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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一些往事

    炎日高懸, 街上空蕩無人,梁吟慢慢地遠離住所。她嘴角微揚,步伐輕盈, 腦海里回味著離別時顧思成的模樣,眼眸通紅、身上全是痕跡, 好可愛, 好誘人……忽然,她步伐一頓, 側抬腳, 低頭看去。

    一顆不起眼的小釘子嵌到了她的鞋底里,刺到她的腳心。

    梁吟輕輕拔出釘子,側眼看旁邊, 街道地磚縫隙的隱蔽處零星地散落著一些顏色相近的灰色小釘子。她蹲著身把小釘子全部撿到口袋里,繼續前行,腦海活躍回剛剛的想法……好可愛,想繼續親吻顧思成, 給他帶玩具,帶他看到會驚訝又喜歡的玩具,和他慢慢玩一整天, 也可以看電視,外賣到了就拿到床邊吃, 除此外其它時候都不用下床。

    太陽正艷紅,梁吟遺憾這時候才清晨,她剛剛出門就已經想下班了。

    腳底的疼意慢慢被癢意取代,待到過了道路拐角, 癢意消失不見,傷口愈合。梁吟推開拐角后墻壁上晶瑩剔透的灰白色流動漩渦門, 穿過后抵達城市中央大樓地下層的研究院。這是她一位同為異化者的“同事”的能力,『裂空』,現在廣泛應用于讓同事上班方便。

    研究院窒悶,空氣沒有陸地好,大廳正面“背景板”是一整面墻的儲存血液的小罐透明器皿。器皿后連接有壓力促流動的管道,連接到檢測儀器上。梁吟伸出手臂,儀器的機械臂自動給她抽血到一個小罐,這是每天的上班“打卡”。

    梁吟一般來打個卡就走,但今天衣服口袋里裝著一堆小釘子,她懷疑有毒,需要測一下。

    從大廳轉過拐角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潔白干凈,空無一物,走廊兩邊是有著巨大玻璃窗的研究室,里面一覽無余,能夠看見研究人員在眾多實驗儀器間折返忙碌,他們大多工作個幾天幾夜,乏累時在座位趴著睡一會兒又起來繼續干。也能看見各種實驗“物品”,有人,動物,植物,死物。

    隔著玻璃窗,梁吟聞見淡淡的血味,如果推開門去,那血味會是腥臭的。

    進入研究室的門很厚重,梁吟通過虹膜認證走進其中一間,脫下外衣,換上特有的包裹全身的防護服,再進入內室。一位研究員和她打招呼,她目光落在羈押椅上昏沉閉著眼的人身上。

    “李民。”梁吟喊。

    李民立即睜開眼,頭發凌亂而濕漉漉的,眼睛鼓滿紅血絲,死死盯著梁吟,嘴上有抑聲器,說不出話。梁吟只把口袋里的小釘子撿到桌子上,挨個排好,給他手臂擦抹酒精,拿起剪刀剪開他手臂表皮,放進排在第一位的小釘子,又拿手術刀縫合好。

    梁吟朝李民眨眨眼,說:“我看看對人體有沒有毒害。”

    李民已經疼得發抖,或者是氣得。

    梁吟俯身挨到他耳邊,說:“我說你是被污染物,你就是被污染物。你如果有生之年還想出去,最好不要再瞪我,乖乖聽話,等我心情好可以放你走。”

    梁吟看見李民憤恨瞪她、卻又強逼自己露出討好神情的模樣,莞爾一笑,轉身去處理剩下的釘子。

    梁吟從大學時開始接觸這個項目,大二時,學校一張海報寫了受試者招募,獎金很可觀。梁吟去時想的是“為人類進步貢獻一份力”,實則從顧思成出國后,她感覺像和周遭一切剝離,雖然努力考上了最好的A大,但是她身上縈繞的“生人勿近”的氣質更濃,沒有同學愿意接近她,她長期處在一種孤立狀態,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別人不愿意去的當小白鼠工作,于她看來是個很好的去處。她希望自己只是一個“試驗品”,加諸于她身上的一切只是世界給的變量,會有實驗結束的一天。

    同一批受試者中,她是唯一被“激活異能”的一個,從此進入中央研究院,知道了『異化者』的存在。

    她是受試者,也偶爾當一個實驗員,但手頭上并沒有什么項目,項目掌握在有身份、有地位或者異能特別強大的人手中,她只每天去美妝店混日子活著。其實她的異能也挺強,擁有足夠的不可替代性,她只是沒有努力的激情,所以延續學生時代的習慣,繼續拒絕同事們的示好。

    她像守株待兔的獵手,在美妝店等到了顧思成歸國的那天。他長大了一些,看起來更開朗成熟,談吐比高中時代更“裝”。梁吟覺得他也沒有過得很好,沒有緣由,就是覺得。

    雖然梁吟沒有笑過,但與顧思成四年別離又重逢的那天她很開心。她感到自己的“靈魂”又回來了。可她的靈魂是枯萎的靈魂,像玫瑰花長滿枝干的尖刺隨著花瓣一齊變干、枯萎。

    她在窄小出租屋備了兩套生活用品,她也有把人打暈了帶回來的器具。她想過綁架顧思成,甚至想了很多年,但顧思成對于她是個統共說過幾句話的陌生男人,她想到他時會有點兒害羞,想把人綁回來是要做個什么,她是否真的接受和一個人這么親密,又是否接受這種關系曇花一現,顧思成此后離開她。

    顧思成來到她出租屋的第一夜,她即迫不及待地挨上去,嘗到了一個甜甜的吻。

    不讓她失望的、身心愉悅的人。好像一切的等待都是為了嘗到味道正美味的餐點。

    梁吟感到開心。

    從研究院離開,回到街巷上,梁吟乘車前往魏妍父親所在醫院。毆梓倩提前發來消息說她手頭上有事抽不開,讓梁吟先去看看。

    醫院走廊上,幾個保鏢站在手術室門口,魏妍蹲在手術室對面,抱著膝蓋埋著臉,安安靜靜的沒有聲音。她身上還穿著去夜店時較為性感熱辣的衣服,外面披著大衣,長發發尾垂到地面,身體微微發著抖。

    梁吟輕輕拍拍魏妍的肩膀,魏妍抬起通紅的眼眸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梁吟拉魏妍站起來,用上些力氣讓她坐到旁邊座位上,拿紙張幫她擦眼淚。

    “會沒事的。”梁吟說。

    他們這些異能者雖然行事有些囂張肆無忌憚,但到底得注意影響,不會惹大事。

    魏妍轉過身緊緊抱住梁吟,胸腔起伏抽動,鼻腔有嗚咽聲:“……我才知道,如果沒有我爸爸,我什么也沒有……如果他出事了,我該怎么辦……”

    “他很愛你,”梁吟說,“你也很勇敢。”

    魏妍高中時就愛呼朋引伴,因為親人很少陪伴她。上午下課時總有一輛豪車停在校門口,打扮精致的魏妍到車上吃家里送來的盒飯。幾年里,梁吟只見過兩三次魏妍去車上的步伐特別輕快雀躍,因為車上不止有司機和保鏢,還有她的父親。

    她在學校這么叛逆惹事,一大原因是想引起家長關注。但收效甚微,她的父親不用出面即可以擺平這些事。

    顧思成離開后不久魏妍也要出國,和一眾朋友們說,【我要離他們遠遠的,幾年不回來,讓他們想見我也見不到。】

    她確實走了很多年,從不回來。

    回想往事,魏妍可恨到面目可憎,又是個天真很好哄的女孩子。梁吟被群毆后回到學校,在魏妍桌上擺上草莓小蛋糕,第一天,魏妍眼神猶疑,問她:【你腦子傻了?】

    梁吟:【賠禮道歉。】

    魏妍使喚跟班把小蛋糕扔進垃圾桶。

    第二天梁吟又送,魏妍蹙起眉,感到不解又忸怩,小聲嘟囔:【是我欺負你,你給我賠禮什么?……】

    魏妍依然讓跟班扔掉小蛋糕。

    梁吟第三天繼續送。

    【你是不是沒完沒了?】

    魏妍看著小蛋糕,拆開嫌棄道:【什么劣質的東西?】

    但蛋糕很漂亮,她拿小勺舀了一勺到口中,【……還挺好吃。】

    梁吟堅持了一周,魏妍已經會攙著她手臂自告奮勇要陪杵拐杖的她一起去衛生間,好像已經完全不記得她的腿是怎么弄殘的。

    魏妍又一次收到小蛋糕,會開心地朝她笑:【你比我男朋友對我還好。】

    明明魏妍是個很容易被打動的人,但那些追求她的男生卻沒有一個比梁吟能堅持。梁吟混成了魏妍的跟班之一。魏妍日常愛說她的男朋友如何好,言語難掩崇拜和愛慕。梁吟心里表示贊同,她也喜歡魏妍的男朋友。

    魏妍確實漂亮又可愛,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但她更是個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混蛋,梁吟對她的接近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報復。

    可怎么樣才能解決漫長而經年的恨意?

    魏妍抱著梁吟哭了好一會兒,管事人拜托梁吟和保鏢一起送魏妍回去休息。梁吟來到魏妍的家里,在魏妍旁邊幫助她清洗,魏妍把妝面化得太濃,本身面頰白嫩,洗掉后反而比化了妝更好看,帶著種纖細又秾麗的脆弱感。

    魏妍當著她的面不避諱地換衣服,身形清瘦,穿那些去夜店玩的衣服不像個貴小姐,而像夜店里真正的“小姐”。魏妍私生活糜爛,濫交又墮落,卻依然驚人的漂亮。

    梁吟依然在想怎么報復她,才能讓她心傷痛到絕望。

    魏妍眼睛紅著,抱著包抽紙不時擦眼淚和鼻涕,輕輕牽住梁吟衣袖,問:“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么?我很害怕。”

    天色大亮,但白天已經不能給人安全感,它因為炎熱變得很危險。

    梁吟輕輕頷首,“嗯”了一聲,去到窗邊拉上窗簾,扶魏妍上床,魏妍抓住她的手腕,淚汪汪地說:“你陪我睡。”

    梁吟又“嗯”了一聲,去衛生間稍作洗漱,到床邊掀被子上床,女孩子纖瘦的手臂摟住她,魏妍閉著眼,輕輕說:“梁吟,其實我討厭你。”

    第62章

    “情侶都這么奇怪么?”

    “你好像無論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對什么都很冷淡,好像能獨立面對任何事,比我堅強, 比我勇敢,我羨慕你, 我討厭你。”

    魏妍緩緩挨靠過來, 額頭抵著梁吟的脖頸。梁吟不舒服地想向后退,除了顧思成她沒和誰這樣親近過。

    更何況這是魏妍。

    魏妍卻攬著她不給她退。魏妍可能比較喜歡和人有肌膚上的親近, 挽手, 擁抱。她身子輕輕顫著,眼睫顫動,梁吟一直沒回話, 她流著淚,慢慢在夢魘中入睡。梁吟睜著眼沒睡著,發呆,好像什么都沒在想, 某一刻見魏妍安靜的睡顏,忽然生出些憎恨。如果魏妍像李民一樣皮糙肉厚,她可以打她一頓發泄, 但魏妍帶給她的傷害似乎精神遠超肉//體,打一頓太便宜她了。

    梁吟想要魏妍痛苦。

    下午時候梁吟又和魏妍一起去醫院, 手術已經結束,病人被轉移到觀察室,魏妍在門外守著。快到每天回家的時間,于是梁吟辭別魏妍往回走。她到樓下買餐食, 天地像蒸籠一樣熱得人難受,店里用上了大功率的制冷空調, 出了店感覺呼吸都困難。

    梁吟心里堵著一口氣,想見顧思成,所以一路上遇到想逛的店都沒有進去逛。到家開了門,顧思成穿著她同款的家居服坐床上正在看書,神情很認真,看起來在鉆研,但梁吟看向書封面,是本手工編制的教程書。

    顧思成后知后覺梁吟回來了,抬目看見她,立即放下書本,跪起身挨到床邊,接過梁吟手中盒飯置于床頭柜,又幫她褪下大衣放在自己膝上疊放,只是還未疊好,顧思成拿起衣服到鼻尖輕輕嗅了嗅,默默無言地又繼續疊好衣服放到床里側。

    他眉目斂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梁吟已經忍不了,按著顧思成后腦勺就親吻他,膝蓋跪上床榻,擠進顧思成兩腿之間。她的吻兇而急切,對比下顧思成顯得蔫而疏離,不時才吸嘬她一下。梁吟睜眼不滿,明晃晃地看進顧思成眼中,牙齒咬他舌頭一下。

    顧思成依然提不起勁,只是張開口任由梁吟侵入,甚至痛感是麻木的,梁吟咬他他也不蹙眉,神情沒變化。

    不知何時梁吟已經脫了鞋親到了床榻上,顧思成手將她上衣自后背掀起,說:“我洗過澡。”

    梁吟聞見沐浴露伴著水汽。剛是日落時分,空氣依然有些炎熱。

    梁吟說:“我沒有洗。”

    她要推開顧思成下床,顧思成已經率先緊緊地抱住她,唇瓣貼在她脖頸,張唇摩挲吻著。梁吟沒什么彈性的衣領被扯到滑落肩頭,另一邊勒著脖頸難受,她于是反手將上衣脫去。顧思成眼睫動了一下,亦將自己上衣脫去。他在患處戴了兩顆橫釘,起防止傷口愈合的作用。梁吟移不開眼。顧思成看著她胸前戴的后來一起去買的玉吊墜,亦移不開眼。

    兩人在床上位置顛倒,卻還是在親吻。唇瓣間水漬聲很大,梁吟仰著脖頸攬著顧思成,上身貼合著。一滴一點什么灼熱的東西落在她身體上,梁吟睜開眼,見是從顧思成眼中落下的淚水。

    梁吟覺得憋悶,好像該哭的人是自己,但先哭的人是顧思成。兩人吻到身體炙燙時又自然而然做起了慣常做的事,梁吟發現顧思成居然提前戴好了避孕套,所以他是洗好澡準備好一切等著自己回來做的。還裝模作樣看什么書。

    顧思成的淚水隨著身體一起起伏。梁吟浮沉中想知道她好像沒惹他,怎么一回來就是哭著的。

    梁吟指腹輕輕在顧思成眼睛下方摸了一下,眼神詢問。顧思成咽了咽口水后,聲音依然啞,說:“你今天好像不開心。”

    “所以?”

    “所以我也很難過。”

    梁吟慢慢感知到自己的情緒,回答:“我今天去見魏妍了,我對她感官很復雜。”

    顧思成稍稍移開眼,輕聲說:“不要談論她好不好?”

    “可她是你的……”

    顧思成伸手捂住梁吟嘴巴,眼睛哀沉地望著她,又移開手掌,俯下身以唇瓣堵住梁吟的話語。他移開唇瓣后道:“不要提醒我我的不勇敢,我的可惡。我已經很后悔了。”

    顧思成牽梁吟手指到自己面頰上擦過眼淚,又舔舐她指間將淚珠吞干凈,輕聲問:“可以么?”

    梁吟發現自己有些迷戀顧思成的“情緒”。可能她自己的情緒淡,覺得顧思成的情緒比她自己的動人。埋在心間的憋悶隨著顧思成的淚水散去了一些,梁吟壞壞地眨眼說:“看你表現。”

    感覺要融化在床上,完全不想下去。暖融融的空氣和體溫都叫人安心。盒飯已經涼透了,梁吟終于下床去開灶臺熱飯吃,顧思成想跟著去,梁吟說他什么也不用做待著就好。

    顧思成吃飯時也一直看梁吟,梁吟問他他才道:“感覺我沒有為你做任何事。”

    梁吟說:“你做了很多。”

    顧思成:“沒有。”

    他做不好飯,織不好毛衣,拍些照片又自己將其燒毀,過往不干不凈惹梁吟難過。他完全是一個很糟糕的男朋友。

    梁吟面色平靜地改了口:“那我愛你,你什么都不用做。”

    顧思成眉梢微動,握著筷子的手好一會兒沒動,許久后輕輕“嗯”了一聲,張唇想說什么又抿起唇。視線頻頻望向梁吟又收回去。

    梁吟問:“不說‘我也愛你’么?”

    顧思成的心像被羽毛輕輕撥動,睫如蝶翼:“……我、我也愛你。”

    “嗯。”梁吟亦輕輕應了一聲。

    兩個人坐在飯桌上又繼續吃飯,顧思成卻感覺飯的味道不一樣了,好像能嘗到些飯本身的滋味。飯只甜膩可口了一會兒,顧思成問:“愛能持續多久?”

    梁吟回答:“正常人的愛或許是瞬息萬變。但我不太正常,我的愛會持續很久很久,我還沒有放棄愛一個人的經驗。”

    看得出她很執拗。

    顧思成忍不住嘴角稍稍彎了一些,問:“會一直愛我么?”

    梁吟回答:“我會一直愛你。”

    顧思成覺得這就算是哄人的情話未免也太動聽了些。而且梁吟一直看著他眼睛說話,他能分辨出平靜語氣中的繾綣意味,梁吟也沒說謊沒騙人。她會愛他很久。

    顧思成問:“直到死去?”

    梁吟答:“直到死去。”

    這頓飯最終沒吃完。顧思成心情澎湃吃不下去,菜量很大,梁吟也剩了一些。二人穿著涼拖一齊下樓倒垃圾,順便就在周圍走走。

    夜晚有很多人,散在街道上和小公園運動設施上,燈火通明,隨處都如白晝般亮。

    顧思成看著周圍這些人,仿佛看見各式各樣的怪物。某一瞬覺得,世界似乎都要毀滅了,他怎么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這應該是小事才對。

    兩人沒什么地方去,又去便利店買了些零食帶回去邊看電影邊吃。無所事事,梁吟調出了動物世界的紀錄片看,靠在顧思成肩上,懶洋洋不動了。顧思成一邊看紀錄片,一邊手環過梁吟肩膀攬著她,手掌落于梁吟肚子上,鉆進衣料揉她小肚子。

    他手掌揉著,拇指繞著肚臍眼畫圈又摸進去,梁吟感到很癢,抬頭睨了他一眼,問:“摸什么?”

    顧思成把梁吟的手牽了一齊放在肚子上,說:“你摸摸看,軟乎乎的。”

    梁吟:“……有病。”

    梁吟又靠回顧思成身上,微微側過臉就可以親到他,看紀錄片的幾個小時里,梁吟側了許多次臉,以為悄悄摸摸無人知道。最后一次側臉時卻遇到了顧思成的手心,他拿手擋著不讓她碰。

    梁吟在他手心親了一下。很癢,顧思成沒放開手,反而追上去伸到她唇前,說:“再親一下。”

    他說話時笑盈盈的,語氣像個溫柔的流氓色鬼,梁吟還就真吃他這一口,聽話地挨過去在他手心親親舔舔。顧思成呼吸變得不太對勁,臉有些紅,但還是不愿意松開手,而只換另一只手讓梁吟繼續舔舔。

    梁吟問:“你在干什么?”

    顧思成說:“你像小貓一樣,小貓舔到手心就特別癢。”

    “哦,”梁吟面頰氣鼓鼓的,“你才像小貓。”

    “嗯,你說我像我就像。”顧思成挨過來撈起梁吟手指含住細細密密地舔咬。

    梁吟問:“情侶都這么奇怪么?對方身上什么地方都要碰碰。”

    顧思成問:“你不想碰我么?”把梁吟的手牽進自己的衣服里。

    梁吟摩挲了下皮膚肌理,吞咽進不自覺分泌出的唾液,實誠道:“想。”

    她看著顧思成的眼神是明晃晃的“想做”。顧思成想想這才是今天第二次,該做。梁吟卻止住他拿避孕套的手,說:“我們這樣,以后可怎么辦?”

    “什么?”顧思成不解。

    梁吟神情認真:“以后你不行了生殖的器官不管作用了,我們怎么辦?”

    顧思成:“……”

    討論這個怪尷尬的。但是他想了想認真回:“嗑藥?”

    梁吟目光鄙夷。

    顧思成挨過去把臉埋梁吟脖頸,喊她:“阿吟,我的一直都是你用的,用壞了可不能不要我。”

    他說得羞澀,自己臉頰通紅不抬起來,還覺得有點好笑,埋著臉憋笑,當作一本正經。

    “道德綁架,”梁吟感受到肩脖的熱氣,被熏得有些癢,命令道,“親親我的脖子。”

    “嗯。”顧思成應答。

    梁吟手指指揮著他,“這里,這里癢。”

    顧思成即把唇瓣覆上去,伸舌輕舔,張口吸嘬咬。梁吟低頭看到了一溜小草莓,眨眨眼沒反應過來。顧思成還很有“建樹”地把吻痕補成為愛心狀,真是無聊又奇怪。

    第63章

    老人家

    “我們要不要改改作息時間?”顧思成唇瓣離開梁吟脖頸, 自后環抱著她,問。

    梁吟眼睛微闔著,懶洋洋地哼了一聲, 問:“為什么?”

    梁吟覺得現在的作息很不錯,早上起床出門, 下午回家一起吃飯, 飯后出去散散步,晚上回來看網課, 洗澡, 做//愛,睡覺。

    顧思成一只手臂環過梁吟腰腹,另一手從另一邊把梁吟雙手箍在掌心, 伸舌舔//弄梁吟耳垂,又拿尖牙輕輕咬耳肉一下,閉著眼,眉間凝著, 抑不住吐息說:“調整作息變得健康一些。”

    “想怎么改?”

    “像今天這樣就很好。”

    梁吟反應了一會兒,“你想在晚飯前吃一頓。”

    “你下午回來我們就做//愛,再吃飯, 吃完飯出去逛逛消食,回來看網課, 再親熱和睡覺,”顧思成娓娓講述,手臂忍不住箍緊,顯露出緊張, “晚上能早些睡覺。”

    梁吟:“哦,你的意思把學習的時間用來做//愛, 就可以早一些睡覺。”

    梁吟想顧思成自己聽聽這話無不無理取鬧。

    “而且我一天要脫兩次內褲。”

    顧思成含含混混地咬著梁吟耳肉:“我幫你脫,我幫你洗,我幫你穿上,可以么?”

    他邊說著,邊有灼熱黏糊的淚珠落到梁吟肩上,從寬松的衣領滑到胸乳,親熱地接觸著。顧思成發著抖,而梁吟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了,抬手想搬開顧思成的雙臂,顧思成卻抱得更緊了一些,狗皮膏藥一樣揭不開。

    梁吟扭回頭去看,顧思成眸子緊闔,面頰很燙,顏色潮紅,鼻吸很熱,深深重重地喘息著。

    “怎么了?”梁吟雙手輕輕攀上顧思成抱她的雙臂,輕和問,“剛剛不還好好的么?”

    顧思成依然閉著眼,淚珠成串掉下來,問:“如果我們晚上早些睡,早上早些醒來,我們可不可以在你離開前也親熱一會兒?”

    梁吟匪夷所思:“你想一天三個時間段做?是發情了么?”

    她伸手輕輕抹去顧思成眼淚,道:“不滿足你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哪里學來的?”

    顧思成閉著眼睛不說話,安靜啜泣一會兒后回:“可我感覺離你太遠了,一天不是一天,是好久好久好久。我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想著你,想你回來和我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好。我只是……沒什么。”

    顧思成擦擦眼淚挺起腰,把頭扭向墻角,面壁思過一樣,不說話了。

    他很難過,難過梁吟對他玩弄是為了報復他的當年,他作為犯過錯誤心有愧疚的人,無論什么都該受著而不敢要求更多。梁吟還沒回答他的問題,更喜歡年少時的他么,這憋在心里像尖刺一樣,可他已經“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撒潑打滾了,沒勇氣第二次問出口,也沒勇氣面對答案。

    梁吟挨過來靠進他懷里抱著他,顧思成半晌憋出來一句:“我除了哭還能干什么。”

    “你能干很多事。”梁吟想這輩子沒用這么溫柔的語氣哄過人。

    “什么事?”

    “呃嗯……”

    “嗚啊!”

    梁吟輕輕拉下顧思成的褲子,哄另一個地方,手勢像媽媽抱著寶寶拍寶寶的脊背哄睡覺一樣。顧思成眼淚綴在眼眶要落不落,嗚咽聲漸漸小了,面色成了另一種紅,咬著唇想憋住喘息聲。

    他心想總哭像什么話?唾棄著自己,又沉溺在溫柔鄉里。

    顧思成終于被梁吟哄著睡覺了,他睡前說:“我總是做噩夢,是不是該吃些藥。”

    梁吟在他眼睫親了親,說:“你噩夢醒了可以把我也喊起來。”

    “多吵你,你白天還要做事。”

    “最近店里事情不多,多的是一些炎日的研究報告。我不介意你喊我,我們是相愛的人,我小時候我父母也不介意我半夜抱著枕頭去敲他們的門,聽我說做噩夢害怕會很心疼地抱著我哄。”

    “……我不是小朋友。”

    “嗯,我只是覺得做小朋友特別好,他們都愛著我。我現在長大了,我不需要別人愛我,我可以去愛別人,我希望你開心。”

    “嗯。”

    顧思成覺得好像有人彌補了他小時候沒獲得過的愛,這個人居然是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梁吟,真奇異。

    第二天梁吟回來,先掏出袋子里的幾個藥包,說:“安神助眠的藥。”

    顧思成想她居然把這隨口一提的事放在心上,又記起初重逢時梁吟承諾會對他好,給了他一顆草莓硬糖。顧思成才意識到,這糖是因為高中時代他為了哄騙魏妍吃過許多,梁吟以為他喜歡才帶給他。

    心里的難過和委屈好像淡了,在愛意面前都不值一提。

    顧思成問:“什么時候吃?”

    梁吟已經抱著睡衣去衛生間,說:“睡前喝就好,但要煮一會兒,我先洗澡。”

    顧思成坐在床上看窗外紅霞彌漫的天空,想梁吟也記得和他約好的改作息的事情。

    他去到陽臺把衛生間門推開個縫,站門外問梁吟:“你更喜歡高中時候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蒸熱的水汽飄出門外來,襯得紅霞天空有些朦朧。梁吟平靜的聲音夾雜水聲傳出來,“現在的你。”

    原來答案是很簡單的。

    顧思成移一步到洗水池前,打開水龍頭沖了把臉,水珠流下來,臉頰依然很燙。他看著無限的天空,聽著水聲發愣。

    一會兒后水聲停了,梁吟踏出門一步,顧思成把盆里的浴巾遞給她,梁吟一面拿浴巾擦著身體,一面說:“該換個太陽能了,感覺要被這太陽烤炸了,水那么燙,你怎么洗的澡?”

    顧思成說:“不知道,沒感覺燙。”

    也許是已經燙到成為痛感,他偶爾痛感有些麻木。他望著梁吟被燙紅的皮膚,伸手輕輕在她肩膀碰了一下,說:“像被煮熟了一樣。”

    梁吟說:“確實有新聞說丈夫家暴,把妻子頭按在開水里煮。”

    顧思成緩慢眨了眨眼,說:“真該死啊。”

    梁吟想到他尚且會心疼一個囚禁他的女孩挨了巴掌,他好像就是會對很多事情心軟。

    二人去到床上,廝磨到盡興,收整好出門吃飯。人都在夜晚活動,許多飯店在晚上才營業,飯店里熱熱鬧鬧的,梁吟坐顧思成對面,看他吃得少,給他夾菜,說:“吃這么少,哪里對得起你的身高。要是瘦了就不好摸了,骨頭硌手。”

    顧思成說:“你不知道我看見的都是些什么,真的難吃下去。”

    “那就別看,或者看我。”梁吟對他淺淺笑了一下。

    顧思成迷迷瞪瞪地多扒了一碗飯。

    一天,老年機響亮的鈴聲響起,顧思成看見數字號碼,接通道:“爺爺。”

    對面是顧思成的爺爺,已經八十多歲的老人家。

    “思成啊,好久沒有打電話回來了。再過幾天是你奶奶生日,八十歲的生日要辦得隆重一些,你有時間回來的吧?”

    “當然有時間。”

    顧思成坐直了背,抬眼是出租屋擠滿箱子的一面墻,低眼是不容兩人通過的狹窄過道。整個屋子狹小,好像擠在屋子里的他也變得狹小了一樣,爺爺的聲音叫他回想起小時候爺爺奶奶教他讀書寫字,棋局旁、寫字桌旁對他的教誨,和他講述的為人的道理。

    對面老人依然在講著話,顧思成走到陽臺看小鏡子里的自己。

    “你爸爸生病住院了,嚴不嚴重也不和我們講,大概是回不來了。你換了號碼也不和我們說,你奶奶打了你許多電話,天天發愁怎么打不通,我去問了小張才知道你的新號碼。聽說你和你爸爸鬧脾氣吵架了,到底是父子,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能坐下來談談?”

    顧思成透過鏡子看見相似的顧時泰的臉,想和爺爺說是他不要我。又憋回去,聽著老人家說,不時應一聲。

    “……天氣這樣不好,思耀那邊開學也去不了學校,就是上網課。他媽媽帶著他來老家了,說讓他陪陪我們老兩口,你要是來,能遇見他。你們是兄弟,以前沒什么機會了解,現在好好相處,以后有事也好互相幫襯。”

    鏡子里的臉顯露出不耐煩,但眼睛里是朦朦的水汽。

    顧思成一聲聲答應:“我知道的,爺爺,您別太擔心。”

    等到梁吟回家,顧思成和她說了這件事:“我奶奶八十歲生日,你有時間和我一起回去給老人家慶生么?我弟弟最近也在那邊,去的話能遇見他。”

    梁吟跟著魏妍一起見過顧思耀,聞言說:“哪天?我去協調一下時間。”

    “不急,還有大半個月,等到時候我們再回去。說起來,結婚的事怎么忘了和爺爺奶奶說。”顧思成神情懊悔。

    “等回去見到他們再說吧。”

    原本就沒定好婚期,又因為這糟糕的天氣而更加沒法確定,誰也不知道未來是怎么樣,極端天氣下人們好像屏蔽了慶祝幸福的能力,大家晝伏夜出,但白天多線上辦公,夜晚也不見人們多有活力。

    梁吟也接到電話,是鄭燃打來的。

    顧思成看著梁吟,梁吟把聲音開了免提。鄭燃的聲音放大:“喂,梁吟,你可以借我些錢么?我奶奶生病了要做手術。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錢,但上次你給的報酬挺多的,我就想來問問你,如果有多余的,你能幫我一下么,我家人全在這里我不會跑的,以后我有錢了就還你。”

    梁吟問:“你在哪里,我來找你。”

    “醫院。”

    顧思成換好衣服,跟著梁吟一起出門。公立醫院里,病房外是一大家子人,鄭燃的爺爺,外公外婆,大嫂,小侄女,叔叔嬸嬸。

    鄭燃埋著的頭抬起來,梁吟走近看了一眼病房玻璃窗里躺著的白發老人,鄭燃帶著梁吟往樓梯間走,“那邊說。”

    顧思成跟了兩步,停在了十多米外。鄭燃在和梁吟講述老人的病情,要做什么手術,大概要花多少錢,他們這些子女現在已經湊了多少,還差多少。醫院說年紀大不建議治療了,但他們一致決定還是再治治,多活幾年也好。

    梁吟聽完和鄭燃商量好借錢事宜,朝顧思成走來,這時顧思成的電話響起來,很響亮的老年機聲音在走廊回蕩。

    梁吟看見老年機來電人姓名“魏妍”,微微揚了下眉。

    顧思成慌忙要去掛斷電話,梁吟攔住了他的手指。顧思成解釋:“我已經給她拉了黑名單,但她大概用了些科技還是可以打進來。”

    言語是無辜,不關自己的事。

    梁吟說:“接。”

    第64章

    兩人都被罵了一頓

    在梁吟的盯視下, 顧思成硬著頭皮按下了手機接通鍵,把手機拿遠了些。

    “……誒,哇, 你居然接電話了。”魏妍出了聲,音調有些調侃。

    老年機即使不開免提音量也較大, 醫院走廊有來往的醫護人員及患者、患者家屬, 顧思成微微蹙眉,但在梁吟目光下不得不應了聲“嗯”。

    他拉著梁吟往樓梯間走, 遇上正坐在臺階上抽煙的鄭燃, 顧思成拍拍鄭燃的肩膀,鄭燃看他們一眼,掐滅了煙頭, 拐出樓梯間的門。

    魏妍聲音還在繼續,是種曖昧不清的調笑:“上次怎么走掉的?有人來接你,還是裸著跑掉的?那藥舒服么?我花了一些功夫才搞到的,最后便宜了誰?”

    顧思成僵硬站著, 拿著手機不上不下,手機放在他和梁吟的中間,這時候湊近梁吟不好, 湊近他自己也不好。

    他問:“你有什么事?”

    語調有些冷。魏妍緩了兩秒道:“我有什么事你不知道么?我又沒對你做什么,你至于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么?呵, 感覺像是誰攀著你一樣,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么樣子?你以為你是誰?”

    顧思成沒什么反應,他都習慣魏妍這樣說話了。魏妍向來是不開心直接罵,只是現在不確實是她糾纏他么?

    顧思成道:“那我掛了。”

    “等等!”魏妍急出聲, 拖了幾秒才不情不愿地說,“我們見一面。”

    “不……地點。”顧思成中途接收到梁吟說“見”的口型。

    魏妍輕聲笑了下, 報了一個酒店房間號。顧思成:“不去。”

    魏妍“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那附近有一個商場,我們商場里見。就這樣定了!你要是敢放我鴿子——”

    顧思成覺腦袋都是疼的,小心地觀望著梁吟的眼神和表情,說:“好。”

    迫不及待地掛了通話,顧思成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敢看梁吟眼睛,道:“我會和她說清楚的。”

    梁吟往后靠,顧思成見她要碰上背后的消防柜,拉了她手臂一下。梁吟扭回頭看了一眼,向側靠上了墻面,顧思成慢吞吞地松開手。

    梁吟問:“你要怎么和她說?”

    顧思成:“就那天……”

    “然后再被保鏢打暈一次,再被下//藥帶到酒店一次?她那次沒有得逞,你想這次讓她得逞么?”

    梁吟語氣稍顯刻薄。

    顧思成心道是你讓我去的啊,又不敢反駁梁吟的話。這時候樓梯上下來一個中年婦女攙扶著老人慢吞吞下樓,顧思成等他們走到下一轉樓梯看不見身影了才說:“沒有。”

    他神情像好好上著課但被老師莫名其妙罵了一頓的學生。

    但他不敢置氣,伸出手去輕輕牽住梁吟手腕,左右晃了晃,下一秒發現:“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保鏢打暈的?不是被迷藥迷暈?”

    顧思成覺得那天梁吟能救到他屬實是太巧了。

    梁吟不明顯地翻了個白眼:“你脖子上的痕跡。”

    “哦。”

    顧思成乖乖低頭,細微抬起眼,悄悄偷瞄梁吟,又問:“你想我怎么和她說清楚。”

    梁吟:“照那天一樣就行。”

    顧思成:“……哦。”

    他們怎么莫名其妙繞了一圈廢話,傳說中的戀愛降智么?

    梁吟在手機操作,把錢轉給鄭燃后,鄭燃的幾個親戚來握著她手感謝,還想把她抱進懷里。梁吟表情不適應,后退著想逃。鄭燃道“行了行了”,把梁吟“解救”出來,又看向梁吟,認真地說:“謝謝。”

    那一瞬,顧思成清晰地在鄭燃眼中看見喜慕感動的情緒。這人,幾度三番說喜歡梁吟是過去時,其實可能至今依然喜歡梁吟。顧思成禁不住反省,梁吟是不是路遇阿貓阿狗都喜歡救一救,救自己也是順手?

    他們離開醫院,前往魏妍所說的商場。路上,顧思成想著梁吟會生氣吧,生氣了會有很多玩法吧。但看身旁的梁吟,她安安靜靜坐著,不時側頭望窗外流逝的樓屋。顧思成覺得,梁吟可能又沒多少情緒了。

    約定在商場中央的場地見面,顧思成走進商場門前和梁吟確認:“你聽著我和她說清楚,以后這件事翻篇,你不許再拿這個和我算賬了。”

    顧思成想自己語氣是不是強硬了一些,果然梁吟掀眼皮,沒回他的話,推門往里走,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梁吟身后。

    魏妍打扮得像只花孔雀,遠遠地就可以認出來,她正低頭看著手機,福至心靈地抬眼朝他們望過來,朝他們笑了,笑容一如當年。

    魏妍沒看見梁吟,人群里,她目光只落在顧思成身上,很多年前便是如此。曾經穿著校服的她會遠遠地朝顧思成跑過去,現在垮著小包,穿著精致高跟鞋和短裙,只昂著脖子等著顧思成過來。

    “你怎么也在這里?”梁吟到了魏妍十米近,魏妍才看見梁吟,目光有些訝異。

    “你先去別的地方,我和人有點——”魏妍停住話茬,她發現梁吟和顧思成的距離有些過于近了,顧思成幾乎就是跟在梁吟身后的。

    魏妍重整表情,依然昂著脖子,神情有些疏離漠然,涼涼地掃過梁吟,最后落于顧思成上,笑了:“你們有一腿?真不挑啊。”

    有過親密關系的人是很容易辨認的,肢體和表情細節藏不住,更何況沒有人想藏,短短幾秒里顧思成眼神幾次落在梁吟身上。魏妍想不通發展的過程,但她一眼看到了結果,頓時覺得掃興,還有點敗胃口的惡心。

    她的腦子一面鈍鈍地懵,想起梁吟那個要結婚的好吃懶做的男朋友;想起自己在梁吟家樓下時,曾想上去見見屋子什么樣;想起李民失蹤了,嫌疑人是梁吟。一面又清晰一個事實:梁吟和顧思成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居然搞到一起去了,現在還昭昭地來她面前“顯擺”。

    魏妍一時沒想出來作何反應,只是把身子挺得更直,用嫌惡的眼神看著兩人。

    她心里緩慢地冒出來火氣,居然敢背叛她,一個,兩個……

    顧思成站到梁吟身側,開了口:“魏妍,關于當年的事,我想應該和你說清楚。你向我表白后,我受到了家長的約談,還去拜見了你的父親,我的家長因為想攀上你父親的合作而推我出來和你‘處好關系’,我為了利用而和你在一起,我沒有喜歡過你,哪怕一分一毫,十月后的結束是因為兩家合作關系破裂,我被勒令分手出國,但我沒有不舍,只是覺得解脫。”

    顧思成語速正常地說著,他的心劇烈地跳動,周圍景象烏黑一團開始扭曲。他不敢看魏妍的臉,但梁吟站在旁邊,他不敢不看,怕梁吟覺得他不是誠心的。

    他說完即站著身,等待魏妍回復。心中有解決一件事的釋然,他對不起魏妍還傷害了魏妍,他應該愧疚且自責,但他的想法不重要,這時候至少把梁吟哄開心了,這才是他的目的。

    魏妍臉漸漸白了,花了三幾秒理解這段話,身子還是挺直地站著,但有些顫抖,她先扭頭去看梁吟,眼睛里有淚珠打轉,又轉頭看旁邊商場圍觀看熱鬧的幾人,幾人竊竊私語,魏妍尖利地叫道:“你閉嘴!!!”

    把圍觀人群嚇得不敢說話。

    魏妍第二次看向梁吟,眼神脆弱,她幾次都避開了顧思成,終于看回來,手指把包鏈死死掐著,“你怎么可以……我從來沒有對誰這樣好過……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你怎么可以辜負我成這個樣子……我爸爸都已經躺在醫院了,你還要把鍋推給他么?”

    顧思成:“我不是推鍋——”

    “閉嘴!!!!”魏妍叫得嗓子都嘶啞了。

    梁吟看向不遠處的幾個保鏢,他們用“習慣了”的眼神看著他們大小姐,沒有上前來關照一下大小姐的想法。

    魏妍身子顫抖,手向后扶著柜臺才站穩。她第三次看向梁吟,眼睛通紅,像看惡鬼一樣。梁吟只面色平靜地和她對視,魏妍想起幾天之前梁吟還和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自己還摟抱著她。這里就在醫院旁邊,魏妍看到梁吟的第一想法是她又來探望父親了,她是來陪著自己的……

    魏妍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掉下來了,她和顧思成多年未見,她玩的男人數都數不過來,對顧思成只是有種收藏圖鑒多收藏一個的想法,且他還是她的初戀,有一點濾鏡在。但對梁吟,她回國就聯系了梁吟,她把她當為數不多的“朋友”,依靠和信賴著她,她也一直喜歡著梁吟這樣的性格,覺得安穩可靠。

    魏妍顫抖著問:“你一直以來都是騙我的么?你搞他,是因為我當年和他談戀愛,報復我?他算什么東西,你憑什么覺得用他能報復到我?李民是你帶走的么,我都沒有找你要李民,我都忍了……”

    有些人見色忘友,對象比朋友重,但于魏妍這種對象數量遠大于朋友的人來說,朋友是比對象重的。

    她很快看不見顧思成了,而只盯著梁吟,惡毒的話語不需要過腦就能說一串:“他就是那個躺家里連吃飯拉屎都要你服侍的廢人,你要給他當一輩子保姆,早上出門都要出兩次又回去一次給他喂飯,你和他結婚你這輩子都伺候他的屎尿!你拿他當個寶他算什么!”

    魏妍越說越難聽。梁吟并不理解魏妍這么激烈的情緒,只是詫異,以為魏妍會逮著顧思成罵“忘恩負義”,沒想到是追著她罵“識人不清”。

    梁吟挑了一句能回答的:“我把李民送回給你。”

    “他果然是你弄走的!咳咳咳……”魏妍劇烈咳嗽著,拍著胸口大力喘息,身子往下墜,一個站不穩就跌在地上。

    幾個保鏢立即趕過來,抱起魏妍往出口走。魏妍想抬頭去繼續罵那兩“奸夫淫//婦”,但無力抬起,只是手伸到保鏢高大肩膀上,顫抖地向后指著兩人。她輕輕闔上眼,淚珠一串一串地流到衣襟。

    顧思成被罵得非常尷尬,人群里低著頭不敢抬起。

    梁吟容色淡淡,目送魏妍遠去,總覺得還不過癮。

    ——到時候把婚帖遞魏妍手上吧。

    兩人如來時般打車回去,車上梁吟依然扭頭看著窗外景致,顧思成低著頭,眉眼都低斂,偶爾抬起看梁吟一下,看見梁吟微微彎著的唇角。

    直到到家樓下,顧思成忍不住問出口:“你心情不錯?”

    梁吟微微揚眉,依然是笑的模樣。

    顧思成憋許久憋出一句:“我被她罵成那樣了,你都不幫我說一句話,是因為你心里認同她的話么?還有,我們的事,你怎么都告訴別人了?”

    他神情很委屈。

    梁吟:“……?”

    第65章

    共同面對非常貧瘠的生活

    說到把戀愛的細節告訴別人, 上次顧思成在酒吧特意約了幾個朋友出來說,他這才是把什么事情都告訴別人吧?

    梁吟望著顧思成,目光帶一點點詫異, 張了張口,但有口說不出。

    “你說話啊阿吟!”

    他們邊吵邊往電梯里走, 顧思成的語氣是電視劇里“老公你說話啊”的語氣。梁吟認真盯著上升的數字, 好像這個很好看一樣。

    她站在數字前的角落里,顧思成從她身后移到她旁邊, 湊她耳邊鍥而不舍地問:“她罵我你怎么都不幫我說話啊阿吟?”

    兩個人出了電梯走上樓道, 顧思成依然在用裝模作樣的語氣“質問”梁吟。房門打開又合上,梁吟一下子就不忍了,把顧思成推到墻邊, 顧思成被箱子絆到又站穩,腿有一部分靠在箱子上,上身無依靠地后仰著。他望著梁吟,眼神是平穩的詫異, 剛剛問梁吟這么多次恐怕只有第一次是真情實意,其它都是逗梁吟的。

    梁吟笑了一下,顧思成覺她這笑怪“輕佻”, 像惡霸欺負柔弱已婚人士。心卻熱熱暖暖的,她沖自己笑得真好看。

    梁吟上前一步擠著顧思成, 兩人下身貼合在一起,顧思成移開目光垂眼,下瞬梁吟扯著他耳朵將他腦袋拉回自己唇前,對著被掐得紅艷柔軟的耳朵說:“上次在酒吧, 是誰津津有味地說跳橋認識、出租屋囚禁、小超市大雪天相愛、十年喜慕的故事?”

    她自曝了。

    顧思成果然立刻就反應過來,“哇, 你監聽我?”

    顧思成眼眸亮晶晶的,不僅沒有生氣,唇瓣還笑著。

    梁吟說不準這是不是也是顧思成誘導她講出來的,不然他為什么要一路上重復那句“你把我們的事告訴別人”,況且顧思成之前就懷疑她是怎么恰好“救”到被人下//藥綁走的他。

    梁吟想他是不是不信任自己懷疑自己,又看顧思成現在這副任睡任玩恨不能不穿衣服躺床上等她回來的“不值錢”模樣,覺得他都被自己玩成這樣了他肯定信任自己。

    梁吟決定不和他繼續吵信任問題,應道:“是,我監聽你。”

    顧思成身下抖了一下,面上不顯,但喉結滾動,舔了舔唇,眼睛里有精光,覺得爽了。

    梁吟掐著他后脖頸讓他低頭到自己臉前,說:“我就算給家里裝一個監控看著我的貓貓吃飯換衣做任何事,那你也只能受著。更何況你是背著我出門,我想知道我的貓貓做了些什么,我裝監聽器怎么了?”

    “不怎么。”顧思成渾身都有興奮感,抑制不住筋脈“簇簇”地跳動,他完全不介意梁吟的監聽,這是梁吟在意他的表現。但他還是垂下眼,裝作難過,“你居然對我做出這種事,你得補償我。”

    梁吟清晰明顯地看出他興奮開心但就是要逗自己,竟然沒有“被耍了”的感覺,梁吟用上力氣按揉他喉結旁邊的皮膚,順著往下問:“怎么補償?”

    熱意順著身子流到大腦,梁吟一瞬意識到自己也興奮開心,這大概是情侶間愛玩的情趣,事實不重要,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顧思成毫不客氣,摟著梁吟腰身挨近她耳邊,說:“你自己掰//開//腿,給我玩玩。”

    梁吟預想到了,他絕對開黃腔,畢竟腦子里好像除了黃沒有其它東西。梁吟挺平靜地說:“嗯,那以后這件事翻篇,你不許再拿出來和我說。”

    她有樣學樣,用的是顧思成和她說的句式。顧思成更開心了,笑著哼道:“嗯。”

    他手穿過梁吟膝窩即把她抱起來,兩人一路躲避狹小空間的“路障”去到更狹小的衛生間,好像都成了急躁躁的色鬼,洗澡動作都很急,洗了一會兒就成了顧思成幫梁吟洗,梁吟幫顧思成洗,他們在冒著暖意的小空間里肆意地觸碰和清理對方,好等一會兒享用對方,過程中都很開心及期待。

    到床上廝磨了好一會兒,顧思成忽然杵著頭看旁邊的梁吟,道:“我想了想,這就夠彌補我被監聽受到的傷害么?我覺得不夠,這不是我們日常都要做的么?這能算作補償么?”

    “你簡直像嫖了反悔不想給嫖資,”梁吟道,“你不是答應我說以后不拿出來和我計較了?”

    顧思成眉目揚著,手指圈圈地把玩梁吟中長的頭發,指背不時曲起觸碰到她的臉頰,哄問道:“那不能給我一次反悔的機會么?”

    梁吟本來覺得也沒什么,都是情趣,但微微一動雙腿就疼得發酸,忍不住道:“你都吃完了你反悔!”

    “那可以給我機會么?”顧思成低下頭來在她面頰輕輕碰了一下,又移到唇角啄了她一口,梁吟感覺發癢還不夠的時候,顧思成才緩緩移到唇瓣正前,撬開她的牙關親她。梁吟舌頭微微往外吐了一點,顧思成就含著她的舌頭像吃軟糕一樣到處碰著、吸吮。

    梁吟被親得輕飄飄好像浮在空中,而身上顧思成箍著她手掌的重量又給她帶回地面。好像背部輕正面重,冰火兩重天。

    她在長時間的接吻里長著唇發出些不成音的調子:“唔嗯……”

    顧思成立即停下來,壞心問:“你答應了?”

    梁吟:“。”

    她尊崇內心,給顧思成臉頰來了一巴掌,不重,依然是情侶間的情趣。

    顧思成面上洋溢滿笑容,側躺在床上把她整個人翻過來抱進自己的懷里,像抱玩偶娃娃一樣,唇瓣在她頭發胡亂地親著,好像是意亂情迷,卻又理智清晰地提出自己的訴求:“你不是有監聽器么?你戴一天,讓我聽見你去哪里,做了什么。”

    這個要求聽起來像話多了,更符合同等地一件事償還一件事,梁吟不禁覺得這是顧思成一開始就想要的“補償”,但偏偏要在中間提出另一個哄她在床上聽話一次,讓自己配合著他玩玩具又干自己。

    可惡的商人,就是會“做生意”,連吃帶拿的。

    梁吟覺得牙癢癢的,但又開心她是能滿足顧思成的那個人,顧思成的要求是針對她做出的事情。梁吟心情不錯地埋在人緊致又有點兒柔軟的胸乳前,稍微推脫說:“我的一天很無聊。”

    顧思成道:“我想聽。”

    “那好吧。”她就這樣輕易地答應了。

    梁吟唇鼻在對象軟乎乎的地方待了一會兒,又記起電視劇臺詞:“我這樣會不會嬌慣了你?”

    顧思成聞言直笑,笑完了又在梁吟癢癢肉上一圈圈揉著,問:“不可以嬌慣我么?不嬌慣我又嬌慣誰呢?”

    梁吟為了報復也去撓他癢,本來身體不那么容易覺得癢的,但好像被熱意和喜悅浸泡得格外敏感,真是對方碰哪里自己就哪里癢得不行。兩人在床上笑鬧著抱成一團。

    天色漸漸晚了,天晚又正好出去熱鬧的夜市閑逛加填飽肚子,兩人穿著情侶款大拖鞋,在街道上人群里晃悠悠地逛著,不時牽著手,不時攬著腰,其他人見了他們都恨不能用眼神刀了,怎么好好地出個門還被“虐”。

    第二天,顧思成幫梁吟整理衣服,親手把監聽器給她戴上,梁吟走后他就把監聽音量開大放到耳邊,聽著細小的窸窸窣窣的腿間衣料摩擦聲都覺得身熱,正好解決一下自己早晨的生理問題。

    顧思成仰躺在床上,雙腿膝蓋曲著,聽著梁吟那邊很久沒有人聲,這日子白日實在寂寥。到某個地方有人和梁吟說了一句“梁吟,早上好”,梁吟淡淡地回了句“早上好”。

    簡單三個字卻是顧思成等待已久的,他不禁仰著頭細細咂摸,想象梁吟冷淡的表情,梳理得整齊的頭發,與人說話時隔著一段的距離,這些細微的正常的事就好讓他動容,神經上異常興奮,他把收在旁邊的梁吟昨日換下的內衣蓋在了自己臉上,深深嗅聞著,好喜歡那淡淡的一點女孩子胸乳的氣味。他答應梁吟要清洗,但他每次都是等“物盡其用”了才清洗。

    梁吟在那個地方沒有待多久,很快又在街道上走著。一聲一聲鞋底觸碰到地板的聲音也敲擊在顧思成的心尖,他按照這個節奏來動作,想象著梁吟的雙腳,他碰過的,侍玩過的。

    美好的清晨從性幻想開始。顧思成后續也覺得自己怎么癮大成了這樣,可能因為不怎么出去被關出了這方面的欲望。

    他望著這間四四方方的小屋子,又聽著梁吟那邊好像很廣闊的天地,帶著高//潮后一點點沉寂下來的心想,他為什么要把自己關在這里?他不是已經不那么怕外面的幻想生物了么?

    顧思成沒想出答案,心中唯一有的想法對自己不太友好,那就是多年前顧時泰埋在他心底的釘子,他就是憑借著一些華而不實的騙人東西而去賣出自己的身體。他精神貧瘠到想象不出別人會愛自己的靈魂,而只是對肉//體抱有一定的自信心覺得別人會喜歡。所以用身體去討好,去諂媚。

    他在做著梁吟的“小貓”,所以他不出去。

    顧思成想,他為什么不能對自己寬容友好一點,不要在心理上這樣折磨自己,無論什么事都往最壞的對自己最刻薄的那面考慮。

    顧思成安靜聽著梁吟的一天,聽她去到了美妝店見到了安琳,安琳吐槽說最近是一點客人都沒有了,好像沒意識到這異樣的炎熱天氣。

    電風扇的聲音“嗡嗡”地響著,梁吟安安靜靜,顧思成一聽就是一天,然后又是一段腳步聲,梁吟和餐館老板的交流聲,而后再過不久,樓道里的腳步聲和竊聽器里的聲音重合,一道開門聲,梁吟就再見到了他。

    兩個人面面相覷,共同面對著他們好像確實非常貧瘠的生活。

    第66章

    見爺爺奶奶

    多變的天氣下, 四季不像四季。

    魏妍開始時偶爾打電話過來,撥給梁吟,撥給顧思成, 都被他們忽略了。奇怪的是魏妍一次也沒有找上門,后面幾天魏妍不再來電話了, 他們在新聞上看到, 魏氏集團的產品出了重大問題,導致很多人生理健康受影響, 魏妍的父親因此面臨巨額賠款、牢獄之災, 記者們涌到醫院去采訪病床上還未完全康復的魏董事,魏董事看起來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了。

    梁吟想,魏妍現在大概過得很糟糕, 沒空理他們了。魏妍從小受著大廈的保護,那座大廈的傾塌卻也簡單,畢竟根基是腐壞而不穩固的。

    顧思成的爺爺奶奶住在臨市的鄉下,他們乘坐夜間航班前往, 不用一個小時即到了目的地。顧思成在機場有車位,梁吟坐副駕駛,他坐駕駛位, 兩人在市區里買了一些水果面包牛奶燕窩之類,才夜晚驅車走山間路去鄉下。

    空氣不熱不冷, 正舒適,兩扇車窗開著,風緩緩流到臉上,梁吟為方便后腦勺靠后面的頭枕而沒有扎發, 這時風吹拂起她的頭發。她一會兒看正前方車燈照到的模糊樹影,一會兒看車窗外幽藍色的天空, 亮閃閃的星空。

    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打扮得乖乖巧巧的,問顧思成:“你的爺爺奶奶會阻止我們在一起么?”

    顧思成笑:“哪里有那么多電視劇上的家長,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和我說過,我自己經濟獨立,那我喜歡誰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們會支持我的。”

    “哦。”

    梁吟還是看著夜空,看那稀薄的漂浮的云彩,感受到了一點點見家長的恐懼。據顧思成所說,他的性子和價值觀很大一部分是跟著爺爺奶奶學來養成的,所以即使顧時泰是那樣的,他卻也和顧時泰不一樣。

    路上幾度跑過小松鼠,他們停車等待,顧思成右手邁過中間界線去到副駕駛,輕輕握住梁吟的手摩挲,說:“不要擔心。”

    他攬過梁吟的頭,兩人都被安全帶束縛,短暫地接了一個吻。小松鼠路過到路邊,遠遠地隔著燈光看相擁的他們,低頭傾身跑不見了。

    繼續前行,路有盡頭,他們終于到了一個村莊,路過空曠的田野、三三兩兩坐路邊的農民,到了一戶看起來與周圍無甚差別的住所。

    房是土胚房,細看下比別家破舊了一些,顧思成停車時和梁吟解釋道:“這是我爺爺奶奶年輕時的住所,房子賣給了別人,后來退休后他們又回來,買了個新房子又住了幾十年,所以這樣破舊了。”

    前方屋門外是沒設護欄的小院,小院靠墻檐的位置有幾塊大石頭,幾條長凳子,老人們坐在石頭和長凳上歇涼閑聊時,看見車燈先站起來的是顧思成的奶奶,她身子骨還行,不用拐杖就轉到了車子一側,佝僂著背問:“是思成么?”

    “奶奶!”顧思成下車,響亮地喊了一聲。

    他湊上去擁抱了老人一下,又看最大石頭上的老人,喊:“爺爺!”

    “哎哎!好久不見了,孫孫瘦了……”老人摸著顧思成的臉頰和手臂。

    梁吟坐車上看著,手扶在安全帶上,如何也解不開。顧思成牽著老人的手說:“您等一會兒,我給您看個人,您孫媳婦兒。”

    顧思成去副駕駛拉開車門,靠進車廂幫梁吟解開了安全帶,手在她手臂上揉了一下,溫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帶笑意地說:“不要緊張。”

    他牽著梁吟下車。

    “好俊的孫女哈哈哈,老顧家可有福氣了……”老人們帶著笑意打趣。顧奶奶也牽住了梁吟的手,讓她去凳子上坐,顧思成去車廂搬買的一些吃穿用品,不貴,但算個不空著手的心意。

    梁吟旁邊長凳上坐著顧思耀和楚艷如,楚艷如拍拍顧思耀的肩膀,顧思耀不情不愿地喊:“哥,嫂子。”

    楚艷如又推顧思耀的脊背,說:“去幫你哥搬東西。”

    在老人和母親都看不見的地方,顧思耀臉扭曲了一下,但還是站起來,去到顧思成旁邊,說:“哥,我幫你搬東西。”

    兩人把東西搬進屋又回來,楚艷如說:“去給你哥哥嫂子倒杯熱水去。”

    顧思耀戳一下動一下,面目又要扭曲,但沒說什么,又站起來進屋去倒水。梁吟感受了一下遞到手里的紙杯溫度,竟然不過燙,而正合適喝。

    她抬頭看了顧思耀一眼,兩人對視了一下。顧思耀瞪大眼睛:“你!那個……”

    顧思耀認出梁吟是跟在他哥前女友身邊那女的,頓時感覺這關系錯綜復雜,還隱晦地對梁吟生出些好感。因為他自己的母親就是顧夫人的同學,而后成為顧夫人丈夫的二奶。顧思耀對“小三”都有些憐愛的感覺在,由是沒直接戳穿梁吟,乖乖地坐回了座位。

    梁吟居然覺得這小孩還挺乖的,不惹是非不煩人。梁吟的手被正和人談笑著的顧思成握緊了一下,顧思成笑容下吃醋的味兒濃得要溢滿出來。梁吟笑笑不說話。

    晚上安排住宿,三間空房,老人問是否梁吟和楚艷如各單獨一間屋,顧思成和顧思耀一間,顧思耀壓住扭曲的面色說:“我不喜歡早早睡覺,我會打一大晚上游戲,我一定會吵到哥,不要讓哥和我住一間。”

    他到底是個剛十八歲的少年,楚艷如斥責道:“顧思耀!”她和梁吟素不相識,難道讓她們住一起么?想想都尷尬。

    顧思耀為了不和顧思成住一起,頂著母親威壓的視線說:“那讓哥哥嫂嫂住一起最合適了!”

    楚艷如打了顧思耀腦袋一掌,壓著聲音說:“未婚男女,你嫂嫂第一次來我們家就叫她吃虧么?”

    梁吟穿著乖乖的衣裙,挺想和顧思成一間屋,晚上就算隔音不好做不了什么事也可以抱著顧思成睡,還真沒想到楚艷如擔心的“吃虧”問題。她輕輕看了顧思成一眼,正遇上顧思成也在看她,兩個人在奇怪氛圍里心照不宣。大概是平時玩得太花,見到家長在家長眼中是這種純情模樣,有點不適應。

    終于顧思耀反抗無效,單人房間里住進來他大哥,還好房間里有兩張床,不然他表情會更扭曲。

    楚艷如:“給你哥鋪床。”

    顧思耀:“哦!!!”

    楚艷如去對面隔著敞開院子的房間招待梁吟,兩人一起鋪床單套被子。楚艷如說:“知道你們要來,提前洗過,抱出來曬干了的。”

    梁吟點頭應聲。

    另一邊,顧思耀正低頭歪著嘴臉給顧思成鋪床,用勁惡狠狠的,顧思成看得有趣,站著身也不搭手,道:“你現在正睡的是我的床。”

    顧思耀跑過去把自己床上的被褥一扯,喊:“那我還給你!誰要睡你的床!”

    顧思成看抱著床被兩頭跑的顧思耀,帶著笑溫聲勸慰道:“小些聲,別吵到爺爺奶奶睡覺了。我確實更喜歡那個位置,感謝弟弟讓床了。”

    顧思耀抬頭狠瞪顧思成,顧思成的笑像鐵壁一樣完全不散。

    熄了燈,窗外蟬鳴陣陣,顧思成看見顧思耀上床不久后就呼吸平穩,想哪里熬夜玩手機了,不是乖乖睡覺呢嘛?他卻睡不著,想著十幾米遠外的梁吟,懷里沒有個人抱著,分外不習慣。想必梁吟那邊也一樣。

    早上,顧思成醒得早,卻沒起床,還躺著賴了一會兒床。顧思耀起得最早,洗漱完,搬著電腦去廳堂聯網上網課寫作業。

    天氣漸漸炎熱得無法忍受。兩個老人沒有表現,雖然身上汗珠不斷,但依然佝僂著背到處忙活。他們要去菜地里扯菜,楚艷如背著背簍一起去。梁吟站顧思耀背后看他上了一會兒課,無所事事地去顧思成的床前,說:“我昨天沒睡好,想再補個覺。”

    她鉆進了顧思成的被窩,顧思成也睡回籠覺,趁著長輩不在他們抱在一起睡覺。顧思耀感覺不對勁,來房門口偷瞄了他們一眼,登時瞪大眼:”你們!我要告發你們……”

    然下瞬網課老師抽人提問叫到了顧思耀的名字,顧思耀忙不迭地跑回去:“老、老師,我剛剛網不好沒聽清,請問您問的是什么問題?”

    他們在長輩回來前起了床,去廚房煮飯,楚艷如回來看到嚇了一跳:“孩子,你們怎么這樣做飯?!”

    梁吟和顧思成在灶臺燒火,把米丟進大鍋里加上水,攪成了奇怪的一團。梁吟和顧思成異口同聲:“沒找到鍋蓋。”

    楚艷如一看,因為火燒得很旺,下方的米都焦糊在鍋底,而沒鍋蓋熱量散失,其它的米全都干硬不熟,水分沒幾分鐘就蒸干了。他們想做飯的心卡在了第一步,顧思耀來攀著門沿看他們,指著他們笑道:“臥龍鳳雛啊哈哈哈哈哈……”

    梁吟/顧思成傻站著:“……”

    顧奶奶來給他們牽去廳堂,“沒事沒事,孫女孫孫,來看電視。”

    正電視機前桌子看網課的顧思耀臉又扭曲了。

    顧思成起身幫顧思耀把桌子搬去旁邊不擋住電視機的位置,拍拍顧思耀的肩膀道:“好好上課,我們聲音小一點,就先看電視了。”

    等到飯點,顧思耀的網課暫告一段落。桌上擺好飯菜,小貓從門外不知道哪里鉆進來,到桌子底下“喵、喵”地喚著。顧奶奶給它專門的小碗里加了飯,顧思耀給小貓喂了塊肥瘦均勻的肉,但小貓小心地吃了兩口,就跑去對面,左右蹭聞顧思成的褲腳。

    顧思成和梁吟介紹:“它叫麥芽,因為顏色很像,是我抱回來的小貓。”

    第67章

    夏日飛雪

    梁吟發現自己一直在心里把顧思成叫小貓, 但他和真的小貓在一起,“Duang”的一大個。

    梁吟看顧思成和麥芽,心道大貓貓和小貓貓。

    再低眸看顧思成腳邊的麥芽高高翹著尾巴, “喵喵”叫喚,她手上捏著筷子, 沒伸手去摸。顧思成撓撓麥芽的下巴, 又和麥芽介紹:“這是梁吟,我喜歡的女孩子。”

    他的笑容和語氣都很溫柔, 麥芽于是順從顧思成的指引, 轉個方向去蹭梁吟的小腿。梁吟遲疑地伸出手,在它的頭上碰了一下。麥芽發出“喵嗚嗚~”一聲,梁吟立馬縮回手, 聽到一聲輕笑,抬起臉,看見顧思成正沖她盈盈地笑。

    梁吟不敢再摸是覺得小貓叫喚得太甜膩了,這聲音使她害羞, 又遺憾怎么顧思成身上沒這個開關,摸一下就會叫喚。

    以后可以培養一下。

    其他人都看著他們,顧奶奶一臉慈祥的笑, 顧爺爺板著臉不愛有表情,楚艷如顯得有些無奈, 顧思耀翻了個白眼,趁著別人沒注意,把盤里最大的那塊肉夾到自己碗里。

    飯后梁吟和顧思成去洗碗,說交給他們就可以了, 保證不會再闖禍。楚艷如依然道:“閑著也沒事,我和你們一起。”

    三人在流動的水流旁, 楚艷如并沒多說話套近乎,動作凌厲迅速地洗著碗。顧思成見她手上有老繭,覺非常奇怪,她不是父親的情人么,需要自己做事么?

    顧思耀不放心母親和他們單獨待一起,搬了個小凳子在母親身旁,說:“我也洗。”

    四個人湊一堆,顧奶奶和顧爺爺在后面看,顧奶奶欣慰道:“都是勤快的好孩子。”

    人多了之后,幾個碗根本不夠洗。楚艷如便對梁吟說:“你去玩吧。”

    顧思成也看梁吟,說:“你可以去家里轉轉。”

    梁吟便到院落里看再底下一層的土圈,里面養著一些雞羊牲畜。

    顧奶奶走到梁吟身后,問:“孫女,在看什么?”

    梁吟指了指邊上的窩,說:“小兔子。”

    顧奶奶笑:“可愛吧?肥肥大大的。”

    梁吟點頭:“嗯,很可愛。”

    白日天氣炎熱不宜出門,他們坐在堂屋門前的檐下納涼。楚艷如說:“去屋子里吧,里面有風扇,等日落我們再出去逛逛。”

    梁吟和顧思成應聲。

    楚艷如去翻找瓜果糖擺到桌上,像這個家的女主人一樣。顧思成心中有點兒不一樣的感受,總是想起羅華黎,把兩個和父親有關的女人在心里比較。

    羅華黎沒有下過廚房,不知道會不會做飯;不會溫柔地笑,和他們說話時的語氣總是很公事公辦;不愛管孩子,無論是自己還是妹妹昕然都沒得到過她更多的關注;有自己的事業,常年奔勞,在酒桌上有一定的話語權。

    他們聚在廳堂看電視,顧爺爺顧奶奶打瞌睡便先去睡覺,不久后顧思耀開始準備上網課,顧思成要關電視,楚艷如喊住他,說把電視聲音調小一些就行。

    顧思成道:“我們也要去休息了,不打擾弟弟學習了。”還是關了電視。

    他看出這節目不是梁吟喜歡的類型,梁吟看著也有些瞌睡,便牽著梁吟一起離去。

    顧思成去到梁吟的屋子,和梁吟一起坐床上,又去關門。關上門前,他從門沿看到楚艷如在收拾桌上的零食水果擺盤,把盤子端到角落的置物桌子,又拿抹布把正桌子仔細抹了兩遍,水汽干了才把顧思耀的電腦和筆記本放上去。

    梁吟抬眼,看到顧思成站在門口不動了,亦走上前去,順著他視線,從他手臂側看到堂屋內。

    顧思耀已經把上課軟件調出來,在復習著筆記。楚艷如在顧思耀身后看了一會兒,俯身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兒子這么厲害呀。”

    雖看不清楚艷如的表情,但聽聲音知道她一定是笑著的。

    梁吟和顧思成一起站著不動了。

    一會兒后,顧思成關上門,拉著梁吟坐回床上,低笑了聲:“看見他們母子,我忽然覺得有些遺憾,好像我母親并沒對我這樣好過。”

    “她不像別人的母親一樣會對孩子關懷備至,而更像‘父親’的角色,生活上對我們不聞不問,事業上給我們一個極好的激勵,我一直為她感到驕傲和欽佩。”

    “而我的父親像個人販子。對我的控制就像是人販子對他拐來的小孩,敢逃跑或者不聽話就要打斷我的腿,嚴厲教訓我。”

    梁吟穿著藍色的連衣裙,望著他的眼聽他說話,模樣乖覺。幽藍色看起來很襯梁吟,膚色顯得愈加白,氣質憂靜,好像柔和了許多。顧思成想到她是為了自己而在自己家人面前裝成這樣,十分想笑,但嘴角沒有牽動起來,心中感動得想落淚。

    顧思成手心冒汗,身體顫抖著挨過去在梁吟柔軟臉頰上親了一下,說:“沒有人對我這么好。”

    顧思成稍微離開身子努力平復呼吸,看梁吟黑幽的眸子依然不避地望著他,問:“怎么了?”

    梁吟道:“不喜歡只親臉。”

    顧思成輕笑了一聲,問:“那你喜歡親哪里?”

    梁吟的目光便開始在顧思成五官上逡巡。梁吟看過的位置都開始冒熱氣,看得顧思成唾液積攢,不得不吞咽。

    梁吟慢吞吞挨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也退開了。顧思成剎那望梁吟的眼神委屈極了。

    “算一算,我們待在一起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接吻了。”

    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他們看個電視劇都喜歡抱一起一會兒親一下。

    顧思成盯著梁吟的唇瓣,淡紅的唇瓣好像異變成一個引誘人前去而后會一口吞了人的精怪。他只挨過去,唇瓣在梁吟唇瓣上細小地摩挲了一下,黏膜上皮帶來的癢意瞬時侵入四肢百骸。梁吟已閉上了眼,顧思成伸舌緩緩舔過她有些干燥的嘴唇,輕輕咬弄唇瓣,梁吟微微張開口,但顧思成有意地避開探入其中。

    梁吟等了一會兒,睜開眼,眸中情緒不滿。顧思成默契地看懂她的意思,解釋道:“不能再親了。”

    他拉著梁吟的手去身上暫且還柔軟的地方,又眼神示意門外,說:“等有了反應不太好辦。”

    梁吟眼睫輕顫,看著他們交疊在一起的手,她的手白皙修長,顧思成的手比她的大,因為有燒傷疤痕而丑陋非常,卻唯獨吸引她。梁吟想,顧思成這舉動真是“騷”透了,不想有反應又帶著她摸什么,分明就是在誘惑她。

    梁吟也跟著有些饞了,手掌翻了面,又牽著顧思成的手抬起來,抬到自己唇前,伸舌舔過他疤痕。

    顧思成神情完全愣了。

    不同于羽毛輕柔刮過的癢,而像是病理性毒發時,無法克制痙攣的無數蟲咬的密密麻麻的癢。

    他讓梁吟親過手心,因為那塊肉是完好的。而不完好的地方,他自己都不是很愿意看。

    “我……”

    他想說什么,說不出來,安靜看著梁吟專注又認真地舔舐他丑陋的疤痕。他不想是感性的,淚眼模糊的,而是想堅強一點,也許也可以做梁吟的依靠。

    許久后,梁吟離開他的手掌,閉上嘴好像在嘗味道,顧思成在她不自覺微微鼓起的臉頰上戳了一下,把她戳泄了氣,梁吟抬眼瞅他,顧思成環抱住梁吟哄慰道:“等回去,我們再……”

    梁吟拿紙巾幫他擦手,說:“等回去就不止是……”

    “高利貸么?”

    “嗯,利滾利。”

    梁吟說得顧思成也期待著回家,可他們才剛來。他想到:“奶奶生日在后天,過完生日可以走。”

    只是又把伶仃的老人扔在這里。但這種事平時做得也不少,甚至他們連過年都沒回來。因為顧時泰和顧爺爺關系不太好,顧爺爺年輕時罵顧時泰是個只知道利益鉆錢眼里的卑鄙自私鬼,把顧時泰罵得不樂意回來,只逢假期偶爾把年紀小的顧思成送回來。后來顧時泰設計過接老人走,但老倆不愿意,就這樣作罷。

    顧思成的懷抱叫梁吟覺得暖和,但挨了一會兒梁吟發現是天氣太熱了,顧思成抱著她搞得她更熱了,于是推開顧思成。

    顧思成滿臉受傷,本想再和她裝一會兒樣子,又聽見門外細小的人聲交流,想到晚上還有活動,收了神色道:“睡吧,我不鬧你了。”

    梁吟問:“你可以在這兒睡么?”

    顧思成抬下巴示意:“關著門呢。”

    兩人倒身側躺,本是面對面,梁吟覺得熱,翻個身背對顧思成。顧思成看糊著白色粉皮的土墻,有些銹的小鐵床,等到梁吟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又輕輕挨過去摟著梁吟腰腹。在熟悉且喜歡的環境里抱著梁吟,他覺得非常安心,好像把梁吟叼回自己的小窩一樣。或許有機會要帶梁吟去他的家里看看,那座林間別墅。

    顧思成的手本來放在梁吟腰腹,但不久后他睡入夢境,覺得摸著觸感不對,自發地從梁吟裙子下擺探進去,不隔任何衣料又抱她的腰腹。梁吟睡夢里感覺愈發熱了,像一個人把烙鐵放在她的腰上,但如何扭動也甩不出去,漸漸妥協了,因為意識里她是個警覺的人,如果不安全或不喜歡,她會醒過來。

    期間顧奶奶炸了面餅,想喊他們來嘗嘗,推開一個門縫看了一眼又合上了。

    他們睡到快吃下午飯才被人叫起來,梁吟坐上桌,顧奶奶慈祥笑著,示意她夾肉吃。梁吟嘗了一口,是兔肉。

    她抬起眼看顧奶奶,顧奶奶說:“香吧?養一年多了。”

    梁吟:“……香。”她有些哭笑不得,她說兔子可愛所以老人家把兔子宰了上桌。

    顧奶奶笑著把碗推近她:“香那多吃些。”

    顧思耀望著梁吟的眼神有些嫉妒。他幫著殺兔子,邊殺時顧奶奶邊說孫女喜歡所以給孫女。他從來不敢要其它東西,因為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楚艷如一直教他做人要低調小心一些,怎么他比不過哥哥顧思成,也比不過哥哥的女朋友。

    顧思耀低著頭停了筷,坐他身旁的楚艷如從背后伸手過來,他以為母親是要打他一下叫他別這樣,又提醒他一家人好好處關系,但母親只是輕輕撫摸他的脊背,安靜地安撫他。

    飯后顧思成和梁吟站院墻前看流動的江水,顧思成忽然道:“我看到有一條寬度橫跨大江的騰蛇。”

    梁吟望那流動的黃色泥漿水,道:“讓老人搬走吧。”

    顧思成看她:“可是又搬去哪里,哪里是安全的?”

    兩人相視無言。

    麥芽跑來二人身旁,跳上了墻沿,蹲身一起看江河。

    日暮時分,楚艷如來喊他們一起去逛大路。顧思耀穿戴整齊,長衣長褲一身低調的名牌,卻說:“我和烏哥幾個出去玩,晚上不回來了。”

    “你明天還要上課呢!”楚艷如幫他整理不齊的衣領。

    “明天周末了不上課,”顧思耀說完左右看了看,見顧奶奶顧爺爺不在旁邊,又看了眼顧思成,小聲地加上,“我不想和哥一間屋睡。”

    顧思成略尷尬:“那我去和阿吟。”

    “你這孩子!”楚艷如打了顧思耀后腦勺一下,又轉回來朝顧思成說,“老大,他不懂事,不是有心的,別放心上,不用換屋子。”

    顧思耀瞪著眼扭曲著五官看楚艷如和顧思成說話。這時門外停來一輛越野車,車上一伙小年輕探出窗吹口哨,一個年輕女孩招手喊道:“思耀!”

    “哎!”顧思耀面色立即收起來,露出笑來,幾步跑過去,“來了!”

    楚艷如又追出門說:“早點回來!”

    顧思耀有點氣母親,不回頭地道:“知道了!”

    梁吟在顧思耀身影上凝了一會兒,覺得他面對朋友時那種笑有些熟悉,是帶著點小心的討好,他可能在巴結著他的朋友,也可能是受到了欺負但由于不明原因依然在和朋友一起相處。

    車影消失,顧爺爺奶奶準備好了喂牲畜的糧食,他們一起去逛大路,但沒走多遠覺天氣越來越寒冷,折返回來時竟下了雪。

    顧奶奶玩笑說:“夏日飛雪,我活一輩子都沒見過嘞。”

    回到門口,一堆小老頭小老太已經坐石凳上閑聊了。他們加了些衣服,也坐著一起吹牛,星星明亮,但無端飛雪,老人們都說笑著是罕見奇觀。

    顧奶奶問起顧思耀,楚艷如回答:“跟他幾個朋友去旁邊小鎮玩了,明天不上課,讓他去玩吧。”

    雪越來越大,閑聊的人不得不慢慢散了,回到院落,竟然已經積攢一層薄雪,把雪掃到角落,角落還開著細小的藍色紫色牽牛花,葡萄藤架下有一搖椅,梁吟坐下仰躺,依然能看見明亮的星空。

    楚艷如提醒她別凍到,顧思成到房間抱了一床毛毯幫她蓋好,蹲在她旁邊和她一起看天空。梁吟側臉垂眸,看到了顧思成,院中其他人都進屋去保暖了,她伸手扶住顧思成臉頰,短暫地接了個吻。

    顧思成想自己永遠會喜歡雪夜。

    晚上要入睡時,顧思成抱著睡衣來找梁吟一起睡覺,故作委屈地說:“思耀那小子嫌棄我。”

    梁吟輕輕頷首,收留了“無處去”的他。

    清早老年機震天響,顧思成拿起一看才七點零四分,他接通電話,是認識的附近的警察。

    警察道:“思成,顧思耀是你弟弟么?”

    “嗯,是。”顧時泰把顧思耀移到顧家戶口本上了,所以現在親屬關系是一父二子。

    顧思成怕吵到梁吟睡覺,起身帶著手機走到屋子另一頭。

    對面警察說:“你來十三公里河邊看看吧,他出事了。”

    對方語氣嚴肅,顧思成立即換衣準備出去,梁吟也起來一起。他們剛出門發動了車子,楚艷如追上來,還穿著睡衣拖鞋,捂著心口問:“你們要去哪里?我好像聽見了思耀,我一晚上心神不寧的,我和你們一起去。”

    梁吟又回屋給她拿了一件厚實的軍綠色大衣。上了車,楚艷如一直捂著心口,身子前傾,眼神急切地望著前方。

    到了十三公里處,遠遠地看見一長排車輛,十幾個人圍著一個地方,有警車,警察拉了警戒線。

    還不待車停穩,楚艷如就拉開車門跑下去,推開人群擠進到最里面,見有救護車,有醫生,地上有一塊席子,蓋著白布。她撲上去抱著白布,手指抖而又抖,花了幾十秒才掀開,里面是兒子閉緊的雙眸,蒼白的臉頰,涼透了的身體。

    楚艷如一下子癱軟在地。

    第68章

    抱著她手臂嚶嚶往她懷里鉆

    “五個人在鎮里喝了酒, 又開車去隔壁鎮。思耀中途暈車下車,天太黑沒看清路坎,就從這里摔下去了, 凌晨四點時候的事情,這里到河邊大概有四米高, 幾乎垂直的, 其他人找不到路下去,喊思耀思耀也沒回答。幾個孩子有的剛成年有的才十七歲, 手足無措的, 心里害怕或者沒想起來報警,六點零幾分實在沒辦法了才報警叫救護車,警察趕到這里六點四十多, 廢了好大勁才把思耀弄上來,思耀頭破了一個口子,身體已經涼了,救護車也到了, 沒把人救回來。”

    顧思成聽完沉默半晌,問:“是會被人推下去的么?”

    對面:“這就不知道了,得等法醫來驗。”

    “那等吧。”

    “可能也驗不出來什么。”

    “等等吧。”

    顧思成看向周遭, 對方解釋道:“有個家長先到了,說怕四個孩子身心受影響就先把孩子接走了。”

    “嗯, 我會和他們談的。”

    落雪里,顧思成眉目斂著,沒有往尸體處看,梁吟站在他的旁邊, 指尖輕輕挽著他的手臂。楚艷如伏在尸體上,哭嚎聲震在每一個人耳廓。

    “思耀啊, 媽媽不該讓你來的,媽媽就是想著老人家年紀大了你來陪陪他們,媽沒想你怎么、怎么就去了啊!媽不該讓你走的,媽不該讓你和他們玩,你怎么就丟下媽一個在這里,你要媽怎么活啊,媽只有你一個啊……”

    楚艷如哀嚎得嗓子嘶啞,扯著胸腔氣息快要斷絕,別人去拉她,拉不開。顧思成遲疑著不敢過去,低聲問梁吟:“她會怪罪我么?”

    梁吟沒說話,她也不知道。感覺和顧思成關系不大,但要說一點關系都沒有,也不是。

    周圍人竊竊私語:“救護車到的時候身體都涼了,怎么救?同行的孩子如果懂事些,早點叫救護車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唉。”

    “不好說,四米高摔下去,撞到頭了,頭上破這么長一道口子呢。”

    “那最開始人應該是有點意識的吧,好歹救一救啊,聽說剛剛成年,這么小,孩子媽哭成什么樣子了?”

    “聽說考上了很好的大學,”議論者忽然壓低聲音,“而且還是那家的私生子,剛剛被認回家里,家里有錢得很吶,可惜福淺命薄。”

    “唉,世事無常,現在說這些管什么用?”

    梁吟安靜聽著,這是她第一次面對身邊人的死亡,一條鮮活的生命怎么就這樣輕易地消逝?她抬起頭看顧思成,手握緊了顧思成的手臂。顧思成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甚明顯的恐懼。

    梁吟挨在顧思成耳邊輕聲道:“研究院還沒有儲存尸體讓人變成怪物的方法,我是騙你的,你不要死。”

    聽起來像服軟示弱一樣。顧思成也握緊了她的手,應道:“嗯。”

    他們做好心理準備才去到楚艷如身旁,梁吟站在身后看著,顧思成蹲下身,輕輕把伏身慟哭的楚艷如拉坐起來,半靠在自己身上。面對楚艷如噴涌的眼淚,顧思成只說出了一句:“節哀,哭多了傷身體。”

    顧時泰不在這里,這里的人竊竊議論楚艷如不是合法妻子的身份,也只有沾點關系的顧思成來接近她安慰她。楚艷如只看到和顧時泰相似的臉,沒掙扎地靠著他哭,哭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之后,顧思成請在場的村民向顧爺爺顧奶奶隱瞞顧思耀的死訊,怕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了。拜托了一個要回村的村民告知爺爺奶奶他們今天有事離開了,盡量明天趕回去過生日。

    顧思成沒聯系上顧時泰,請顧時泰的助理轉告他他小兒子的死訊。守法醫的鑒定結果,確實看不出來是意外還是他殺。梁吟一直陪在他身邊,他們乘車去警察局開具案件說明。路上,前路被吞進車底,顧思成單手握方向盤,右手輕輕牽著梁吟的左手,沒什么意義地在她皮膚上摩挲著。

    梁吟扭回頭看顧思成,他側臉青白,看起來很疲憊。梁吟于看不見盡頭的前路、無邊的漫天白雪中產生種孤寂感,又有種慶幸。

    還好現在對方還在身邊,這種避無可避、遇上了就只能接受的命運災厄不是降臨在他們上。

    路上花了快一個小時到警局,進去沒多久拿著一張蓋了章的輕飄飄的A4紙出來。再回到事故處,哭的人依然在哭,議論的人依然在議論,幾家親戚又趕過來,車子停出了長長的近千米。

    顧思成又聯系那四個孩子的家長,讓坐下來商議這件事的解決辦法。直到傍晚他才到鄰近的鎮里,和到了的幾個家長坐在會議室。

    幾個家長表示愿意承擔民事責任,共同拿一筆錢來賠償。

    顧思成道:“我們不是要錢,我們家也不差錢,就是要你們把孩子帶出來,交去警察局好好問問事情的經過是怎樣,是意外,還是有什么隱情。人死了,我們要一個說法。”

    “你什么意思?!說我孩子故意殺人么?”

    家長拍桌子站起來,瞪著眼和顧思成吵起來。

    顧思成重復申訴,“我們只是要一個說法,我弟弟好好地跟著你們的孩子出去,下雪天,大半夜,就這樣死在黑漆漆的路上,我們作為家人無法接受。”

    “尸檢結果都出來了,你不信,你還要什么?!”

    “他如果被人輕輕地一下推下路坎,尸檢又看得出什么?這條路是土路沒有監控。你們沒權力把孩子藏起來不接受問詢調查,你們不同意我只能聯系警局讓強制執行。”

    “我們孩子嚇到了,需要不看這件事去心理疏導!”

    “嚇到了又怎么樣?我們的孩子可是死掉了,尸體還裹著白布在路邊!”

    “那是他運氣不好命不好!我們愿意賠錢就已經很不錯了!你不要想對我們孩子做什么事!”

    “運氣不好?你又怎么保證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你自己孩子身上?”

    “你咒誰呢!”

    不配合的家長和顧思成差點掀衣袖打起來。另有人拉架,拉開了,梁吟默默把手里的水果刀放回去。

    吵到快天亮,最后有幾個愿意的家長帶著孩子去警局接受問詢,顧思成和梁吟在監控室看著,問詢結果是顧思耀確實死于意外,他自己踩空掉下去的。

    顧思成無力地去開了間賓館洗洗臉,理理自己萎鈍的模樣,和梁吟一起驅車去鎮上拎訂做的蛋糕,帶回去給顧奶奶過生日。他和梁吟都不會做飯,楚艷如被安頓在外面的賓館,這天只能跟在顧奶奶身旁打下手,洗菜切菜,顧奶奶自己做飯。他們不常回村子,不參加鄉親的宴席,因而也不請什么客人,就關起門來一家人吃頓飯。

    顧奶奶問起:“思耀和艷如哪里去了?”

    顧思成回:“學校那邊臨時通知考試,他們先回去了,讓我代和奶奶說一聲生日快樂。”

    顧奶奶笑著說:“好好好,學校考試重要哇,這生日過一歲老一歲,我就說有什么好過的,只是想見一見你們,你們好好的就好。”她笑完后繼續夾菜吃,神情有些落寞。

    飯后顧思成和梁吟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顧爺爺站在后面道:“去吧,別總在這里待著閑著,趁年輕就出去闖蕩闖蕩,偶爾回來看一眼就夠了,我和你奶奶身子骨硬朗,不用太擔心。”

    顧思成埋著頭,悶聲“嗯”了一聲。

    臨上車前,顧奶奶往梁吟包里塞了一塊油皮紙包好的肉,囑咐她:“我們養的羊的肉,也沒其它什么東西,拿回去燉了吃。”

    “嗯,謝謝奶奶,奶奶再見。”

    “好好,去吧,下次再來啊,我再養一窩小兔子,你下次來又肥了可以吃了,肉嫩。”

    顧思成和梁吟去事故處,接上楚艷如,跟著殯儀車一起回到市里。籌備著給人火化入葬,中途顧時泰的助理來接走了楚艷如,還說事情的后續不用他們管了。

    他們全程沒見到顧時泰,只得離開。

    等再次回到出租屋,事情了去地好好坐下來,似乎已經過了較長的一段時間。

    莫名離開出租屋幾天,給親弟弟送了葬。雖然顧思成和弟弟不熟,還隱約有些矛盾,但弟弟不在了的低氣壓亦纏繞了他一段時間。梁吟看起來也心情低落,晚上睡覺時,兩人都不自覺地把對方摟抱得更緊了些,好像身子嵌在一起還不夠。

    生活慢慢地回到了“正軌”,只是忽略這一邊炎日一邊飄雪的詭異天氣,大風有時會把這邊的雪吹到那邊的太陽底下。醫院的病人越來越多,人滿為患,排隊排出長長的隊伍,甚至排出醫院大門。顧思成以顧家的名義捐了一些物款。

    顧思成有天接到了顧時泰的電話,他約他見面,地點在私人醫院。顧思成到時顧時泰正坐在病床上,人看起來蒼老消瘦了許多。顧思成眼中他身上沒病號服覆蓋的地方長著藍色的圈圈花紋,還有詭異的大個大個的黑斑,像霉菌一樣,整個人石灰一樣的灰白色。

    顧時泰看見他,不多言,疲憊地開口:“思成,和好吧。”

    顧時泰生病了,受這異化天氣和毒物的影響,或者更早沒出現在公眾媒體面前時就已經病了。

    顧思成慢慢地走近,見病床旁桌子上花瓶里的花已經枯萎,順手拔出來扔進垃圾桶。顧時泰仰著頭看他,記憶中高大雄偉的模樣這時候像個瘦瘦小小還病懨懨的小老頭。

    顧時泰悶聲說:“上次是我不對,我欠缺考慮做了錯事,思成,你能原諒父親么?回到父親身邊,就看在我是你父親、我教養你長大、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的份上。”

    顧思成笑了一下,問:“爸爸您是沒有其他兒子了么?”

    顧時泰沒想到顧思成開口就這么刻薄,噎了一下。顧思成從來沒和他說過忤逆的話,顧時泰反應過來后有些怒氣,但到底忍下去,壓著火道:“我們是父子,是一家人,你母親不要你,離開我們,是我帶大你。”

    顧思成說:“但你也不要妹妹呀,媽媽也一個人帶大了妹妹,也許媽媽也在教導著妹妹不要認你這個父親,媽媽教得比爸爸你成功呢,妹妹從來沒叫過你一聲爸。”

    顧時泰怒道:“顧思成!”

    顧思成嘆氣惋惜道:“爸你為什么不趁年輕時和阿姨多生幾個呢,現在老了病了不好折騰了,一個兩個兒子都靠不住,還是和阿姨好好過日子吧。”

    “你!你!……”

    顧時泰掙扎著要從病床上起來和他動手,顧思成轉身就走了,顧時泰在他眼中是個猙獰扭曲的怪物,看多了影響睡眠。

    回到家里,顧思成在梁吟走進家門時抱住梁吟手臂,帶著她坐到床上,一大個人硬要往她懷里擠,頭靠著她胸口,嚶嚶說:“我父親叫我去醫院羞辱我,帶著幾個保鏢恐嚇我,硬要把我留下,阿吟,我差點就回不來了嗚嗚嗚,我回不來見不到你可怎么辦嗚嗚嗚……”

    梁吟:“……”

    她有件事沒告訴顧思成,顧時泰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毒是她下的。

    第69章

    姑且也可以包容

    顧時泰生病住院, 和梁吟脫不開干系。當她在小公園撿到渾身血跡的顧思成、知道顧思成是因為顧時泰才變成這樣,她即在謀劃著要顧時泰付出代價。因異化而誕生出許多無形的毒物,梁吟安置了兩個互相克制的毒物在顧時泰常待的兩個地方, 顧時泰即在慢性地中毒。

    顧思成抱著她假意哭嚎,委屈地說著顧時泰欺負自己, 梁吟覺得天真, 顧思成是不是覺得和人訴說一下傷痛就會免去?她卻覺得要用血和肉來償還。也許她也在研究院長期的血腥研究中變成了怪物。

    新世界的法律規范還未出臺,掌權者有更焦頭爛額的事情要忙, 因而無人管束梁吟的行為。梁吟偶爾會很迷茫, 她是不是也在利用普通人不知道的“特權”去謀害普通人,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個壞人?

    梁吟低斂下眼,輕拍顧思成后背, 安靜聽他嘰里咕嚕一直說,感受他微燙的嘴唇隔著衣料落在自己皮膚上,不知道是不是順便在吃自己豆腐。

    梁吟一直沒出聲,顧思成抬起無淚的眼看她一眼又很快埋下臉。梁吟睜著烏黑的眼睛始終直溜溜地盯著他, 顧思成被看得有些害羞,梁吟太過冷靜,襯得他無理取鬧地撒嬌一樣。

    可是會撒嬌的孩子有糖吃。

    顧思成右手在梁吟柔軟的腰肉上揉著, 左手隔著衣料撫摸梁吟背部肩胛骨,嘴唇一直無距離地貼著她。顧思成喜歡梁吟身上香香涼涼的, 炎日里很消暑,相應的梁吟感受到的他會很熱,但梁吟沒嫌熱沒推開他,這是梁吟對他好。

    顧思成壓著心里的開懷, 憋了好一會兒,把這輩子難過的事都想了一遍, 好歹擠出了一滴眼淚,趕緊牽著梁吟手指去摸,說:“你看,我真的哭了……”

    他坐起身和梁吟面對面,梁吟依然凝望著他,去觸碰他臉頰的手改為半捧住他的臉,身體挨近,吻上那滴不趕緊抓住就會化散在頰肉上再追不上的淚。濕熱的咸淚珠化開在唇瓣間,顧思成不折騰了,安安靜靜地接受這短暫的臉頰吻。

    時間好像變得歡脫又漫長,顧思成能感受到梁吟嘴唇的褶皺紋理,梁吟能感受到他臉頰纖細絨毛的觸碰。他們都有些發愣,愣完又繼續安靜地觸碰對方,像昆蟲用觸角感受世界,嗅聞、觸碰、聽見、捕食,以及,□□。

    顧思成深深吸了口氣,這口氣運行過身體又輕而緩慢地呼出,不想發出動靜打攪此時此刻。他帶著梁吟躺到床上,讓梁吟壓在自己身上,他敞著腿,梁吟的雙腿在他腿間,親密地貼合著。

    梁吟自上打量他濕潤的眼眸,指腹滑過他紅潤的唇瓣,揉捻撫摸,說:“像古代劇里魅惑君王的美人。”

    嘴唇被碰得發癢,顧思成稍稍后仰頭,幅度很小,梁吟的指尖還停在他唇瓣上,他吐息落在梁吟指腹,問:“這樣拙劣的手段,可以誘惑到‘君王’么?”

    他們距離極近,梁吟只要低頭就能親到他。顧思成喜歡這樣問問題,喜歡聽自己承認被誘惑,聽自己說有多么迷戀他。自己如果不承認,他一定又要露出十分委屈的神色來迫著自己說。梁吟覺得他壞壞的,偏不想滿足他,指腹從他唇瓣上移開。顧思成眉目微訝,果然眸里瞬時溢滿委屈。梁吟疑惑人怎么能做出這種表情?

    可是他眉眼像畫一樣漂亮,盈滿水光,勾得人心里癢癢,梁吟挨過去親他哄他,位置不夠高,沒親到眼睛,親到了鼻梁上。顧思成唇角壓不住地彎起來,抱著梁吟顛了一下,這下親到了額頂,梁吟扶著他手臂在他身上往下挪,終于親到了眼睛。顧思成閉著眼睛睫毛輕顫,面頰泛紅,梁吟覺得在床上和他玩這些十分有趣,腦袋輕飄飄是色令智昏,玩到一定時候就可以睡了他。

    梁吟輕輕解顧思成的衣扣,顧思成睜開眼,眸光微微流轉一道,定定落回到她身上,又問:“誘惑到了么?”

    梁吟沒回答,顧思成就牽住她解衣扣的手,手掌自后包裹住她手背,手指輕輕挾著她五指,發出等待的撒嬌的哼唧聲。梁吟快受不了了,問:“你這是在干什么?”

    “你把我玩膩味了么?覺得我不新鮮了么?對我不耐煩了么?”顧思成疊聲問。

    梁吟蹙起眉,但顧思成這幅樣子實在有些喜感,她沒忍住笑出來。顧思成氣惱地推她一下,但沒忍住也跟著笑,梁吟想起電視劇教的遇到問題親一下就好,湊上去親顧思成。

    “你怎么……”顧思成笑得岔氣,但梁吟在吻他唇瓣,他只能回吻,笑得不過氣又推開梁吟,等喘口氣繼續接吻。兩人在床榻上滾作一團,小床“咯吱”作響,他們嬉鬧半天,平躺在床上休息時,顧思成才想起來說事,“我爸爸叫我去和好,我看見他病得很重,心里五味雜陳。”

    “你可憐他,要和他和好?”

    顧思成搖頭:“就是覺得我父親對我的感情很虛無縹緲,需要時是親人,不需要時是陌生人。但他確實對我有養育的恩情,他雖然對我做過一些錯事,但是從小沒讓我過過凄苦的日子,在物質方面他給了我很多,我從小的零花錢比其他認識的富家孩子都多,在同輩人里我能‘抬起臉’也是因為他,無論是他給的資源背景,還是他逼迫的努力學習。我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感激他,少數時候才恨他,看見他生病消沉,我感覺難受,他如果是健康得意的我就可以繼續弱勢和無辜,但他現在這樣,我……”

    梁吟問:“如果一開始你就跳河死掉了,現在怎樣呢?你拿命還過他,你的命那么賤,還是不夠分量么?”

    顧思成低下眼沉默不語,梁吟起身抬起他下巴,道:“他是因為顧思耀死了才回來找你,你就那么賤,他找你你就要巴巴地回去?因為他是你父親,他給過你優渥的生活?他只要生下你,你和他的關系就一輩子斬不斷?”

    梁吟說不上自己在氣憤什么,可能是她為顧思成去給顧時泰下毒,顧思成卻因為可憐顧時泰病弱而要回去。可能是她因為父母的拋棄而割舍掉父母,而顧思成受到的傷害不夠使他決然地割斷聯系。可能是顧思成生活優渥而心懷感激舍不得斷絕,她因為貧窮就斷得干干凈凈。無論怎樣想都不平。

    顧思成抬起眼看她,手指輕輕扶住她掐自己下巴的手腕,輕聲道:“我沒有說我要回去,我知道你說的道理,我不會回去的。我們商量一下,你可以不用這樣的字眼形容我么,有點兒…扎耳,我聽了心里會感覺不舒服。”

    梁吟茫然地看著他,顧思成指尖在她手腕摩挲,繼而把她攬到自己懷里抱著,輕聲又問一遍:“可以么?”

    “……嗯。”

    這件事輕飄飄地便落下了。

    梁吟后知后覺想自己是不是要和顧思成道個歉,但顧思成沒給她機會。他湊上來吻她的脖頸,一只手按著她的后背讓她即使發癢也后退不了,梁吟被親得縮肩膀,顧思成在她耳后輕輕淺淺地說:“等有時間,我們一起回我原來的住所看看?不是膩了么,換個新鮮些的環境。”

    梁吟心想自己哪里膩了,但看顧思成眼睛寫滿想把自己“叼”回小窩的野心,“嗯”了一聲。

    顧思成便朝她燦爛地笑,一邊笑一邊來吻她,梁吟根本抵抗不住,閉上了眼,舍不得不看又睜開。顧思成笑容更燦爛了,在她耳邊哄著說:“阿吟真好。”

    他們都已習慣這樣的作息,到家先在床上廝混半天再去做其他事。飯后出門去閑逛,走了沒一會兒遇到暴風驟雨,不得不躲在商店屋檐下避雨。

    雨水淤積,漫上第一二級臺階,他們站在第三級臺階上,周圍站滿了人,身子擠著身子,暴雨中有人撐傘逆著風跑,有人和身邊人頭上披著衣服,有人直接冒雨前行,泥土味很濃,嘈雜聲很重,風吹得樹木和電線桿搖晃不止。顧思成看著梁吟,見梁吟近乎癡迷地呆望著眼前的一切,有些理解了她說過的“不喜歡秩序”。

    “不喜歡人類社會呀。”顧思成淺笑著呢喃。

    “嗯?”周圍太吵鬧,梁吟沒聽清,側回頭。

    顧思成把她被風吹亂的頭發理回她耳后,順便還在她耳垂捏捏,問:“你是不是喜歡比較‘強烈’、極端的天氣,這樣情緒感知會強一些,周圍人只能顧及天氣,不會太在意‘奇怪’的我們?狂暴的天氣下,個體差異縮小,我們和所有人都一樣。”

    梁吟望著顧思成,沒太關注他話語的內容是否屬實,而只想,他在嘗試著理解她的內心,又像之前一般溫緩地伸出觸角,想和她交流。

    “也許。”梁吟回答。

    她確實期待著新的失序的世界。

    “你呢?”梁吟禮尚往來詢問。

    “我喜歡你喜歡的東西,我期待你期待的世界。”

    “哄我開心?情話?”

    顧思成搖頭:“是哄你開心,但是是實話,我沒有太喜歡、太期待的東西,跟你一樣就好了。”

    梁吟微微移開眼,看快要漫上臺階的雨水,顧思成攬著她肩膀把她帶得更往里靠攏了一些,低下頭好像是要親她脖梗,但周圍是熙攘的人群,顧思成和她位于將親未親的位置。顧思成小聲說:“也當情話好了。”

    梁吟覺他的情話天賦不是很好,但嘴角彎著,想姑且也可以包容。

    第70章

    狂歡游人,祥和歲月

    天氣不好, 顧思成的“回小窩”計劃又得繼續推遲。

    他們在雨水停注后才往回走,一會兒后又下大雨,只得披外衣跑回去, 到家時鞋上滿是泥濘,褲腳到膝蓋都濕透了, 他們擠在入門處的地毯上脫下臟衣服, 顧思成想起初入梁吟出租屋那日梁吟居然容忍他穿著濕衣服進屋,不由得發笑。

    梁吟覺得莫名其妙, 問:“笑什么?”

    顧思成把上衣和褲子都脫了, 連同濕漉漉的外套一起掛在手臂,笑瞇瞇道:“你好愛我啊。”

    梁吟:“。”小小地翻了個白眼。

    顧思成用沒掛衣服的那只手幫梁吟把上衣也脫了,還給她單手解了內衣, 兩人光赤身子站在一處,格外坦誠,顧思成擠過梁吟身子過狹窄過道去衛生間門口放臟衣服,又放熱水。梁吟在背后盯著顧思成背影, 想兩個人光著身子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是不是太過開放和荒淫?

    梁吟望著這個房間,轉瞬又想, 他們天天在這個小空間里光著身做//愛,可比光著身走來走去荒淫多了。于是認同地接受了。

    她走過去, 擠進熱氣蒸騰的衛生間一起洗澡。顧思成道:“現在都不用爭先后了,才認識幾個月啊。”

    “嗯。”

    但他們有兩個沐浴球,都是花朵的形狀,上百塊錢的豪華配置。“你轉過來, ”顧思成給梁吟搓洗脊背,梁吟在水汽里站著發呆, 顧思成上完泡沫又給她沖洗干凈,他們在火災后換了完好的花灑和廁門,但空間小還是不喜歡關門,現在洗澡感覺更舒服,梁吟背部一處感受到柔軟的觸感,極癢,感觸圈圈擴散——顧思成夾帶私貨地在她脊背上親了一下,甚至輕輕往下親。碰到一個位置時梁吟雙腿都軟下去,梁吟轉回身去瞪了顧思成一眼。

    顧思成笑著直起身,“好好洗澡,我不鬧了,別著涼。”

    梁吟回嘴:“你才是。”她身體好著呢。

    他們有各自的沐浴球,但顧思成剛剛是用自己的沐浴球給她洗,于是梁吟也拿著自己的沐浴球轉向顧思成,說:“轉過去。”

    “哦?”顧思成開心地轉過背。梁吟也給他脊背抹上沐浴露泡泡,又沖洗。顧思成的肩膀寬闊,肩胛骨和手臂肌肉線條清晰流暢,一條中線溝壑向下延伸,腰窄,很規范的倒三角型,瞧著好看又性感,梁吟亦沒忍住挨過去親了一下。她一親顧思成就笑,笑起來那種好看的性感消失了一大半,像個大傻子,梁吟氣惱地瞪他,顧思成說:“癢,忍不住……”轉過來摟著她肩臂親她,把她整個人都錮在懷里。

    他們親起來就忘了時間,直到后面被水汽悶得頭暈才不得不停下。他們擦干身體,沒等及擦干頭發水汽,坐上床榻又抱著彼此親起來,顧思成邊親邊說:“阿吟,想結婚,在一個本子上,有合法的關系。”

    “唔,嗯……現在關系不合法么?”停下接吻時,梁吟張著嘴大喘氣。

    顧思成盯著梁吟濕潤柔軟的唇瓣,“……不知道啊,不合法吧。”

    梁吟還在喘息,他挨過去感受她鼻息在撲在自己面上,抬起她下巴,又繼續親。他們今夜就算在做著其它事,唇齒也一直挨在一起親著,中途還停下來疑惑:“新聞說情侶親過多少個小時來著?”

    “二十多個?”

    “別說那么離譜,符合常識么……”

    “……”

    天氣糟糕得就算是梁吟也得觀望一下再決定出不出門。白天炎日和白雪交替,時而酷暑時而嚴寒,弄得很多人都生病了,晚上刮大風下大雨劈閃電,出門也不安全。許多飯店都關門了,菜品由政府安排人送到家家戶戶門口,于是梁吟和顧思成被迫試著自己做飯。他們約定好輪流下廚。

    梁吟吃顧思成做的飯時,碎碎念安慰自己:“沒關系的,都是糧食,都能吃。”

    顧思成吃梁吟做的飯倒是面不改色,梁吟問他:“好吃么?”

    顧思成:“好吃。”

    梁吟又問:“這做的是什么?”

    顧思成:“……不知道。”

    梁吟懂了,他們可能是在互相折磨。

    網上不斷有人發表“世界末日”的言論,初時還被壓下去,后來說的人太多了,已經完全壓不下去。層出不窮的詭異事件被講出來討論,大家有些拿出了明顯的證據,人心惶惶,安琳打電話過來時帶了哭腔,梁吟由是出門去了美妝店一趟,陪著安琳收拾東西,把她安置到了她老姐妹家中。

    與此同時有另一種言論,趁著世界毀滅前狂歡論。無論是年輕人還是中年人老年人,在酒吧徹夜狂歡,白天冒著極端天氣在街上游走,外面好像無論何時都很熱鬧,隨時往下看都有一茬一茬的人群,大家好像不怕暴日和風雪,不怕電雨和突發災害,盡情享受著“最后時刻”。

    結果是尸體越來越多,異變的人也越來越多。政府安排異變人群來登記“異能”,梁吟作為內部人員被安排去當登記員,一天可以坐在登記處二十個小時,還得分辨異能是否基本屬實,是否為胡編亂造。領導給她端來一杯水,拍拍她的肩,給她畫大餅:“到時候給你轉正。”

    梁吟:“……”

    她回家后顧思成問起這件事,他在新聞上也看見登記號召。梁吟說:“你不要去。”

    顧思成所看見的虛幻也屬于一項能力。梁吟問:“你知道別人的能力是什么樣的么?”

    顧思成道:“大多與實物有關,操控自然界的事物,風霜雨雪,火焰,泥土,金屬,還有些比較特殊,與空間,與重力場等有關。”

    “你知道我的能力么?”

    顧思成沉默幾息:“血液,粘合,復生,不死。”

    梁吟搖頭:“我也不知道準確的,但你知道得比我清晰。我的能力屬于治愈類,可發展類能力,我在研究之初就只能治愈自己,后來不斷實驗下發展出可‘治愈’別人的能力——粘合兩塊分裂的血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意味著我未來可能是個血包,誰活不下去了都可以來砍我一刀取我的血肉。同時我也因為這項能力而屬于組織的保護對象。你知道你的能力么?”

    顧思成遲疑。

    梁吟道:“預知類,真知類,全世界都沒有幾例,可能被捧為‘神’,也可能死得很慘——畢竟你可以憑借看見的未來猜出別人的能力,別人的底牌。就像我沒有告訴過你,你卻知道我的能力。”

    顧思成苦笑:“怎么聽起來我們都沒有自保能力?”

    梁吟看向窗外紫黑色的漩渦天空,道:“再說吧,活著看。”

    顧思成聽見梁吟加速跳動的脈搏聲,知道她在興奮,期待著未知的世界。他慢慢地也變得有些期待,跟著看向窗外,道:“也許到時候為了避難會滿世界跑,就可以看全世界的風景了。”

    梁吟瞟他一眼,說:“還挺浪漫。”

    新舊世界交替之際,也有保守派。如安琳類,如何也不信什么異變什么異能,就算在家門口也有人排隊去登記,展示出一些非人特征,她也只向上天禱告,乞求老天爺恢復大家健康,大家是被鬼上身出現集體幻覺了,她也在幻覺中,自己快把自己嚇死了。

    一些人恢復正常生活,覺得有異能就能在新世界好好生活。顧思成卻一直提醒梁吟小心,因為至今他看到的“鬼怪”都沒有露出真容。每天梁吟穿著研究院發的工作服出門前,他都要抱著梁吟好好地吻別,把這當作最后一次見面對待。

    外面有暴亂,沒激發異能的普通人引發的。他們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宣稱政府有能把普通人轉化成異能者的試劑,要求給大家都提供轉化機會。這事非常不好解決,但屬于領導者煩擾的事情,領導者在努力維護秩序。

    生活在繼續,生產也在繼續,企業家依然是企業家。顧思成在家時研究未來行業,把錢投給些新興的行業,比如對轉化試劑的研究,對普通人增加身體抵抗力、加強精神力的研究,外用的防護設備,新糧食,無異化的新植物、新動物,世界上看起來比較安全、方便去避難的基地建設,新的交通器具。他還趁著開心,選了許多未來可以和梁吟去度假旅游的地方買了防護小基地。

    羅華黎打電話給他約見面時,顧思成第一想法是她找他談合作。

    等梁吟回家,顧思成問梁吟:“我可以去見面么?”

    梁吟知道他談合作時和挺多人見過面,疑惑:“為什么要問我?”

    顧思成忸怩:“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么?”

    “見家長?”

    “這么說也沒錯,但是,就是,我挺害怕見我母親,你去可以給我鼓鼓氣,讓我依靠一下。”

    梁吟目光鄙夷:“你這么大一個人——”

    顧思成抱著梁吟手臂搖了搖:“——還離不開女朋友。我女朋友這么厲害,我離不開我女朋友不是人之常情么?”

    他舔著笑臉。

    梁吟沒有立刻答應,她最近都很忙,要抽出時間比較麻煩。晚上睡覺前,顧思成游蛇一樣纏著她,在她耳邊幽幽地一遍遍問:“和我一起去吧,阿吟啊,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吧。”

    梁吟被煩得實在受不了,只得答應他。

    夜晚漫長,外面喧雜,天氣惡劣,游人狂歡。他們在狹小的出租屋里,抱著對方細細密密地說自己一天所做、所見、所打算的未來,歲月祥和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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