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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森枝千秋的眼神落在餐廳的酒柜上。酒柜有好幾格,但是只擺著一瓶酒。

    一瓶波本威士忌。

    降谷零:“……”

    他厲聲道:“不行!”

    森枝千秋望過來,燈光瀉進那雙藍眼睛,如春日的陽光般明媚,降谷零剩下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勉強擠出幾個字:“喝酒不好。”

    “啊?”森枝千秋大大的眼睛里滿是疑惑。這話聽起來像是對未成年人說的,她都是24歲的成年人了。再說了,酒量不好的人,在家里擺這種烈酒干嘛?

    幾秒鐘后,她恍然大悟:“我差點忘了你的代號是波本。這酒不是用來喝的。”

    頃刻間,金發深膚的男人臉色微妙起來。

    森枝千秋奇怪道:“我猜錯了嗎?”

    不應該呀,按心理學來說,這瓶酒應該是他臥底身份的錨點。他在用這瓶酒提醒自己。難道猜錯了。

    “你猜對了。”金發男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紫灰色的眼睛晦暗不明。

    森枝千秋茫然,雖然自己猜對了,但他的反應怎么這么奇怪?

    而且,現在不喝一點酒,她要怎么睡覺?她有一點認床。這種事難以啟齒,她只能找了個借口:“我不喝酒睡不著。”反正事情的真相也差不多。

    “這酒太烈了,容易喝醉。”金發男人堅定地拒絕,語氣里沒有一絲討價還價的余地。

    森枝千秋下意識放軟聲音,用手比劃出一杯底的高度:“我只喝一點點。”

    尾音拉長,聽上去有點撒嬌的意思。

    猶豫半晌,降谷零終于還是打開了那瓶酒,舉著玻璃杯,認認真真地給她倒了一杯底。“只能喝這么多。”

    森枝千秋雙手接過酒杯,白里透粉的手指劃過那雙小麥色的手,降谷零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毫無所察的森枝千秋捧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她也不常喝烈酒,自然喝得很慢。

    見降谷零的眼神時常看過來,森枝千秋決心給自己證明:“我的酒量沒那么差。上次是太困了。”

    絕不是她喝醉了。區區兩杯果汁比酒多的雞尾酒,也能讓她喝醉?那她的酒量豈不是跟降谷零一樣差。

    手上的酒本就沒兩口,即使她喝得再慢,很快也沒了。她掀開毯子,站起身來,左腿彎曲,右腿后移,雙臂擺出一個攻擊的姿勢。“我還能跟你比劃兩招。”

    失去毛毯的遮擋,森枝千秋修長白晰的小腿完全暴露出來,又在她擺出這個姿勢之后,本就若隱若現的大腿也岌岌可危地在坦露邊緣。

    金發男人眼神掃到她的腿,像被開水燙到一樣,迅速轉開。他溫聲道:“我知道你沒喝醉,可以回房休息了嗎?”

    森枝千秋疑惑地站好,歪了歪頭,沒從降谷零臉上看出什么,她確實也該去睡覺了。

    看到她慢慢走回臥室,金發男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上樓進入書房,按下墻上的按鈕,墻上出現一個保險箱。輸入密碼之后,保險柜的門彈開,露出里面各色槍。支。M1911、GLOCK、**……應有盡有。

    神色冷凝地檢查了一遍槍支,他確定沒有問題,才重新關上保險箱。

    書房里沒有床,他只在木地板上鋪了被褥。看了看時間,他打開電腦,重新開始工作。

    半夜,降谷零關上電腦,像往常一樣脫了睡衣躺下。沒過多久,他像觸電般跳起來,慌慌張張地將睡衣套上。

    *

    清晨,天空漸漸泛白,露珠在葉尖閃爍,鳥鳴聲響徹天空。

    床上,亞麻色頭發散在枕頭上,森枝千秋半抱著被子熟睡。

    “篤篤。”

    兩聲敲門聲之后,門外傳來降谷零的聲音:“森枝,起床了嗎?”

    森枝千秋睜開眼睛,大腦迷茫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我馬上出來。”

    今天還要上班,不是可以賴床的日子。

    收拾好自己后,她下樓洗漱。

    看著降谷零從廚房端出兩盤三明治,森枝千

    秋雙眼睜得圓溜溜的。視線落在降谷零身上的圍裙,她呢喃道:“我一定是還在做夢?”

    她一定還沒睡醒。

    餐廳里的降谷零放下三明治,朝她微笑:“嘗嘗看我做得怎么樣?”

    森枝千秋回過神來,公安真的是什么才藝培養中心嗎?兩年前的降谷零可不會下廚,還被諸伏景光打趣。區區兩年,怎么在他身上像是過了10年?

    三明治是火腿雞蛋味,美拉德反應形成香氣彌漫在整個屋子里,誘得人味口大開。

    她輕輕咬了一口,火腿和雞蛋煎得焦脆,依靠火腿自帶的咸味,當早餐剛剛好。

    “很好吃耶!”

    語氣里的驚嘆讓降谷零眼睛彎了彎,給她倒了一杯牛奶:“那就多吃點。這里離警視廳有點遠,所以叫你起床比較早。”

    看著森枝千秋愉悅的神色,他遲疑地說:“你今天……”

    森枝千秋心有余悸地說:“我今天就搬到我閨蜜家里去,每天讓她家司機接送。雖然離警視廳遠了點,但是貝爾摩德絕對進不去。”

    太可怕了!

    她要找閨蜜愛的抱抱,才能撫平心靈的創傷。

    降谷零張了張嘴,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森枝不能一直待在他的安全屋里。貝爾摩德跟過來,就毫無意義了。

    “如果她再假扮我過來找你,你可以提出分手。我可以更換聯絡人。”

    “誒?會對你的工作有影響吧。沒事的,只是事出突然,有點被嚇到。”森枝千秋堅定道。

    降谷零垂眸,遮住眼底的擔憂:“一切以你的安危為重。”

    森枝千秋不解地眨眨眼睛,剛睡醒的藍眸上還有一層淡淡的水霧:“我很安全啊,就是心靈受傷了而已。等我做好心理準備,一定給她一個驚喜。”

    “你不會……”降谷零想到一個可能。

    藍眸女警目光堅定地揮了揮拳:“等我學會了,反調戲回去。”

    降谷零:?

    *

    森枝千秋到辦公室時,獲得無數偷偷打量的視線。她在心里默默嘆氣,警察就是比一般人敏銳,大家都發現她今天沒有換衣服。

    藍眸女警狀似不經意間透露出自己昨晚在閨蜜家過夜。

    幾乎整個搜查一課三系的男警察們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

    目睹一切的伊達航:你們至于嗎?

    他也知道大部分同事的心態,兩名警花還是單身,那么大家都有機會。但是,這種態度是不是有點過火?他不由得為森枝未來的男朋友默哀,會遭到整個搜查一課的敵視吧。

    下班時間到,藤原家的車已經等在警視廳外。

    森枝千秋坐上去,照例跟司機打招呼。她回家收拾了幾套衣服,便徑直去了藤原家。反正她家里是不能待了。

    “千秋,你要我幫你弄到的是什么東西啊?”藤原沙繪指著茶幾上的一個大盒子。

    森枝千秋打開盒子,用手指戳了戳那一團黏糊糊的東西。像是非牛頓體,這就是貝爾摩德用來易容的材料嗎?

    她對閨蜜道:“你家里有石膏頭像嗎?不要太貴的。”

    女傭們很快送來一個男性石膏頭像。

    森枝千秋將易容材料覆在石膏頭像上,基于對人臉肌肉的了解,她慢慢用刮刀雕刻出女人的臉,最后在眼角各添了兩條魚尾紋,只差眉毛了。

    能在男性石膏頭像上做到這一步,可以看出她的技術還不錯。

    藤原沙繪捧著她的手:“這是什么天使吻過的手藝,只有上帝造人可以比擬。”

    森枝千秋被逗得哈哈大笑。她迫不及待想在人臉上試試,但是不好在自己臉上試驗。

    她雙眼放光地看向閨蜜。

    聽到她的要求,藤原沙繪面露難色,后退兩步,拿起手機:“我可以給你再買100個石膏人頭。”

    被拒絕了。森枝千秋并不氣餒,撥通松田陣平的電話:“松田,我最近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需要你小小的犧牲一下。”

    電話里傳來松田陣平的輕笑:“是大大的犧牲吧。你先說,我考慮考慮。”

    “我的普拉多可以借你玩幾天。”森枝千秋思索著自己的籌碼。剛拿到手沒多久的愛車,就決定是你了。

    “還有呢?”松田陣平的聲音一點也不為所動。

    森枝千秋加大籌碼:“我去我叔叔家幫你找點小玩意?”松田最喜歡拆東西,她決定把叔叔的小發明都貢獻出來。

    “還有呢?”松田陣平的語氣仍舊聽不出什么波瀾。

    森枝千秋怒:“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是明晃晃的趁火打劫!

    *

    松田陣平家。作為單身男人的家,收拾得很整潔,除了角落里那零拆得七零八落的零件,可以打上9分。

    不出森枝千秋所料,萩原研二也在。

    “我知道你想讓hagi一起見識,幫你叫上了hagi,不用謝!”松田陣平雙手抱胸,漫不經心地靠在墻上:“有什么好東西,拿出來吧。”

    知道松田不好說動,森枝千秋將目光放在萩原身上:“萩原,你不會拒絕我一個小小的請求吧?”

    萩原研二眼神瞥向她手上的大袋子:“你先拿出來看看。”

    讓他們先答應的想法破滅,森枝千秋從袋子里拿出紙盒,故意賣了一個關子:“這是能打破你們認知的東西。”

    果不其實,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森枝千秋打開紙盒。

    看見是一團肉色的半凝固體,兩人臉上都是困惑。

    “你們聽說過易容嗎?”森枝千秋說得神秘兮兮。欣賞夠同期疑惑的神色后,她才慢慢解釋。剛知道貝爾摩德的易容術,她都狠狠地驚到了。自然對同期們大吹特吹。

    沒有見識到貝爾摩德變身成降谷零的樣子,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還不太相信。

    森枝千秋頗為期待地問:“現在,誰愿意當第一只小白鼠,讓我在他臉上試驗一番?”

    這對幼馴染對視一眼。松田陣平先站出來:“我來。”

    他坐在沙發上,任憑森枝千秋將那團黏糊糊的東西抹在臉上,奇怪的觸感讓他十分難受:“感覺有點惡心。”

    “你別說話,閉上眼睛。”森枝千秋急忙道。萬一弄進眼睛里就不好了。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涂抹,森枝千秋才讓松田陣平睜開眼睛。

    萩原研二湊近他仔細打量,點評道:“嘴巴周圍還好,眼睛周圍有點奇怪。他要是這樣走到大街上,我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松田陣平接過鏡子,看見鏡子里的自已完全變了一張臉。鏡子里的人五官柔和,帶著點少年氣,和他本人只有3分相像。就是眼睛周圍比較奇怪,看得出易容沒有銜接好。

    “第一次能有這種效果,已經很不錯了。”森枝千秋自己倒是很滿意。

    和在石膏上易容差不多,就是改變不夠明顯。不能像貝爾摩德一樣變成其他人。

    松田陣平轉了轉頭:“我要去洗掉,它糊在臉上太難受了。”

    森枝千秋大驚:“我的杰作啊,你讓我再欣賞一下。”

    松田陣平不理會她,飛快去洗手間處理臉上的易容。

    藍眸女警看向萩原研二:“能不能借你的臉讓我練練手?”

    萩原研二也有點好奇,坐到沙發上。等他感受到那種黏糊糊的東西抹在臉上的感覺時,才明白小陣平為什么急著去洗掉。這也太難受了!

    森枝千秋一眨不眨地仔細端詳著自已的作品,萩原研二簡直如坐針氈。

    “你們能不能長期當我的模特?要求隨便提!”藍眸女警霸氣地拍拍胸口,大有絕不放過他們的意思。

    萩原研二堅定地搖頭:“我送你10個石膏人頭骨行嗎?”當模特還是算了吧,這犧牲太大了!

    很快,他想到一個合適的人選。趁著去洗手間清理的功夫,他給某個保密郵箱發消息。

    “森枝需要人當模特練習易容。”

    他在心里為自已點贊,一舉兩得!他們避之不

    及的事,說不定有人求之不得。

    第42章

    降谷零坐在沙發上,窗外的陽光流瀉到他淡金色的頭發上,每一根發絲都燦爛得耀眼。紫灰色的眼眸含著笑意,溫柔地望過來。

    他的頭發一定很柔軟,森枝千秋心里不知怎地浮現這個念頭。

    金發男人眼睛略微下垂,看起來十分無辜。一張娃娃臉,看上去跟大學生沒有兩樣,時光好像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但見識過降谷零真正青澀的警校時期,森枝千秋知道他變得太多了。降谷零身上偶爾顯露出的危險氣息,讓森枝千秋忍不住感嘆他的演技。

    “這個可能會有點難受。”見松田和萩原死活都不肯再給她當模特,森枝千秋自然知道這種感覺不舒服。

    “沒事。”金發男人臉上笑意不減,輕輕搖頭。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將會遭受什么。

    沒法拒絕降谷零主動給她當模特。森枝千秋坐在凳子上,撩起降谷零額前的發絲,跟她想像的一樣柔軟。她把男人的頭發用發夾固定在頭發上,以免影響沾上易容材料。男人的整張臉露了出來。

    不管過了多久,直面這張臉時,還是覺得過于帥氣了。當年警校要是評選校草,他一定也能奪得第一。

    深吸一口氣,她用刮刀將黏糊糊的半凝固體敷在降谷零臉上,易容材料顏色有點淺,在小麥色的臉上反差明顯。

    森枝千秋趕緊調了一下色,重新敷了一團在降谷零臉上。降谷零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

    “你可以活動一下,不然這樣太累了。”森枝千秋有點不好意思。長期保持一個姿勢會很難受。

    紫灰色的眼睛眨了下,閃過一絲笑意。降谷零站起來晃了兩下胳膊,活動了一下肩膀,又坐下來。“還好,不累。”

    下一秒,森枝千秋湊過來,仔細將那團黏糊糊的易容材料抹開。藍眼睛專注地看著他的臉。

    近,太近了!降谷零甚至能感覺到森枝千秋的呼吸落在他臉上。溫熱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動作輕柔,接觸到皮膚時卻帶來細微的酥麻感,直達靈魂深處。

    他不自在地輕輕側了下頭。

    “別動。”森枝千秋一下子涂歪了,立即伸手扶住降谷零的側臉,往前方掰正。

    當整只手貼在降谷零的臉上時,他的心跳瞬間飆到160.心臟“撲通撲通”地在他胸腔里震顫,像鼓點一樣響亮。

    面前的女孩仍一臉認真地盯著他的臉,仔細用工具在他臉上勾勒肌肉的形態。偶爾眨眼睛時,卷翹的睫毛像蝴蝶翅膀的顫動。

    他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極淡的玫瑰香味鉆進鼻子里,帶著一絲屬于成熟女性的嫵媚。像一只看不見的鉤子,鉤得他大腦有些混亂,森枝以前從不用香水。他猛然間記起,那晚在公園里,森枝主動吻他時,身上也飄過來一陣極淡的玫瑰香味。

    金發男人臉上的溫度迅速上升,如果不是天生膚色比較黑,他的臉一定紅得不像樣。

    這真是甜蜜的折磨。

    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森枝千秋綻放得更加動人心魄。

    灰塵在陽光里浮浮沉沉。金發男人的耳朵也在陽光下紅透了。

    手下降谷零的臉龐燙得驚人,森枝千秋細細觀察才發現那雙紅透的耳朵,降谷零膚色太深,不夠仔細都發現不了這點。她的心臟也“咚咚咚”地起來。

    借著從盒子里拿假眉毛的機會,她努力平復自已的心跳。不過是離得太近而已,沒什么的。

    以前在警校時,降谷零也曾經對她耳朵紅過,事實證明那不過是降谷零容易害羞罷了。換成其他女生,他也一樣會耳朵紅。

    就說不能一男一女單獨相處吧,她給萩原松田易容時,氣氛就沒這么曖昧。

    金發男人仍閉著眼睛,靜靜地等待她下一步動作。她克制住顫抖的內心,給降谷零貼上假眉毛,不過是很平常的一個動作,她卻像是拆彈一樣鄭重。

    森枝千秋將銜接處用指腹抹去多余的材料,金發男人已經全然換了一副面容。

    “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聽到森枝千秋雀躍的聲音,降谷零才睜開那雙紫灰色的眼睛。

    森枝千秋從茶幾上拿過鏡子:“你看,和你的相貌完全不一樣了。”

    “哎喲!”轉過身時,她沒注意到腳邊的凳子,絆了一下。

    一只胳膊扶住她,熟悉的感覺傳到她身上,她忍不住戰栗了一下。不管降谷零的臉怎么變,這個懷抱的感覺,她永遠記得。

    “沒事吧。”降谷零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森枝千秋心臟猛跳,嘴上卻說:“你千萬別亂動。小心毀了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易容。”

    她站起身,將鏡子舉到降谷零面前。

    降谷零身體僵硬了一瞬,眼神暗淡下來,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很不錯。完全看不出我本來的樣子。”

    “不用安慰我。我離貝爾摩德還差得遠。看來還得多練習。”看出降谷零臉上沒有驚艷之色,森枝千秋內心也不是太沮喪。

    她才學會沒多久,比不上貝爾摩德是正常的。誰知道貝爾摩德學了多久。“我的易容術就靠你們3個幫忙多給我當幾次模特了。”

    大不了再給萩原松田放點血,一定要說服他們當模特。

    “我一個就夠了。”降谷零快速道,眼神里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森枝千秋有些遲疑:“不太好吧。這感覺有點難受。”

    一次兩次可以,十次二十次,他會受不了的。好朋友有難同當,不能放過那兩人。

    降谷零整理了一下頭發,紫灰色的眼睛堅定地看著她:“你是我的協助人。學會易容以后,對我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幫助。”

    森枝千秋想起來,公安警察和協助人之間的關系比朋友更親密。不過,她的工作都很簡單,真的對降谷零有什么大的幫助嗎?

    *

    初春的枝頭,冒出了點點綠芽。遠遠看去,草坪上也泛起了綠意。

    森枝千秋興致勃勃地給自己易容成一名30出頭的女人。她穿著風衣西褲走在小路上,路上沒什么人,更沒人打量她。

    深覺樣本不夠,她來到人流量最大的商場,慢慢觀察人們對她的反應。

    三三兩兩成群的女生們從她身邊經過,并沒有對她這個普通的女人抱有過多的關注。一對對小情侶手牽手迎面走來,也沒有人多看她一眼。

    她不免有些沾沾自喜,難道自己的易容術還不錯?至少到現在為止沒人發現不對。

    兩名吵吵鬧鬧的小孩子從她身邊經過。

    “青子,你還沒選好嗎?”

    “我再看幾家。”

    哦,是那兩個小孩。森枝千秋一下子就認出那名“小魔術師”。畢竟他的行為實在讓人難忘。

    他們擦肩而過時,名叫快斗的“小魔術師”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絲驚訝,然后是奇怪。在森枝千秋看過來時,他飛快移開視線,跟著身邊的女孩走進一家玩具店。

    森枝千秋:他發現了我的臉不對勁?怎么會,他只是一個小孩子。

    想了一會,她還是跟著進了玩具店。店里,青子抱著一個毛絨玩偶和快斗說說笑笑。

    她一眼掃到柜臺上的撲克牌,當場買下拆開。

    森枝千秋站在門口,練習著快斗曾教過她的撲克牌魔術。感謝降谷零的指導,她現在已經可以雙手同時藏起4張撲克牌了。

    亞麻色頭發的女人在玩具店門口用雙手變換撲克牌魔術,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好些人圍觀。

    “哇、哇!”人群里爆發陣陣驚嘆。

    森枝千秋抬眼看去,快斗有點氣鼓鼓地看著她。青子倒是一臉贊嘆,甚至跟著人群鼓掌。

    她火上澆油地說:“我再給大家表演一個魔術。”

    4張撲克牌攤在掌心,雙手合攏,再展開時,撲克牌一張也不見了。

    人群里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快斗終于沉不住氣了,上前:“姐姐,你這不算魔術。”

    森枝千秋故作驚訝:“那什么才算魔術?”

    終

    于上鉤了。不枉她辛苦半天。

    快斗從懷里掏出一盒撲克牌,“刷”地呈扇形展開,又“刷”地一下變沒了。

    人群里驚嘆聲和掌聲絡繹不絕。

    森枝千秋在快斗面前拼命鼓掌,一臉崇拜:“太厲害了!小魔術師,可以向你請教一下嗎?”

    出乎她的意料,快斗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藍眸女警遲疑地摸上自己的臉,她易容有這么差嗎?

    她試探地問:“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你的易……”話一出口,快斗意識到說錯話了,慌忙捂住嘴。

    森枝千秋意味深長地笑了。她對青子道:“把你朋友借用一下。”

    藍眸女警將小男孩堵在樓梯口,看著小男孩眼里警惕的目光,她一點也沒做壞人的羞愧:“你怎么發現的?”

    快斗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看出快斗的防備心,森枝千秋笑了笑,索性一把扯下臉上的易容,朝他打招呼:“快斗,我們又見面了,謝謝你的花!”

    “誒!”快斗驚訝地看著她,眼里的防備仍沒有卸下。

    有點難搞。森枝千秋在心里思索一番,亮出警察證,開始打感情牌:“這回你總相信我是好人了吧。我只想知道自己的易容有哪些不足。不然在任務中出了紕漏,會害死自己和同事的。”

    眼看男孩仔細檢查警察證,森枝千秋猜到他身邊一定有相熟的警察。

    快斗猶豫地看著她。

    森枝千秋:不會吧?他也會易容!

    她都要被這天降的餡餅砸暈了,激動得顫抖起來。

    晚上,當降谷零得知這個消息,第一反應也是天降餡餅。

    第43章

    “他的身份真的可以相信嗎?”降谷零下一句就是質疑。在黑暗世界待久了,他更明白,餡餅最有可能變成陷阱。

    那個魔術師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易容這么簡單嗎?那貝爾摩德千面魔女的名聲為什么在黑暗世界這么響亮,從沒有人去挑戰。

    “我當然會去查。”森枝千秋語調都要飛起來。

    降谷零準備讓風見裕也調查一下:“我要公安這邊幫你查吧。”公安這邊會動用一些特殊手段,查得比較詳細。

    “不行,我答應了他幫他保密。”森枝千秋一口回絕。

    降谷零:?

    “實際上我已經查到了。只差一些細節去確認。”森枝千秋得知青子的身份之后,就去搜查二課找中森警官了。他證實了黑羽快斗的身份。

    父親是一個優秀的魔術師,前幾年去世,母親經常在國外。她難以抑制地對黑羽快斗產生同情心。多可憐的小孩子呀,他的身份當然沒問題。

    不過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小孩子。對魔術特別執著,她能理解,家族傳承嘛。

    “等等,你確定他……”降谷零還不放心。

    森枝千秋打斷他:“放心。他那種沒什么武力值的人,我能打10個。我去下點功夫拜師了,拜拜。”

    她還得想想怎么跟黑羽快斗相處。黑羽快斗屬于聰明又早熟的類型,對別人的態度也非常敏感。

    降谷零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憂心忡忡,那個魔術師真的值得信賴嗎?

    *

    今天練習易容的地點是森枝千秋家里。

    若是她經常去降谷零的安全屋,難免會將安全屋暴露在組織眼里。建立一個安全屋需要耗費不少精力和財力,她自然不想輕易消耗。

    反正降谷零過來她家也是一樣。

    為了保密,客廳的窗簾緊緊拉上,屋內的燈光全部打開,透著一股冷冷的白。

    降谷零穿著白色針織衫和黑色夾克,頭戴鴨舌帽,那張引人注目的混血面孔遮住之后,這身裝扮在人群里一點也不出眾。

    他摘下鴨舌帽,一頭金發在燈光下白得晃眼,面色少有的嚴肅。

    “他的身份調查得怎么樣?”

    森枝千秋攪拌著手里的易容材料,肯定地點頭:“他所有的人際關系都沒問題。”她看了一眼降谷零的臉色。“他的身份,我絕不會告訴你。”

    “只見過幾面的人,就能讓你這么相信對方嗎?就算人際關系沒有問題,不代表對方就是好人。能將這么重要的技術教給你,必定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降谷零忍不住說教起來。

    森枝千秋想到和快斗見面時的場景,這小孩跟她一樣喜歡美食,一點零食都能哄得眉開眼笑。再看見降谷零如臨大敵的表情,她不禁彎起嘴角:“真的沒問題。”

    因為家庭關系,這小孩比同齡人多了幾分警惕。有中森警官常年在身邊照看,是個好孩子。

    瞥見她嘴角的笑意,降谷零猶如吃了一整個檸檬,心臟都酸得直抽抽。

    理智告訴他,那個魔術師的出現對他們有利。森枝早一點學會易容,就能讓他去某些更危險的地方收集證據。對森枝來說,安全也更有保障。

    但是,一個給初次見面的女人送花的魔術師,這么輕浮的人,單獨跟森枝相處。怎么能讓人放心!

    森枝千秋已經笑盈盈地湊上來:“好啦,我今天要試試新技巧。”

    降谷零滿肚子話堵在嗓子眼。

    溫熱的氣息再次迫近他,獨屬于森枝千秋的味道縈繞在他鼻尖。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漫長,簡直是度日如年。很快他的大腦嘶吼著缺氧,更加頭暈目炫。

    他控制著自己的表情,緩慢地恢復呼吸。那股極淡的玫瑰香像條無形的小蛇,纏繞在他身上。

    “你用得什么香水?”他試圖找個話題分散注意力,一不小心問出了心里的問題。

    森枝千秋有點茫然:“啊,我沒用香水。”她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嗅了嗅,臉上還是一片茫然。“有香味嗎?”

    過了一會兒,她恍然大悟:“是我泡澡時放的玫瑰精油。沒想到留香這么久,熏到你了嗎?”

    “沒有。只是有點奇怪,以前從沒用見你用過香水。”降谷零眼神不敢看她,慌忙閉上眼睛。

    不是香水,是泡澡……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想像力豐富。心跳不受控制地跳起來,仿佛要蹦到嗓子眼。身體由內到外,升騰起熱氣來。

    臉上熱度逐漸升高,玫瑰香味死死纏著他,讓他無處可逃。

    “警校也不讓用香水啊。”森枝千秋嘟囔:“你猜對了。我確實不怎么用香水。”降谷零對她過于了解了,心里一點點小歡喜破土而出。

    透過黏稠的易容,森枝千秋驚覺手上觸感越來越熱,降谷零在臉紅嗎?

    她也有點不太自在,剛才一直沉浸在怎么使用新技巧上,又忘記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緊閉的門窗讓空氣都變得曖昧幾分,她的手顫抖了一下,險些破壞了易容。即使敷了一半的易容材料,也沒能掩蓋那張過于帥氣的臉。

    她索性一把將易容材料敷滿他整張臉。看不到自然不會分心。

    降谷零努力轉移話題:“貝爾摩德再來找你,你能應付嗎?”

    “完全沒問題。”森枝千秋立刻信心滿滿,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

    很快,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上次做的三明治好好吃。我在便利店吃過好多種,都沒有你做的好吃。可以再做一些嗎?”

    話題移開,降谷零臉上的熱度也降了下來:“我做兩份給你明天當早餐行嗎?”

    “那恐怕不夠。我想給那名魔術師也帶一份。”森枝千秋歡快地說,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降谷零:?

    他要給那個不知是什么人的魔術師做早餐?還是森枝給對方送過去的!

    *

    從降谷零臉上實驗過后,森枝千秋再次給自己易容成一名成熟女性。同樣選了一家人聲鼎沸的商場。她信心滿滿,這次總不能再讓人看出來了吧。

    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沒有人多看她兩眼。

    森枝千秋琢磨,一般人的觀察力都不行。她是不是要到警視廳晃兩圈。但是容易暴露出她會易容。她還不想亮出這個底牌。

    “大君,你陪我來逛街,真的不會耽誤你的工作嗎?”

    一道清麗的女聲在她周圍響起,森枝千秋本來沒有在意。但是,接著傳來了熟悉的男聲。

    “不會。你有什么喜歡的就去買吧。”黑色綠眼的諸星大搖搖頭。

    墨綠色的眼睛掃過商場的逃生出口。諸星大心道,他們威士忌組按規定3人一起行動。但是沒有任務時,波本正大光明地出去找女警察約會。偶爾還會帶著一身亂七八遭的香水味回來。讓他懷疑對方兼職牛郎。

    波本理直氣狀地說自己去搜集情報。他有樣學樣,偶爾出來跟明美約會,還能和FBI的同事們接頭。

    路過森枝千秋身邊時,諸星大的眼神沒在她身上停留。

    森枝千秋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蹲到這條大魚。

    心跳都快了幾分,她隨意瞟了眼諸星大身邊的女人,一頭黑發,看上去很溫柔。兩人的身體距離非常近,諸星大的眼神時常落到女人身上。她肯定這兩人是情侶。還是感情很好的情侶。

    只是,這種溫柔的女人,實在不像諸星大這種冷酷的犯罪分子會找的女朋友類型。這個女人對諸星大了解多少呢?

    黑發女人去了一家風格過于少女化的女裝店,跟她身上溫柔風格的穿著完全不符。

    應該不是給自己買的。森枝千秋默默記下了店名。

    直到在遠處看到他們離開,她才進店,對走過來的服務員道:“你好,剛才那對黑發的情侶買了什么?”

    服務員剛想說這是顧客隱私,藍眸女警在衣服的遮掩下,悄悄露出警察手冊。

    “就是那兩套。”服務員馬上指著衣架上的女裝道。

    森枝千秋確認尺碼之后,肯定這不是黑發女人給自己買的。她找到監控室,撕下面具,再次亮出警察證,要求調取監控。

    *

    和降谷零見面時,森枝千秋興奮得止不住臉上的笑意:“我看到了諸星大的女朋友。”

    她打開電腦,把諸星大和黑發女人的監控畫面展示給降谷零看:“我沒有找個這個女人的犯罪記錄。你看要不要依靠公安的力量找到這個女人的資料。”

    看到照片的降谷零沒有她想像中那么興奮,反而蹙起眉,眼神有些驚訝。

    “你對她了解多少?”

    看這反應,降谷零好像認識這個女人。森枝千秋回憶起店員說過的話,“明美。不知道姓什么。”

    降谷零瞳孔一縮,捏緊了拳頭。

    森枝千秋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認識她?”

    “她是我曾經的幼馴染。”降谷零聲音有些干澀:“以前常去她家的診所。”

    診所兩個字觸動了森枝千秋的回憶,她記起警校時,女生們之間曾經傳過降谷零喜歡醫生大姐姐類型。據說他的初戀就是這種類型的。她一度以為是謠傳。

    幼馴染=初戀?

    可是,那個女生看上去年紀不大,難道降谷零的初戀是她姐姐之類的人?

    “我以為你的幼馴染只有諸伏。”話一出口,森枝千秋自己都覺得不對。降谷零有多少個幼馴染關她什么事!

    “是在遇到景之前,明美她們一家很早就搬走了。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們,可是都沒有他們的消息。沒想到會在組織里遇到明美。”降谷零的聲音有些低落,還沒從這巨大的驚嚇里反應過來。

    果然幼馴染就是親密,都是直接叫名字。而且這么多年都在找她。森枝千秋努力維持著笑臉:“你總算有她的消息了。”

    第44章

    “她怎么會和諸星大在一起?”降谷零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蒼蠅。

    森枝千秋也為那個女孩惋惜,降谷零曾說過諸星大是犯罪組織里最優秀的狙擊手之一。以后清算組織成員時,他怎么也要判重刑。

    她嘆息道:“他們看上去感情還挺好的。”

    降谷零幾乎是咬切齒:“一定是諸星大騙了明美。”

    話是這樣說,但是從降谷零口里說出來,怎么都不對勁。森枝千秋心里“咕嚕咕嚕”地冒著小氣泡,盡量讓語氣平靜:“你打算怎么辦?”

    別忘了你現在可是臥底,難道能沖到幼馴染面前告訴她,她男朋友是某個犯罪組織的成員。你怎么解釋自己的身份呢?

    降谷零坐到一邊的沙發上,眉心仍緊緊皺著,嘆氣:“我先讓公安那邊查一下明美的近況。這么多年,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他眼神里閃耀著憤怒的火焰。

    森枝千秋想起初入警校時,降谷零就跟松田打了一架。若是諸星大現在在他面前,估計也要打起來。

    白里透粉的手指劃過黑色鍵盤,捏成拳頭。

    “你現在還不快打電話通知公安的聯絡人?”她撇開心里的不舒服,提醒道。

    降谷零苦惱地捋了把額前的頭發:“我用你的電腦給風見發郵件吧。”

    他視線落到森枝千秋臉上。藍眸女警眼眸微垂,嘴角輕抿。就算他不是像森枝一樣精通微表情心理學,也發現了不對。

    等等,森枝是不是誤會了他和明美的關系。他將森枝的話仔細品了品,嗅出一點酸味。說明,森枝對他也并不是完全放下了吧?

    他一向能言善辯,此時也只能慌亂地解釋:“我、我跟明美只是幼馴染。我希望明美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這樣說行嗎?他對明美從沒超過超出友誼的感情。

    若是認真說起來,他曾經心動的對象是明美媽媽——宮野艾琳娜醫生。但那只是朦朧的好感,而且這種話更不能說吧。

    “快點發郵件吧。”森枝千秋臉上掛著過于刻意的微笑,將位置讓開,坐到一邊。

    降谷零正要再解釋兩句,也只能將話咽了回去。他將宮野一家的詳細情況全部寫上,包括諸星大和宮野明美的照片全部發到風見裕也的郵箱里。

    如果明美沒有改名換姓,公安找起來會快得多。如果換了姓氏,那就麻煩了。艾琳娜醫生離開時已懷有身孕,她又在哪里?看來,他還是要好好調查一番諸星大。

    “你跟諸星大要拉近關系。你們現在住在一起,更容易打探到明美小姐的消息。你要是跟他把關系搞砸了,調查起來事倍功半。”森枝千秋瞥了降谷零一眼。

    降谷零的拳頭硬了。

    也就是說,他要跟那個誘拐過森枝,騙走幼馴染的家伙稱兄道弟,友愛相處?

    森枝千秋走到桌前,將書桌上的資料疊起來,降谷零驀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

    藍眼睛驚訝地看向他,冷白的燈光下,森枝千秋的皮膚泛著淺淺的粉,眼眸里點點光斑像浩瀚的宇宙星云,自然紅潤的嘴唇似乎在誘人深入。降谷零心跳漏了一拍,一時說不出話來。

    時間仿佛在此時暫停,空氣也變得稀薄。降谷零忍不住想要再次申辯:“我……”

    “凡事以你的安全為重。你不想跟諸星大打好關系,那就由我來接近明美小姐。”森枝千秋避開他的目光,面色已經恢復如初。

    她不能在工作中摻雜個人感情,既然降谷零做不到和諸星大和諧相處。那就由她來做。

    不管降谷零和宮野明美一家是什么關系,她要做的是打探清楚宮野明美和諸星大的關系,看是否能將諸星大拉攏過來。這樣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安全更有保證。

    降谷零松開手,諸星大3個字提醒了他,他還有很多事要做,現在不是訴衷腸的時候。

    *

    咖啡廳里,一身白裙的女孩坐在窗邊的兩人位上,亞麻色頭發編成小辮,盤在頭上,發間兩支蝴蝶發夾輕輕顫動。一雙藍眼睛沒有焦距地望向窗外,手上輕輕攪拌著手上的咖啡。

    “姐姐,送你一朵花。”約摸17、8歲的少年走到她面前,雙手合攏,打開時,手上就出現了一朵紅玫瑰。

    森枝千秋回過神來,笑著接過:“謝謝。你這么快就認出我了。”

    她今天和黑羽快斗約好在咖啡廳里見面,為了不暴露黑

    羽快斗的身份,他們約定兩人一起易容。森枝千秋易容成18歲左右的女孩。黑羽快斗也易容成高中生。這樣兩人見面不會太過顯眼。

    “你連假發都沒帶,一點難度也沒有。”黑羽快斗孩子氣地鼓起嘴,顯然不認為這是稱贊。

    森枝千秋失笑,她只是不想引人注意,又不是跟快斗玩躲貓貓。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個藍色便當盒,“你上次說很喜歡這種三明治,我朋友又做了幾個。”昨天降谷零走時又幫她做了幾個三明治。她就拿來借花獻佛。

    黑羽快斗眼前一亮,立即接過便當,忍不住贊道:“你朋友手藝真好!”

    想起降谷零,森枝千秋眼里的笑意消失,臉上的笑都差點維持不住。

    面前的黑羽快斗捧著便當盒,眨了眨眼睛:“姐姐,你有心事?”

    森枝千秋心下一沉,連小孩子都能看出她的心事嗎?

    她還沒想好怎么敷衍,黑羽快斗立刻說:“不想說就不要說,不要找借口。”

    這孩子真敏銳,森枝千秋無奈承認:“你猜對了。有點煩心事。”

    “不是工作上的事吧?感情不順?”黑羽快斗臉上露出一點八卦的笑容。

    眼里閃過一絲不自在,森枝千秋抿了一口咖啡:“你才多大,說得經驗很豐富一樣。”

    現在最重要的是降谷零的臥底任務,稍有不慎,他和諸伏景光都會犧牲。在這種情況下,她的那一點小心事,實在算不得什么。

    公安警察和協助人是并肩作戰的戰友。降谷零選擇了她,她就應該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幫降谷零做好后勤。

    “姐姐,你的經驗也不豐富。”黑羽快斗得意地朝她笑。

    “好了。你想喝什么?我請客。你看我的臉,還有哪里能看出破綻嗎?”森枝千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她的工作很繁忙,不能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

    黑羽快斗悻悻點頭:“拿鐵。你的技術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我看不出什么破綻。”

    森枝千秋給對方點了一杯拿鐵和兩塊蛋糕。她早就注意到這小孩愛吃甜食。付完款,她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就先走了。

    路邊洗手間里,森枝千秋扯下易容,將臉上易容的痕跡清理干凈。洗手臺前,她看向鏡子里的女人,又恢復到二十多歲的成年樣貌。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

    為了裝扮成18歲少女,她可是把自己多年前的舊衣服翻了出來。

    她將大衣腰帶系好,出去打車回家。那輛普拉多太扎眼,她只在上下班時開。

    出租車停在公寓樓下,森枝千秋剛下車就有一輛紅色跑車在她身邊停下。她對跑車不了解,只看外形就知道不便宜。

    跑車的車窗降下來,露出紅色卷發女人的臉,“森枝警官,好巧啊!”

    森枝千秋微微睜大了眼睛,貝爾摩德絕對是在路邊等著她。

    她也驚訝地笑起來:“真的好巧。”

    紅卷發女人看看她身邊的公寓,“你住在這里嗎?”

    森枝千秋:我要是現在說不住在這里還來得及嗎?

    “是啊。”她點點頭,大腦飛快轉動,貝爾摩德來找她干什么?她做足心理準備,不管對方怎么出招,都有應對措施。

    貝爾摩德笑盈盈地看著她:“上次說想給你介紹男朋友,你……”

    森枝千秋立即雙眼亮閃閃地湊上前去:“真的嗎?我上次看見一個綠眼睛的帥哥,身高快一米九,外表看上去很冷酷,非常性感。上去要聯系方式卻被拒絕了。你有類似的朋友嗎?”

    反正在貝爾摩德心里,她都是海王了。她不介意再敗壞一下自己的名聲。希望貝爾摩德能將身邊的犯罪分子通通介紹給她。升職加薪就靠她了!

    貝爾摩德視線掃過森枝千秋,藍色羊毛大衣符合她的收入和風格,里面的白色連衣裙款式就有些過分年輕了。肩上的背包上插著一支嬌艷的紅玫瑰,像是剛剛約會過。

    這是剛剛和年輕男大學生分開嗎?你的獵艷范圍是不是太廣了?

    第45章

    縱使閱歷豐富的貝爾摩德也沉默了一下。

    上次搭訕諸星大沒成功,你還惦記上他了。她身邊和諸星大最像的人,是琴酒。不敢想像琴酒被森枝搭訕之后是什么反應,會一槍崩了她吧。

    她果斷道:“你的要求太高了。”

    森枝千秋遺憾地說:“那冷酷一點就行。我都還沒有冷酷的朋友。”

    貝爾摩德:你在集郵嗎?什么風格都要來一個。諸星大這種類型的人是你能勾搭的嗎?

    此時,發動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白色的馬自達停在紅色跑車后面,車窗降下來,露出里面金發深膚的男人:“千秋,你在干什么?”

    金發男人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馬甲,深藍色大衣,領口花色的領帶是他衣服上唯一的亮色。

    夕陽的余輝灑在男人的紫灰色的眼睛里,幽暗而深沉,他嘴角噙著一抹淺淡的笑,眼神卻帶著冷意。

    貝爾摩德略略瞥了他一眼,視線回到森枝千秋身上,波本也不是良善之輩,你的興趣真是奇怪。

    森枝千秋心臟不聽使喚地跳起來,想起那晚在游輪上的降谷零,帶著危險的氣息和強烈的荷爾蒙。和平時完全不同,展現出食肉動物的攻擊性。

    如果說近距離會讓她想反抗,但不遠不近時,居然讓人移不開眼。

    優雅、自信、強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有一瞬間的心虛,但很快理直氣狀地想,她心虛個什么勁,一切都是為了更快打倒組織。而且,降谷零一定沒有聽到。就算他聽到了也沒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貝爾摩德將森枝千秋的小表情都看在眼里,心說你之前陪藤原家大小姐一個月,到底是怎么安撫這些人的?

    她早就來找過森枝千秋,沒見到人,后來派人守在警視廳門口,發現她下班后直接上了藤原家的車,去了藤原家。整整一個月,每天都是藤原家司機接送上下班。貫徹了她當時說過要好好陪陪藤原家大小姐的話。

    能養這么多條魚還不翻車,這技術也實在厲害。

    金發男人玩味地和貝爾摩德對視一眼,眼里寫著“這是我的獵物”。

    貝爾摩德心里譏笑,誰是獵物還不一定呢!

    馬自達關燈熄火,車門打開,一只黑色的皮鞋先邁出來,男人高挑的身材顯露,修長的手指優雅地扣上大衣扣子,晚風拂過他金色短發,不顯凌亂,反而透著一股迷離的魅力。

    他緩步走過來,逆光看不清表情,有種狩獵者的姿態,又帶著一點漫不經心,攬著森枝千秋的肩膀,低頭在她耳邊道:“聊完了嗎?”

    聲調低沉又性感。

    濕熱的氣息噴在森枝千秋耳邊,她一下子紅了耳朵,囁嚅:“你今天怎么突然穿成這樣?”

    貝爾摩德心知肚明,呵呵,他發現你愛好廣闊,改變一下風格。他在用美男計!討厭的男人。

    “你不喜歡嗎?”降谷零繼續壓低了聲音,尾音微微上揚。

    森枝千秋眼眸低垂,帶著點羞意:“有點意外,第一次看見你這身裝扮。”

    貝爾摩德一眼看透本質,重點不是衣服,而是氣質,他這副樣子更像組織里的情報成員波本,而不是私人偵探安室透。看來森枝真的喜歡黑暗風。不,或許只是喜歡不同風格的人。

    真的是在集郵吧!

    “你喜歡就好。我先去停車。”降谷零抬頭看了貝爾摩德一眼,嘴角勾起,臉上寫著“我贏了”。他開車去了公寓地下停車場。

    見馬自達進了停車場,森枝千秋深呼吸幾口氣,平復心跳,重新湊到貝爾摩德面前,小聲道:“記得給我介紹冷酷男人。今天暫時不行。”

    她左右瞄了一遍,快速將自己的名片塞進貝爾摩德手上。“我先回家了,再見!”

    貝爾摩德:……

    森枝千秋小跑著進了公

    寓。她進門之后先脫下大衣,檢查了一遍身上,確定沒有竊聽器,放下心來。

    “吱”地一聲,門再次被打開,露出降谷零略帶陰沉的臉。

    為了保險起見,森枝千秋還是打開了信號屏蔽儀。

    “砰!”大門關上。

    “你剛剛在和貝爾摩德說什么?”降谷零嚴肅的聲音響起。

    森枝千秋心頭一跳,快速轉移話題:“沒什么?你還沒檢查過自己身上有沒有竊聽器呢?”

    這絕對不能讓降谷零知道!

    降谷零蹙眉。

    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嗎?剛剛森枝的反應和現在完全不同。他今天才從組織的酒吧出來,為了融入組織成員的氛圍,一直戴著情報掮客的假面。整個人還沒調整過來,只想著過來看看森枝。

    發現貝爾摩德在,他第一反應就是戴好波本的面具。但森枝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森枝面對戴著波本面具的他,眼神里似乎更加心動。

    那森枝在搭訕諸星大的時候,到底在想什么?那種在黑暗世界浸染過血的人,周身都帶著凜冽的寒意。

    他一直掩飾波本的一面,就是怕嚇到森枝。現在看來……

    金發男人周身氣場一變,猶如吃飽的獵豹,耐心地磨爪子,臉上似笑非笑:“有必要瞞著我嗎?”

    聲音和在樓下一樣低沉。

    “啊?”森枝千秋不解地看著降谷零,不太明白他周身的氣息怎么一下子變得更危險了。

    金發男人挑了挑眉,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味。

    玄關的白熾燈,映在他紫灰色的眼睛里,亮得驚人,透出一股勢在必得的氣場。

    心跳又一次失控,森枝千秋垂眸,燈光灑在她卷翹的睫毛上,投下一排小扇子似的陰影,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緒。

    可惡,感覺這樣的降谷零有種別樣的魅力。這個男人,簡直是多方位展示不同的自己。

    不管降谷零有多么想知道,她是絕對不會說的!

    “跟她隨便聊兩句。”

    “我的觀察力有那么弱嗎?”金發男人明顯不滿意她的回答,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第46章

    掩蓋一件事就需要另一件更勁爆的事。森枝千秋認真地說:“我想再試試接近諸星大。”

    “什么?”金發男人瞳孔地震。

    就知道降谷零不會同意,森枝千秋試著說服他:“諸星大給我的感覺不對。你們已經住在一起這么久也沒有分開,以后應該還會長住。諸星大是個不定時炸彈。”

    她不是隨便找借口,諸星大給她的感覺有點不對勁。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要跟他長期相處,容易暴露一些習性。

    一個人的飲食起居習慣,對各種事物的態度都會暴露出成長環境。短時間可以隱瞞,長時間就容易在細節處體現。普通人可能發現不了,換成她這種心理學專家,絕對能察覺出異常。

    她想知道諸星大是個什么樣的人,會不會對他們的臥底任務造成影響。

    面對異性搭訕,她沒有在諸星大眼里看到一丁點自得。穩,太沉穩了,不像普通犯罪組織成員。

    “不行。”降谷零一口否定。

    森枝千秋轉身打開空調和全屋燈光,小聲嘟囔:“那樣說不定諸星大就會和宮野明美分手。”

    他不應該高興嗎?

    “我們還不需要……”降谷零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那我去接近宮野明美。”森枝千秋坐到沙發上,朝降谷零晃了晃手機:“風見發來了宮野明美的資料。”

    降谷零一時分不清森枝剛剛要接近諸星大的話,是為了讓自己答應她接近明美,還是真心想要接近諸星大。

    為什么她剛剛看見戴著波本面具的自己時,眼神里透露著驚艷。她看諸星大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他不禁想問森枝,波本和兩年前的降谷零有什么地方相似嗎?

    波本的人設是他精心設計過的,殘忍狡詐冷酷。諸星大也是周身染過血的冷酷。

    和兩年前的自己完全不一樣。

    紫灰色的眼眸里彌漫著化不開的幽暗,打量著森枝千秋身上的白裙子,略微寬松的版型和顏色讓她帶著一種少女的天真明媚感。她平時都是干凈利落的西裝,除非是特殊情況。

    降谷零的眼神讓森枝千秋有點摸不著頭腦,她低頭看著自己娃娃領蕾絲花邊的裙子,干咳一聲。

    不就是裝嫩嗎?有什么好看的。這是她高中時媽媽給她買的裙子,媽媽一直仔細收著。

    怎么有點羞恥的感覺。一定是他的眼神不對勁!貝爾摩德已經走了,你快變回來呀!

    她在心里深呼吸幾下,脊背挺得筆直,腳趾卻恨不得在地上摳出一棟別墅。

    金發男人掃了一眼她掛在架子上的背包,一支紅玫瑰斜斜地插在包里。他的眼神更加晦暗:“玫瑰花是那位魔術師送的嗎?”

    森枝千秋點頭:“是啊。還沒問你今天怎么過來了?”

    今天的降谷零怎么全身上下都不對勁?他明明昨天才來過,頻率也太高了。而且,他們不是在說宮野明美和諸星大嗎?

    “我不來,你要怎么打發走貝爾摩德?”降谷零語氣微沉,終于離開玄關,走進客廳。

    森枝千秋奇怪:“我為什么要打發走貝爾摩德?接觸得越多,她在我面前暴露得也越多。”

    她還指望貝爾摩德幫她送業績呢。

    紫灰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悅,降谷零擰眉:“她很危險!”

    森枝千秋抗議:“你們的工作才叫危險。那我去接近宮野明美行了吧。”

    她沒有在貝爾摩德身上察覺到惡意。不過現在接近宮野明美才是最重要的。從宮野明美那里,一定能探知諸星大的性格。

    降谷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注意安全。”

    天色已晚,見降谷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森枝千秋開始趕人:“你不用回威士忌組的安全屋嗎?”

    “不用。”金發男人肯定地說。

    森枝千秋猶豫,她這里只有一個臥室。降谷零又要睡沙發嗎?這不太好吧?

    金發男人十分坦然:“我睡沙發。”

    森枝千秋噎了一下,她不方便啊,這間公寓只有一間臥室一個洗手間。

    看降谷零不會離開,她迅速跑臥室換了一套衣服。總覺得在熟人面前裝嫩羞恥感好強!

    森枝千秋打開風見裕也發來的資料。風見說他篩選過在東京,差不多年齡名字的女人,找到一個叫宮野明美女生,相貌和監控里的女人相似。今年21歲,現在是南洋大學的大學生。但資料上顯示她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

    藍眸女警看了一眼降谷零,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

    算了,等她確認一遍再說吧。

    *

    森枝千秋抬頭看向面前的鏡子,鏡子里的女人黑發黑眸,十分不起眼,臉頰上還帶著嬰兒肥,剛成年的樣子。

    她又把自己易容成少女模樣。事實證明,臉皮都是練出來的。一回生,二回熟,現在羞恥感已經少多了。

    一般來說,女大學生不會對同齡人或比她小的女孩子太設防,對已經工作成年人就會有一定的防范心。

    今天是宮野明美和同學一起約好爬山的日子。森枝千秋不知道公安警察們是怎么得到這個消息的,但不得不佩服他們工作的細致。換成搜查一課,絕對拿不到這個消息。

    她為此做足了準備,換上沖鋒衣和運動鞋,背著雙肩包,早早爬到半山腰等著。

    眼看宮野明美和一群大學生們笑嘻嘻地走上來,森枝千秋緊張地看著他們,主動上前道:“我能和你們一起嗎?我朋友臨時有事沒能來,我上來之后,發現爬山的人不多,有點害怕。”

    一群人互相看看對方,見大家都沒有異議,宮野明美站出來道:“可以啊。你是第一次來這里嗎?”

    她一頭黑色長發披在肩上,額前的碎發三七分,藍眼睛里含著溫柔的笑意。

    森枝千秋早就準備好說辭,稱自己叫石川杏子,是高中生,不是第一次來這座山了。沒想到今天爬山的人這么少,抱怨朋友不守信。

    好幾個人附和她。

    見狀,她又孩子氣地嘟囔:“我買了飯團,又買了大福,這么好的天氣,不出來玩太浪費了。”

    大家紛紛點頭稱是。一群人說說笑笑,慢慢爬到達山頂。

    三三兩兩的人群鋪著野餐墊,各自拿出食物堆在中間。

    森枝千秋自然也帶了野餐墊,孤零零地一個坐在上面。

    宮野明美微笑著過來邀請她:“石川同學可以過來和我們一起。”藍眼睛里閃著柔和的光芒。

    “謝謝!打擾了。”森枝千秋笑咪咪地答應。這正是她想要的,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宮野明美看起來就是干干凈凈的普通人,和諸星大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坐在宮野明美身邊,剛開始聽著她們聊天,偶爾插幾句。過了一會兒,她適時將話題引到戀愛上。

    這一聊,她就發現了不對,沒有人知道宮野明美有男朋友。而宮野明美也沒有承認自己有男朋友。

    有女生好奇地問她:“石川同學,你有男朋友嗎?”

    森枝千秋大大方方地說:“沒有啊。”她又將話題轉移到父母身上,“我媽媽要是知道我一個人來爬山,一定要念叨好久。”

    女生們嘰嘰喳喳地說起父母的擔心是應該的。宮野明美眼里卻溢出哀傷。

    看來是真的,宮野明美的媽媽可能不在了。森枝千秋不死心地說:“我爸爸說偶爾一個人可以試試,別去太偏僻的地方就行。”

    希望不要是最壞的結果。

    其他人各自發表意見。宮野明美垂下眼眸,眼里浮現一層水汽。

    唉,是最壞的結果。森枝千秋舉著手里的點心道:“這塊銅鑼燒真好吃。我妹妹就喜歡這種口味,請問你們在哪里買的?”

    看宮野明美上次給小女生買過衣服,她應該有妹妹。

    宮野明美抬起頭,眨了眨眼,眼里水汽消散:“就在我們大學邊上。這家店開了很多年。我把地址寫給你吧。”

    她立刻就拿出紙筆寫下地址。

    “實在是太謝謝你了。我妹妹一定會喜歡的。”森枝千秋狀似隨口道。

    她頻繁提起妹妹,想引導宮野明美說一些自己妹妹的事。

    宮野明美眼里流露出一絲愁緒,臉上微笑著說:“你對妹妹真好。”

    森枝千秋一臉幸福地抱怨:“天天撒嬌要這要那,有時候很氣人的。”

    宮野明美卻沒有提及自己的妹妹。

    森枝千秋心下一沉,宮野明美比一般人的警惕心強,意味著她也并不是那么普通。她也知道不能太過,適時隨著他們說起其他事。

    下山時,森枝千秋也跟著他們一起走。一路上,不管她提起姐姐或者妹妹,宮野明美始終沒有說過自己的姐妹。

    到了山腳下的停車場,森枝千秋再沒有理由和他們在一起,便爽快告別。目送宮野明美等人開車離開,她繼續往站臺走去。

    一輛不起眼的白色汽車跟在宮野明美車后。

    森枝千秋心里猛然一跳,有人在跟蹤宮野明美。難道是因為諸星大?

    但是,組織會因為代號成員的女朋友費這么大力嗎?

    第47章

    烏云遮住了太陽,天空一下了陰沉起來,沒多久,淅瀝瀝的雨水從天而降。

    森枝千秋坐在窗邊,望著雨水滴在玻璃上,又匯成小股流下。

    她手上的咖啡還剩大半,卻已不再冒著熱氣。

    “叮咚!”門鈴響了。

    “抱歉,我來晚了。”金發男人穿著白襯衫灰西裝站在外面,嘴角情不自禁的彎起。

    森枝千秋理解,身為臥底,時間不能自由支配。只是一想到即將告訴對方的壞消息,她只能勉強地笑笑。

    “幸好下雨……”金發男人話說到一半,看見她的臉色,似乎意識到什么,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他進門之后,順手關上門,面色嚴肅,冷靜地問:“出了什么事?”

    森枝千秋面色凝重,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來。她垂眸,從鞋柜上拿了反竊聽探測器,在降谷零身上掃了一遍。

    確實降谷零身上沒有被裝上竊聽器,她才從書桌前拿出宮野明美的資料。

    “我核實過了,宮野明美的父母都去世了。”

    降谷零接過那份資料,指間輕顫,紫灰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森枝千秋不知從何安慰他,轉身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金發青年手上白色的紙已經捏皺。

    “你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嗎?”森枝千秋試探地問。

    她不清楚那對夫妻跟降谷零的關系有多深,但看降谷零的反應,顯然不是一般的鄰居。

    金發男人閉了閉眼,“不用。什么最壞的情況我都有過猜測。”

    這么多年沒有消息,他早有心理準備,只是一時難以接受罷了。他早就明白,人生就是不斷地失去。心臟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刺過,疼痛并不尖銳,卻慢慢滲到全身。

    曾經艾琳娜醫生的話將他從泥淖里拉出來,救贖了他,他又將這份善意傳達到景身上。沒有艾琳娜醫生,也就沒有現在的降谷零。

    “你也可以把我當成心理醫生傾述。我可以客串一下。”森枝千秋清了清嗓子。

    降谷零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燈光照在她亞麻色的頭發上,閃著綢緞一樣的光澤。藍眼睛里滿是關切,像清澈的山泉水流過他的身體,安撫住他刺痛的心。

    疼痛漸漸消失,心緒恢復平靜。

    他已經下定決心為保護民眾付出一切,但同時也希望森枝能夠平安。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我沒事。”

    森枝千秋輕輕皺眉,一點也不坦率。她不得不繼續說:“宮野明美的身份有問題,有人一直在監視她。我懷疑跟組織有關。”

    她換了幾次易容,偷偷守在宮野明美的住所,發現有人一直在監視著宮野明美。這些人的監視不算太專業,絕對不是官方的人。她猜測宮野明美自己也知道。因為她看到宮野明美曾看向那兩個監視者的方向,卻沒有想辦法擺脫他們。

    那諸星大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他對宮野明美了解多少?宮野明美又對他了解多少?

    頭痛,她下次接近宮野明美就要更小心一點了。

    “我會在組織里打探她的消息。”降谷零放下資料,剛剛好一點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太危險了。你可以先打探諸星大的消息。”森枝千秋搖搖頭,思索一番:“讓諸伏跟諸星大拉近關系,或許能知道一些東西。”

    讓降谷零和諸星大拉近關系太難為他了。這種事情讓諸伏來做更好一點。

    金發男人的神情恢復正常,除了眼神里流露出的悲傷,已經看不出什么不對。

    “景已經在做了。只是諸星大的防備心很高。我試著從其他成員那里打探諸星大進入組織的途徑。”

    森枝千秋張開雙手:“諸伏不在,我可以借你抱一下。你不必把自己逼得這么狠。”

    不管多堅強的人,都需要時間消化親朋好友的死迅。就算正在臥底,也要留一點時間給自己。逼得太緊,精神會受不了的。

    金發男人情不自禁伸出手,但回過神來,手頓時僵在半空中。

    森枝千秋見狀主動抱住他:“你就算現在哭出來,我也會當沒聽到的。”

    悲傷時尋求慰藉是人類的本能。但她知道降谷零是不是會哭的,就算再怎么痛,他也只會咬牙挺著。這么說只是想讓他放松一點。

    擁抱的感覺實在太美好,降谷零忍不住貪念懷里的溫度。但擁抱持續的時間并不長,他猶豫一會,手還沒放到森枝千秋背上,森枝千秋已經從他懷里退開。

    他愣在原地。

    森枝千秋突然問:“宮野明美有幾個兄弟姐妹?她對家庭情況保密得緊。”

    “當

    年只有她一個。但是他們一家離開時,她媽媽懷孕了。“金發男人斂目,遮住眼里的悵然。

    森枝千秋摸著下巴道:“宮野明美可能有一個妹妹。”

    她在心里奇怪道,那個醫生大姐姐初戀是誰?

    *

    貝爾摩德約森枝千秋在一間餐廳見面。她預約的名字是克麗絲。溫絲萊特。

    森枝千秋沒怎么在意,反正一定是假名。

    服務員微笑著帶她來到預定好的位置。森枝千秋看到那個黑色長發男人的背影瞳孔巨震,諸星大怎么在這里?

    第48章

    森枝千秋:雖然說餐廳這么大,出現誰都有可能,但還是太巧了。

    她想起自己對諸星大的兩次搭訕,稍微有點尷尬。轉念一想,諸星大是犯罪分子,她包里的手銬頓時蠢蠢欲動。

    藍眸女警好不容易壓制住抓他的渴望,諸星大就轉頭看了過來。

    男人翠綠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絲詫異,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森枝千秋坐下來,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心里卻感嘆,太敏銳了。她的視線并不過火,只稍微多瞟了兩眼,諸星大就能察覺。是個擅于觀察的高手。該說不愧是狙擊手嗎?

    諸星大轉回頭,他的位置離森枝千秋很近。

    森枝千秋憂慮,不知道貝爾摩德會跟她聊什么?待會聊天的內容被諸星大聽到怎么辦?

    藍眸女警眼神時時注意著門口。

    沒過一會兒,宮野明美出現在門口,她一看見諸星大,嘴角便彎了起來,眼神里仿佛有了光。

    森枝千秋在心里默默嘆氣,這是從內心深處流露出的愛意,無論無何也做不了假。

    麻煩啊!

    宮野明美和諸星大小聲討論著菜品,沒有身體接觸,但兩人之間的氛圍異常親密,任誰都能看出他們是情侶。

    “叮當、叮當。”一頭紅卷發的貝爾摩德踏進了餐廳,不少人的眼神立即粘在她身上。

    貝爾摩德踩著高跟鞋走向森枝千秋,眼神在掃過宮野明美時,濃濃的厭惡之色幾乎壓抑不住。

    森枝千秋瞬間捕捉到了。

    但她不明白,為什么呢?宮野明美溫柔善良又親切漂亮,貝爾摩德為什么會討厭她?那一瞬間的情緒波動,劇烈得都不像擅于掩飾自己的千面魔女了。

    貝爾摩德站到森枝千秋面前時,已經收拾好情緒:“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森枝千秋一臉愕然:“啊?”貝爾摩德甚至沒有坐下來,有這么討厭宮野明美嗎?她沒有反對,反正她也不是來吃飯的。

    等電梯時,貝爾摩德眼角含笑地看著森枝千秋:“你是怎么平衡他們的?”

    平衡,什么平衡?森枝千秋想起自己的海王人設,輕笑著攤手:“為什么要平衡?他們愿意接受就行。”

    再次說出渣女海王語錄,她已經不會尷尬了。

    貝爾摩德指了一下餐廳:“你還對他有興趣?”

    森枝千秋遺憾搖頭:“沒興趣了,我不找有女朋友的。”

    其實她很愿意犧牲一下,拯救無辜少女。不過“無辜少女”背后另有隱情,那就要做另外的打算了。

    貝爾摩德忽然低頭,靠近她的耳邊道:“我很想見識一下你怎么馴服他們的?”

    馴服?森枝千秋內心在尖叫。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詞?她的身體不由得僵硬了一瞬,沒能及時接話。

    她敏銳地察覺到貝爾摩德愣了一下。

    糟糕,她的人設崩了。貝爾摩德一定會懷疑她的。

    下一秒,“叮叮叮。”貝爾摩德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一下來電顯示,眼神復雜,朝森枝千秋點了一下頭,走到一邊接起來。

    森枝千秋沒有過去偷聽,暗自思索怎么打消她的懷疑。

    沒過多久,貝爾摩德走過來,面露惋惜:“森枝,我臨時有事,只能下次再約。”

    森枝千秋:實在是太棒了!

    *

    高級餐廳里,昏黃的燈光下,成雙成對的情侶曖昧私語。

    角落里,金發深膚的男人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馬甲,領口的紫色寶石領結和他的眼睛一樣閃著璀璨的光澤。

    坐在他對面的女人,一身淺紅色連衣裙,亞麻色頭發編在腦后,露出兩根發帶垂在后頸。光潔的脖頸空蕩蕩的,只有發帶垂下來,又落進衣領。

    發帶落進衣領,帶來微微的癢意,森枝千秋忍不住歪了歪頭。金發男人的視線停在發帶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移開。

    森枝千秋毫無所覺,切下一塊牛排:“我覺得這里面大有問題。”

    她將貝爾摩德厭惡宮野明美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降谷零輕輕擰眉正要說話,森枝千秋知道他想說什么,打斷道:“我覺得偶爾跟她一起玩玩也沒什么。這不是獲得了新情報嗎?”

    至于貝爾摩德可能會懷疑她,情報工作總是有風險的,但比起臥底任務,這風險簡直不值一提。

    降谷零輕嘆一聲:“我發現諸星大進入組織的方式保密度非常高。”紫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惆悵。

    森枝千秋垂眸,宮野明美是普通人的可能性更低了。

    后頸又有一點癢,她惱怒地將發帶從領口撈出來。下次再也不編這個發型了!

    “我來吧。”降谷零走到她身后。

    森枝千秋怔了怔。他來干什么?

    降谷零雙手靈巧地將發帶打了一個精致的蝴蝶結,調整了一下位置。

    森枝千秋看不到,只感覺降谷零稍稍擺弄了一會,發帶就沒再垂下來了。她驚訝道:“你連這都會?”

    “只是打個結而已。”降谷零眼睛彎了彎,眼里的惆悵消失無蹤,只剩真真切切的笑意。

    森枝千秋抬手看了看表,“我要去寵物店接可可,先走一步了。”

    她來之前把可可送到寵物店洗澡,現在正好去接。

    金發男人的身體停頓了一下,眼里露出不舍,很快掩住。他整理好表情,溫聲道:“正好沒事,我陪你一起去。”

    寵物店里,店員不斷地道歉:“對不起,我們以為可可太臟了,跟它洗了3遍澡。它現在有點抗拒。”

    森枝千秋也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忘了說,它是灰色薩摩耶。”

    平時都是鄰居家帶可可出來洗澡,今天鄰居家有事,才拜托她帶可可出來洗澡。她沒想起來跟店員說可可是少見的灰色薩摩耶。

    可可委委屈屈地趴在籠子里,怎么樣都不肯出來。金發男人蹲下身,一遍遍地撫摸著薩摩耶的脊背,安撫它。

    森枝千秋也蹲下來,開始跟可可談條件:“我們不坐車,現在去公園玩,等你玩夠了才回去。”

    可可精力很旺盛,每次都要在公園里玩很久才行。

    雙管其下,可可這才從籠子里出來。

    店員也松了一口氣,笑瞇瞇地夸道:“你們情侶配合真有默契。”

    “我們不……”森枝千秋話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他們正在假裝情侶,還是不要解釋為好。

    她看向降谷零:“你先去忙吧!”他可是打兩份工的人。

    “我陪你一起溜狗吧。”降谷零將狗繩系上,微笑著跟店員告別。

    公園離這里不遠,兩人牽著狗一路走過去。

    樹梢上,片片櫻花飄落,像是下了一陣粉色櫻花雨。

    金發男人抬頭看向盛開的櫻花樹,目光又落到森枝千秋身上,他們相遇也是櫻花盛開的時節。

    一群小孩子圍在沙坑里玩,唯獨一個小男孩在旁邊羨慕地看著他們。

    森枝千秋牽著可可經過,小男孩看了看可可,剛一伸手,又縮了回去。

    “它很乖,你可以摸摸它。”森枝千秋停在男孩身邊,溫柔笑道。

    男孩怯怯地摸了摸可可,露出一個天真的笑。

    森枝千秋望著那群小孩子:“你想去跟他們玩,就勇敢地加入他們。”

    這時,男孩的媽媽走過來,搖搖頭:“抱歉,他們都孤立弘樹。”

    降谷零皺眉,蹲下身,目光與男孩齊平:“你在學校遭受霸凌了嗎?”

    男孩低下頭不說話。男孩媽媽氣憤地說:“他們都冷暴力弘樹。我要帶弘樹去美國。”

    森枝千秋冷靜地問:“你在哪所學校遭受冷暴力?”她亮出警察證,“我要找你們校長談談。不管他以后去哪里,已經發生的事,必須要有一個交待。”

    校園霸凌太常見了,對學生造成的心理傷害累及一生。

    降谷零摸摸男孩的頭,補充道:“就算他去了美國,也不能保證不會發生同樣的事。”

    男孩媽媽猶豫了一陣,給出了學校名字。

    森枝千秋向他們保證:“我一定會讓學校給你們一個說法。”

    *

    酒吧里,除了舞臺上燈光亮得刺眼,其他地方一片昏暗。

    女歌手坐在舞臺上,懷里抱著一把吉他,略帶憂郁的歌聲從她吵啞的嗓子里流出。

    森枝千秋獨自坐在吧臺上,手里的雞尾酒一口未動。貝爾摩德這次約她在酒吧見面,想要干什么呢?

    閃爍的燈光中,一頭黑色長發的男人向她走來。

    “是森枝小姐嗎?克里絲溫絲萊特小姐讓我來找你。”黑長發男人一雙綠瞳帶著冰雪般的冷意。

    剛看清男人的輪廓,森枝千秋心跳都要停了,男人實在是太像諸星大和琴酒的混合體了。

    不過男人身高只有一米八,臉型更像歐美人。

    “她也不提前說一下。”森枝千秋小聲嘟囔了一句。

    黑發男人做了自我介紹:“我叫盧卡懷特。”

    森枝千秋打量了面前男人幾眼,等等,他是易容!

    是貝爾摩德。她想干什么呢?難道是試探自己?

    “黑發男人”伸手點了一杯酒,同她攀談起來。

    兩人從東京的景點聊到日漸升高的犯罪率,氣氛越來越融洽。

    在“黑發男人”湊過來靠近她時,森枝千秋沒有避開,反而捻起他一縷頭發,似笑非笑:“你們歐美人真不懂情調。”

    嗯,是真發。這個易容很用心。

    早在上次引起貝爾摩德懷疑之后,她就苦學了一番調情手段,終于派上用場了。

    “黑發男人”更進一步攬住森枝千秋的腰,壓低聲音:“我和他們不一樣。”

    森枝千秋:你過了啊!

    她咬咬牙,抱住對方的脖子,仰頭看著對方:“每個人都這么說。”

    這肌肉線條做得真好。

    雖然兩人之間行為大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過在酒吧里不算少見。大部分人也只是偷瞄幾眼。

    直到一聲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千秋?”

    金發深膚的男人震驚地看著他們。

    森枝千秋:啊啊啊,原來重頭戲在這里!

    她就知道貝爾摩德的試探不會太簡單!

    “黑發男人”微微側頭,一臉不滿,率先指控:“千秋,他是誰?”

    呵呵,你自己信嗎?森枝千秋迅速理清思路。在貝爾摩德眼里,她酷愛養魚。對降谷零的身份也是一道保護。所以,現在只要表現出她海王的人設就行。

    她拍拍“黑發男人”的背,示意對方放開她。

    金發深膚的男人臉色黑得都融入黑暗里了,肉眼可見地怒火在周身熊熊燃燒。

    森枝千秋一步步走向降谷零,感覺到無數視線落在她身上,幾乎將她洞穿。

    八卦的人怎么這么多!

    第49章

    金發男人穿著T恤夾克,頗為休閑,但周身的氣場像一把剛出鞘的刀劍,銳利得幾乎能刺傷人。燈光映在他紫灰色的眼睛里,像是點燃的火焰。

    森枝千秋眨眨眼,不過是跟貝爾摩德跑出來喝酒,你也不必這么生氣吧?

    咦,降谷零可能沒看穿貝爾摩德的易容。不知道貝爾摩德用什么理由把降谷零騙過來的。那他們剛才的姿勢落在降谷零眼里,就是她在跟某組織成員在大廳廣眾之下調情。

    現在安室透可是她名義上的男朋友,雖然在貝爾摩德眼里是魚塘里的一條魚。

    究極大考驗來了,她要在貝爾摩德面前表現出自己海王的人設,又要安撫名義上男朋友“安室透”的怒氣。

    森枝千秋干脆利落地在他面前站定:“你怎么才來?”

    語氣像是撒嬌,又像抱怨。

    半明半暗的燈光下,映出她西裝下完美身材比例的剪影。

    聞言,圍觀的人們瞪大了眼睛,忘了偷瞄,全都轉頭光明正大地看著他們。

    金發男人懵了一下,差點連生氣都忘了,幾乎是咬著后槽牙問:“他是誰?”

    面對降谷零質問,森枝千秋滿不在乎地說:“剛剛認識的,名字還沒記住。”

    她一下子還真記不清貝爾摩德隨口說的假名是什么。發現對方是貝爾摩德之后,她就沒用心記過對方報出來的名字。反正明天又是一個新身份。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體現她海王渣女的人設。她在腦海里回憶自己在家模擬過無數遍的調情動作。

    想到馬上要在降谷零身上上演,她還是有一點害羞和尷尬,但是,為了工作,這是必要的犧牲!

    絕對不能讓貝爾摩德發現不對。

    周圍的人聽到后,紛紛倒吸一口涼氣。貝爾摩德眼里興味十足,好整以暇地站在一邊看戲。

    降谷零的臉扭曲了一下:“你……”

    森枝千秋沒有說話,伸出食指和中指觸碰他的臉頰,柔白的手指貼在深色的皮膚上,形成強烈的反差。

    手指從上到下,一點一點滑下來。

    溫熱的觸感帶著一絲癢意從眼尾滑到下巴。降谷零愣在原地,紫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絲不解。

    他收到貝爾摩德和短信,約好在酒吧見面。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一個男人摟著森枝的腰,森枝甚至雙手攬著對方的脖子,都快要親上去了,這怎么能讓他不生氣?

    可是,森枝現在……

    藍眸女警眼神專注地凝視著他,眼底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昏暗的光線下,那雙藍色眼眸仍漂亮得驚人,天花板上五顏六色的燈光在此刻都顯得晦暗。

    周圍的嘈雜聲音變得遙遠,降谷零只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快。

    只是觸碰到臉,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實在是太……

    臉頰迅速升溫,心里像開水一樣沸騰起來。

    他感覺到溫熱的手從臉上離開,心里忍不住留念。

    森枝千秋上前一步,雙手環抱住金發男人的脖子,身體卻始終與他保持一點距離。“你都好久沒來見我了。”

    聲音軟和得像江邊春水,汩汩地流進人心,撫平一切怒火。

    沒有人不會為這句話心軟,金發男人早已忘了自己生氣的原由,差點開始爭辯:“我……”

    他想說自己也很想見她。每一天都想見她。在看不見前路的臥底任務中,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她。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有朝一日,消滅組織后,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邊。

    森枝千秋打斷他,語氣堅定:“那不重要。看到你,我就很高興。”

    濕熱的呼吸吐在降谷零臉頰邊,他臉上燙得驚人,手指輕顫了一下,不自覺伸手放在森枝千秋背上,想將她擁入懷中。

    圍觀的女生們目瞪口呆。這、這樣也行。

    不少男人羨慕地看著金發男人,他們也想被藍眸美女這么哄。

    唯有一人覺得火燒得不夠。

    “千秋,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貝爾摩德易容的黑發男人皺眉,走到兩人面前:“你不是說跟我在一起很愉快嗎?”

    剛剛松了一口氣的森枝千秋額頭青筋直跳,只是聊天很愉快而已,不要說得這么曖昧!再說了,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啊啊啊,降谷零又要生氣了!

    果不其然,降谷零一個用力,直接將她攬在懷里。

    兩人之間再不留一點縫隙。

    濃烈的異性荷爾蒙撲面而來,包裹住森枝千秋。

    她輕輕顫抖了一下,無奈地想,降谷零的保護欲還是那么強。

    警校時期就這樣,她現在成長得還不夠嗎?

    森枝千秋松開抱著降谷零的手,從他懷里探出頭來,斜眼看向“黑發男人”,貝爾摩德,你真會拱火!

    “黑發男人”一臉理應當的模樣,看不出半點破綻。

    酒吧里的眾人都無暇觀看舞臺上的表演,全神貫注地看向這場大戲。

    森枝千秋掃了一圈眾人的臉色,心知自己今天過后,在這間酒吧再無名聲可言,說不定會成為永久流傳的傳說。

    事情為什么會演變成這個樣子?都怪貝爾摩德!

    回去就把這家酒吧寫進黑名單,每天看一遍,誓死不再來!

    森枝千秋:顫抖吧,人類,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終極海王!

    她在心里深深地嘆了口氣,伸手輕輕觸碰降谷零的喉結:“他怎么能跟你比,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

    調情小妙招上寫得是親吻男友喉結,她實在是做不出來。退而求其次,選擇用手碰一下。

    藍眸女警語氣里帶著繾綣,注視著金發男人,目光溫柔地像是蒙上一層細紗。

    降谷零愣在原地,紫灰色的眼睛里一陣恍惚。

    圍觀群眾已經震驚得沒有表情了。有人恨自己不能當美女的備胎。

    森枝千秋本人卻沒有表面那么輕松。她心里急得不行,降谷零,你接話啊,到你開始表演了。不管是怒而分手,還是相信這句話,她都能接著演下去。

    但是不能不說話。

    貝爾摩德在心里鼓掌,森枝千秋果然是高手,波本看上去倒像是真的陷進去了。

    她察覺森枝千秋身上有股不諳世事的純真,懷疑對方不是海王。沒想到這股純真加上一點嫵媚,簡直是奪人心魄的炫目。

    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酒吧的男人們都沒法挪開視線,可見殺傷力有多強。

    真有趣,波本會怎么做呢?是容忍,還是舍棄?

    見降谷零接不住戲,森枝千秋果斷牽起他的手:“我們回去吧。我想跟你單獨在一起。”

    實則是用盡全力捏降谷零的手,反正捏紅了也看不出來。

    她已經想逃離地球了。現在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她啊!希望酒吧的光線足夠昏暗,不會有人認出她。

    金發男人終于回過神來,看著森枝千秋那只柔白的手抓著自己幾乎融進黑暗的手,輕輕回握住,一言不發地拉著她離開。

    森枝千秋在心里松了一口氣,降谷零終于接上戲了。繼續留在酒吧,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演了。至于降谷零帶著薄繭的大手緊緊包裹住她的手,所帶來的熱意,這種時候就無視吧。

    兩人走出酒吧,森枝千秋理所應當地問:“你的車呢?”

    她沒有開車來,只能坐降谷零的車。

    降谷零看向兩人牽著的手,干澀地說:“跟我來。”

    站在馬自達前,森枝千秋立刻掙開降谷零的手,拉開車門,癱倒在副駕駛位上。今天的戲份太超過了,她要緩緩。

    她閉著眼不好意思看降谷零的臉色:“抱歉,今天來不及跟你商量,就上演了一番海王的戲碼。還好你大部分戲都接住了,就是最后差一點。不過事先沒有商量,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今天真的太考驗演技了!她的心跳都直上160了。

    “海王?”降谷零困惑的聲音響起。

    藍眸女警睜開眼睛,覷了駕駛位上的降谷零一眼:“誒,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貝爾摩德堅持認為我是海王。”

    還是不要把萩原扯進來比較好。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車內,降谷零一身低氣壓,用力地握住方向盤,手上的青筋突起:“除了他,還有誰?”

    “他?”森枝千秋愣了一秒,反應過來,眉宇間浮現輕松的笑意:“那是貝爾摩德易容的。你沒發現他長得像諸星大和琴酒的結合體嗎?”

    要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她懷疑貝爾摩德真的會找個長相差不多的男人來。貝爾摩德,你有本事把琴酒拉來啊!自己上算什么。

    降谷零:……

    汽車停在森枝千秋公寓樓下時,她已經睡著了。降谷零沒有叫醒她,躬身解開她身上的安全帶,雙手抱起她。

    熟睡中的森枝千秋下意識地蹭了蹭,頭歪在降谷零懷里,繼續與周公相會。

    金發男人身體僵硬兩秒,神色復雜地嘆了一口氣,抱著她上電梯。

    電梯停到一樓,電梯門打開,女鄰居驚訝地看著降谷零懷里的森枝千秋。隨后一臉恍然大悟,下電梯時主動幫他按住開門鍵。

    降谷零禮貌道謝,不去想女鄰居會有什么樣的猜測。

    第50章

    降谷零一邊輸入密碼開門,一邊小心翼翼地護著森枝千秋的身體,以免她撞到門框。進門之后,先將她放在沙發上,轉身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咚”地一聲,沙發上的森枝千秋翻了一個身,摔倒地毯上。

    她坐起身,揉揉額頭,看著熟悉的家,一臉懵,不是在車上嗎?怎么到家了?

    降谷零匆匆放下手里的水杯,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蹲下。身:“沒事吧?”

    紫灰色的眼眸里一片焦急,手停在森枝千秋額頭前,又慌忙收回來。

    “沒事。我怎么回家了?”森枝千秋眼里的茫然仍未退去,呆呆地坐在地毯上。

    降谷零看向她略顯單薄的西褲,向她伸出手:“地上冷,先站起來。”

    冷嗎?雖是3月份的天氣,在地毯上坐著也不冷啊?森枝千秋不解,乖乖伸手搭在降谷零小麥色的手上,還沒用力,就已經站起來了。

    降谷零松開手:“不早了,快去洗漱睡覺吧。”

    “唉!我還有4份結案報告沒有寫。”森枝千秋打了個哈欠,藍眼睛里浮現一層薄薄的霧汽,朦朦朧朧的,像煙雨籠罩的湖泊。

    這是攢了兩天的案子。她昨天就忙到半夜,今天本想早點回家休息,沒想到貝爾摩德約她見面。為了赴約,她只能將結案報告帶回來寫。

    她做好了今天也熬到半夜的準備。

    降谷零看著她滿臉困意的樣子,眉心擰了擰,視線掃過書桌上一疊厚厚的資料:“如果不是保密的案子,我幫你來寫吧。”

    森枝千秋遲疑:“可是你不是還有工作要忙嗎?”

    她見過降谷零半夜還在發消息的樣子,降谷零的工作比她還多呢。搜查一課哪有什么保密的案子,真涉及到什么機密,早讓他們公安拿走了。

    金發男人眉眼睛彎成月牙型:“沒關系,公安的工作已經做完了。”

    “可是,你也要休息吧。”森枝千秋低頭揉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金發男人站到她身后,雙手放在她肩膀上,推了她一把:“反正我今天沒事。結案報告寫起來很快的。而且,你因為我工作量增加了不少吧。”

    寫起來很快,這幾個字深深刺痛了森枝千秋,結案報告寫起來哪里快了?她不同意這句話!

    她寧愿出外勤抓犯人,也不愿意坐在辦公室寫結案報告。她倒是有點好奇,降谷零真的寫起來很快嗎?

    至于工作量,確實增加了不少。但是一想到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在臥底,她也希望能盡最大的力來幫助他們。

    森枝千秋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換了一套日常的衛衣休閑褲。

    自從降谷零開始留宿在她家,她就養成了洗完澡,規規矩矩穿好衣服的習慣。

    她看向降谷零坐在書桌前,金發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森枝千秋輕手輕腳地走到降谷零背后,降谷零猛地回頭。

    她后退一步:“抱歉,我忘了你不習慣有人突然出現在你旁邊。”

    應該是在臥底時養成的習慣。以前的降谷零可不會因為別人的靠近而警覺地回頭。

    看到電腦上結案報告已經寫了一半,她又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湊上去仔細看。

    帶著石榴的香味縈繞在降谷零周身,他

    驚覺這是森枝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不敢再轉過頭,森枝就在他旁邊。任何一個動作都有可能觸碰到森枝。

    “這是第幾份了?”森枝千秋好奇地問。

    降谷零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第二份。”此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個字也寫不下去。

    森枝千秋贊嘆:“這么快!”

    “你去休息吧。我很快就能寫完。”降谷零在心里微微嘆氣,你在這里,他就沒辦法全心全意地工作。

    森枝千秋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辛苦你了。”

    她轉身向臥室走去。

    那一絲幽香也消散在空氣中。看著她的背影,降谷零心里浮起一絲悵然:“你以后有什么工作忙不完,也可以交給我。反正你也給我減輕了不少工作。”

    他才發現,森枝并不喜歡做這類文書工作。森枝更喜歡在案發現場或審訊室里拆穿兇手的謊言。

    “那多不好意思。”森枝千秋回頭,嘴上拒絕,眼睛里卻寫著,那可太好了!

    降谷零失笑:“沒關系。”

    能幫到她,實在是太好了。

    *

    森枝千秋將澤田弘樹遭受校園冷暴力的事情上報,要求學校嚴查此類事情。

    當一起校園霸凌出現時,就代表有無數起同樣的事情隱藏在黑暗里。

    得知澤田弘樹的父母因此離婚,他媽媽想帶著他去美國。但澤田弘樹自己有些猶豫。

    森枝千秋建議他們轉到一所校風更好的學校試試。美國的校園霸凌情況也不少,美國學生們不喜歡澤田弘樹這樣的乖孩子,更喜歡運動能力強、性格活潑的同學。

    澤田弘樹目露懇切地看著她:“警察姐姐,哪所學校比較好?”

    這一下把森枝千秋問倒了,她不好意思地說:“其實要是有熟悉的人帶一下你會更好。不過,我只認識國中生,不認識小學生。”

    “我在讀高中。”澤田弘樹小聲道。

    澤田弘樹的媽媽告訴森枝千秋,因為弘樹的智商高于常人。她打算讓弘樹到美國直接上大學。

    天才兒童!森枝千秋尷尬地撓頭:“國中部和高中部通常都在一起,應該沒多大問題。八歲上大學是不是太早了點?”

    她見過天才,沒見過這么厲害的天才啊!人比人,氣死人,她也是從小被夸天才的呀。

    澤田弘樹的媽媽終于松口,愿意讓弘樹再試一下。

    森枝千秋想了一下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的學校,決定還是讓工藤新一照顧一下弘樹。黑羽快斗自己都需要中森警官照顧。

    “帝丹中學怎么樣?我有認識的小孩在那里上學。”就憑工藤新一的正義感,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弘樹。

    她帶著澤田弘樹去工藤家拜訪,才知道工藤優作和澤田弘樹的爸爸是好朋友。

    這世界真小。

    成年人們在一邊聊天,工藤新一和澤田弘樹在旁邊,一個出迷題,一個解迷,玩得不亦悅乎。

    *

    森枝千秋對降谷零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不出意外看見降谷零臉上閃過一絲欣慰。身為混血,降谷零遭受過的校園霸凌只會更多。

    在警校時,都有無數風言風語。甚至有人當面陰陽他。

    她義憤填膺地說:“等我升上理事官,一定每個月定時派警察到學校宣講如何反抗校園霸凌。”

    金發男人輕笑:“你的手段太激烈了。校長可不一定同意。”

    森枝千秋攤手:“所以要等我升上理事官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反抗校園霸凌時,也是跟他們打架。”

    就憑降谷零初入警校就跟松田陣平打架,他以前的行為可見一斑。

    “現在多對學生宣傳反霸凌吧。”金發男人對服務員招招手,服務員很快送上來一束粉色的百合花。他接過來,舉到森枝千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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