去,還在掙扎。
“大夫說我是氣血虧空,你說的虛那跟腎有關!跟氣血那也掛不上鉤啊。”
眼
看這話說的越來越有不正經的意思,溫宴初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反駁他:“你見過有哪個男人氣血虧空的?這倆就是一個意思。”
她從小到大只聽說過女子氣血虧空,解停云一個侯府的小侯爺,日子也不說過的多滋潤吧,但好歹也該錦衣玉食,怎么偏偏落得個氣血虧空。
一開始溫宴初還納悶,但轉念又想到了她嫁過來這短短幾日出的這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也就想明白了,解停云在這侯府里,或許不被重視,若不是因為他這嫡次子能繼承侯位的身份,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
一時之間,溫宴初只覺得心中悲悶,也不知是因為與他的氣沒消,還是真的心疼了。
她心里想著,解停云不告訴她這些,興許也是不想讓她也跟著操心,更何況他們二人如今的關系不尷不尬的,正如她自己也瞞了解停云許多事一樣,他也沒必要對她事事相告。
這般想著,溫宴初心里難免有些妥協了。
要不就這樣吧,別再跟他較真置氣了,日后各過各的日子,也省得操心了。
于是溫宴初正想將手里的藥碗端著放到一旁的時候,面前的解停云嘟囔著開了口。
“我大哥就氣血虧空。”
溫宴初:
瞬間,一股無名火又隨著他這句話騰地升了起來。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解停云一眼。
“你倒是挺會找例子的呢。”
人家解停修那是中了毒落了病根,一個病秧子指望他能有多硬朗?
解停云倒是會嗆她,舉了這么個例子,光是想想就讓她覺得來氣。
面對溫宴初的陰陽怪氣,解停云也早就習慣了,他甚至還能理直氣壯地把這當成夸贊,咧嘴笑了一下。
“過獎過獎。”
見狀,溫宴初氣得更甚。
原本就要擱在一旁的藥碗又重新被她端了起來,再次送到了解停云面前。
“既如此,那夫君更應該把這藥喝了,否則日后變得像大哥那般病殃殃的樣子,可怎么辦呢?”
解停云:“那你看我大哥喝了這么多年的藥,不還是一點都沒見好嗎?”
說著,他又輕輕地將藥碗推了回去。
一推一送間,溫宴初終于徹底惱了,用力將碗塞進了解停云手里,不等他放到一旁,就開始劈頭蓋臉地數落他。
“這藥你愛喝不喝,以后是死是活跟我也沒任何關系!要不是因為陛下賜婚,你以為我愿意在這侯府里面受委屈嗎?換作別家,換作旁人,我早就回娘家躲清閑去了!”
聽到前面那些話時,解停云一直垂著頭,目光盯著手里的這碗藥,神色黯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當他聽到那句“換作旁人”時,解停云猛地抬起頭來,眼中陰霾似乎一掃而凈,漸漸亮起了光。
“所以你肯留下,甚至肯管我、關心我、照顧我,是不是都是因為我?”
是不是只是因為這個人是他解停云?
此時此刻,解停云抬眸望著溫宴初的眼睛中布滿了期許的神色,格外赤誠。
看著這樣的一雙眼睛,溫宴初心中只覺一顫,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反駁的話卻說不出口。
究竟是不是這樣?其實有時候就連溫宴初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
相處的這些日子里,她已經漸漸分不清楚她如今對解停云的那份掛念與關切,究竟是因為上輩子的夫妻之緣、同生共死,還是她當真生了旁的心思。
如若只是前者,她可以同自己說:是為了報前世的救命恩情。
可如果真的是后者呢?
她喜歡解停云嗎?
如果答案的肯定的,那解停云呢?他會喜歡她嗎?他們兩個人身上的秘密都不少,如今尚不知解家在上一世溫家的隕落中有沒有濃重的一筆,溫家這一世的結局也不知會如何,她真的敢去喜歡,敢去賭嗎?
溫宴初覺得,她可能也沒有這么勇敢。
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心臟的位置,那里的心跳不止,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眼下,她心亂如麻,而解停云的目光還一直盯著她,似乎不想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在不知解停云究竟是何心思的情況下,哪怕溫宴初當真動了情,她也絕不會先承認。
更別提眼下她尚且還沒分清這份心思究竟來源于心動還是因前世的恩情。
但不管是哪一種,她關心他希望他能好好的這不假。
于是她故作鎮定,抱臂揚起頭來,模樣驕矜。
“那如果我說是,你會乖乖喝藥嗎?”
解停云聞言一愣,他心中明知這或許只是溫宴初為了讓他喝藥的話術而已,但他的心里還是因此泛起一絲波瀾。
她的關心不是假的。
如今好不容易肯有人來真心實意地關心他,他如何能不識好歹?
于是在溫宴初灼灼的目光下,解停云緩緩將那碗藥端了起來。
這藥眼下有些晾得涼了,顏色看著卻好像比方才更黑了,只看得解停云一陣惡寒,忍不住直咽口水,他硬著頭皮閉上眼,仰頭將一碗藥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下去。
待喝完以后,苦澀在口腔中瞬間彌漫,苦得他險些直接把方才喝下去的藥全都給嘔出來。
見狀,溫宴初緊忙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蜜餞,一只手掐住了解停云的臉,迫使他嘴唇微張,另只手順勢將那塊蜜餞塞進了他嘴里。
解停云:
口中得了甜頭,他便也漸漸舒展了眉目,幾口將那蜜餞嚼爛下肚,末了,咂咂嘴,再次看向溫宴初。
“我還要。”
聞言溫宴初瞥了他一眼,但還是耐著性子照做。
只是這次沒將蜜餞直接塞進他嘴里,而是放到了他手心上。
這一下解停云可不干了,直接問她:“怎么不喂我了?”
溫宴初冷冷地橫了他一眼:“你是小孩子嗎?自己沒長手啊。”
給他點陽光他竟然還跟著燦爛起來了。
見溫宴初拿著空藥碗轉身就要走,解停云連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得到她的回視以后,眉眼一耷拉,故作柔弱可憐模樣,抱著她的手苦苦哀求:“那以后能不能別讓我喝這苦藥了。”
苦肉計。
溫宴初心中冷笑,面上不顯,她朝著解停云盈盈一笑:“藥哪有不苦的呢,夫君,日后你服藥時我都會為你備好蜜餞的,放心好了。”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解停云竟渾身打了個冷戰。
他從小到大能吃許多苦頭,可唯唯吃不了這藥的苦,若這樣下去,不出兩三天,他估計就得喝了吐吐了喝,那簡直苦不堪言太折騰人了啊!
眼看溫宴初抽手要走,解停云又一次上前將她抱住,這回抱的是腰。
感受著腰間的力道以及炙熱的觸覺,溫宴初幾乎是瞬間就紅了臉,她一手拿著空碗,另只手去掰解停云的手。
“你干什么,大白天的,你快放開我!”
身后,解停云理直氣壯:“我不放!除非你答應我不讓我喝藥了!”
溫宴初頓時咬牙切齒:“大夫說了,你身子里頭有所虧空,喝藥你腿上的傷才能好的更快!”
然而解停云卻像是會錯了意似的,張嘴就回:“我說了我不虛!不喝藥我也能好!不信你就自己好好驗驗試一試!”
習武之人哪有虛的,解停云覺得今日那醫師定是個庸醫。
解停云心里腹誹,但嘴上沒敢說出來,畢竟他會武這件事一直以來在她面前也有所隱瞞,今日溫晏丘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還將他嚇了一跳,不過既然看溫宴初如今一副忘了的樣子,他自然也不會再主動去提,不然豈不又是火上澆油。
溫宴初聽了以后先是一愣,隨后偏了偏頭,倒還真是有點好奇,于是問他:“這我要怎么試啊?”
“”
一片寂靜中,解停云心一跳,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么胡話。
他歪頭看著溫宴初恬靜懵懂的側臉,顯然像是對此一無所知的樣子,她如此涉世未深,而他竟然滿口葷話
“呃”
說出去
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解停云想收是收不回來了,但怎么解釋也是個棘手的大問題。
見他吞吞吐吐,溫宴初便覺這不是什么好事,一聯系他先前反駁她的話,什么氣血虧空又不跟腎掛鉤,怎么就是他虛
那樣的話不就是,腎虛?
腎虛
騰地一下,溫宴初的臉像是燒了起來。
她惡狠狠地,一腳踩在了解停云沒受傷的那只腳上,在他的尖叫聲中還不忘用力碾上一碾。
這一下,她可半點沒收著力,反而像是用盡了這兩輩子以來全身的力氣,疼的解停云嗷嗷亂叫、呲牙咧嘴,聲音那叫一個凄厲,直到溫宴初被他的聲音震得耳朵都跟著疼,這才從他腳上離開。
而幾乎是同時,解停云已經抱著腳,倒退回了床上,疼得他眼睛里都隱隱閃著淚,就這樣還不忘看著溫宴初凄厲地控訴。
“溫宴初你真狠啊!”
“是嗎?不及你的厚臉皮。”
她這么一說,解停云就明白了,溫宴初這是自己覺出味來了,所以才惱羞成怒來報復他的打趣,但他對天發誓!他絕對不是故意的啊!
這事他自知理虧,面對溫宴初的嘲諷他也沒敢還嘴,只抱著自己的腳默默縮在床邊。
溫宴初回頭見到的就是他這樣一番畏縮可憐的模樣,恰逢這時,剛剛聽到那一聲又一聲來自解停云慘叫的解風以及翠竹匆匆跑了過來,生怕出了什么事,一進門見到的就是溫宴初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當真是瘆人的緊。
解風下意識將目光向后移,待看到自家小侯爺那窩囊樣,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怕是被“家暴”了啊!
下一瞬,就見溫宴初的目光掃過他們二人,卻是偏過頭朝著解停云說道:“既然夫君因藥苦不愿喝藥,那就食補吧。”
說著,溫宴初朝他盈盈一笑,那笑容卻好似未達眼底,涼颼颼的,讓解停云心中突然涌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根本來不及開口去阻止,就見溫宴初已經走到了解風與翠竹面前。
“你們倆吩咐下去,從明天開始,去找我大嫂預支點份例,然后讓廚房多買點什么甲魚啊,韭菜啊,豬肝、羊肉、鴨肉、鴿子肉,還有烏雞、生蠔、秋葵、山藥,天天變著法子做給夫君吃。”
“”
屋內幾人又是一陣沉默。
解風張了張嘴,不敢置信地與翠竹對望一眼。
這些可都是大補的食材,補身體,補氣血,有的還補補腎。
解風再想起方才自家小侯爺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見他們二人都不動彈,溫宴初耐著性子問道:“怎么,需不需要我再重復一遍?”
解風聞言連忙將頭搖的跟個波浪鼓一樣:“不,不勞煩夫人了,小的這就按照夫人的吩咐去辦!”
自從溫宴初歸寧回來后的這幾日,他們院里每天都熱熱鬧鬧的,采買的隊伍幾乎一天接著一天的出府,每次回來后都大包小包的進門,時不時還會看著手里拎的東西戲謔地笑兩聲。
陳令容這日從外回來以后,親眼瞧見了這陣仗,又偷偷跑去他們院外藏在樹后觀摩了許久,暫時也沒能瞧出什么名堂來,心里犯著嘀咕,先回了自己院子。
一進門,她就直奔自己丈夫解停修那里去。
見妻子風風火火地回來,解停修看書的手一頓,淡淡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后又接著看自己的書。
見他這幅冷淡的樣,陳令容沒什么好氣地上前一把將他手里的書按了下去。
“看看看,你天天就知道看你的破書!”
得了妻子的惡語相向,解停修也沒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不知今日她又要找什么茬。
見他這幅不咸不淡不冷不熱的模樣,陳令容有氣也發不出來,只別開臉獨自一人生著悶氣。
解停修這才無奈地嘆了一聲,疲憊地支起身來將她摟到了懷里。
“誰又給你氣受了?”
“你還好意思說?”
陳令容登時就依偎在解停修懷里朝他一股腦地吐苦水。
“還不是你那個好弟弟,先前就不本分,如今娶了媳婦了,他們那一家都要踩到你我頭上來了,前兩天婆母叫我過去說話,你知道她跟我說什么嗎?”
見她在這里止住了話頭,解停修便也耐著性子去配合她:“說什么?”
“說我代管家這么多年,如今老三也娶了媳婦,若是覺得累了,不如讓老三媳婦跟著分擔分擔!”
說到這,她恨得咬牙切齒。
“分明你才是侯府的嫡長子,我是嫡兒媳婦!這么多年我管理侯府家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侯府的收支不都靠著我一人打理?!如今丞相家的女兒嫁過來了,倒是要棄了我這么個普通商戶家的女兒了是吧!”
聽著陳令容的抱怨,解停修目光一暗,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其實母親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如今不堪大用,唯有停云一人為嫡子可以繼承侯位,自古以來,都該是繼承人的妻子管家,母親也是為了你好,免得日后因此落人口實。”
只是
解停修倒是沒想到,孫雅竹與解晟銘會這么快就有松口的意思,這究竟又是為何
來不及深思,解停修便又聽妻子在懷里抱怨。
“是是是,這么多年你們一大家子人就只會說這種話!他們這么說你,你也就跟著自暴自棄!你知不知道我當初為了管家之權費了多大的力氣,這么多年又將自己的嫁妝填了多少來補你們侯府的虧空!”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嫁給了你這么個窩囊廢!”
被她這么罵,解停修也依舊抱著她沒吭聲。
罵著罵著,陳令容也有些罵累了,癱在丈夫懷里軟著聲抱怨:“你是沒看見,那嫁過來的丞相府千金花錢有多大手大腳,先前我本來想著她一個相府千金,特意給她們院里送的食材都是最好的,結果人家不領情就算了,還全都給我退了回來狠狠打我的臉!然后可好!”
“那天又派人來跟我說想要提前預支份例,不知道要干些什么,這幾日他們院里人來人往的,方才我跟過去一看,那大包小包買的都是些好東西!”
說著她開始哭哭啼啼起來。
“這不是打我的臉這是干什么呢?我給他們的,他們不要,反過來不還是要自己去買?這不就是擺明了嫌棄我這個大嫂!我知道我只是一個商戶家的女兒,但也不能被這么羞辱啊嗚嗚嗚”
“那日婆母叫我說話時,里里外外都在透露,說我花錢大手大腳,說我對幾個院子厚此薄彼,我好心關照他們,他們倒還反咬我一口!現在他們院里這么大陣仗,怎么不見婆母敲打一二!”
聽到這,解停修沉吟片刻,尚還能理智回道:“興許這幾日三弟與三弟妹那邊的大陣仗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你竟然還幫著他們找借口!”
見陳令容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樣,解停修神色更加疲憊,他長嘆了口氣,勉強還能耐著性子勸解她:“老三那里究竟是何情況,不如派人去打聽一二再做決斷。”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轉而又繼續說道:“至于管家一事既然母親提了這件事,就說明她心里已經有了松動之意,趁著現在她剛起了苗頭,不如我們主動放權給三弟妹,既不會落人口舌,在母親與父親眼中還是我們更懂事。”
畢竟侯位是解停云的這件事,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倘若陳令容當真把持著管家權太久,日后傳出去也不好聽,這不是長久之計。
眼見著陳令容聽了這話以后就要動怒,解停修連忙收緊了抱著她的手,貼在她耳邊低語寬慰:“就算溫宴初手握了管家之權,但若她做的沒有你好你覺得父親母親會怎么想?”
聽了這話以后,陳令容似乎漸漸冷靜了下來,轉而臉上立刻掛上了笑,回身去看解停修。
“夫君說的對啊她溫宴初左右不過一個黃毛丫頭罷了,聽說未出嫁之前更是草包一個,她能會什么?竟然還妄想管這么大一個侯府。”
陳令容眼里漸漸浮現起了算計。
這偌大的侯府,可不像表面那般光鮮亮麗啊。
想明白以后的陳令容倏地勾唇一笑:“既然如此,她若想要,那就給她去好了。”
說著,她揚聲開口叫來了身邊的貼身侍女。
“你去打聽打聽,三少爺院里最近是出了什么事 ,天天大張旗鼓的。”
沒過多久,那丫鬟便匆匆跑回來了,將打聽來的消息當著陳令容與解停修的面一一說了,夫妻倆聽完以后面上俱是不敢置信,還有一點尷尬。
待丫鬟退出去以后,陳令容猶豫地看了自家丈夫一眼:“這你要過去看看嗎?”
解停修沉吟半晌后,最終好似艱難般點點頭:“既然已經派人去打聽了,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過去看看吧。”
說著,他已然先動了身,臨走之前還不忘吩咐身邊的人:“把庫房里的那棵老參也一并帶著。”
他們夫妻倆說走就走,動身倒是快,兩個院子沒隔的多遠,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屋里,解停云因為腿傷被溫宴初勒令躺在床上靜養,如今穿著一層寢衣,生無可戀一般躺在床上望天,正發著呆,耳中突然聽到了院子里的通傳。
“大少爺和大少夫人過來了!”
話音剛落下不久,就見溫宴初已經親自將人迎了進來,溫宴初與陳令容妯娌間正拉著手說些客套話,解停修沒摻和她們兩個的事,手里提著那棵人參徑直入了內,一進屋,就瞧見自家弟弟那副病歪歪的樣子,如今剛撐著床起身。
見狀,解停修面上似乎更加痛惜,幾步上前就按住了解停云的肩膀。
對視間,解停修面容凄愴。
“停云,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何不同家里人說?”
解停云:?
“啥?我出啥事了?”
誰把他受傷的事傳出去了不成?
聞言,解停修深深嘆了口氣:“眼下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在,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
說著,解停修扶著解停云的肩膀,順勢坐在床邊。
“你同大哥說實話,你是什么時候發現你不舉的?”
第33章 不舉小指悄悄地勾她的手。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你不舉的?”
解停云:?
他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什么?”
一瞬間,解停云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他甚至還煞有介事地抬手扣了扣耳朵,隨后又似求證一般問道:“大哥你說什么?我方才沒聽清楚。”
解停云這一舉動乃至神情落在解停修眼中就像是被戳到了自己傷痛處一樣,見弟弟尚且還不想接受這一事實,解停修難免有些于心不忍。
他難得對解停云有了耐心,竟然還向解停云身后伸出手去,將枕頭立了起來,方便讓他靠在身后。
解停云臉上更懵了,眼中甚至還有防備神色,也不知解停修這般黃鼠狼給雞拜年,究竟包藏了怎樣的禍心。
見狀,解停修非但不惱,反正還笑著拍了拍解停云的肩膀,頗有種語重心長的意味。
“無妨,停云你年紀還小,不舉之癥我們還可以找大夫慢慢治,只是苦了”
“等等。”
解停云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枕頭隨著他的動作砰地一聲重新倒了下去,倒是有種難以言說的萎靡不振,看得解停修一愣,來不及多想,就已聽解停云有些急切地開口。
“不舉?什么不舉,你說誰不舉?!”
眼看著解停云有種要扯著他衣襟質問的樣子,解停修見了以后眼中可憐他的意味卻更加濃重,這般模樣,多像被戳中心事后的惱羞成怒?這是解停云一貫的模樣,作為他的長兄,解停修可太明白了。
于是他幾乎是縱容一般嘆了口氣,輕輕將解停云的手從身前扯了下去,動作算不得多溫柔,但也算是給他留了點體面。
解停修似哀痛般搖了搖頭,語氣顯得有些沉重。
“停云,我知你不愿相信自己不舉的事實,但是唉。”
說著說著,解停修竟是嘆了口氣,不忍再往解停云心口窩上戳刀子,但他這幅樣子卻反倒更讓解停云心上起了火。
但眼下不是隨意起爭執的時候。
解停云定了定心,強壓下心中怒火,努力維持著心平氣和去問:“這誰跟你說的,究竟是誰在胡言亂語?!”
怎么氣血虧空到了解停修這就成了不舉了?!
這是一回事嗎這?!
關鍵是他氣血虧空一事,也僅僅只有溫宴初與解風二人知曉,就連一直在溫宴初身邊伺候著的翠竹都尚且不知,如何能傳去解停修的耳中?還這么離譜!
而到了眼下這時候,解停修也沒再藏著掖著,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將今日之事通通與他說了去。
原本聽到他說起這幾日他們院里采買的陣仗大時,解停云面上已有震驚之色,可當聽到解停修又說這不舉之事是從他院中下人口中傳出去的時候,眼中瞬間仿佛布滿寒霜。
他院里的人?
哪個膽子這么大,敢如此胡亂編排他!這種事情是能亂說的嗎?!等到他查到是誰非撕爛她的嘴不可!
于是在解停云目眥欲裂的眼神中,解停修連忙試圖給他順氣。
“三弟你莫要因此太過傷神,我恰好認識幾個江湖名醫,再不濟還可讓父親為你去請太醫”
解停云聽著聽著覺出了不對勁,立即冷聲打斷了解停修的話。
“大哥,你其實誤會了,是我管教不力導致院里人往外頭瞎傳,我只是這幾日染了風寒,夫人心疼我吃不下飯身子虧空,所以找了許多大補的食材來給我煲湯喝。”
若要按照解停修口中所言,又去找江湖名醫又要去找太醫的,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這是非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不舉”才滿意嗎?!
呸,什么不舉,這不舉一事本就是胡謅!
然不論解停云怎么解釋,如今落在解停修的眼中都像是蒼白的辯駁,他甚至還戲謔地瞧了解停云一眼。
“三弟,眼下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便不必與我藏著掖著的了,你我本就是一母所生血脈至親,你還信不過大哥我嗎?”
說著,解停修竟是伸手將一旁放著的被子扯了起來,貼心地蓋在了解停云的身上,還不忘給他往上掖一掖。
目睹了這一切的解停云:
正因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解停修到底是什么德行,他解停云還能不知道嗎?眼下解停修這般跟得了失心瘋似的,著實不像是安了什么好心的樣子。
于是解停云似乎還想張口辯駁,解停修見了卻搶先他一步,自顧自地說起來:“大哥知曉此事對咱們男子來說過于不齒,但你千萬莫要自暴自棄,你瞧,弟妹如今還心情尚好,看她肯為你張羅著這些食材為你忙前忙后地補身子,而不是將這事鬧起來求一紙和離書,我這個做大哥的也為你們感到欣慰。”
解停云聞言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院中,溫宴初與陳令容二人正站在日光下,互相挽著手站在那里不知說些什么,有說有笑的,她臉頰上的梨渦明晃晃的,在日光的照耀下似乎格外惹人注目,她笑時的面容仿佛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讓解停云的眼中再無旁人,更無旁物。
也正是這一眼,讓解停云恍然忘了解停修方才說的那些話,也就因此錯過了最佳的解釋時間,如同默認一般。
見狀,解停修心情大好,見到溫宴初與陳令容結伴進屋后,還不忘起身相迎,這一動作倒是讓溫宴初一愣,心中暗自腹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這院子里的主人呢。
她暗自撇了撇嘴,轉而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客套地喊了一聲“大哥。”
解停修禮數一向周全,他亦有禮地喚了一聲“弟妹。”
有來有往,這才紛紛就此落座。
待
屋里的幾個人全都坐下以后,竟然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關于解停云的事,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屋中一片寂靜。
溫宴初默默嘆了口氣。
她畢竟是這院子里的女主人,面對眼下這種場面,該客氣還是該客氣一下的,若這樣干晾著他們也不是個辦法。
于是溫宴初笑著看向那兩人,狀作無心般開口問道:“今日大哥大嫂怎么突然來我們院里了?還帶了棵人參過來,怪見外的。”
她這話似是調侃,本是無心,但在有心之人耳中聽得卻有些刺耳。
陳令容臉上的笑容最先一僵。
這話什么意思?這是在說他們閑的沒事來湊什么熱鬧,來了還只帶了棵人參過來,嫌他們太摳了嗎?
陳令容面上有些憤懣不平,解停修瞧見以后給她去了個眼神,她這才緩和了稍許臉色。
看在溫宴初日后要守活寡的份上,她陳令容就大人大量,不和這種小丫頭片子計較。
于是陳令容也跟著笑笑,客客氣氣地回道:“這不是偶然得知了三弟的事嗎,我們夫妻二人都有些惋惜,想著這孩子年紀輕輕的怎么就”
說到這,陳令容似乎覺得那兩個字有些難以啟齒,又默默地咽了回去,接著道:“好歹也是一家人,正好手上有棵百年人參,想著拿來給三弟補補身子。”
她那兩個字雖然沒說出來,但屋里的這幾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想說的是什么,更何況方才就像解停修在屋中同解停云打聽一樣,陳令容也在外頭拉著溫宴初沒少問。
本就是誤會,解釋解釋也就說得清了,于是溫宴初也沒怎么大驚小怪的,直截了當地說道:“大哥大嫂怕是誤會了些什么,這幾日夫君也不過因生了病氣血有些虧空罷了,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再加上我常年身嬌體弱,便也一并跟著補補,可能這幾日出去采買的次數勤了謝,不成想竟是讓你們生了誤會。”
陳令容聽后下意識就回道:“可你們院里買的那些食材凈是些補腎壯陽的”
溫宴初聽后立即打斷:“但同樣也是補氣血的不是嗎?”
陳令容話音一頓,細細思索一番過后反應了過來,那些食材的確補腎不假,但對女子來說亦可補氣養血,落到男子身上便也同樣如此。
難道
陳令容顯然還有些不死心,正想再說些什么,卻被身旁的解停修一手按住了,這才默默住了嘴。
見她這頭沒了聲音,解停修才轉頭看向溫宴初,笑得如沐春風。
“弟妹說的是,我們夫婦二人的確有些欠考量,不該聽信下人讒言,今日冒失前來多有打擾得罪,還忘你夫妻二人莫要多心。”
解停修是個聰明的,既然溫宴初與解停云二人都開始擺臉子了,那再待下去也多說無益,只不過
他倏地又笑了一下。
“但看三弟這幅樣子,我這個做兄長的心中還是難安,稍后我會親自找大夫來給三弟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病能將我昔日活蹦亂跳的胞弟變成了眼下這幅病殃殃的模樣。”
解停修笑得雖溫溫柔柔,但說這話時的語氣和那眼中的神情,卻似不容置喙。
這事,幾乎已是板上釘釘。
但溫宴初還是下意識想要阻攔:“不勞煩大哥操心了,我歸寧那日已讓溫府的府醫給夫君瞧過了,只是風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何須這般興師動眾?”
待溫宴初話音落下后,不等解停修開口,陳令容先將話接了過去,只聽她冷哼一聲,面露鄙夷:“我們只是想找大夫給三弟看看就成了興師動眾了,那你們這幾日多番采買又算什么?好心好意落到弟妹的口中竟成了小人作為了。”
話到最后,陳令容察覺到了解停云的視線如今正落在她身上,目光駭人,惹得她心懼,卻還是硬撐著說完了最后一句話。
“別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害怕被人發現吧”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竟是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正如陳令容口中所言,溫宴初所擔心的就是這個。
解停云腿上的傷包括之前身上的那些傷尚不知是何人所為,若真是被解停修請來的大夫發現了什么,因此鬧出事來可就壞了。
至于什么虛不虛的,溫宴初才不在乎那個。
盡管她知道解停云不可能像是陳令容他們想的那樣,但對面這夫妻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他們找來的人,最終說什么話也是由他們說了算,白的都能給描成黑的。
于是溫宴初也沒有再給他們過多的好臉色,登時哼笑一聲:“大嫂也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你!”
興許因為陳令容是商戶出身,上一世她在口頭上不論和誰起爭執都討不得好,是出了名的易怒還嘴笨,以前她就喜歡拿話懟溫宴初幾句,之后因為說不過溫宴初就惱羞成怒,跑去孫雅竹那里告狀,妯娌間關系不好那在京城都快出了名了。
想到這,溫宴初再看向面前的陳令容,心里只覺一陣無語。
就這樣的大嫂,關系能好才怪呢!
眼見著自己妻子占了下風,幾乎不戰而敗,解停修只是目光一暗,隨后笑著上前將陳令容擋在了身后。
他皮笑肉不笑地分別看了眼溫宴初與解停云。
“既如此,倒也是我們做兄嫂的多管閑事了,三弟日后可要好生將養著,如今只是風寒便值得弟妹這般小題大做,若日后當真有了什么好歹弟妹可別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這話似嘲諷,更似挑釁,惹得溫宴初心中騰地升起一陣火,且這火越燒越烈,她看著解停修夫妻二人往外走的背影,下意識就想上前嗆兩句,手腕卻猛地被解停云伸手扯住。
她下意識回頭去看,只見解停云朝她搖了搖頭,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而等到這之后,溫宴初再抬頭去看時,那二人早已經走遠了。
溫宴初見狀猛地甩開了解停云的手,面上憤懣不平。
“你干嘛不讓我追上去嗆他們兩句?”
見手被甩開,解停云神色有些受傷,聽到她這般委屈的話后又連忙將手重新湊上前去,用小指悄悄地勾她的手。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溫宴初身子一顫,面色也跟著一僵,待反應過來后神色已有些不大自然,臉也跟著隱隱發燙,偏偏解停云的動作仍在繼續。
先是試探地勾住了她的小手指,見她沒什么反應也沒甩開他后,便漸漸開始得寸進尺起來,大手逐漸向上,直到將溫宴初一整個手包在了手中。
到這時,溫宴初才想著去掙他,然而解停云已經抓緊了,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地就被她掙開。
于是溫宴初面上又羞又窘,登時回眸嬌嗔看他:“你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的。”
見她如此嬌憨模樣,解停云嘴角笑意更深,他拉著溫宴初的手直起身湊上前來,眸色竟亮的驚人,一時之間晃的溫宴初目光一陣閃躲,連忙移開了眼不敢再去與他對視。
見狀,解停云便知她定是害羞了,于是輕笑一聲,手上力道似乎加重了,讓溫宴初更加難以忽視。
他的笑聲也似清風似雨露,如潤物細無聲般,一點點侵占了溫宴初眼下思緒,她只覺那笑聲細細密密地一點點傳進自己耳中,又漸漸流進心底,讓她的心跟著泛起波瀾,跟著躍動起來。
只聽他輕輕說著:“我拉我夫人的手天經地義,你如果想你也可以拉我的手。”
溫宴初臉紅的更深了些:“誰,誰想拉你手了!”
嘖。
解停云眉一挑,眼睛笑得都快只剩
下一條縫了。
“行,你不想,那你想不想對我干點別的?比如”
“不想不想!我什么都不想!”
溫宴初已經猜出他后面的話不是什么好話,當即便連連否認,好就此止住他的話頭。
見她拼命晃頭的樣子,解停云笑出聲來,一邊笑著一邊去拉她:“好好好,這位什么都不想的夫人,別在那干站著了,過來坐吧。”
聞言溫宴初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隨著他的話轉身坐在了床邊,轉頭與他對視。
現在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了,如今鬧也鬧完了,也該說點正事了。
“所以你方才為何不讓我回嘴?你看解停修走前那樣子,擺了明的就是還沒死心,還想要找茬。”
解停云聽后卻是輕嘆一聲。
“我在這侯府里生活了這么多年,不比你更了解這一家子人?你可知解停修并非表面上看得那般好相與,他絕非善類,你與陳令容之間的小打小鬧他姑且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予理會,但你若直接同他起了口舌之爭,以他那小心眼的性格,日后不想法設法的報復你,就不是他解停修了。”
解停云擔心日后溫宴初會著了解停修的道。
“難道就任由他們這般編排?萬一”
解停云知道溫宴初在擔心些什么。
這件事,事關他受傷一事,但她并不知其中真相,解停云卻是知道的,誰傷了他,誰害他至此,他通通知曉,所以他也并不畏懼會被人發覺,但他還要瞞著溫宴初,所以對這事也頗為頭疼。
但解停修若真想這樣反倒還省事了,怕就怕的是他根本意不在此。
“其實,你今日有沒有發現,不論我們說什么,怎么解釋,解停修與陳令容都像是咬定了我”
解停云可疑的停頓了一下,他正想著該怎么往下說,就聽一旁的溫宴初好心替他說完了余下的話。
“咬定你那方面不行?”
解停云:
他干笑兩聲,掩飾尷尬般清了清嗓子。
“可你行不行,關他倆什么事?”
想到這,溫宴初的話也十分可疑的頓住了,她目光緊跟著就是一陣游離。
這種事,也應該是她這個做妻子的更關心吧?
反應過來后的溫宴初悚然一驚。
她到底總是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解停云也被她這句話搞了個大紅臉,一直掩唇輕咳個不停,不知道的恐怕還真以為他染了風寒呢。
兩人各自懷揣著隱秘的心思,又在不久后默默將這心思壓了下去,繼續去談方才那沒完的事。
“關他倆什么事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了。”
見解停云恢復了正經的模樣后,溫宴初也連忙跟著坐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
“其實我們解府的侯位,也不一定非要傳給我。”
此話一出后,溫宴初一愣。
“什么意思?”
解家的嫡子只有解停修和解停云兩人,解停修活不長了,侯位自然落不到他身上,可解停云還活得好好的啊。
見溫宴初不解的模樣后,解停云便繼續為她解釋。
“倘若我”
他又猶豫了一瞬,最后咬咬牙,一鼓作氣說道:“倘若我真不行,日后面臨的就是斷子絕孫,解家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無法生育的一個人繼承侯爵之位的。”
“”
一句話,沉默了兩個人。
這么一說,溫宴初瞬間就明白了。
倘若解停修與解停云二人都無法襲承這侯位,那這侯位就要繼續往下落,落在如今侯爺的孫輩身上,也就是這兩位嫡子的孩子。
解停云如今剛成親不久,膝下自然沒有子嗣,但解停修就不一樣了。
他與陳令容恰育有一子。
“原來他們打的竟然是這個算盤!”
“不止。”
解停云腦中想到解停修與他提起溫宴初時說的那些話,目光倏地一冷。
“他恐怕還想借此在你我二人的婚事上面做些文章。”
如果解停云當真不舉,溫宴初嫁到解家便是守活寡,這種事情溫家豈能容忍?更何況他們還是天慶帝賜婚,若這事當著鬧起來,哪怕結果是烏龍一場,也夠讓人難堪的了。
這解停修一來果然就沒有好事。
見溫宴初一臉愁容,解停云卻是笑了。
“你不用這么擔心,其實這事也有好處。”
說到這,溫宴初連忙抬頭看他:“什么好處?”
“你不是一直想要管家權嗎?倘若他們真的找來了大夫,又真的查出了我那方面不行,我那爹娘為了穩住你,估計也會竭盡全力滿足你所有要求。”
畢竟眼下溫晏丘在京城,這事要真鬧起來,解府怕是要不保,那時的溫宴初就成了解晟銘與孫雅竹二人心中的祖宗。
溫宴初聽后臉上卻更愁了。
“這算什么好處啊,這是犧牲你名聲換來的好處,我不要也罷!”
見她又愁眉苦臉的樣子,解停云輕嘆了口氣,挪著身子上前繞到她身邊,伸出手來一左一右搭在了她嘴唇兩旁,輕輕地將她嘴角扯出了一個弧度。
“白給你的你還不要,是不是傻?開心點。”
瞧他如今還笑得出來的樣子,溫宴初只覺得更加郁悶。
“早知道這樣,當初你就應該乖乖喝藥,就沒有這么多事了。”
解停云: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不說話了,然后就把溫宴初給氣笑了。
“不是,你寧愿被人說你不行,也不愿意喝藥是吧?!”
“”
“行,真行,你可太行了!”
要不是看他今日聽到解停修夫妻二人所言那一臉抗拒的模樣,溫宴初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我現在懶得跟你吵,你這院子里出了內鬼,我得先把人揪出來才行。”
說到這,溫宴初神情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軟下了語氣,低垂著頭與他小聲說:“不過這事也怪我,如果我當初不是因為戲弄你去買那些有歧義的食材,應當也不會出這樣子的事了。”
這件事情,他們雙方都任性而為過,各自有錯,眼下唯一要做的,便是齊心一同面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解停云見狀眼中笑意愈發濃烈。
“不用跟我道歉,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如果一開始我就肯乖乖喝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發生,但這次相安無事,日后想找事的人還會想法設法的找事,我們是躲不過去的,所以你也無需自責。”
“而且你剛才不也說了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我們院里的確出現了內鬼。”
當初解停云尚未娶妻,院里沒有主母,便由兩位嫂子代為打點他院里的事,明明暗暗安插了不少眼線,后來解停云嫌麻煩也就沒全都找出來,與溫宴初成親后就給忘了,這些倒是他自己留下來的隱患。
溫宴初點點頭,應了聲好。
“但是解停修那邊若真找了大夫來看怎么辦?”
解停云沉思片刻,剛想說不論是傷還是那方面的名聲他都不在乎,愛咋咋地,把管家權先拿到手里在說。
但他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聽院外突然變得鬧吵起來。
溫宴初與解停云下意識雙雙朝外面望去,還沒見到人影,就聽見了孫雅竹那凄厲的聲音。
“我的兒啊!你怎么偏偏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怎么年紀輕輕的就不舉了啊!”
溫宴初:
解停云:
第34章 掌權“我們不曾圓房。”
只見隨著孫雅竹的聲音落下后,整個院子里仿佛寂靜無聲,唯有風起風落時帶動的呼嘯聲響。
這一嗓子喊的可不小,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院子里的下人們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翠竹與解封,以及隨著溫宴初一同來到解家的那些侍衛,還有被溫晏丘暗中安插在解府的眼線。
霎時,那一群蟄伏在暗處的漢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驚詫肉眼可見。
“這這要稟告將軍嗎?”
另一人同樣面露為難與猶豫:“這不太好吧,這算是咱們四小姐的私事,傳出去怕是不好”
“但我覺得,好像我們不說,這事應當也會很快傳出去了。”
說著,最先開口那人用眼神示意他去看。
只見原本不大的院子里烏泱泱竟然來了一大群人。
首當其沖地自然是解晟銘與孫雅竹夫婦,只見那孫雅竹面上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手里攥著
帕子邊往前走往擦拭眼淚,眼看著那臉上都干燥地要起皮了,也不知道她還在那里擦些什么。
反觀解晟銘,倒是板著臉,心情顯然不是很好,也是,突然知道侯位的繼承人不舉了,這換成誰誰能高興的起來。
要知道若是直系無人繼承侯爵之位,之后的結果要么侯位在解晟銘死后被天慶帝收回,要么就在旁系提一個人適齡的孩子改成嫡系,但終歸不是自己親生教養的,哪里能安心將侯位拱手讓人,所以眼下解晟銘的臉色看上去那是比煤炭還要黑。
緊跟在他們夫妻二人身后的,正是去而復返的解停修與陳令容,他們一個面上無波無瀾,另一個臉色也跟著不甚好看,臉色不好的那個人,自然是陳令容。
在孫雅竹的哭聲中,她猛地拽著身旁丈夫的袖袍,迫使他彎下腰來聽自己小聲言語。
“早知道今日我們就不該先過來,這回好了,我們也被人算計了一回。”
聞言,解停修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后頭,隨后回道:“小聲些,二弟一家就在后面。”
說著,他瞬間直起腰來,好似方才與自己的妻子低語像是沒有發生過的一般。
陳令容見狀撇了撇嘴,也跟著挺起了腰,默默跟著公婆的腳步往前。
身后,是步履不緊不慢的解懷風和他的妻子杜柔,他們二人比之前面的那四人,神情算得上好一些的了,一個憋著笑,另一個依舊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神情不安地打量眼四周,隨后走著走著縮到了丈夫懷里。
“夫君剛剛我好像看到大哥瞪了我們一眼,我們這次會不會多管閑事了,其實不該告訴父親母親?”
解懷風:“說什么胡話呢,我們只是偶然得知了三弟生病的消息,來探望的路上恰巧遇到了母親而已,再說了,不舉的事又不是我們跟父親母親說的,有人替咱們扛著呢。”
說著,他朝著解停修的背影揚了揚下巴。
如此,杜柔才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那就好,我還是怕這事日后影響到咱們侯府,更怕影響到夫君你。”
解懷風聽后笑了一聲:“這有什么能影響到我的,不舉的是他解停云,又不是我解懷風。”
一聽這話,杜柔倒是臉紅了,下意識松開了挽著他的手,慌里慌張地從他懷里走到了一旁,轉而又被人給拉了回去。
行徑如此大不相同的幾人便是解府的一大家子,任誰見了不都得搖頭感嘆一句,真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不軌。
另幾家各懷鬼胎,便也下意識讓人忽略的僅存的一只“小白兔”。
只見解懷風與杜柔的身后,還遠遠跟著一女子,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走幾步便時不時掩唇輕咳一聲,一雙眼眸清澈干凈,卻總像是隱隱含著淚一般,我見猶憐。
這便是解晟銘夫人二人最小的女兒,解鈴芳。
待溫宴初遠遠見到她的時候,心里第一想法就是:解鈴芳竟然也來了。
要知道,上一世的時候,她這位夫家的妹妹便因為身體原因幾乎足不出戶,一年溫宴初也見不了她幾次面,除了一些重要的場合一定需要她人在,其余的時候解家這位小姐一直待在房中。
而今日孫雅竹竟是將解鈴芳也叫上了,可見關于解停云的這件事,不大鬧一場是不肯罷休的了。
眼見著解晟銘與孫雅竹已經要走到了屋里頭,溫宴初立即與解停云交換了個眼神,隨后便轉頭看向那一大家子的人,面上已然掛上了假笑。
“今日我們院里怎的突然這么熱鬧,剛把大哥大嫂送走,就又給我們帶來了這么多的人招待,可真是苦了我了,什么都來不及準備,怠慢了公婆兄嫂,還望勿要怪罪才是。”
“你確實有罪!”
孫雅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倒是讓溫宴初一愣,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直白指責她卻也沒惱,臉上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不知兒媳何罪之有?”
俗話說得好,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原本以為以溫宴初的性格被平白無故劈頭蓋臉說了一聲有罪,她會氣惱或是有其他的舉動,誰料她竟笑得這般燦爛,倒是讓孫雅竹反而不自在了些。
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興許有些不雅,于是孫雅竹便也壓下心中不滿,幾步上前走到了溫宴初面前,拉著她小聲訓斥:“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瞞著我們?若不是今日老大和老二同我與侯爺說了,你究竟還想瞞著我們到幾時!”
溫宴初聞言卻故作驚訝疑惑的模樣,眨眨眼睛不解問道:“婆母在說些什么?請恕兒媳愚鈍沒能明白。”
見她這樣一副惺惺作態之樣,孫雅竹心中更氣,幾乎是咬牙切齒,音量也不自覺跟著抬高:“還能說什么?!自然是我兒不舉一事!”
也不知孫雅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每提到“解停云不舉”這事上,就會大呼小叫起來,恨不得讓整個解府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也不管這事是真還是假,總之頗有一種要鬧的人盡皆知的地步。
于是溫宴初便也揪著此處,上前一步與她對視。
她個子要比孫雅竹更高一些,如今略微俯視,倒顯得對方更沒底氣一些。
“兒媳并未瞞著婆母啊,兒媳確實不知曉此事,今日大哥與大嫂來時,我與夫君也從未提過半點‘不舉’二字,反倒是大哥與大嫂總揪著這兩字不放呢。”
既然孫雅竹沒收著自己的音量,溫宴初便也沒有,她就是故意將這話說給所有人聽的,尤其是解停修與陳令容夫妻二人。
看眼下這般情形,恐怕當真是應了解停云先前說的那些話。
是有人故意要讓眼下的場面發生,有人故意要將解停云拉下水。
溫宴初目光一一掃向在場的幾人,倏地冷笑一聲。
“知道的以為你們有多關心我夫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隨便在這里編排人呢,什么疑難雜癥都往我夫君身上安,也不知婆母究竟是怎么想的,若真出了這等事不知道羞恥避諱也就算了,竟然還大張旗鼓地說出來,是怕別人都不知道這事嗎?”
“道聽途說倒是來的挺快的,且不論這事是真是假,但也好歹查證了以后再下定結論吧?如今只是這般捕風捉影,竟還來找兒媳我問罪。”
孫雅竹這個做婆婆的,竟然被兒媳婦當眾數落,登時臉面就有些掛不住了,抬手指著她的臉。
“你從前在家時就是這般沒有規矩的嗎?!”
溫宴初絲毫不慌,也不怕她,只是學著她那般回敬道:“那婆母也是一直像現在這般不分青紅皂白、不論自身對錯,便開始隨隨便便數落人嗎?”
烏黑的眸子,倔強得驚人。
不論是陳令容還是杜柔,見了溫宴初這般行徑,都不得不有些羨慕乃至佩服。
她們二人嫁來侯府多年,做孫雅竹的兒媳,日子過的也沒順遂多少,一個一直管著家,一邊補貼侯府的用度,一邊還要看著婆婆的臉色,偏偏夫君也是個沒那么中用的,若不是因為她家底殷實,怕是在侯府里更沒什么話語權了。
而杜柔家世雖好些,但也遠遠不及侯府,嫁的又是庶子,夫君雖入了仕途,可偏偏她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成親幾載后遲遲沒能生下一兒半女,讓解晟銘與孫雅竹對她尤為不滿。
她們二人都沒有溫宴初這般顯赫的家世,更沒有與婆母頂嘴的膽量,有怨有氣也只在憋在心里,因此今日見了這般,心中都不禁涌上一絲微妙的情緒。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就已有人從美夢中驚醒,那人正是縮在解懷風身邊的杜柔。
當一切回歸現實后,人才更能冷靜下來,她既沒有能為她撐腰的娘家人,更沒那般與婆母頂嘴的勇氣,所以她若想要在這侯府出人頭地繼續生活下去,就要學會討巧。
于是杜柔便故作無辜般,像是小聲朝著身邊的解懷風問道:“婆母與弟妹之間吵來吵去多傷和氣呀,既然三弟與弟妹都
不認,找個大夫來瞧瞧不就好了。”
她說話時聲音雖小,只是當下的屋內無一人開口說話,也沒什么旁的聲響,所以她的聲音便格外突兀,立即便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陳令容與她幾乎一前一后,兩人站的近,聽得也更清楚些,只見她譏諷一笑,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言,直接回杜柔一句:“三弟一家都攔著不讓找大夫,說什么已經在溫家的時候看過了,不會出錯,但我想著無風不起浪,若真是誤會,找大夫來一看不就都解釋得清了?也不知三弟妹究竟在攔著些什么。”
聽到這,一直無言的解停云突然抬眼看向了陳令容,那目光隱約中含著不易讓人察覺的殺意,陳令容只覺渾身像是發冷一般竟沒由來地打了個寒戰,待對上解停云的目光后,連忙往后一縮,不敢再露面。
眾目睽睽之下,解停云面無波瀾。
“我攔著不讓找的,有什么問題嗎?”
見他如此理直氣壯,解晟銘頓時冷哼一聲。
“逆子!你可知這種事情對我們侯府來說有多重要?豈能容你當做兒戲一般對待!就像老大家媳婦說的那樣,真實情況如何,只待找大夫瞧一瞧便知!”
于是解晟銘也不容溫宴初與解停云再開口阻攔,揚聲下令:“直接去請府中醫師!”
半柱香的時候都不到,人就已經被帶到了屋中,府醫見了屋內這陣仗以后下意識抬手擦拭了一把額上并不存在的汗,隨后便戰戰兢兢地一路跟著府中侍女的指引來到了解停云面前。
“小侯爺,還請您伸手。”
事已至此,解停云再想抗拒推脫似乎也沒什么用了,不過他本身就不在意今日發生的事,只是看幾個人欺負溫宴初一人他著實氣不過,至于他自己,被這般對待也早就習慣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他真能拿自己的一世英名能換來溫宴初的一個管家權,好像更值當一些,日后她在解家時腰板也能挺得更直一些。
想到這些,解停云便妥協地將手遞了出去。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府醫能把出什么脈了,要是能把出喜脈來算他厲害。
解停云這邊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溫宴初卻是一臉焦灼擔憂地盯著那府醫看,生怕下一瞬間從他嘴里冒出一句“小侯爺他不舉啊!”
那樣的話溫宴初恐怕會當場氣得背過氣去。
這般想著,那府醫儼然已經為解停云把好了脈象,只見他戰戰兢兢從地上站起來,眼睛最先似乎往一個方向瞥了一眼,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溫宴初跟著他方才那道目光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方向,陳令容與杜柔都在,一時之間溫宴初也分辨不出那府醫方才瞧的究竟是誰。
她尚且來不及多想,轉而就見府醫顫顫巍巍地朝著解晟銘與孫雅竹夫妻二人行禮作揖,隨后在二人的催促之下說道:“回侯爺、侯夫人,小侯爺他”
一番思想斗爭之下,府醫咬了咬牙,心一橫閉著眼說:“小侯爺他的確有不舉之癥啊!”
“”
此話一出,滿室嘩然。
孫雅竹是最先沒撐住了,倒吸一口涼氣以后就徑直往后倒去,幸好身旁的解晟銘反應夠快,連忙將她摟在了懷里,余下的幾人除了溫宴初以外全都一股腦地涌上前來,好一通關切,屋內頓時嘰嘰喳喳熱鬧起來。
溫宴初只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直到陳令容最先反應過來抬頭看她。
“三弟妹!眼下你們還有什么話想說?!你究竟知不知道這事事關咱們解府侯位繼承一事,三弟若日后難得子嗣,他是萬萬沒有繼承侯位的資格的!你們瞞著不報這事若傳到陛下的耳中,那可是欺君之罪!”
陳令容也不傻,一來就給溫宴初和解停云頭上安了個大罪。
但溫宴初早就對此見怪不怪了,她根本沒當做一回事,如今還能笑著回她一句:“沒關系,若真是欺君之罪,我們夫妻二人也會拉著你們所有人一起上路的。”
正如溫宴初所言,解停云到底怎么樣,解家人會真的不知道嗎?這話說出去以后傻子都不會信,萬一是解家故意如此霸著侯位不放呢?若真是欺君,那全家上下一起欺君好了,誰也別想逃過去。
果不其然,溫宴初此話一出,解晟銘也跟著反應過來,怒聲呵斥了陳令容一聲,后者則埋著頭不敢再多言多嘴了。
而這時,孫雅竹又是一聲吸氣,似乎重新“活”了過來,看得溫宴初忍不住憋著笑。
只見孫雅竹顫顫巍巍抬起手來,指著溫宴初咬牙切齒:“一定是你慫恿我兒這么干的!這等大事竟然還被你們溫家知道了,你這是活生生地想害死我們一家啊!你這個毒婦!”
如今倒是被孫雅竹倒打一耙了。
解停云聞言冷笑一聲,支著身子半坐起身來,看著面前這一大家子的人,還有那裝作上不來氣卻依舊面色紅潤的孫雅竹,唇角一勾。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呢。
于是在所有人都帶著怨恨的目光看著溫宴初的時候,卻聽解停云不咸不淡地說道:“她不知道這事,說在溫家看過大夫了也只是我的推脫之詞。”
陳令容聽后卻是譏笑:“你們夫妻之間,你如何,她會不知道?”
這話幾乎就已經是明說了,眾人面色皆有異。
晚上床第上那點事,除了當事人以外還有誰能知道?這點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兩人明顯就是一心的,那說辭自然也都一模一樣,白的說成黑的,黑的也能成白的,知不知道這事自然不可信。
但下一句話,卻讓眾人幾乎都愣在當場。
只聽解停云說:“我們不曾圓房。”
“”
他們沒有圓房,便意味著溫宴初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個,她什么都不知道,而解停云這不舉之癥從何時開始的也無人知曉,若是婚后還好,可若是婚前
那他們便等同于騙婚啊!溫宴初過來就是守活寡!
這事若真被溫家知道了后果將不堪設想!
偏偏這時還有個胳膊肘往外拐,在一旁添油加醋的。
杜柔:“我前不久隱約聽三弟府中的下人說過,好像從洞房那日開始,三弟與弟妹就未曾”
陳令容一聽瞬間就急了。
現在這情形,哪個明眼人看不出來?她與解停修費盡心思收買了府醫,就為了做假證,只要解停云不舉為真,那么將來這侯位就是她兒子的!
可千算萬算,倒是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沒有圓房!
如此,便等同于解家無形之中愧對于溫家,若不想讓溫家追究,孫雅竹與解晟銘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去穩住溫宴初!
再加上前不久,孫雅竹有意無意同她提起的管家一事
想到這,陳令容只覺不甘!她管家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別論這么多年她還沒少往解家貼補家當,如今出了事就想從她手里把好東西搶走補償給別人,她豈能甘心!
于是陳令容狠狠地剜了杜柔一眼。
“怎么,哪個下人還敢亂嚼主子的舌根子?還是說二弟妹是日日都躺到人家床底下聽著了?”
陳令容這番話可堪稱粗鄙,登時便讓杜柔又羞又憤,竟是紅著眼眶抽泣兩聲轉頭埋進了解懷風的懷里不再說話了。
見妻子這般,解懷風有意護著,便與大房一家爭執了起來。
霎時,屋內吵吵鬧鬧,簡直一團亂麻。
而那剛“活”過來的孫雅竹,這次是真的兩眼一翻,當場昏死了過去。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將近傍晚時,孫雅竹親自來將掌管家中府務的牌子送到了溫宴初的手上,并笑著同她說了一些體己的話,話里話外全都是說她辛苦了,體諒她之類的,讓她把解府當做自己家一樣,一改白日里的嘴臉,看得溫宴初心生譏諷。
果然都如同解停云說得那樣。
溫宴初懶得與孫雅竹在這虛以委蛇,接了管家的牌子后扭頭就命人送客,氣得孫雅竹臉都綠了,卻又偏偏拿她沒什么辦法,只是甩袖轉身走了。
于是溫宴初便也拿著那牌子回了房。
一進門,就見解停云靠坐在床上,盯著一個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燭火的光暖洋洋地映在他臉上,倒是將他面容襯得柔和了許多。
見狀,溫宴初不忍打破這份安寧,躡手躡腳地上前,卻還是被他察覺到了,頭一偏,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又緩緩移到了她手中。
“給你了?”
溫宴初:“給了。”
他們兩人都對此心照不宣,也都能聽懂對方的話。
見管家一事落在了溫宴初的身上,不知為何,解停云也跟著松了口氣。
但溫宴初卻恰恰與他相反。
只見她惴惴不安地一步步挪到了床邊,垂著頭,儼然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解停云見了笑了一聲。
“怎么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開心嗎。”
溫宴初抬頭對上了他的眼:“不開心。”
解停云:“為什么?”
溫宴初又默默垂下了頭。
“我不想讓他們那樣說你,像是侮辱一樣,我聽得都難受,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聞言解停云笑得更甚:“習慣了,你看京城里的人都把我說成什么樣了,我難道要挨家挨戶過去掌嘴讓他們不準再說嗎?現在還能拿我的名聲換來這么個牌子,不挺值的。”
溫宴初聽后卻猛地抬起頭來:“可你將來的侯位呢?!難道就這樣拱手讓人嗎?”
解停云沒想到她在意的是這件事,先是一愣,隨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燭火躍動間,他的笑意添上了些旖旎之色。
“我又不是真的不舉。”
第35章 配合“日后就仗著夫人狐假虎威了。”……
其實洞房花燭夜時理應該在床榻上放置一方白色巾帕,以此來檢驗新婚夫婦是否行圓房禮。
但成婚那夜解停云以醉酒為借口脫身,當時圓房這事便也不了了之。
若是別家在此之后定會將洞房夜的禮數完整補齊,但顯然,解停云這邊根本無人在意,再加上他與溫宴初二人之間的關系也并非尋常夫妻那么簡單,圓房一事更可有可無,所以這件事也就一直沒提上日程。
說到底,也還是解晟銘和孫雅竹的咎由自取,若當初成婚時好好相待、禮數周全,也就不會出現今日這些紕漏了,虧她們還以為溫宴初是與解停云一同聯手糊弄她們,為的就是解府的侯位。
殊不知,他倆根本就沒親密到那種程度。
想到這,溫宴初再聽解停云所說的話,耳根卻漸漸發熱。
她別開頭小聲嘟囔:“你舉不舉,我怎么知道。”
解停云耳力好,她嘟囔的話聽的也自然一清二楚,眉一挑,忍不住笑。
“其實你也不必這么犯愁,我們解家這侯位,如今也只是虛位,沒什么實權,要不要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聽到他這樣說溫宴初倒是急了。
“怎么可能無所謂?你現在在解府里面受的是什么待遇我可全都一一看在眼里,若日后繼承權也沒了,你在解府的生活豈不更加艱難了?”
解停云雙手枕在腦后,臉上依舊是笑著,他目光落在溫宴初的身上,在燭火的明滅光影間就這樣一直目光柔和地望著她。
“我不是還有夫人呢嗎。”
他笑了一聲。
“我夫人在府中管家,我日后就仗著夫人狐假虎威了。”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溫宴初只覺心中是難以言說的酸澀,眼眶也跟著微微泛了紅,只不過她一直側著頭,因此垂下眼睫的時候能將眸中的情緒掩下大半。
她不是很想讓解停云看到這個樣子的她。
就好像,明明他自己都半點不在意,眼下還沒心沒肺地能一直笑出聲來,可她這個剛過門沒多久的新婚妻子在這里咸吃蘿卜淡操心,更別提他們二人也只是掛了名的夫妻而已,尋常夫妻該做的那些子事,他們倒是幾乎一樣都沒做過。
想到這,溫宴初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倒也不是說她多想跟解停云做真正的夫妻,只是覺得心里有點別扭,她不想讓解停云覺得他在她心里好像多重要似的,不然解停云逮住這點,不得天天在她耳邊說,到時候煩都能把她煩死。
一想到解停云那賤嗖嗖的欠樣,溫宴初就忍不住想抽他。
于是溫宴初清了清嗓,故作驕矜地看了他一眼,朝他伸出手:“保護費。”
她此刻微抬著下巴,眉眼俱是驕傲的神色,卻又不是那種讓人反感憎惡的居高臨下,反而像是在開玩笑一般,模樣嬌憨,面龐更在微弱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秀美,輪廓模糊間有種難以觸碰的美。
解停云看著看著,竟是有些晃神。
溫宴初見了又將手往前遞了遞,白皙的手背上尚有幾塊水泡殘留下的疤痕,卻也依舊難以掩蓋她手的嬌嫩,還有露出的那一節如瓷玉般的皓腕。
在她無聲地催促之下,解停云倏地抬起手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指尖,在她錯愕怔愣的目光下,緩緩俯身,一個如同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了溫宴初的手背上。
溫熱的觸覺一觸即離,卻讓溫宴初的心都跟著一顫。
而那罪魁禍首眼下已經收回了手,仍像方才那般若無其事地靠坐了回去,眸中笑意點點,那般坦誠的樣子,就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那落在她手背上的吻,像是她的幻覺一般。
溫宴初眼睫一顫,悻悻地也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但她并不想就這么輕易地放過解停云。
她討要保護費,他這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方才被親了的那只手的手背,開口問道:“你,你突然間這是干什么?”
“保護費啊。”
解停云說的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的,滿臉的理直氣壯。
溫宴初:
她不敢置信地皺了皺眉:“你管這叫保護費?”
解停云點頭:“那不然呢?就我院子里這點東西這點錢,你現在嫁過來了不都是你的,我身上還哪有什么錢了,唯有這枚香吻值錢,千金不換呢,旁人可是求不來的。”
溫宴初嘴角一抽。
“我就沒見過你這么厚臉皮的。”
解停云聽后兩手一攤:“現在不就見到了。”
溫宴初白眼一翻,懶得再跟他計較這些,而解停云見她面上沒有排斥的模樣,心里大概也跟著有了些估量。
一時之間,兩個人誰都沒有再開口,屋內靜悄悄的一點聲響也無,唯有燭火明滅間燃著的聲響一點點傳入耳中。
解停云看著溫宴初的側顏,先開了口打破了屋內的沉寂。
“解府水深,管家怕是也不易,日后你怕是還有要操心的,與其再擔心我,不如好好擔心擔心自己。”
解停云所言非虛。
今日一場鬧劇,幾乎將解家這幾人的齟齬擺到了明面上。
解停修與陳令容夫妻二人的私心,就是讓解停云也喪失掉能繼承侯位的權利,便拿不舉說事,想方設法地也要將此事鬧成。
解懷風與杜柔一家看似不爭不搶,實際也暗中使力,若不是她那看似無心的一句話,恐怕孫雅竹后面也不會有那
么大的反應,直接坐實溫宴初與解停云二人未曾圓房一事,讓孫雅竹與解晟銘心生懼意,由此將管家權陰差陽錯地交到溫宴初手中。
對杜柔來說,一直把握著解府實權的陳令容,與一個剛進門不久,看似心無城府的弟妹來說,這管家權到了溫宴初手里,怕是對杜柔而言要更加有利,多與溫宴初套套近乎,保不齊還能從手上分出一杯羹出來。
誰心里都有著自己考量,不過是各懷鬼胎罷了。
只是對于孫雅竹今日的反應來看溫宴初卻有些想不明白,她好像只是想單純的搞壞解停云的名聲一樣,又不想將這事真的鬧大,也是蠻奇怪的。
不過孫雅竹這里暫時不是什么大問題,不足為懼,倒是杜柔那邊
此人心機深沉,慣會趁亂時攪渾水,裝傻充愣,讓人降低對她的戒心,又趁其不備時給予致命一擊,杜柔此人萬萬交不得。
想到這些,溫宴初點點頭。
“我明白,但我們也并非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說著,她將自己心中所想一一與解停云托盤而出。
首當其沖的便是陳令容與杜柔二人之間的關系。
“她們兩個明面上看或許相安無事沒什么沖突,但今日陳令容對杜柔說的那些話,可不怎么好聽,想來背地里也是沒少有摩擦,積怨多年。”
或許便與陳令容管家多年有關。
杜柔嫁進解家以后一直沒有子嗣,她若是有野心之人,便絕不會坐以待斃,若能掌管家之權,也不會輕易叫人看輕了去,于是陳令容這邊行不通,她便想著換一頭。
陳令容自是不會想將手里的權力拱手相讓,但如今她兒子有了能繼承侯位的希望,這管家之權送出去便也是送出去了。
“所以其實只要想辦法放大陳令容與杜柔的矛盾,那我在這中間渾水摸魚,也更得心應手些。”
讓她們兩人斗去吧,她只管坐山觀虎斗,誰最終如何都與她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
聽著她頭頭是道的分析,解停云在她話音落下后笑著拍了拍手,語氣似調侃又似欽佩。
“不愧是我解停云的夫人,真是足智多謀啊,有夫人在,咱們夫妻倆后半輩子怕是都不用愁了。”
溫宴初:“”
她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回眸偷偷看了一眼解停云,待準確無誤與他四目相對后又猛地轉過頭去,一張臉在燭火下紅撲撲的,顯然是偷看被抓包后的羞愧,還有一些被他調侃之后的窘迫。
見狀,解停云很輕地笑了一聲,倏地坐直了身子上前,雙手搭上了溫宴初的肩膀,將她整個扳著轉了過來,與自己面對面。
她兩邊臉頰上的紅暈還未褪盡,如今再與他目光對上,只覺得自己的臉好像更熱了些,她下意識要抬手捂臉,卻被解停云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總躲什么?我哪句話說錯了。”
被他這么一說,溫宴初更羞窘了,下意識就嘴硬反駁:“我哪里躲了?我就是,我就是”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沒就是個所以然出來。
解停云大概能猜出來她眼下這般是因為什么,但心里就是有想要逗弄她的心思,于是嘴上也就這么干了。
“是不是貪圖我的美色怕被我發現,所以不敢看?”
“你又胡說八道些什么呢!”
溫宴初沒好氣地用力掙了兩下,沒掙開。
她一陣氣喘間,兇巴巴地抬眸瞪他一眼。
“真想好好跟你學學你的厚臉皮!”
解停云:“這是天生的,你恐怕學不來。”
溫宴初:“”
不是,他怎么還引以為傲上了?
眼看著兩人又要吵吵鬧鬧起來,溫宴初強行將自己心里的火氣壓下去,與他分析起來眼下的利弊。
說著說著,發覺對方正撐著臉看著她笑,溫宴初登時就抬起手肘懟了他一下。
“說正事呢,你先嚴肅點。”
解停云無奈:“好好好,都聽夫人的。”
溫宴初被他一口一個夫人叫的心都跟著蕩漾,像是染了蜜一樣的甜,明知他不正經慣了,可能只是脫口而出都不一定會放在心上,但溫宴初的心跳還是沒由來地跟著亂了。
她眼神一陣飄忽,最終竟不知該從何處開始說起了,偏偏一轉頭還能看見他仍舊撐著臉在那笑著,像是一副漫不經心事不關己所以足夠隨心所欲的姿態,看得溫宴初像是抱怨又似泄憤一般,抬手就打了一下他。
“都怪你!我都忘了我剛才要說些什么了!”
這聲抱怨同嬌嗔幾乎一般無二,聽得解停云心里癢癢的,她那小勁,打他一下更是不痛不癢,反倒勾的解停云一陣心猿意馬,目光一路追著她撤回去的手看。
他正要開口,溫宴初的注意就已經又重新回到了正事上,只見她猛地一拍手:“我想起來我要說什么了。”
說著,她像是生怕自己又把要說的話給忘了一樣,連忙正襟危坐與解停云說道:“我發現杜柔那邊更好下手一些,陳令容相較之下反而有些不好應付。”
解停云頭一歪:“怎么說?”
溫宴初與他分析:“你看啊,陳令容她應是既想要自己兒子繼承侯位,自己又想把持著管家權不放,那她在之后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對付你我二人,首當其沖的便是我手上的這管家權,日后她肯定會費盡心思地刁難我。”
解停云點點頭:“所以你得盡快讓她和杜柔起沖突,把注意力轉移。”
“我也正是這個意思。”
話到此處,溫宴初正想開口繼續往下說,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是解風正在外面說有事匯報。
這么晚了,解風匆匆來此,興許是有什么大事也說不定。
溫宴初與解停云對視一眼,隨后便將解風傳喚了進來。
果不其然,解風此番前來也是為了今日一事。
“稟少爺夫人,屬下在今日之事結束以后,便命人暗中盯著那府醫,一整日他都幾乎按部就班地忙著自己的事,直到方才,屬下的人親眼瞧見他進了大少爺的院子。”
聞言,溫宴初再次與解停云目光交匯。
這府醫果然是被陳令容與解停修給收買了。
見二位主子一時之間都沒有開口說話,解風也拿不準主意。
“少爺,這府醫該如何”
解停云:“府醫眼下不能出事,留著他有用,日后說不定還能反咬解停修和陳令容一口,你先派人暗中保護他,別讓他突然死了。”
“這”
解風撓撓頭,雖有些不明白,但還是依言照做,得了命令以后,便也就此退下了。
待人走后,屋內依舊只剩下溫宴初與解停云夫妻二人。
這回換溫宴初撐著臉看著解停云。
“怎么突然派人暗中保護起府醫來了?你怕他跑了,然后死在外頭嗎?”
“不是。”
解停云搖搖頭。
“正如你那個時候所說,陳令容與解停修還在乎另一樁事,便是解府的侯位。”
一句話點醒溫宴初。
他們若想要自己的孩子穩繼承侯位,首先解停云不舉一事必須要坐的實實的,而觀今日解晟銘與孫雅竹的態度,顯然是暫時還沒有放棄解停云,因為解停修的孩子眼下年紀小,還暫時不能承襲。
不舉一癥本就可以康復,等到那個時候,陳令容與解停修才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既沒得到侯位,又丟了管家權。
若是溫宴初與解停云圓了房,那尚還好辦,大可說他們夫妻二人聯合起來蒙騙眾人,可事情巧就巧在,他們并未圓房,所以對于解停云這個威脅,他們定然會想方設法地用盡其物。
若眼下著急打發了府醫,才是真的有鬼,但府醫掌握著陳令容夫妻二人的秘密,此人又萬萬留不得,不如讓他死于意外,再另找心腹頂上他的位置。
溫宴初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府醫管著整個府中貴人們的身體,日后為解停云調理怕是也要由他來,若真是在藥里放了些什么能真讓解停云不舉的藥,可就壞事了。
溫宴初惦記著這事,整個人就顯得心不在焉的。
末了,她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問道:“我三哥的手下說你氣血
虧空,你應當不是真的不行吧?”
解停云聽了以后頓時哭笑不得:“你怎么還惦記著這事?”
溫宴初癟癟嘴:“侯位的繼承權總不能白白的拱手讓人吧?而且出了這事我也占一大半的責任,我當然會愧疚啊。”
解停云聽了以后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撐著床榻坐起身來。
“其實,這事挺好解決的,只需要證明我沒有不舉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
溫宴初下意識偏頭問他:“這事能怎么證明啊。”
解停云聞言目光落在了她臉上,半晌后,突地笑了。
“這也得需要你的配合才能證明。”
第36章 旎夜“我們是要圓房嗎?”
一室寂靜中,溫宴初與解停云對坐而視,誰都沒有率先移開目光,原本用于照明的燭火在此時明明滅滅映在二人的臉上與眼中,竟也無聲地釀出了一絲曖昧的光暈,異樣的氛圍源源不斷涌上二人心間。
溫宴初眼睫一顫,這次不知怎的,雖面色不甚自然,臉頰上的紅暈也一直都沒怎么散去,卻執拗地像是不肯將目光移開一樣,只一直盯著解停云與他對視。
在此期間,解停云的臉上一直都掛著笑,是與他平時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大不相同的,他此時的笑更像是一縷清風、一汪清泉,如同潤物細無聲一般,悄無聲息地撫平了溫宴初心中的那點莫名的焦躁與不安。
他嘴角高高翹起,溫聲問她:“可是我哪里說錯了?”
這樣好脾氣的解停云,溫宴初倒是很少能見到,印象里的幾次好像都在他們二人成親之后,包括上一世亦是如此,這不禁讓她微微失了神,腦中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去想剛剛他說了什么。
想要證明他非不舉也需要她的配合。
怎么配合?
是她想的那樣嗎?
溫宴初腦中突然閃過出嫁前一夜她的母親與她說的那些有關夫妻之間的事,雖然前世也有過這么一遭,但兩世下來,她都未完全為人婦,如今卻突然提及此事,原以為她心里會稍有反感,畢竟對方是與她向來不對付的解停云。
但不知為何,眼下她心里竟沒有半分的抗拒,反而心臟跟著一陣陣狂跳,又不似心悸,更像是一種難以言說的亢奮與雀躍。
她是在期待什么嗎?
想到這,溫宴初竟有些緊張得捏緊了衣裙。
她盯著解停云那雙烏黑明亮含著笑意的雙眸,惴惴不安般開口問他:“我們,我們是要圓房嗎?”
溫宴初從小到大便是這樣的性格,她說話做事向來很少會遮遮掩掩,與其自己胡思亂想,倒不如直截了當地問他究竟是何意。
倘若有朝一日真的要圓房,溫宴初覺得也沒什么的,畢竟她與解停云本就是夫妻,還是兩世的夫妻,兩家過了三書六禮,她也被八抬大轎迎來了解府,他們兩個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況且說實話,她至今都沒有想好這輩子未來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如果真的要以解停云夫人的身份走下去,她現如今好像真的沒有那么抗拒。
而倘若待一切事情都解決了以后,她要和解停云好好過日子的話,那多半終究會走到那一步吧,除非對方不是她這么想的,真的從始至終都將她當做名義上的妻子,日后再找合適的機會和離。
所以溫宴初很想弄清楚,這個圓房,究竟是為了證明什么不得已而為之,還是
他私心所求。
于是在解停云的目光下,溫宴初又問了一遍。
“你,你是想圓房嗎?”
她因緊張所以問出來的話也有些結巴,整張臉都像是染上了霞光一樣,在燭火的映照下輪廓更顯嬌美,再配上她稍有些心虛嬌憨的模樣,簡直像極那種含。苞待放、怯怯欲羞的花卉,看得解停云漸漸深陷其中,已經完全移不開眼。
他沒料到溫宴初會問得如此直白。
多年的相處,解停云卻發覺,在他們二人成親之后,他好像越來越不了解這個幾乎和她從小一同長大的青梅。
原以為面對他的戲弄、他的滿嘴胡言亂語時,溫宴初會像以前那樣惱羞成怒,打他罵他,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在他面前好像從未再露出過這般模樣,她開始會害羞、會拘謹,會露出那等羞怯的樣子,像是少女懷春一般,包括現在。
解停云不知自己是不是會錯了意,但她這般直截了當地問出這句話,在這漆黑寂靜的深夜里,當真是像極了某種暗含深意的邀請。
且不說解停云本就沒有那什么不舉之癥,如今看著眼前這般嬌艷欲滴的溫宴初,他心里早就動了邪念,幸好自己身上一直蓋著被,但他還是不動生色地動了下腿,像是欲蓋彌彰般的掩飾。
這點小動作自然被一直盯著他看的溫宴初盡收眼底。
她兩世都是姑娘,未曾真正做人婦,更不懂男人此舉意味著什么,只當他興許是腿上的傷不舒服了,連忙上前想要伸手掀開解停云身上的被子,看看他那傷口現在是什么情況。
眼看著她手就要挨上了,嚇得解停云趕緊抓住了她的手。
然而當他掌心真的觸及到柔荑的那一刻,卻又如同觸了電一般,渾身俱顫,額角簇簇落了汗,像極了難以忍受的痛苦模樣。
溫宴初將這些通通看在眼中,見狀她有些急了,拼命般去掙自己的手,得了解停云的一聲低問:“大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解停云因情緒難以抑制,說這話時的語氣興許比平時重了些,聽在溫宴初耳中倒像是質問一般,她沒由來地心中一酸澀,只當他是不愿自己碰她亦或是旁的。
她果真是會錯了意嗎?
想到這,溫宴初神情略顯黯淡,卻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見你像是難受的樣子,擔心你是不是腿上的傷又疼了。”
見她這般傷神的樣子,解停云也自知方才的語氣興許是有些重了,頓時心生愧疚,不自覺軟下了語氣去回她:“沒什么大事,就是隱約疼了一下,過會就好了。”
聽了這話以后溫宴初卻是抬起頭來看著他。
“你額頭都冒汗了,若不是當真疼得緊,怎會如此?”
解停云:“”
這個傻丫頭,人真是越來越精明了,這該讓他怎么糊弄過去?!
見他沉默沒有說話,溫宴初更覺他就是不讓她擔心所以敷衍。
想到這,溫宴初也不管眼下他還抓著自己的手腕,手上登時就用了力要去掀他被子,被反應過來的解停云連忙攔住了。
“真沒什么事!”
因慌張,解停云這話倒像是喊出來的,話里沒有惡意,卻還是將溫宴初給喊懵了。
他種種阻攔,是真讓溫宴初覺得有些傷心了。
她本以為這一世她與解停云之間的關系已經并非那般惡劣,她們一起也算經歷了不少的事,就算沒有旁的感情,但盟友興許也還算得上的,畢竟他們早就成了一條船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更何況他的傷溫宴初也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跟她藏著掖著的?這段時間的藥還都是她給他上的呢!如果要害羞前兩日早就害羞了,偏偏輪得到現在?
所以溫宴初不高興了,不止不高興,她心里還沒由來的跟著難過。
憑什么啊,搞的好像她早就把他放在心上了,而解停云倒好,像是還沒把她當做自己人一樣,更別提他們兩個都同床好幾天了吧,從他身上有傷開始,上了床以后就再也沒下去過。
雖沒共枕同衾,但夜里兩具火熱的身軀時不時便會貼在一起,溫宴初都尚且在夜里醒過,她不信解停云就一次都沒有過。
但這話溫宴初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問出口,萬一她真的自作多情了怎么辦。
眼下,溫宴初長睫垂下,投落一片陰影,神情是顯而易見的落寞。
她一直沉默不說話,解停云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情緒,見她這幅模樣,解停云亦有些惴惴不安,一時之間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但還是下意識往前湊了湊,期間還不忘把被子再往上扯扯。
溫宴初:“”
她默默將頭別去了一旁。
見狀,解停云又將自己的屁。股往前挪了挪。
他們二人一個往后去,一個往前挪,一個追一個退,到最后,直接將溫宴初逼退到了床角。
終于,溫宴初忍無可忍。
“你先前兇我,現在又湊上前來嬉皮笑臉地招惹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嘛!”
她這話里怨氣極濃,卻又像是無可奈何的嗔怪,聽得解停云心里愧疚之意源源不斷地往上涌。
他連忙跟著將頭又往前湊了湊,小心翼翼地將語氣放輕。
“我沒有兇你,我是”
說到這,解停云可疑地停頓了一下。
溫宴初雙手攀著床邊,見他突然不說話了,忙問他:“你是什么?”
解停云聞言輕咳一聲。
“我那是,怕嚇到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那四個字的時候,頭都快埋下去了,但溫宴初并未回頭,也就沒看到這一幕,只當他找借口都找的這么劣質,幾乎一戳就破。
她沒好氣地冷笑一聲。
“我給你上了這么多天的藥,也沒見到你說一句怕嚇到我啊,怎么,今天倒突然想著憐香惜玉了?”
解停云支支吾吾:“今天,今天不太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你今天是缺胳膊還是少腿了?!”
聽著聽著溫宴初就越來越氣,猛地轉過身來,趁他沒什么防備,伸出手來就去掀他的被子。
她倒要看看這解停云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藏著掖著不給也不想給她看!
但解停云常年習武,溫宴初的反應速度豈能和他比?她幾乎是剛伸出手,就被解停云察覺到了,雙手猛地鉗制住她的兩只手腕,按著將她壓在了拔步床的一角。
四目相對,呼吸更是近在咫尺。
解停云的臉在溫宴初眼中逐漸放大,燈火將他面容映得更加清晰。
溫宴初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后臉漲得通紅,咬著牙像是又羞又氣氛,瞬間擰眉怒斥他:“解停云你混蛋,每次你都是這樣!你要是真討厭我不想讓我知道你的那些事情你就直接跟我說,我溫宴初若是再管你我都不信溫!你以為你自己是什么香餑餑嗎,我都討” !
溫宴初在下一瞬猛地睜大了眼。
只見解停云將她的兩只手腕按在頭頂,在她肆意口不擇言中,猛地俯身吻了下來,硬生生地用嘴將她未說完的那些話堵在了嘴中。
溫宴初只覺眼前一花,大腦一片空白,在她虛無的意識之中,她突地想起了方才解停云的那道眼神。
那時他死死地盯著她,神情壓抑著,雙眸黯淡,像是風雨呼嘯欲來,當她“討厭”二字脫口而出后,這人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樣,惡狠狠地俯下身來。
溫宴初恍惚失了神,直到嘴上傳來一陣刺痛,這才突地回過神來,唇上碾。磨輾。轉的感覺越來越真切,灼熱呼吸在她身前噴薄而出,手腕上的鉗制似乎也越來越重。
溫宴初這才反應過來。
解停云這混蛋!兩輩子了!眼看他吵不過她竟然還用這招!
于是溫宴初又羞又氣,手上用了力去掙扎,口中也嗚嗚咽咽想要咬他,但奈何自己的唇舌都已與人攪在了一起,眼下竟也用不上什么力氣,沒多久嗚咽也變了調。
漸漸地,溫宴初的頭變得暈乎乎的,恍然也忘了自己仍在氣頭上,全身都像是脫了力,被解停云帶著倒向了柔軟的被衾上,被他壓著吻。
她氣息逐漸有些喘不勻,下意識蹬著腿往后躲,解停云便跟著往上追,一來二去,眼看著她的頭就要撞在墻上,其中一只鉗著她手腕的手驀地移開墊在了她頭頂。
唇齒間溢出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響。
而解停云另只鉗著溫宴初的手也沿著她的手腕緩緩上移,從掌心,滑進了她五指之間。
燭火搖曳間,不知過了多久,唇上的吻沿著下頜玉頸已有下移的趨勢,身上的呼吸聲也越來越粗重,到了這時,溫宴初才切身體會到來自解停云身上屬于男人的野性。
她全身都像是被火點燃一般燒了起來,腿下意識緩緩曲起,膝蓋也在這時像是蹭到了什么。
有點不對勁。
與此同時,身前的動作也猛地停了下來。
屋內一瞬間像是陷入了死寂。
于是溫宴初沒忍住,又用膝蓋蹭了蹭方才的地方,對方似乎還跳了一下,像是回應她的熱情。
解停云:“”
沉默間,溫宴初察覺到落在自己身前的呼吸好像又粗重了些。
她緩緩睜開眼,眼中氤氳著霧意,目光掠過解停云那道火熱的視線,緊跟著一陣下移。
眼下,解停云擋在身前的被衾早就落下去了,軟癱癱地堆在一旁,而她膝蓋之下,是鼓鼓的一大坨,形狀十分可觀。
溫宴初一瞬間就搞懂了今夜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臉和脖頸霎時從頭紅到尾,將她袒露出來白花花的一片襯得更加誘人。
解停云眸色又暗了暗。
如今,溫宴初正躺在他身下,烏發凌亂,如瀑般鋪在床榻之上,雙瞳剪水一副欲說還休之態,嘴唇上水光瀲滟微微紅腫,如瓷如玉般地脖頸紅痕依稀可辨,看得他只覺全身都像是冒了火一般。
偏偏她的眼睛還不老實,一直偷偷瞄他身下位置。
解停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被無邊的欲海占領。
他緩緩俯下身,嘴唇停在她耳畔。
“我到底能不能行,現在你感受到了嗎?”
第37章 欲海她根本不可能受得住。……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又漸漸滑落至脖頸之間,激得溫宴初一癢,連帶著心都跟著一顫,臉早已紅撲撲的,比那傍晚的霞光還要好看上百倍千倍,在她白皙嬌嫩的肌膚上,更添旎色。
她像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腿就那樣一直曲在身前,感受著膝蓋處的形狀與溫度,一動都不敢再動,就這樣躺在床榻上,以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盯著解停云看,直盯得他渾身起火,一團團地燒上來。
眼看著他的呼吸愈發粗重,溫宴初的戰戰兢兢就尤為明顯。
兩輩子,兩輩子了!她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啊!
上輩子他倆吵架的時候也不是沒親過,但也從來沒有一次是像今天這般激烈過啊!這,這都快成什么樣了,眼看著就要擦槍走火了!
雖然方才溫宴初幾次三番都像是要化掉一般,但被解停云親的還是挺舒服的,出嫁前她也不是沒學過這類的規矩,但,但
溫宴初只要一想到膝蓋處抵著的東西,那等觸覺與感受,若真成了事,她,她根本不可能受得住吧!
該說不說,溫宴初確實害怕了,方才解停云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如今在她腦海之中經久不散。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該不該開口回答他問出來的那句話,可若當真一言不發,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挑釁他,實則覺得他不行?
糾結。
溫宴初現在整個人不上不下的被抵在墻邊,身前是粗重的呼吸聲,頭頂是他一直護著的大手,這屋里處處都是他身上的氣息,溫宴初退無可退,逃也逃不了。
意識到這一點后的溫宴
初顯然更加無措起來,發紅的整張臉都快揪在了一起,眼眶微微泛著紅意,像是有淚在其中隱隱打著轉,竟不知究竟是因為怕的,還是余韻上涌泛了淚。
解停云眼下已經單手撐著直起了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讓他能看遍溫宴初全身,包括她神情上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都能被他盡收眼底。
見她不說話,曲起來的腿也在隱隱打顫,解停云便在沉默間默默收回了護著她頭的那只手,轉而摸上了她的腿。
當他炙熱的手掌隔著衣料觸上溫宴初腿側的那一刻,她緊跟著打了顫,像是意識到之后將要發生什么一般,連忙抬起胳膊覆上了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了那先前已經被親的腫脹起來更為飽。滿的紅唇。
黑暗間,觸感便更被放大,越發清晰。
溫宴初能感受到解停云的指腹緩緩擦過她的腿,漸漸頗有往臀。上游移的架勢,但下一瞬,溫宴初便覺那手又規規矩矩地挪到了她的膝蓋,默默將她的腿重新放平在了床榻上,而先前腿上的酸意也在此刻一掃而空。
不知為何,溫宴初竟下意識松了口氣,但她還沒來得及徹底放松,便察覺到解停云先前摸過她的腿的手轉而覆在了她用來遮眼睛的那只手上。
下一瞬,不顧溫宴初下意識的抗拒掙拉,解停云緊抓著她的手腕,將她的手臂拉到了一旁,完完整整地露出了她那雙朦朧杏眼。
眼中霧意彌漫間,溫宴初聽到了他微啞的嗓音。
“為什么要把眼睛遮住?”
他好似是真誠地發問,但溫宴初卻沒法冷靜下來也真誠地回答他:我以為你要跟我圓房。
這太丟人了,且不說她方才好像會錯了意,就算她沒會錯意,剛剛經歷了這些遭,她也沒法真的把這話說出口,太,太讓人覺得不好意思了,她臉皮還不至于厚到這種地步!
于是羞窘間,溫宴初不僅沒有回答解停云的話,反而又要抬起另只手來接著把眼睛遮上,她真是快受不了解停云現在這個眼神來,感覺恨不得要把她吃到肚子里一樣。
但解停云哪能真如她的意?
也不知今夜這人究竟是怎么了,像是吃錯了藥一樣,莫名強硬的很,又像先前那樣,兩只手一邊一個,牢牢將溫宴初的兩只手攤開在床,分別按在了掌心下,如此,她除了自己的身體以及兩條腿,便再也動彈不得。
但那兩條腿,如今也不敢再亂動了。
于是溫宴初就變成了眼下這般,大咧咧地仰躺在床上,她心里莫名生出一種砧板上的魚肉的感覺,任人宰割一般。
她原本想著閉上眼不看不問,隨便他解停云怎么弄,結果她剛想抿上唇,卻突然察覺到身前像是有陰影逐漸籠罩,那讓人熟悉的氣息也離她越來越近。
于是溫宴初一睜開眼,對上的便是解停云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
下一瞬,他就又黏黏糊糊地貼了上來,湊到她嘴邊親了又親,這次倒是溫柔多了,像是安撫一般,如同三四月份的春雨,細細密密地吻下,在她逐漸適應后的迎合中又轉為夏季的滂沱大雨,漸漸讓人深陷其中。
不知何時,紅燭燃盡,屋內由親吻傳出來的聲響卻源源不斷,像是永無休止。
到了最后,解停云將頭深埋在她肩側,呼吸綿密又炙熱,一路吻下,引得她頻頻顫栗后又戲謔地問她:“現在身子抖,也是因為害怕嗎?”
溫宴初:“”
解停云這個混蛋!他方才果然看出了她的窘迫和騎虎難下,現在竟然用這話來打趣他!
“你”
溫宴初有心想要罵他兩句,卻發覺自己一開口就連聲音都在打顫,一想到他方才的那些舉動,臉又變得躁紅,惹得解停云低低地笑了一聲。
“現在你總該知道了,我并非真的不舉,你長得漂亮身材也好,我俗人一個沒有那么好的定力,你以后在夜里也少來招惹我。”
溫宴初:?
“到底是誰招惹誰啊!”
溫宴初一聽這個火氣就上來了,不顧自己尚且癱軟的身體,蹭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下意識抓住他的手來維持自己身體的平衡。
“我罵你幾句你就像是狗一樣啃上來了,怎么到頭來成了我招惹你!”
解停云:“”
他一噎,轉而又別開臉。
隨著他這一不大起眼的動作,溫宴初這才發覺,眼下她身上穿著的衣裙早已在方才不知不覺間被解停云揉皺,尤其是衣襟處,更是被他扯的歪歪散散,大好春光若隱若現,衣裙松垮掛在肩上,像是被扯得爛了一樣。
于是溫宴初像是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
“方才看你那樣,我還以為你挺得心應手的呢,怎么,剛才敢做敢看,現在就不敢了?”
聞言解停云立即又轉過頭來,大大方方不加任何掩飾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了溫宴初的身上,還不忘回復溫宴初的上一句話。
“你的腿。”
好半天溫宴初才反應過來他這三個字是什么意思。
——怎么到頭來成了我招惹你!
——你的腿。
溫宴初:“”
真是言簡意賅。
然后到頭來,真正紅了臉的人又成了溫宴初自己。
兩相沉默間,是解停云突然有了動作,將隨意堆在床榻的被衾拿了起來,聚攏在了溫宴初的身上,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而他卻起身一副要走的樣子。
眼下燭火雖然自己燃滅了,但溫宴初的眼睛也早已適應了黑暗,解停云起身的時候,她清楚地看見他身前那一團還很是明顯,于是又想到了方才他取悅自己的那一幕幕。
溫宴初紅著臉,朝著他的背影小聲問道:“我們,我們不圓房嗎?”
軟糯的語氣,帶著些許小心翼翼地試探,惹得解停云背對著她的身影一僵,雙手緊握成拳,默默地閉上了眼。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像是已經風干了的雕塑一般,一動都不動。
就在溫宴初以為他一整晚都要站在那里時,下一瞬,那人背對著她突然睜開了眼,轉過身來兩步走到她身前,一手托著她的后腦,俯身再度吻了下來。
這次他吻的又急又重,是真的恨不得要將溫宴初整個人都吃進去一樣,一直吮著她的唇不肯放,吻的毫無章法可言,卻又無端地讓溫宴初渾身都跟著軟了下去,吻得她半邊身子都開始發酥發顫,下意識仰頭張嘴迎合他的動作。
迷迷糊糊間,溫宴初突然想:解停云這小子親人的技術倒還是不錯的,包括上輩子的時候,吵架時被他追著親一親,氣好像就莫名其妙地消了。
她正想著今日這樣是不是真的要圓房了?那立馬就證明了解停云沒有不舉,陳令容他們該不會得氣死吧,那她的管家之權不會被要回去吧?
這般想著想著,身前的動作卻停了。
溫宴初迎合的動作也跟著一頓,睜開眼暈乎乎地看著他。
“怎么了?”
解停云抱著她,被衾依舊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她的身體,而他也再沒有剛剛那時的動作。
寂靜的黑暗中,解停云似乎嘆了一聲。
“你是因為被我勾出了想要圓房的心思,還是你真的想要和我圓房?”
溫宴初愣了一下,正想說這倆說什么區別嗎?最后的結果不都是他們兩個人圓房?
然而正是這一瞬的遲疑,讓解停云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般。
他笑了一聲,拍了拍溫宴初。
“現在還不是時候,你管家權還沒拿穩,我們也不能操之過急,今日也是我沖動了,以后我會抑制自己的沖動,夜里還是分房睡吧。”
說著,他起身就要走,溫宴初見了連忙從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出來,猛地一把拉住了他。
解停云被她的手勁拽了一個踉蹌。
“”
他回過頭去看,正巧對上了她的眼。
溫宴初:“要不還是別分房了吧?你今日剛被查出來不舉,第二日咱倆分房的消息再傳出去,反倒更像是你因旁邊躺了我這么一個貌美的妻子,自己卻不行,然后惱羞成怒了一樣。”
解停云:“”
第38章 溫存“我幫你揉揉。”
解停云原本以為是她想明白了心思,所以要他留下,卻不曾想一出口說的
竟是這個。
她杏眸水靈靈地圓瞪著,神色像是誤闖了什么禁地的小鹿一般無辜,一番話說的是真情實感,倒是真切地為他著想,生怕他被人看不起亂傳閑話一樣。
說實在的,解停云從小到大都確實不在意這些。
或許一開始尚且年幼的時候是在意,但后來與解家人的齟齬全都擺在明面上以后,他就漸漸開始不在意了,因為從那日開始,他就不單單只是解家的小侯爺解停云,他便要做這京城中最不務正業的紈绔,一個讓人人都引以為懼的惡霸般的公子哥兒。
若要做成此番惡名,他當然得摒棄掉那些身外之物,一開始還不大適應,后來臉皮慢慢厚了,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意了。
于是解停云這樣想著,他便也這么說了:“我不在乎這些。”
溫宴初聽后還是撇了撇嘴。
解停云心大,她心眼可小,誰若是敢說她壞話,她能記一輩子仇。
就上一世跟她有些齟齬的那些人,她到現在可都還記著呢。
一想到今夜若是分了房,之后解停云怕是就不會再回來了,那他們兩人之間不就又變成上輩子那樣了?
那可不行,眼下都已經跟他近距離接觸過了,日后說不定就能近一步交心了,說不準就能探尋到更多關于解府,亦或是解停云身上的秘密。
左右她也不反感解停云,而且剛剛在床上發生的那點事,她更不討厭,既然這樣,她不覺得尷尬,解停云臉皮厚肯定也不覺得,那還有那個分房的必要嗎?
完全沒有啊。
溫宴初心里已經有了抉擇,眼下也跟下定了決心一般,手上鉚足了勁,直接拉著解停云的衣服,用力將他拉著一路跌坐在了床上,坐在她身邊。
然后溫宴初緊跟著笑眼彎彎看向了他。
解停云:“”
他屁。股有點疼,這是能說的嗎?
算了,好像不能說,他是真怕說了以后溫宴初立馬接上一句“我幫你揉揉。”
他憋著的那股邪火至今可還沒散去呢。
想到這,解停云閉了閉眼,正在心里念之前看過的經文以求凈心,臉旁卻有香風拂過,只往他鼻子里鉆。
溫宴初在無聲之中攀上了他的手臂。
雖不懂解停云箭在弦上為何不發,但他若不愿溫宴初倒也不至于強迫他這樣那樣的,即便方才有些嘗到了甜頭,但還不至于到那種不要不行的地步。
更何況解停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白日剛因這事得了管家權,屁。股還沒坐熱呢,若要就此圓了房,指不定還得怎么編排他們,日后想要再掌權可就不容易了,不如先站穩腳跟再說。
但
黑暗中,溫宴初抬眸瞧了一眼解停云的側臉。
她的計劃可不能被破壞。
興許也算是有求于他,溫宴初稍稍放低了姿態,小鳥依人般抱著解停云的手臂依偎在了他肩頭,如此舉動嚇得解停云渾身俱顫,像是要抽出手臂往外跑的樣子,結果剛動身,就被溫宴初咬牙切齒地扯了回來。
一回頭,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眼。
“剛才我在床上讓你起開的時候你怎么不起開跑呢,現在想跑了?”
解停云:“”
他干笑一聲,下意識說道:“那個時候,換做哪個男人舍得走啊”
于是溫宴初眉一挑,皮笑肉不笑:“這是得了甜頭了,翻臉就不認人了是吧,這若真是叫你吃著了,不會完事之后提上褲子就跑吧?”
解停云:“”
“我沒有,我是怕我”
溫宴初才懶得聽他解釋,她現在只想達成自己的目的,趁他眼下思緒紛亂,便緊隨其上。
“我不管,你剛對我做過那種事,竟然就想著將我撇下讓我獨守空房,首先我心里就覺著不好受。”
說著說著,她似乎真是委屈極了,到了最后聲音都小了,像是嗚咽。
解停云聽后心下一抽。
他以為她或許只是將他當做取悅她的工具罷了,原來也會想讓他陪著,與他溫存嗎?
猶豫間,解停云還是默默將手移到了她的手背上,只安撫地在上頭拍了拍,沒再移下去。
溫宴初心下一喜,面上不顯露聲色,只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
“而且你現在本就是不舉之身,你尚且可以不在意,但我一想到之后在解府說不定就要被人指著后背說三道四的,我渾身都難受,若你日后再與我分房,那我在旁人眼中可就真真實實地守了活寡了。”
聽到“不舉”二字,解停云又沉默了。
但溫宴初說這話時的語氣可憐巴巴的,話里話外都在與解停云透露:她不想被人說三道四,更受不了這樣。
這又讓解停云下意識抓緊了她的手。
解停云一直都記得,溫宴初從小到大受到的非議并不比他少,況且他二人境遇大不相同,一個是嬌生慣養在愛里長大的小姑娘,一個是爹不疼娘不愛只被當做工具一般培養的繼承人,從始至終幾乎所有的人都拿他們二人互相做對照,興許溫宴初也這樣過,但只有解停云心中最清楚不過,他們兩個人,一點都不一樣。
不論是性格還是旁的,都不一樣。
一樣的最多也只是兩個人都處在流言蜚語之中。
從小到大,溫宴初看似大大咧咧,對這些毫不在乎,但從前解停云無意間撞到她獨自一人蹲在樹下抹眼淚,哭的無聲無息,像是怕被人撞見一樣。
她要強,所以從小到大對于那些欺負過她的人都會惡語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她是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卻又有種極其脆弱的內心。
所以當溫宴初眼下這么說,解停云的心突然一陣抽痛。
嫁來解家于她而言,本就是一條不順遂的路,倘若再要讓她受盡解府中人的白眼與非議
解停云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他不愿看見此事發生在溫宴初的身上。
于是解停云閉眼妥協了。
“好,我不走。”
溫宴初趴在他肩頭歪頭看他:“真的?”
解停云復又點點頭。
得了他肯定的答復后,溫宴初也算是放下心來了,登時便松了口氣,轉頭就松開了抱著解停云手臂的手,直接一個翻身滾到了床的最里面,然后背對著他不再管他了。
解停云:“”
怎么不算是一種翻臉無情呢?
直到解停云起身要往外走的時候,腳步聲響起,溫宴初像是被驚到了一般,騰地一下做起來回過身看他,一臉警惕:“你不是說不走嗎?”
解停云:“我去洗個冷水澡。”
溫宴初像是見到鬼了似的看他:“大冬天的你洗冷水澡?”
解停云沒說話,只是回頭頗為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惹得溫宴初脖子一縮,就連忙鉆進被窩里了。
她捂著被子悶聲說了一句:“那你等身上熱乎了再上床,我可怕冷。”
解停云:“我又不跟你一個被窩,你怕什么?”
溫宴初背對著他眨眨眼:“對哦,那你隨便吧。”
說完又不忘補充一句:“記得回來就行。”
解停云:“”
現在他心里更加確定了,溫宴初好像是真的把他當成了一個“工具人。”
這樣也行,挺好的。
解停云強顏歡笑地邁開步子疾步走了出去。
待到他洗完平靜完,都快到后半夜了,他剛從凈房穿戴整齊后解風就立馬迎上前來。
“少爺,醉紅樓那邊有動靜了,您看看最近”
解停云聞言皺了皺眉:“急事嗎?”
解風猶豫間點點頭:“像是。”
解停云聽后一想到前不久溫宴初與他說的那些話,約束他不準再去醉紅樓,想想就覺得頭
疼。
“最近怕是脫不開身,你去跟謝錦說,我得等到夫人出門的時候,才有機會溜出去。”
解風憋著笑點了點頭,他轉身正要走,又被解停云攔了下來。
“你找幾個人,最近盯著點解府的這些下人,誰若是敢在背后亂嚼咱們院的舌根子,尤其是夫人的,就偷偷把人拖下去,扇嘴巴子,扇到他們再也說不出話為止,別讓那些人敗壞了夫人的心情。”
解風:“是。”
等到解停云回到屋里的時候,已經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呼吸聲已經逐漸平和勻稱,像是已經陷入了睡夢之中。
解停云躡手躡腳上前,緩緩上了床,躺在了溫宴初給他留的位置上,蓋上了被子。
身邊的呼吸聲一點點擾亂他的心,如今只是躺在這里,腦中便止不住地去想那時在這張床上他干的好事。
眼看身上又有野火燎原的架勢,解停云連忙起身,作勢要出去,腰間卻突然多出了一只手。
只見溫宴初不知什么時候翻了個身,雙手似乎是習慣一般,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頭也依偎在他身邊不遠處,睡容憨甜。
這段時日,每每夜里她都會這般依偎過來,手腳并用地抱著他睡。
一開始早上起來的時候兩人都有些尷尬,但隨著次數慢慢變多,不只是解停云,連溫宴初自己都習慣了,有時早上起來他們沒抱在一起,溫宴初還會下意識跟他嘀咕,剛睡醒時驚疑的模樣倒是有些可愛。
而夜里,有時溫宴初睡的老實,沒像往常一樣湊到他懷里來,他還尚有些不適應,就會趁著她睡得熟的時候悄悄把人摟到懷里,如此才能睡著。
但今日
解停云看著環在他腰間的那雙柔荑,腦中想到的,盡是這雙手被他壓在床上時軟若無骨般的樣子。
霎時,火氣翻涌。
他閉了閉眼。
好像他又得去拿涼水沖一沖了。
第39章 晨起如同藤蔓一般。
次日一早,溫宴初起來時神清氣爽,只覺渾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跟著舒坦,這一覺她睡的又穩又沉,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早上,中途竟然從未醒過。
這般想著,她立即撐著床坐起身來,緊跟著打了個哈欠伸手抻了個懶腰,一偏頭,就見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被子也被疊整齊放在了一旁,倒是前所未有過的規矩,看得溫宴初動作一頓。
說實在的,今天冷不丁沒在解停云懷里醒過來,竟然還有點不大適應,也不知是不是前幾日枕習慣了他手臂的緣故,今日早上起來時竟覺得脖頸酸痛酸痛的,定是枕了一夜這枕頭的原因。
溫宴初獨自一人坐在床榻上,一邊動動自己的脖子,一邊在這里稍微清醒了一會,等到她全然沒了困意的時候,才開口喚人。
聽到聲音后的翠竹與梅香連忙一前一后推門進來伺候。
待到溫宴初洗漱完畢坐在梳妝臺前時,也還未曾瞧見解停云的身影,一時之間她有些納悶,看著銅鏡中已被盤起長發的自己,腦中倏地想到了她剛嫁過來時當著解停云面梳頭的那一日,畫面一轉,又成了昨日夜里的親吻與纏綿。
沉默一瞬后,待到翠竹要為她簪上玉釵將發髻固定住的時候,溫宴初驀地開了口。
“今日不出門只在家,頭發就先,先別盤了。”
聞言翠竹先是一愣,隨后似乎也跟著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替溫宴初重新將頭發打理好半披在了身后,一如她尚還是閨閣姑娘那般的打扮。
溫宴初瞧出了翠竹的笑中帶著些許挪愉,登時就紅了臉,拿話給自己找補。
“我,我就是嫌頭發和首飾墜得我頭疼,反正就在自己院里,也沒別人瞧見。”
翠竹早已看破,但一副不說破的樣子,一邊為溫宴初戴簪一邊笑著應和:“是,夫人說得對,奴婢保證,奴婢絕對沒有多想。”
她若沒說后面那句話溫宴初興許還會相信,于是在她給自己簪好釵子以后,連忙轉過身來,立即伸出手去撓翠竹的癢。
“好啊翠竹,你竟然還打趣起我來了!”
翠竹一邊躲一邊笑著認錯:“冤枉啊夫人!奴婢不敢啊!”
主仆二人在屋中你追我趕打打鬧鬧,將原本死氣沉沉沒什么動靜的屋內也染上了一絲生氣,好生熱鬧與鮮活。
解停云剛從外面回來的腳步立即停頓在了門外。
早晨起來需要通氣,屋里燃著炭也不冷,因此門并沒有關,解停云便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屋里的溫宴初鮮活明媚的模樣與神態。
未盤起的長發隨著動作飄起又落下,青絲如瀑,讓他不禁又想起了昨日夜里的燭火之下,她仰躺在床于他身下,烏發被她枕在腦后,盤踞在她腰間、在他面前,如同藤蔓一般,將他們二人牢牢環繞在一起,是那般的魅人。
那是他從未見到過的,足矣攝人心魂的美。
于是剛剛沐浴梳洗過,鬢邊碎發甚至還在滴水的解停云只覺渾身燥熱起來,人尚且還在外面被風吹著也沒能平靜得下來。
他似絕望一般閉了閉眼。
這幾日的那些食材,真是沒白補。
他轉過身就要走,卻被正好扭頭的溫宴初瞧見了他的身影,瞬間停下了捉弄翠竹的手,揚聲喚了他一聲:“解停云!”
“你往哪跑呢?!”
解停云:“”
身后腳步聲響起,是溫宴初提裙,長發飛舞下一路小跑到了他身后。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瞧見他在冬天竟然穿的這么少就跑來跑去的,頭發甚至都沒擦干,眉瞬間一皺,上前一步擰著他的耳朵就將他拽進了屋里。
“大早上的你連一聲招呼都不打跑哪去了?還敢穿的這么少就出去晃,真不怕給自己凍出個好歹來是吧!”
解停云只覺耳朵陣陣吃痛,一邊彎著腰跟著她往里走,一邊雙手撲騰個不停,嘴上忙解釋:“我就是先起來去洗個澡而已!我看你睡的太香了實在不忍心叫你起來!”
要是因為吵醒她再被一陣拳打腳踢,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這話解停云沒敢說,他現在連一聲疼都不敢喊,畢竟以前溫宴初就是:他越喊疼,這死丫頭手上的勁就用的更大,最后便是他被掐的地方不是青了就是紫了,好幾日才能消下去。
如今他老老實實的,溫宴初也沒多為難他,只將他推著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耳朵終于從溫宴初手中解放出來,解停云連忙抬起手來揉了揉已經被她擰得發紅的耳朵,一邊揉一邊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她,還不忘朝她笑了笑。
“夫人對我真好,這么關心我,還怕我凍著,緊忙把我給拽進來。”
溫宴初聽后很是受用,故作驕矜地哼了一聲,抱臂將目光移到了一旁:“我是怕你凍壞了我又要在你跟前照顧你,嫌麻煩罷了。”
于是解停云想到的盡是溫宴初親自為他處理腿上的傷口、以及替他上藥時專注的模樣。
知曉她是真的關心他,解停云眼中的笑意也更加真切了些,甚至就連耳朵好像也不疼了。
溫宴初拿眼睛偷偷瞄他的時候,瞧見的就是他這樣一副笑得沒心沒肺、又略帶傻氣的樣子,登時也好似被他感染了一般,心情跟著大好,嘴角不自覺跟著微微翹了起來。
她重新扭過頭來,坐在他對面。
“怎么之前早上不見你往外面跑,偏偏今天跑出去?”
解停云睜著眼睛說瞎話:“今天早上那陣格外熱,我實在受不了了,只好出去洗了洗。”
溫宴初不疑有他。
畢竟每日夜里躺在床上的時候,哪怕沒與他挨在一起,也能感覺到他躺下前后周遭溫度的不同,更別提每每夜半或是早晨在他懷里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幾乎都是汗淋淋的,而他胸膛乃至身上都如同火爐一般烤得她全身也跟著熱乎乎的。
想到種種這些,溫宴初又漸漸紅了臉。
她自覺最近臉熱的次數有些多了,但全將這些歸咎在了解停云的身上,都是他一天到晚嘴上沒什么遮攔,總是胡言亂語,不然她怎么會一聽就臉紅?
這么想著,溫宴初覺得心安了些。
她輕咳了兩聲,沒回解停云方才說的話,只是故作鎮定,像是漫不經心一般地伸手撥了撥
自己半披散在腦后的長發,試圖以此來吸引解停云的注意。
解停云自然注意到了。
他從沒進屋的時候,就看見了。
心里的雀躍與驚艷早已在方才時被他悄然掩下,看著溫宴初如今這幅別扭模樣,解停云憋著笑,存了心逗她:“怎么突然披著頭發了,屋里不熱嗎?”
溫宴初:“”
霎時,她嘴角笑意全無,原本擺弄頭發的手也跟著頓住,待瞧見對面人的笑意后,“砰”地一聲一掌拍在了桌上,把解停云嚇了一跳,連忙要去看她的手。
溫宴初不動聲色地躲了過去,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卻默默將手移到了桌子底下,確保解停云看不見以后不動聲色地搓起來,以此來緩解疼痛。
溫宴初沒好臉色地瞪了他一眼,目光滿是幽怨,看得解停云笑了笑,眼神劃過她的手臂,了然后笑意更深了些。
“我先前就說了吧,這樣才更適合你,頭發都盤起來顯得太死板了,還又沉又重的。”
溫宴初聞言睨了他一眼:“所以你這話的意思就是我那么梳頭發不好看是吧。”
解停云:“”
“我冤枉啊!”
說著解停云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急忙跑到溫宴初身后,對著她的肩膀又捏又按的,模樣殷勤。
“我的夫人,那自然是天生麗質,怎么打扮都好看,但那等盤發一直壓著夫人的腦袋,縱使好看,它也有罪!”
溫宴初聽后輕哼了一聲。
她心想:那不是你當初說的披發更好看的嗎?現在為了哄她,又這么說。
不過他這么說,溫宴初也還挺受用的,因此也沒與他過多計較。
解停云又在她肩膀上捏了一會,溫宴初則朝著外面的翠竹喊了一聲,要她去傳膳,沒過多久,院里就有了動靜。
聞聲溫宴初拍了拍他的手。
“好了,快回去坐吧,該吃飯了。”
解停云依言停下了動作,正要回去,垂眸間瞧見了溫宴初脖頸上斑斑點點的紅痕,一陣面紅耳赤后,他默默伸出手將溫宴初的衣襟向上提了提。
溫宴初:“你干什么你嚇我一跳!”
解停云不動聲色地重新落座于她對面。
院中下人前前后后將已經做好的膳食端上桌,第一道菜,就已讓夫妻二人覺出了些不對勁。
隨著這道菜被放置在桌上,來人立即直起身來,面帶笑意與溫宴初和解停云介紹:“稟三少爺三少夫人,這是大少爺院里特意命人送來,給三少爺補身體的烏雞湯。”
“”
溫宴初瞧著解停云聞言僵住的臉,干笑一聲后探頭去看那道湯,一股腥味瞬間撲入鼻中,嗆得她連忙捂上了鼻子,不料身旁已有下人給她與解停云二人一人盛了一碗。
想著送湯這人約莫是解停修院里的,要是一口不喝怕是不太好,于是溫宴初默默喝了一口,然后,差點一口吐出來。
“這湯怎么沒別的味道,只一股膻味啊!”
“回夫人的話,這烏雞湯放了鹽,味道就不純了。”
溫宴初:“”
她想說的話有點臟,就先不說了。
解停云反倒是眉一橫,一副兇神惡煞模樣:“湯不放鹽喝個屁。”
一聽這話,身后立馬又湊上來一人。
“三少爺、三少夫人,這是我們二少夫人特意命廚房熬的甲魚湯,說拿來給您二位嘗嘗鮮。”
溫宴初聽后點點頭,這人說話還算中聽點。
她剛要伸手,就見后面又擠上來了一人,左右分別掃了一眼后,將手里的湯端上前來。
“三少爺、三少夫人,這是侯爺與夫人特意命廚房熬的八珍湯!”
溫宴初:“”
解停云:“”
第40章 送湯要夫人喂。
看著桌上擺的這分別來自三個院子中的三盆大補的湯,解停云怒了。
要不說他們幾個真不愧是一家人呢,這陣仗,要不是看上湯的這仨下人像是要打起來的樣子,解停云都得以為這三個院子是提前商量好了要來給他倆添堵呢。
頂著三道灼熱的視線,解停云按住了對面溫宴初已經要去盛湯的手,眼巴巴地看著她問:“我爹娘和兩位好哥哥都給知道給我送來大補的湯,那咱們院子今早做了什么好吃的?”
說著,他還不忘給溫宴初使眼色,希望她能看明白。
就這三個院子送來的這湯,他這幾日早就要喝膩了,更別提他那方面本就沒問題,這么補下去他早晚得出事!就昨晚包括今天他總是冒邪火,說不定就是補的太過了!
溫宴初顯然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隨著桂圓枸杞紅棗混著白粥熬到一起,一整盆被翠竹端上來的時候,溫宴初也適時一把將解停云的手拍了下去,一邊往碗里盛粥,一邊回他:“這幾天給你喝了太多大補的湯了,今早就別吃那么重口的了,喝點粥吧。”
說著,她嘗了一口杜柔派人送來的甲魚湯,入口鮮美,倒是勾了起她肚子里的饞蟲,忍不住由衷地贊嘆一句:“這甲魚湯味道當真不錯。”
聞言那下人也跟著眉開眼笑:“三少夫人當真好品味!這可是我家二少夫人親手熬的,火候掌握的剛剛好,這甲魚也是好物,放了鹽也不用怕掩了純正的風味,畢竟這湯總歸也是要給人喝的,若只為了補身體卻喝不了幾口,那不也白費力氣。”
此人話里的嘲諷之意絲毫不掩,顯然說這話就是為了嗆陳令容院里派來的那人,不過她這話反倒也是說在了溫宴初心坎上,但她沒必要跟著摻合這等事,聞言只是將碗重新擱置在了桌子上,隨意笑了笑,沒說話。
見溫宴初沒出聲,解停云心里也知道怎么回事,皺著眉不耐煩說道:“你們這一大早的是擺明了讓我不順心嗎?!我都跟你們主子說了多少遍了,我沒病沒病!我好得很!帶著你們這些東西趕緊滾!”
若是往常,解停云這般不管不顧的發火,旁人早就嚇得退避三舍了,哪敢還留在他眼前。
可眼下,這三人非但沒走,竟還互相偷看了幾眼,然后都默默停在原地沒動。
最終還是陳令容院里那人硬著頭皮上前開口:“小侯爺,別再自己騙自己了,這東西,補又補不壞,多補補總比來得好啊。”
“”
眼見今日情況已不是溫宴初與解停云二人想躲避就能躲避得來的,溫宴初便也打算先開口不給解停云再為難她們的機會。
不過這么想歸這么想,但各個院子終究還是各懷鬼胎。
孫雅竹與解晟銘興許沒什么旁的鬼心思,只想著趕緊讓這個侯府的繼承人快些振作起來,免得他們解家的侯位最終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至于解停修與解懷風這兩兄弟
且不論他們兩個人都懷著怎樣的鬼胎,但就論態度來看,至少解懷風和杜柔派人送來的湯,它好喝啊!
解停修與陳令容送的那湯,溫宴初嘗一口都差點吐出來,難喝死了,還不如她自己煮的。
這般想著,溫宴初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三人,末了說道:“先前總是有人說我夫君脾氣急,但今日這么一看,好像有時候也怪不得他,像這種事難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嗎?你們幾個本本分分地將該送來的東西送來即可,偏偏還要再說些多余的話。”
“怎么,莫非還是我們這幾個長輩讓你們說的,來故意給我們夫妻二人添堵?”
一陣詭異的沉默后,三人齊齊反應過來,連忙擺手否認。
如今那三人也是看明白了,解停云是一動不動跟大爺似的往那一靠,但實際上那雙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光盯著溫宴初了,可見他們這家,實打實是溫宴初掌有話語權無疑了,若是今日她
們想要這些湯能留在這里,也需要拿下溫宴初的味蕾。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過了一陣后,孫雅竹院里的那人戰戰兢兢地擠上前來,盛了一碗湯后笑著遞到了溫宴初面前。
溫宴初:“”
像是直接忽視了溫宴初方才那般不滿一樣。
不過也是,此人代表了解晟銘與孫雅竹夫妻二人,兄嫂的面子她都給了,公婆的面子便不能不給,于是溫宴初也幾乎是被按著頭喝下了這八珍湯。
一口入腹后,溫宴初眉眼都跟著舒展了。
這湯的味道,比杜柔送來的那湯還要好喝,既如此,她也萬萬沒有再推脫的道理,畢竟若是一個不留,怕是也沒法將這幾人打發走。
于是溫宴初伸手指向那八珍湯。
“這個留下吧,味道不錯,也足夠補身子了。”
但說完這話以后,溫宴初再抬頭,對上的就是另兩人殷切的眼色。
不知為何,透過這兩人,她竟隱約瞧見了她們背后人的身影。
陳令容與杜柔。
今早這出戲,絕非偶然,其后的彎彎繞繞自然與溫宴初這兩位嫂嫂脫不了干系,既然她們都主動迎上門來,那溫宴初斷然也沒有退縮的道理,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先攪亂一下這兩人的關系。
于是溫宴初朝著杜柔派來的那人笑了一下。
“甲魚湯也留下吧,二嫂有心了,湯熬的也很鮮,至少我是很喜歡喝的。”
一聽這話,那丫鬟登時笑逐顏開,既然湯被留下了,她回去以后自然也好交差了,瞧三少夫人這樣,還很是滿意,說不定她回去以后還能得了賞。
想到這些,這丫鬟連行禮時都帶上了十分的真情意切,瞧那樣,溫宴初都怕她當場哭出來,嚇得溫宴初連忙命她起身。
留了兩道湯,那么最終剩下的寡淡無味的烏雞湯就顯得格外可憐了。
陳令容派來的那丫鬟見了下意識上前一步,還想要爭取:“三少夫人”
聲音怯怯的,不像是裝可憐,而是看著真可憐。
畢竟溫宴初今早如果收了另兩人的湯,卻獨獨不要解停修院里送來的,那打的可就是他們一整個院子的臉!
丫鬟挨罰事小,陳令容若是一個不高興,讓整個院子里的人都跟著挨罰,屆時所有人都會怨這丫鬟辦事不力,她到時可就待不下去了!
但溫宴初哪知道這些?
她只是單純覺得那湯不好喝,解停修與陳令容送也不知道整點人能喝下去的,都不如解懷風夫妻倆,別管是不是嘲諷,好歹喝到嘴里還味道還不錯,至少也不會讓人心情一跌再跌。
解停修夫妻倆倒可好,湯做的不好喝也就算了,派來的人也叫人倒胃口,話說的都不好聽,剛剛這丫鬟說的那些話像是冷嘲熱諷似的。
而溫宴初聽著心里都不好受,更別提解停云這個當事人了,如今見那丫鬟像是要開口求情的樣子,他登時就惱了,猛地一拍桌子。
“大哥大嫂平時都是怎么教的規矩,主子不想要的東西,你難不成還要逼著我們要?趕緊拿回去孝敬孝敬我的好大哥,別留在這礙我們夫妻倆的眼。”
解停云這話說的絲毫不留情面,小丫鬟終究還是臉皮薄,被這么一說,當即紅著眼眶端著湯轉身跑了。
而另兩位都被收了東西,心情也大好,在那丫鬟跑了以后也紛紛跟著告辭,一前一后漸漸離開了溫宴初與解停云的視線里。
待她們都走了以后,屋里這才徹底安靜下來,溫宴初轉頭看了解停云一眼,一邊撐著下巴一邊笑,笑里帶著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偏偏嘴上說的是截然相反的話:“今日多謝夫君了,替我得罪了大哥與大嫂。”
解停云抬眸瞧了她一眼,一股子幽怨的味。
“你還知道啊。”
一看他家夫人就不是當惡人的料,正好他們夫妻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惡人由他來當。
只是解停云雖然早就是這么想的,但還是想跟溫宴初發發牢騷,用她們小姑娘的話怎么說的來著?
對,撒撒嬌。
于是想著要撒嬌的堂堂八尺男兒,眼下皺著個臉,朝著溫宴初施展著做作模樣。
“你瞧瞧,別人都尚且想著我這個不舉的小侯爺,夫人你倒好,別說親手給我做這些了,你做的東西我多半也不敢吃。”
溫宴初正想著聽聽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來,一聽到這話臉瞬間黑了,筷子啪地一聲往桌子上一撂。
“誰做到好吃你找誰去。”
“啊不不不!”
嚇得解停云趕緊找補。
“會做飯怎么了?!會做飯的能有我夫人日夜照顧我來得辛苦嗎?!她們根本比不上夫人一根頭發絲,啊不,半根都比不上!”
這話與他說他只喜歡她一人有何差別?
至少在溫宴初耳中意思都差不多。
于是她臉一紅,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個不停,也不知這悸動是從何而來,但心情確實一下子就變好了許多,連帶著現在看解停云都跟著比方才要順眼了。
她別扭地瞧了解停云一眼,將鬢發掖去了耳后。
“你自己知道就好。”
一聽這話,解停云瞬間松了口氣。
這是不會再跟他算賬了的意思。
解停云因此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平順了呼吸以后,他看著溫宴初為她盛好了湯,又將裝滿了的湯的碗推到了他面前。
見狀,心里方才的那點小九九又一次涌了上來。
他扭捏一般地屁。股在椅子上蹭了蹭。
“那個”
溫宴初掀眸看了他一眼。
解停云:“這湯,我還是覺得,得夫人喂我喝,才能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