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日記本我竟沒察覺到你的心意
從警署駕車開往淺水灣一路暢通,大家默契地沒有講話,只有許學禮偶爾用大哥大同重案組最高指揮官馬sir溝通情況。
不到20分鐘,他們到達淺水灣52號,別墅正門口已拉起長長的警戒線,來自南區的一幫陌生探員已開始工作。
車停穩后,許學禮直接走向被眾探員簇擁的高個督察,“區sir,里面什么情況?”
“許sir,稀客,你怎么來了?難道淺水灣其實屬于西九龍?”南區重案組的督察區光興曾同許學禮一起在蘇格蘭受訓,他指著許sir身后齊齊黑面神上身的探員打趣道,“帶這么多伙計來,喂,你們最近沒事做,打算幫我破案啊?”
許學禮無意寒暄,簡單將來意陳述:“52號的業主是我們西九龍法醫科的Dr.羅,他可能被人綁架,所以我們來看看情況。”
區光興收起笑容,正色道:“報案人是這家主人雇傭的園丁,今天是他上門打理花草的日子,因為敲門無人應、打電話無人接,他就拿備用鑰匙開門,誰知道一進入草坪就聞到了臭味,挖開后發現了尸體。”
“我們南區的法醫官正在草坪做尸表檢驗,我要去找附近的居民做筆錄,你們自便,不過記得不要破壞環境證據。”區光興拍拍許學禮的肩膀,帶領下屬走出了52號。
鐘子晴在警戒線外穿上鞋套,熟門熟路地走進了草坪,戴著白色袖套的法醫官同助理蹲在中央,剛好將尸體擋了個嚴嚴實實。
隨著她逐漸靠近,視線也慢慢越過法醫官的肩膀。
不是阿晟。
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因為擔心羅晟安危而懸著的心終于穩穩落地。
“死者頭部中槍,死亡時間超過一個月。”法醫官同助理解釋死因的聲音尚在耳邊,鐘子晴卻猝不及防被拉入了通靈感應中:
夜幕降臨,淺水灣52號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鈴鈴鈴!客廳里的座機打碎了寧靜,傭人Bella獨自坐在梳化上,一支槍抵在她腰后,“知道應該講什么吧?”
Bella僵硬點頭后,遲疑地拿起聽筒,張了張嘴,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阿晟,是我。”被困在Bella體內的鐘子晴驚出一身冷汗,聽筒里傳來的分明是她的聲音。
這是她鼓起勇氣打算同羅晟問清楚心意的那一夜,原來一個半月前他就出事了!
“鐘小姐?”Bella努力保持鎮定,顫抖著發出聲音,“羅先生已經睡下了,有事嗎?我之后會轉告他。”
“嗯……沒事了。”
“鐘小姐再見。”掛斷電話,Bella機械地扭過頭,臉色蒼白地看向同羅晟長著一張臉的男人。
“任務完成得不錯。”男人歪著頭,咧開嘴,輕輕扣動扳機。
砰!
Bella瞪著雙眼,朝后仰去……
死者是無數次站在別墅門口歡迎她光臨的傭人姐姐,Bella笑意盈盈同她介紹Dragon飲食起居的畫面似乎就在昨天。
“師姐,死者是這里的幫傭Bella,應該能同入境處查到她的身份信息。”細嘉同南區重案組探員溝通的聲音驚醒了鐘子晴,猛然從黑暗回到現實,陽光刺痛了她的眼,恍然間,似乎看到Dragon咬著她的褲腿,活蹦亂跳地朝小窩走去。
陽光房里凌亂不堪,狗盆里的不知名肉類被蛆蟲占據,狗鏈、玩具,甚至是礦泉水瓶都隨意扔在地上。
衣帽間,沒有Dragon。
按摩浴缸,沒有Dragon。
狗窩里,也沒有Dragon。
鐘子晴失魂落魄地癱倒在地,羅晟不知所終,Bel
la被殺,Dragon又去了哪里?
“整間別墅都沒有發現Dragon的蹤影,”察覺到鐘子晴異常情緒,廖溫妮將一個裝有棕色毛發的物證袋舉起,“不過我在狗窩旁發現了很多狗毛,可能是Dragon同綁匪爭執時留下的。”
沒有發現尸體就好,鐘子晴如釋重負,至少,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子晴,快過來!”大嘉從二樓的書房里探出頭,他揮揮手,揚聲道,“阿仁發現了Dr.羅的日記。”
鐘子晴噔噔噔上到二樓,書房的金絲楠木桌上靜靜躺著一個日記本。
“沒想到Dr.羅竟然有寫日記的習慣,”大嘉將筆記本塞到鐘子晴手里,“雖然偷看日記有侵犯隱私的嫌疑,但可能對找到他有幫助。”
鐘子晴抿抿嘴,翻開了日記:
【1992年3月4日,元朗今日發現一具無頭女尸,解剖后發現死于機械性窒息。】
【4月25日,葵青一間茶餐廳的后廚被人舉報有異味,店內的陳年鹵水里檢測出人肉。】
【5月5日,屯門發生滅門慘案,一家五口被社工發現死于屋內,死因尚不明確。】
【6月13日,終于可以休息,假期過后就要離開新界和師父了。】
似乎并不是日記,只是簡單的工作記錄,翻到下一頁,鐘子晴忽然愣住:
【1992年7月13日,今天調職到西九龍,沒想到剛出電梯就被CID的新人當成色狼摔倒在地,但不是她的錯,我不該偷偷看她。她能力都算不錯,尸體勘查筆錄寫得很清晰,死因判斷很準確,聽阿Jo講,她竟然靠著隱形眼鏡查出了死者的真實身份,真是聰明。】
簡單的工作筆記突然變成了大段大段的生活片段:
【7月14日,沒想到飯堂竟然沒有拿鐵賣,好彩又遇到她,她用牛奶和美式兌出兩杯拿鐵,雖然方法粗暴,味道意外不錯,一點也不輸半島酒店。】
【7月16日,很冒昧地請她替我每天做拿鐵,原本不抱希望,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真是善良。】
【7月25日,沒想到她竟然記住了我隨口講的法醫知識,竟然還懂得舉一反三,真是厲害,難怪會被馬sir選中進重案組。】
【7月26日,半夜她打來電話請我去替嚴明祥采血樣,其實我很討厭收工后臨時被拉去加班,但不知為何講不出拒絕的話,阿Jo也問我為何要如此,我只能告訴他,是因為她替我做拿鐵,但真的是因為拿鐵嗎?】
【7月27日,送《酒精化驗單》去A組,她今天帶了兩大桶皖魚片芫荽湯分給同僚,連B組的阿貓阿狗都有,唯獨漏了我,真是沒良心。算了,她一定以為我還沒回警署開工,湯放涼不好喝。】
【7月28日,她為了查出真兇,膽大妄為到攔一哥的座駕,真是佩服!】
【8月10日,她答應同我去吃宵夜,雖然是整組人一起,她真的很愛吃海鮮,尤其是狗蝦。家樂講得沒錯,我除了錢什么都沒有,年紀已經大過她,如果不好好保養健身,靠什么同警隊那班后生仔比?】
【9月12日,今日在警署外遇到madam鐘和他大哥,他們的名字連起來是晴朗,為他們取名字的人一定很用心,搞不懂他為什么對我敵意很重,難道他發現了什么?】
【9月25日,她今日做格斗示范,我有幸成為她的搭檔,誰知道有不長眼的探員嫌我瘦弱,哼,看來運動強度還不夠,今晚要加多一個鐘。】
【10月很忙,好少有機會見到她,她似乎每次都會在案發現場暈倒,應該是有低血糖,下次要記得準備朱古力。】
【12月12日,今天是她的生日,幸好她喜歡我送的禮物。】
【12月16日,她順利通過了沙展面試,竟然擔心年紀小不能服眾,警隊是講能力不講資歷,她一定可以。】
【12月23日,幸好提前通過輔助警察考試,今天能夠同她一起偽裝情侶出任務,她拖住我手的那一秒,好像全世界都靜止了,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來,如果許sir永遠不喊咔就好。】
【12月24日,她同我一起到維港看煙花,上帝保佑明年,不,往后的每一年我們都能一起度過平安夜。】
【1993年1月10日,托Dragon的福,她來家中做客,媽咪竟然想同她上契,當然不行,我不想做她的干哥哥。】
【1月26日,井下發現了尸體,總算有機會同她展示我的健身成果,麻繩把她的手同腰磨出了一道道的疤痕,她竟然一點沒皺眉頭,真是勇敢。】
【2月7日,媽咪生日,我竟然蠢到以為她把我送的手鏈轉送給媽咪,她說很喜歡我送的手鏈,可惜同喜歡Dragon一樣。我真的好想問清楚,可萬一嚇到她怎么辦?幸好她很喜歡我做的白灼蝦,以后我要學做更多的海鮮給她。】
日記停在了這一天。
薄薄的筆記本里布滿密密麻麻的字,一字一句記錄下法醫官赤誠的心。
鐘子晴攥著衣襟,胃劇烈地抽搐,斷了線的淚珠將泛黃書頁上的黑字暈染成青灰色。
阿晟,對不起,竟沒察覺到你的心意。
第132章 法醫官的蹤跡他其實并不怕死
大嘉檢查完羅晟的書柜,一轉過身就看見鐘子晴對著日記本掉眼淚,趕快掏出紙巾塞到她手里,“其實,其實很久之前我就發現Dr.羅對你格外不同。”
“你也知道?”鐘子晴把濕透的紙巾藏在掌心,屋外有一大幫陌生警員在工作,萬一發現她藏在書房對著一本日記落淚難免不會多想。
細嘉低頭用食指撓了撓眉心,撇撇嘴,“不光是他,其實我也早就發覺了。”
謝凱欣慢慢舉起手,將嘴抿成一條直線,“還有我。”
“哎,沒關系,你肯定不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有個人一定比你更晚,”大嘉見鐘子晴臉色愈加發沉,一把勾住她的脖頸,朝門口同南區警員溝通的上司喊道,“對吧許sir?”
“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算不算知不知道,”許學禮聞聲從屋外走進來,指指鐘子晴戴在左手腕的手鏈,“你生日前,Dr.羅同師父打聽哪位大師開光比較靈驗,師父就推薦了慈山寺的主持給他,其實師父也只是隨口一提,畢竟慈山寺的住持閉關十幾年,名流富商、達官顯貴的面子他都不給,就連前幾年港督想請他出山,他都拒絕。”
“誰知道Dr.羅連續兩個月,每天3點就去慈山寺做早課,晚上收工后又去砍柴、挑水,感動了主持,竟破例為這條手鏈開光,保佑你平安。我想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他應該做不到這種程度。不過他拜托我同師父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你,我其實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許是不想給你壓力,也許是害怕我們誤會,”許學禮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可惜他如今下落不明,否則你還能同他問個清楚。”
鐘子晴盯著手腕上笑容可掬的吞金獸,沉默了片刻,再抬頭時,淚光朦朧的雙眼里迸發出不容置疑的堅定,“我要他平平安安回來同我講清楚,絕不允許他不明不白就消失掉。”
許學禮捏了捏鐘子晴的肩膀,“盡力就好,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許sir,你是否有一位下屬叫鐘子晴?”一樓客廳里,南區重案組督察區光興捏著聽筒,揚聲道,“很奇怪,有電話打到這里來,竟然指名道姓找她。”
“區sir,稍等,子晴馬上下去。”許學禮回過頭,掌下空蕩蕩,早已不見鐘子晴身影。
“喂,請問哪位找我?”鐘子晴戴上一次性手套后,才從區光興手里接過聽筒,開口的前一秒她突然意識到,Bella就是站在這里送掉性命。
“Madam鐘,我的好女兒,你應該已經看到Bella的尸體了吧?”聽筒里傳來顧季云那故
作慈祥的聲音。
見區光興滿臉好奇,鐘子晴只好背過身,壓低聲音,“顧季云,是你搞的鬼對不對?你們究竟把羅晟帶去哪里了?”
“羅晟?什么羅晟?哪位是羅晟?”顧季云突然開懷大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奧,你那位英俊的法醫官啊?怎么,他失蹤了?找不到人?”
見顧季云明知故問,鐘子晴幾乎要將手里的聽筒捏碎,“顧季云,我警告你,別裝聽不懂、扮無辜,我知道一定是你搞的鬼!”
“乖女兒,爹地很疼你的,”透過聽筒,感受到鐘子晴急促的呼吸聲,顧季云得意地勾起嘴角,“你放心,爹地怎么舍得傷害你的朋友。”
她猜得果然沒錯,鐘子晴一顆心幾乎提到嗓子眼,“把電話交給羅晟,我要確認他安全活著!”
“別想同我講條件!”顧季云收起假面具,惡狠狠地威脅道,“如果你真的想救出羅晟,就想辦法把念琛放出來,應該不用我教你如何不小心銷毀證物吧?”
“你做夢!”鐘子晴的胸口不停起伏,她為什么會擁有如此變態的親生父親。
“怎么,你不愿意啊?”顧季云忍不住笑出聲,“這樣,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按你們警方的規矩,12個鐘以內如果我見不到念琛,你就等著給羅晟收尸吧!”
“Dragon呢?你們把Dragon帶去哪里了?”想起消失不見的小狗,鐘子晴忙問道。
“那條狗竟然叫這么威猛的名字?是個忠心護主的,不過它還有沒有命見到你,就看你怎么做了。對了,提醒你,念琛不知道羅晟的下落,別白費心機去找他,沒用!”說完,顧季云啪地掛斷了電話。
身旁站著的葉淑儀捏著絲帕,滿臉擔憂,“老爺,48個小時會不會太長?早知道當初抓了羅晟就應該直接殺掉,夜長夢多,鐘子晴那么聰明,萬一,萬一被她找到怎么辦?”
“直接殺掉?你別忘了,預言是有先后順序的?找?她用什么找?用梁美芬給她的命理書?”顧季云靠回椅背,慢條斯理摸出一根煙,夾在雙指間,“就算她能猜出其中的訣竅,也一定想不到我把羅晟藏在哪里。因為那首詩根本就,算了,不講這些事了,喪彪那邊怎么樣?”
“老爺,還是你有先見之明,”葉淑儀嫻熟地拿出打火機點上,“一切正常,不過那只狗死了,喪彪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
“還用我教他?隨便找個亂葬崗扔了,不,扔遠一點,千萬不要被人發現,”顧季云吐出一個煙圈,眼神中流露出幾分不屑,“喪彪做事太過仁慈,難保將來不會壞我的事,這次過后想辦法處理掉他。”
……
被眾人牽掛的法醫官,此時正被綁在一根木頭柱子旁,眼上蒙著黑布條,嘴上纏了一圈透明膠帶。
這其實并非他第一次被綁架。
十幾年前,羅俞詩的商業帝國尚未締造成形,Bella每日開保姆車送羅晟去學校。和香江大多數的普通有錢人一般,羅俞詩并沒想到需要替羅晟雇傭保鏢,難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堂而皇之地綁人?
然而隨著羅俞詩的商業版圖越來越大,羅晟被一幫亡命徒盯上,幾個星期的跟蹤過后,羅晟在上學的路上被綁走。
誰知還沒等羅俞詩交贖金,他就遇到了好心人,竟然連夜將他送出了匪窩。
之后羅俞詩便雇用了4名前飛虎隊隊員24小時貼身守護羅晟,一直到他大學畢業。
為什么不繼續請保鏢?
哇,難道每天出現場也帶著4名黑面神嗎?拜托,綁匪也不是傻子,誰會蠢到綁架一名整天出入警署的法醫官?
是以他半夜收工回家撞到一輛黑色面包車時全無防備,完全沒料到車上會跳下來4個人將他團團圍住,羅晟拼命使出女警教給他的本領,可雙拳終究難敵四手……
不過說來也奇怪,綁匪將他拘禁在這間木屋里,竟一直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只能依靠房頂偶爾漏出的陽光判斷,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
難道沒有人發覺他消失了嗎?
他其實并不怕死,他只是擔心母親會傷心難過,也遺憾沒能正式向子晴表明心意。其實被綁架那天他已經打算約子晴上太平山頂看煙花,正式同她表明心意。
不過沒有表明心意也好,就算他這次活不了,她只會當死了個普通同僚,傷心難過后很快就會忘記。
嘎吱,木門開了,喪彪一手端盒飯,一手扯開羅晟嘴上的透明膠帶,“喂,用不用替你取下眼睛上的東西?”
“不用。”羅晟朝后縮了下頭,如果看到綁匪的臉,他就真的死定了。
“你不怕我在飯里下毒嗎?”喪彪一勺接一勺地將飯菜喂進羅晟嘴里。
“不怕,如果你真的打算毒死我,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天?”羅晟抿抿嘴,繼續試探喪彪,“你們綁架我究竟有什么目的?同我媽咪要錢?還是替誰出氣?”
“錢?我們老板可不缺錢,”喪彪鼻子哼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失言后,立刻轉變話題,“對了,你的狗今早死了,我本來打算埋在屋外,你出去的時候也許能帶走它,不枉你們相識一場。雖然它之前咬過我,但的確是條忠心護主的好狗。”
“不過老板讓我扔遠點,哎,算了,同你講這么多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命去給它收尸。”喪彪收起空飯盒,嘆了口氣,用透明膠帶重新封住羅晟的嘴后,出了木屋。
Dragon死了?
一個半月前,他被綁到這間木屋沒多久,Dragon也被帶到了這里,它勇敢地同綁匪搏斗后,被綁在了屋外。喪彪雖被它咬了幾口,卻敬重它的品性,一直偷偷喂食,羅晟以為聰明如Dragon一定能想辦法逃出去活下來,卻沒想到它竟然先走一步。
不知不覺間,他眼上的黑布條已被淚水浸透。
“咔嗒咔嗒”,屋外的面包車啟動,喪彪將Dragon抱上副駕駛后,踩住油門,他沿山路不知行駛了多少公里,終于開到一片雜草叢生之地,嘭地推開門,將Dragon扔了下去。
“突突突!”面包車揚長而去,昏暗的月光下,史賓格獵犬突然睜開了眼……
第133章 汪汪歸來你想帶我去找阿晟?
午夜十二點,整個九龍半島陷入沉睡,唯有亞皆老街上的一棟五層小樓依舊燈火通明。
重案組高級警司馬文亮坐鎮四樓,見臺下座無虛席,一巴掌拍在桌上,“荒唐!Dr.羅被調包一個半月,今天你們才發現不對勁?”
“馬sir,不能怪我們,誰能想到這么離譜的事情會發生在警署。”向來得馬文亮青睞的B組督察梁君彥第一個開口解釋。
“他許學禮平時粗枝大葉發現不了就算了,你可是出了名的心細如發竟然也沒發覺?”馬文亮凌厲眼神一掃過去,整間會議室鴉雀無聲。
“所以你的意思是,”馬文亮停頓了幾秒,才開口道,“怪我?”
成立專案組后,梁君彥自告奮勇帶隊前來支援,許學禮只好硬著頭皮舉起手替他分擔馬sir火力,“Dr.羅被調包后出國培訓了一個月,回來一個禮拜子晴就發現了不對勁,已經很不容易。”
“算了,今晚商業罪案調查科的宋芷筠督察在,給你們留幾分面子,之后再慢慢算賬,”聽到鐘子晴名字,馬文亮神色稍微緩和,他清了清嗓子,朝臺下一名干練女警說,“Madam宋,麻煩你將情況同他們解釋下,大家歡迎!”
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過后,宋芷筠將一沓32開的小冊子分發給臺下探員,“我們商業罪案調查科已經秘密調查五行集團兩年,他們旗下有很多業務,例如旅游公司、超市、茶餐廳,甚至是私人診所。”
“雖然經營類別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宋芷筠將小冊子捏在手里,向臺下探員展示,“他們會向客戶贈送這本命理書,通常大家都當成普通的宣傳手冊扔進垃圾桶,不過有
少部分人會翻開看一看,甚至前往目的地。”
“Madam,少部分人會前往目的地是什么意思?”大嘉翻了兩頁后,插嘴道。
宋芷筠盯著大嘉同細嘉仿佛復制粘貼、唯獨胖瘦有細微差別的兩張臉,挑眉道,“你應該就是A組的大嘉?懂得提問是優點,但希望你下次提問之前有認真思考過。”
“如果你仔細讀過這本書,一定會發現16頁留有一個地址,”宋芷筠將小冊子翻到目標頁面,繼續說道,“我們調查發現,這個地址指向一間福利會,里面的工作人員宣稱他們會向社會邊緣性人士提供盡可能的幫助。”
鐘子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梁美芬、曾玉成、嚴明祥確實符合社會邊緣性人士的特征。
宋芷筠的目光被點頭的女警吸引,“你是鐘子晴?記得你之前交給我們的祈福黨鬼佬七嗎?他就曾經是這間福利會的一員,不過他因為無法認同福利會的行事,很早就退出,沒有接觸到核心業務。”
“除去這本命理書,福利會表面同五行集團沒有瓜葛,但經過我們兩年的調查后,昨天終于發現了它們之間的聯系。五行集團一直通過離岸公司向這間福利會提供金錢援助,如果是普通的慈善行為,五行集團沒必要通過海外賬戶捐款,所以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五行集團的顧季云和葉淑儀才是這間福利會的實際掌控者。”
“以下是我們根據已有線索進行的推測,但沒有實際證據,大家姑且聽聽。這間福利會起初向上門尋求幫助的社會邊緣性人士提供金錢、心理輔導等幫助,得到充分信任后,掌握到這些社會邊緣性人士的弱點,之后或是威逼或是自愿,讓這些人去替他們完成一些事。”
“Madam,你指的是之前我們查的幾單殺人案?”鐘子晴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聯系。
“沒錯,”宋芷筠滿意點頭,繼續解釋道,“根據鬼佬七所說,你們在書里發現的這首怪詩其實是福利會捏造的預言。所以我懷疑,福利會操縱這些社會邊緣性人士殺人,是為了讓更多的求助者相信福利會有預言能力,從而吸納更多的信眾加入福利會,最后自愿向福利會奉獻一切,包括生命。”
“利用迷信心理殘害市民,真是不可理喻!”大嘉搖搖頭,湊到細嘉耳邊,“單純的騙錢的確比控制市民殺人罪行輕很多,你師祖騙人也算有底線。”
細嘉氣得翻白眼,惡狠狠地踩了胞兄一腳。
“如今曾玉成、嚴明祥已死,梁美芬擔心女兒安危,所以也不愿意做污點證人,現有的證據不足以指證五行集團,如果你們能抓住綁架Dr.羅的人,相信會有突破口,”宋芷筠彎腰將一摞書提到桌上,“這是我們商業罪案調查科搜集到的和五行有關的書籍,也許對你們救出Dr.羅有幫助,如果查到新情況,也請及時同我們溝通,”
“Madam宋,多謝。”馬文亮送宋芷筠離開四樓后,率先撈過一本書,拍掉上面的灰塵,“查!”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會議室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均勻的呼吸聲和書頁翻動的嘩嘩聲。
“喂,這首詩指的會不會是五種殺人手法?”B組沙展蘇佩珊打了個呵欠,偏頭同左邊的大嘉說,“例如金指的是梁美芬他們用金屬錘打死了偷渡客安南仔,木指的是曾玉成將簡慧怡活埋在樹下,火指的是嚴明祥燒死了巴士上的學生,土指的是Bella?”
大嘉見其余人都專心致志地翻書,忙壓低聲音:“之前我們也是這樣認為,但水無法解釋李雅文的死,Bella也只是死于槍殺,所以應該指的不是五種殺人手法。”
“五行集團旗下剛好有一間方位旅游公司,難道這首詩指的是命案發生在五個方位?”坐在前排的B組警員程廣將一本《地理五訣》放到大嘉面前,“南方屬火,嚴明祥案發生在康莊道,位于九龍的南方。北方屬水,顧念琛案發生在香江大學,位于九龍的北方。”
“這種可能性我們也討論過,”細嘉湊過來,指著《地理五訣》上的【東方木】和【西方金】解釋道,“曾玉成案發生在窩仔山,窩仔山位于九龍的西方,梁美芬案發生在安達臣道石礦場,位于九龍的東方,解釋不通。”
“哎,繼續查。”程廣嘆了口氣,放下《地理五訣》,扭頭撈起下一本書。
“還有一種可能,”鐘子晴將一本《麥包五行精紀》攤開在眾人面前,“也許詩中的金木水火土指的既不是方位,也不是死法,而是出生年份。”
“出生年份?”臺上的馬文亮也被吸引過來。
鐘子晴并未解釋,反而同拿著舊卷宗的上司說:“許sir,麻煩你check下四宗案子死者的出生年份。”
許學禮不明白鐘子晴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仍舊照做,“安南仔,出生于1959年。”
鐘子晴快速翻動書頁,找到出生年對應的五行說道:“金命。”
許學禮:“簡慧怡,出生于1972年。”
鐘子晴:“木命。”
許學禮:“巴士車上的學生們出生于1981年。”
鐘子晴:“火命。”
許學禮:“李雅文出生于1975年。”
鐘子晴:“水命。”
“Dr.羅手臂上的文身是龍,所以他出生于1964年,”大嘉湊到書前,待看清1964年對應的五行后,倒抽一口涼氣,“土命,全中!”
“不對啊,”阿Jo指著《法醫登記表》的出生年說,“Dr.羅明明出生于1966年,怎么會是1964年?”
“不可能!”大嘉一口否決,“我記得師父提過,他手臂上的是生肖文身,如果是1966年,應該文馬,而不是龍。”
“登記表是Dr.羅親手所填,不可能出錯!”兩人爭執不下,齊齊看向鐘子晴,“你同Dr.羅關系最為親密,一定知道我們誰是對的。”
“你們講的都對,但都不對,”鐘子晴點點頭,又搖搖頭,“Dr.羅手臂的文身只是他青春期叛逆時所作,同生肖毫無關系,但他怕麻煩,通常會同別人講他屬龍,所以除非看到內部登記表,不會有人知道他其實屬馬。所以五行集團誤以為他是土命,從而盯上他。”
“這首詩總算破解了,”馬文亮長舒了一口氣,旋即眉頭再次緊蹙,“可是詩里并沒有告訴我們如何找到羅晟。”
一時間,整間會議室再次陷入沉默。好不容易破解了怪詩的秘密,但線索似乎又斷了。
“我會把羅晟的畫像發給各軍裝巡邏小隊,你們兩組順著這條線繼續查,一定要想辦法救出他,必要時,可以申請飛虎隊支援,”馬文亮走到門口,頓住腳,轉頭叮囑道,“這幾樁案子涉及上市集團,一定要小心處理,沒有切實的證據,絕對不可以隨便去抓人。”
“Yes,sir!”
話音未落,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混合著汪汪聲,鐘子晴猛地抬起頭。
是Dragon!
她立刻撥開馬文亮,沖出會議室,一只棕色毛發的史賓格獵犬直撲她而來,報案室的值班警員緊隨其后,“Madam鐘,快攔住這條狗,如果被馬sir看到我就死定了。”
“Sorry,它是來找我的,”顧不得小狗身上沾滿樹葉同泥土,鐘子晴一把將Dragon抱在懷里,“你沒事就好。”
Dragon發出委屈的嗚咽聲,跟著它撲通跳下地,咬著鐘子晴的褲腿向電梯間的方向去。
鐘子晴掃過Dragon身上的污垢和打結的毛發,瞬間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想帶我去找阿晟?”
汪汪!Dragon立刻松開鐘子晴,沖向電梯間。
鐘子晴轉過身,右手五指并攏,唰地抬高至太陽穴,“馬sir,我申請立刻營救羅晟!”
第134章 倒計時如果今天能平安出去,我就考慮……
馬文亮抿抿嘴,“鐘子晴,我理解你想要救出羅晟的迫切心情,可你不是領犬員,你真的能夠理解Dragon的每一聲吼叫嗎?”
“馬sir,Dragon是專業的搜救犬,它擁有豐富的尋人經驗,”鐘子晴偏頭同電梯前的Dragon對視,再回頭時,眉眼間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同它相處幾個月,百分百相信它的能力,它也同樣信任我。”
許學禮見狀也幫腔道:“馬sir,顧季云只給我們12個鐘,現在只剩下1個小時,如果不能救出羅晟,我們就徹底沒機會了,難道真的用顧念琛做交換嗎?”
“警隊從來沒有用嫌疑人交換人質的先例,”馬文亮視線掃過電梯旁汪汪叫的Dragon、目光堅定的鐘子晴,最后落到所有探員身上,“A
組、B組聽我命令,配合鐘子晴行動,許學禮,你做總指揮調度人手,我會通知飛虎隊前來增援。”
“Yes,sir!”馬sir一聲令下,A組同B組探員齊齊涌向三樓槍房,領配槍、穿防彈衣,全套裝備上身后擠進行動車。
鐘子晴開越野載著Dragon在前,許學禮同梁君彥則駕車跟在后,每經過一個路口,由Dragon發出不同的汪汪聲指明方向。
三輛車沿著窩打老道一路向北,穿過獅子山隧道,歷經沙田、大埔、粉嶺,半個鐘頭后,穩穩停在新界打鼓嶺下。
下車后,鐘子晴耳朵上佩戴的對講系統里冒出滋滋的電流雜音,隨后傳出個低沉男聲,“Madam鐘,你們到達目的地了嗎?”
“到了,你是?”鐘子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被夜色籠罩的村莊里,她沒有多余精力分析耳邊人的身份。
“飛虎隊,廖偉峰。”
熟悉的名字喚醒了鐘子晴塵封的記憶,她并未張嘴,聲音就通過喉頭送話器傳遞過去:“廖sir!長官派你帶隊增援?”
廖偉峰:“嗯,長話短說,你們人在哪里?”
鐘子晴用余光掃過路邊的街牌,“打鼓嶺洋坪村。”
廖偉峰:“飛虎隊離你們大概有五公里,你們先去進去搜查,不要打草驚蛇。”
通話結束后,探員們跟在Dragon身后四散開來,穿過數棟關著燈的村屋,最后走到一座關帝廟前。
鐘子晴蹲下身,用唇語問道:“人在里面?”
Dragon立刻晃動尾巴表示肯定。
“許sir,人在關帝廟。”鐘子晴躲到廟旁的樹林中,通過喉頭送話器同許學禮匯報情況。
耳鼓傳導對講系統里卻傳出廖偉峰的聲音,“Madam鐘,我們在來的路上抓到兩名嫌疑人,據他們交代,關帝廟中有兩名匪徒,均持有槍械。你們先包圍,等我們到就行動。”
鐘子晴抓起大嘉的手腕,瞟了一眼表盤,“廖sir,沒時間了,只剩下20分鐘,我同大嘉先進去查看情況。”
“匪徒有槍,你們有沒有信心活捉?”許學禮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子晴抬頭同大嘉對視,均在對方眼中讀出了百分百的信任,他們異口同聲道,“有!”
“好,action!”
許sir話音剛落,鐘子晴同大嘉分別踩在程廣同細嘉背上,雙手一撐,跳進廟內。
“不許動!”誰知他們一落地,兩名持槍匪徒同時出現在身后。
大嘉眼珠子一轉,謊話張口就來,“大哥,誤會,我們偶然路過這里,沒錢住酒店,想進來留宿。”
喪彪見二人穿著時髦,收起槍,同對面的同伴打了個暫停手勢,“靚坤,似乎真的只是普通情侶。”
靚坤將槍口抬高一寸,怒斥道:“滾出去,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鐘子晴向外走時故意踢飛地上的石塊,啪!下一秒,Dragon飛身躍下墻頭,直撲喪彪,“汪汪!”
“你沒死?”喪彪驚恐地睜大眼,將槍口對準了Dragon。
趁他分神間隙,鐘子晴同大嘉齊齊摸出配槍轉身,攻向對方身后。
砰!砰!
兩名匪徒同時捂住大腿倒地,手中的槍械也隨之滑落。
鐘子晴啪啪將槍支踢到墻邊,掏出手銬將兩名匪徒固定后,質問道:“羅晟被你們關在哪里?”
喪彪趴在地上,驚魂未定,“就在后面的木屋里,不過……”
“收聲!”傻強呵斥道。
“大嘉,去廟外通知大家進來抓人,我去救人。”鐘子晴啪地踢開木門,屋內木柱上綁著的人正是消失一個半月的法醫官,除去身形消瘦幾分、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幾乎沒有變化。
鐘子晴慌忙跑過去,將黑布條同透明膠帶一起扯開,“阿晟!”
羅晟被朝思暮想的聲音喚醒,待看清來人后,臉色大變,“子晴,快跑!”
“啊?”鐘子晴低下頭,見羅晟的手腕被一圈圈的電線反綁在木柱上,目光順著電線移動到盡頭處,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法醫官腰間纏著一圈**,正中央的黑色屏幕上,紅色數字分外引人注目:【10:00】
嘀!【09:59】
嘀!【09:58】
紅色數字跳動一次,計時器便嘀一聲,像死神從地獄發出的吟唱。
是定時炸彈!
密密麻麻的汗珠從鐘子晴額頭滑落,她聲嘶力竭地通過喉頭送話器同許學禮吼道:“許sir,立刻通知爆炸品處理科,羅晟身上有定時炸彈,需要拆彈專家到現場!”
許學禮的聲音有些顫抖:“昨晚有市民在銅鑼灣軒尼詩道發現了一顆二戰時留下的**,全體拆彈專家都在灣仔基地處理爆炸碎片,就算立刻出發,最快也要55分鐘才能趕到現場。”
“55分鐘?”鐘子晴雙腿一軟,幸好斜里伸出一雙手,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多謝。”她扭過頭,是廖偉峰帶領飛虎隊員趕來。
鐘子晴定定神,努力保持鎮定,“廖sir,Dr.羅身上有定時炸彈,麻煩你出去疏散人群。”
“好,”廖偉峰走到門口,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扭過頭見鐘子晴從腰間摸出了蝴蝶雙刀,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Madam鐘,你不懂拆彈,而且沒有防護裝備,留在這里是自尋死路。”
鐘子晴偏頭苦笑道:“這種情況即使穿了防護裝備也沒區別。廖sir,你的任務是疏散人群,我不想有更多的無辜市民牽扯入內。”
廖偉峰見鐘子晴心意已決,唰地將右手抬到太陽穴處,行了個標準的禮,“好!”
“子晴,我把對講系統轉接至爆炸品處理科,他們會遠程指揮你拆彈。”耳鼓傳導對講系統里終于傳來了好消息。
一陣雜音后,頻道切換,“Madam,你不要慌,我是爆炸品處理科的李修賢,麻煩你同我講清楚炸藥構造。”
“炸藥纏在羅晟腰間,連接炸彈的有白線、黑線、紅線和藍線,”鐘子晴順著電線邊摸索邊描述,“白線連接計時器,黑線連接炸藥。”
李修賢:“先剪掉紅線和藍線。”
鐘子晴握著
蝴蝶刀的手微微顫抖,咔嗒,紅線和藍線被切斷,無事發生,她松了口氣,按著對講系統問道:“李sir,接下來我應該剪哪條?”
“剩下兩條線,如果切對,炸彈會立刻停止倒計時,可如果切錯,炸彈會立刻爆炸,”李修賢的聲音突然頓住,“應該……應該……”
鐘子晴心中閃過一絲不安,為避免加重羅晟的心理壓力,她偏過頭,用氣聲問:“李sir,我究竟應該剪哪條?”
對講系統陷入了可怖的沉默,幾秒鐘之后,李修賢開口道:“Sorry,不在現場我無法判斷。”
啪!蝴蝶刀失手脫落在地,鐘子晴紅了眼眶,旋即故作鎮定地撿起刀,顫抖著掰開兩根電線,“阿晟,不要怕,我一定有辦法救你。”
這不是羅晟第一次見到鐘子晴的眼淚,但從前她只為受害者的悲慘遭遇而哭泣,這位無論遇到何等困難都沉著、冷靜的女警,此時竟哭得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
“我不怕,你今天能來救我,我很高興,別管我,你盡力了,走吧,沒必要白白搭上你的性命,出去之后記得幫我同媽咪講聲sorry,”羅晟臉上不見驚慌,聲音格外溫柔,“也許炸彈只是綁匪同我們開玩笑,根本不會爆炸。”
鐘子晴低頭擦掉眼角的淚水,再抬頭時已恢復冷靜狀態,“我今天待在這里拆炸彈,不是因為你的法醫官身份,也不是因為我們的好友關系,而是因為我第一天進入黃竹坑警察學校時,madam同sir就告訴過我,做警察,任何時候都要以市民的生命為先。”
木屋里除去炸彈倒計時的嘀嘀聲,只能聽見兩人同步的心跳聲,羅晟沒來由地回憶起第一次見到鐘子晴時,他被當作色狼踩在身下,她也是這樣充滿自信、語氣堅決。
“有句話我很早就想告訴你,如果現在不講,也許這輩子都沒機會了,”他深吸一口氣,抿抿嘴,“其實我好中意你,如果今天能活著出去,能不能給我次機會?”
鐘子晴摸著白線,露出笑容,“你消失這幾天里我想了很多事,如果今天能平安出去,我就考慮答應你。”
羅晟低頭見倒計時已跳至【00:30】,閉上眼:“沒時間了,你剪吧,我相信你。”
鐘子晴咬緊牙關,手腕輕輕一扭,咔嗒將白線攔腰斬斷。
滴滴聲戛然而止,屏幕上的數字由紅轉黑,木屋重新歸于寧靜。
成功了!
鐘子晴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阿晟,沒事了!我們沒事了!”
羅晟將炸彈取下,一把撈起子晴,緊緊抱在懷里,“以后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鐘子晴趴在羅晟肩上,揉了揉因為緊張而發酸的雙眼,“好!”
“鈴鈴鈴!”墻角卻傳來了大哥大詭異的鈴聲。
鐘子晴壓下心中的疑慮,將電話接通,“喂?”
“乖女兒,你是不是好得意?”聽筒里傳來顧季云的聲音。
“你又想干什么?”鐘子晴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有一種東西叫作**?”顧季云啪地摁響按鍵。
嘀!嘀!嘀!
死亡的號角再次響起,炸彈上的定時器發出微弱的紅光:【00:10】
倒計時再次開始。
“跑!”鐘子晴拉起羅晟,迅速朝廟外跑去。
嘭!
火光瞬間吞噬掉整座關帝廟。
第135章 感情不需要嚴密的推理她的眼淚讓他胸……
“喂,A12的病人已經昏迷三天三夜,真的不用送去ICU觀察嗎?”
“她的各項生命體征都正常,每日只需輸營養液,”比刺鼻消毒水味更先喚醒鐘子晴的是兩名護士的對話,“爆炸后她的大腦皮層功能受到抑制,陷入昏迷狀態,想要醒過來,只能依靠自己。”
她費力睜開眼,頭頂是白茫茫的天花板,抬起手,身上是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扭過頭,穿著制服的護士正將空瓶從輸液架上取下。
是醫院!她沒死!
“鐘小姐,你終于醒了,”護士伸出手在鐘子晴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嗎?記得自己的職業嗎?”
鐘子晴躺在病床上,機械地點頭,“能看清,警察,隸屬于西九龍重案組。”
“你的視力和記憶力都沒問題,恢復得不錯,稍后醫生會來替你做簡單的身體檢查,之后就可以準備出院,”護士收起簽字筆和記錄板,推著醫療車轉身離去,“我去通知你的家人。”
鐘子晴撐著坐起身,趕在護士出門前,一把抓住她,“同我一起入院的男士在哪間病房?”
三天前,她在新界打鼓嶺的關帝廟里找到了消失一個半月的羅晟,艱難拆彈后,炸彈卻仍舊爆炸。昏迷前的最后一秒,羅晟飛身將她護在身下,是以她全身完好無損,只是大腦受驚昏迷不醒。
“同你一起入院的那位男士?”護士捏著下巴,眼珠轉了兩圈,“Sorry啊,我只負責替女病患更換藥品,不清楚男病患的情況。”
見鐘子晴露出失望神色,護士心一軟,替她指路,“不過你可以去護士站,那里能查到所有病患的信息。”
“多謝,”鐘子晴翻身下床,穿好鞋后飛奔出去,伊利沙伯醫院她來過數次,就算是閉上眼也能準確找到護士站的位置。
“我是A12床的鐘子晴,麻煩你check下三天前同我一起入院的羅晟在哪間病房。”她迫切想要確定羅晟是否平安。
前臺的電腦屏幕后,護士表情中帶著一絲不忍,“小姐,你確定是三天前入院的羅生?”
鐘子晴毫無察覺地點頭,“沒錯,是羅晟。”她只是受驚昏迷,又沒有失憶,不可能連名字都記錯。
“你要有心理準備,”見鐘子晴穿著病號服,護士停頓了片刻,抿抿嘴,“Sorry,我們盡力了,羅生傷勢太重,今日六點因醫治無效去世,尸體已經送去走廊盡頭的太平間。如果你現在過去,應該能趕在殯儀館運尸前見他最后一面。”
阿晟……死了?
鐘子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爆炸前剛剛同她表明心意的法醫官死了?
她甚至還沒同他講一聲“我愿意”。
他們沒來得及做世間最普通的一對情侶,上午先去中環逛街shopping,下午抱著汽水、爆米花到星光劇院看戲,晚上坐在太平山頂觀夜景,凌晨躺在下白泥沙灘上等日出。
天花板上懸掛著慘白的日光燈,鐘子晴如行尸走肉般穿過數間病房,盡頭處,燈忽然滅了。病房區與太平間沒有明顯的區分標志,只用這日光燈的明暗分隔成生與死兩個世界。
“你也是來看羅生的?”穿著深藍色制服的護工阿嬸向她投去憐憫的目光。
鐘子晴精神恍惚地點點頭,“嗯。”
“哎,年紀輕輕就去世,血肉模糊,真是陰公!”護工阿嬸推出一架蒙著白布的尸體,“用不用打開看一眼?”
“不用。”鐘子晴閉上眼,搖搖頭,雖然已記不清見過多少死狀慘烈的尸體,但她此刻卻沒有絲毫勇氣面對羅晟。
他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只要她輕輕地喚“阿晟”,他就會立刻翻身下床,提上勘察箱,同她一起出發去現場,他們仍然能繼續做配合默契的黃金擔當。
消毒水味刺激得鐘子晴眼發酸,原來失去好友兼戀人是這樣痛不欲生,她捂著胸口,心臟好像空了一塊。
“子晴,你真的在這里?”身后熟悉的低沉男聲將鐘子晴喚醒。
她僵硬地扭過頭,護工口中血肉模糊的羅晟竟好端端地站在她身后,她飛撲上去,緊緊抱住他,帶著哭腔,“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她們都同我講你死了。”
“你沒有出現幻覺。”羅晟一雙手不知如何安放,她的眼淚讓他胸口發燙,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卻在離她只有零點一厘米時停下。
好像越界了。
“Sorry啊鐘小姐,頭先我以為你問的是同日入院的羅子謙羅生,原來你真正要找的是這位羅晟。”護士撈起停尸床側面的身份名牌,連聲道歉。
“原來是你搞錯,”護工阿嬸恍然大悟,“難怪今天來了好多警察要求看羅生的尸體。”
“應該都是我的同僚,”鐘子晴哭笑不得,見羅晟肩上貼著白色紗布,忙問道,“你身體有沒有事?”
“只是被爆炸碎片劃傷而已,沒有問題,”羅晟抿抿嘴,湊到子晴耳邊,壓低聲音,“現在換我問你。”
“什么?”鐘子晴困惑地眨了眨眼。
余光瞥到護士同護工露出好奇神色,羅晟忽然捂住肩膀,“傷口痛,我們回病房好不好?”
“好。”
關上門,羅晟猛然轉過身,雙臂
撐著房門,將子晴圈在懷里,低下頭,柔聲道:“爆炸前,你同我講,如果能平安出去,就考慮答應我,現在作不作數?”
“我……”溫熱的氣息一路向下,拂過子晴的耳垂、脖頸,直達鎖骨,她忍不住紅了臉。
近距離的接觸刺激得羅晟面紅耳赤,心臟幾乎要從胸腔中一躍而出,他退后一步,定定神,“其實,從遇到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發現自己不對勁。”
第一次見她時被過肩摔都令他心跳加速。
“我的正常心跳是每分鐘65次,可每當我們單獨相處,它沒有一次低于120下,起初我以為是吊橋效應,錯把心跳當作心動,”羅晟捂著胸口,溫柔目光化作一攤水,“可直到這次被綁架,我發現不是,我真的太害怕了,不是害怕死,而是害怕永遠見不到你。”
“阿晟,其實感情不需要嚴密的推理,”她的手指輕輕撫過他肩上的紗布,酥酥麻麻地癢,他才要開口解釋,她就踮起腳,輕輕覆上他的唇,“我答應你。”
她鼻腔中噴出的溫熱氣息讓他臉紅心跳,呼吸急促,幸福得幾乎暈厥過去。
“你們人都在就好,哇,我不會長針眼吧!”許學禮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他沖進病房,轉身、捂眼一氣呵成,“能接吻就是沒事啦,快去辦出院手續,同我一起回警署。”
臉燙得可以煎熟雞蛋的小情侶異口同聲抗議,“許sir,太冷血了吧?就算我們是工作狂也需要休息啊!”
許學禮翻了個白眼,“拍拖拍到腦子壞掉啊?五行集團的案子還沒結,需要你們回去做筆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