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京蔚稍空閑下來,江稚爾那短暫的寒假也到了尾聲。
臨開學前,程京蔚身邊那秘書姐姐來家里找她。
江稚爾一開始都沒認出她來,她看著眼前穿著黑色絲絨短裙、透膚黑絲和短靴的漂亮女人,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誰,直到她出聲。
“江小姐。”女人笑起來更漂亮,“不認識我了?”
江稚爾通過聲線認出來。
和在職場中很不一樣,今天的她是更貼近生活的性感,特別抓人眼球。
“姐姐,你怎么來了?”
“帶你買新衣服。”
“……啊?”
徐因晃晃指尖的卡:“程總交代。”
這本該年前就買的,可實在瑣事繁雜,就這么拖至現(xiàn)在。
江稚爾不好意思這樣的事麻煩旁人:“我不缺衣服的。”
經(jīng)過最近幾次相處,徐因慧眼識人,知曉江稚爾性格,也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于是直接一把摟過她肩膀,玩笑道:“走啦,托爾爾的福,今天帶薪翹班!”
江稚爾一下撞進她懷里,撲鼻而來的是馥郁的香水味,融化在體溫中,叫人臉紅。
商場是徐因廝殺的主戰(zhàn)場,對品牌分布了如指掌。
當年大學還兼職模特,對時尚行業(yè)有些研究,對適合江稚爾的品牌也清楚不過,很快就大豐收。
半小時后,兩人一同進入內(nèi)衣品牌店。
“爾爾,你穿什么尺碼?”
16歲的局限,實在很難隨意和人談?wù)撋聿某叽纾蔂杽e扭開口:“……a吧。”
徐因大大方方上下掃視:“底圍呢?”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沒量過。”
“那你以前怎么買的?”
越問越羞恥,小姑娘小聲:“我都是網(wǎng)上買的。”
唐佩雯當然不會帶她去內(nèi)衣店,她生的是兒子,大概也壓根不會想到青春期女孩兒發(fā)育的困擾。
江稚爾羞于進店量尺寸,只大概估算著尺碼在網(wǎng)上下單。
“這怎么行?你現(xiàn)在可是青春期,一件舒適貼身的內(nèi)衣可太重要了!”徐因?qū)⒔蔂柾瞥鋈ィ萃械陠T量體。
江稚爾別扭地任由人“擺弄”,在心底慶幸今天程京蔚沒來。
最后得出數(shù)據(jù)32b。
“你瞧,之前估摸的數(shù)據(jù)不準吧。”徐因笑道,“不過從前還真沒瞧出來爾爾身材這么棒。”
“……”
江稚爾臉頰發(fā)燒,被叮囑將家里不合身的內(nèi)衣都丟掉,又被推去選新款式,足足六七件。
徐因拿程京蔚的卡刷卡。
江稚爾還在糾結(jié)程京蔚收到的付款短信會不會過于詳細。
她問姐姐花了多少錢。
徐因擺手,無所謂道:“程總的卡,放心刷,就算把這商場買下來也刷不爆。”
“……”
-
江稚爾到底是臉皮薄的,收了這份過年禮,便盤算著要回什么新年禮。
可程京蔚這樣的最難送禮。
他什么都不缺,也沒見他有什么收藏愛好。
直到開學,江稚爾也沒想出個合適的禮。
到學校后問邵絮,她倒是提了幾個建議,可都是小女生喜歡的類型,送給程京蔚太幼稚。
邵絮:“你先告訴我這禮物你打算送誰?”
“……”
邵絮湊上前,在她耳邊低聲:“不會是你暗戀的那男生吧?”
江稚爾輕輕“嗯”了聲。
“那簡單啊,送他一個吻,他要是接受了,那恭喜他,送了他一個女朋友,要是拒絕,那本就沒有送禮物的必要了。”
“……”
送程京蔚一個吻……
真是想都不敢想。
這時,江稚爾余光忽然瞥見教室外走廊經(jīng)過的程嘉遙,她急急叫住他。
到教室外,原樣問題問他。
程嘉遙挑眉:“送誰?”
江稚爾將他拉到一邊:“二叔。”
“生日禮物啊?”
江稚爾一愣:“二叔快生日了嗎?”
“對啊,好像3月11號吧,植樹節(jié)前一天。”
江稚爾若有所思,現(xiàn)在送新年禮物的確不合時宜,待她攢攢錢送個不錯的生日禮物倒正好。
“那你有什么推薦的禮物嗎?適合送給二叔的。”
“送給這種長輩嘛,名酒好茶古董藏品,都過得去。”
江稚爾雖覺得這些禮物都太“套路”,不用心,但好歹不出錯,比邵絮的鬼主意強多了。
“那送這類禮物,大概要多少錢啊?”
程嘉遙聳聳肩:“上不封頂咯。”
江稚爾想著程嘉遙一開口就向程京蔚要一輛數(shù)千萬級賽車的架勢,覺得那數(shù)額聽了恐怕只剩咋舌驚嘆。
只是不論如何,她也想盡可能送好些,手頭的錢或許不夠。
“你知道哪里可以掙錢嗎?”
“你問我哪里能掙錢?”程嘉遙好笑地反問,“差多少,我轉(zhuǎn)你。”
江稚爾連忙擺手拒絕。
“見外什么,羊毛出在羊身上,二叔過年給我不少紅包呢。”
“……”
江稚爾更抗拒了,怎么能用程京蔚自己的錢給他買禮物,這不是借花獻佛么。
“行吧,那你會什么?我給你想想辦法。”
“都行,只要能掙錢。”她遲疑開口:“……洗盤子?”
程嘉遙大驚失色:“你是想害死我吧!”
要是被二叔知道,還不得被他訓一頓?!
“……”
江稚爾絞盡腦汁:“樂器也會些。”
“不早說,會樂器就簡單了。”
“我沒那么厲害,教不了別人,怕誤人子弟。”
“誰讓你教別人了,只要有門路,你上去胡談一通,自然有人買賬。”程嘉遙說,“會什么樂器?”
“鋼琴,架子鼓。”
“你還會架子鼓?”程嘉遙詫異道,“看不出來啊。”
“……”
那的確是她出于反叛而偷學的樂器。
程嘉遙抬下巴:“放學等我,帶你去接活兒。”
“……”
-
江稚爾給楚姨發(fā)了信息,說晚上不用給她準備晚飯,待放學后便跟著程嘉遙走入城市最繁華熱鬧的沿江街。
當他走入一家裝修奢華的酒吧,江稚爾停下腳步。
她從來沒來過酒吧。
對其中的想象盤踞各種負面詞匯。
程嘉遙一把將她拉入:“怕什么?在這兒你報我名字,沒人敢對你做什么。”
“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江稚爾露怯。
“這個數(shù)。”程嘉遙比畫兩根手指,“他們樂隊正好缺個架子鼓,趕巧了,一個月,兩萬。”
“……”
“我做擔保,還能提前預支工資。”
“……”
江稚爾還是心動了,咬咬牙,跟著他進去了。
酒吧內(nèi)光線昏暗,但并非特別嘈雜混亂,反倒像西餐廳,這會兒樂隊還未上臺,正播放輕快的爵士樂。
中間是橫位旋轉(zhuǎn)酒柜,柜壁鑲嵌白貝母、水晶與鉆石,在燈光下璀璨奪目,放了滿柜的昂貴威士忌,是很有格調(diào)的高檔酒吧,提供給大家消遣放松或私密談事的環(huán)境。
這樣的氛圍讓江稚爾稍稍松下心神。
程嘉遙帶她去后臺,當?shù)匾恢∮忻麣獾臉逢犝鲅莩銮皽蕚洹?br />
“瞧瞧,給你們請救兵過來了。”程嘉遙顯然和他們相熟。
眾人回頭,考究的視線齊齊落在江稚爾身上,而后調(diào)侃道:“我的程少爺,你確定這小妹妹會打架子鼓?這細胳膊細腿彈棉花都費勁兒吧?”
程嘉遙也不管江稚爾到底會多少,先替她把牛吹出去:“待會兒你可別跪下來拜師學藝!”
江稚爾:“……”
樂隊原先的架子鼓手玩滑板時摔傷手,實在沒法,只能硬著頭皮讓從沒打過配合的小姑娘上。
江稚爾坐在架子鼓前,個子那樣小,幾乎要被鼓面淹沒。
大家都不抱希望了。
可當?shù)谝粋音砸下,伴隨鏗鏘有力又斷點極利落的鼓點,眾人齊齊愣了下。
就連臺下的程嘉遙也愣住了。
昏暗迷離的燈光下,小姑娘垂著眼,手臂高高揚起又迅速落下,鼓點踩著間奏點接連不斷,由輕至重,循序漸進,輕而易舉讓人心跳加速。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配合完美的演出。
最后一個鼓點重重落下,收聲干脆,而后萬物俱靜——
又過兩秒,臺下爆發(fā)陣陣響聲。
程嘉遙為首,兩手捧嘴邊喊“爾爾牛逼!”
樂隊主唱也將她領(lǐng)至臺前,跟鼓掌的聽眾們介紹:“這是我們新來的小鼓手,叫——”
叫什么?
他也還沒來得及問。
“江稚爾。”她湊過去低聲。
“江稚爾——!”
由程嘉遙帶頭,他身邊那群狐朋狗友也都高聲齊喊,引得酒吧內(nèi)不少人都紛紛看去。
江稚爾哪兒見過這架勢,一下子臉通紅,恨不得扭頭就下舞臺。
-
于是后面幾天,江稚爾向物理補習老師請假,日日都去那家酒吧打架子鼓。
幸好最近程京蔚回家也晚,江稚爾一結(jié)束演出就回家,趕在男人回來前進家門,僥幸沒被發(fā)現(xiàn)。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她二叔手眼通天的能力。
他如今正式接手程臻集團,有的是人盤算研究他的方方面面,以求對癥下藥,討得歡心。
于是風言風語自然就傳到程京蔚耳中。
風言風語不夠,還附帶一則視頻,鐵證如山。
視頻中,一襲白裙的小姑娘在干冰煙霧繚繞的舞臺打架子鼓,長發(fā)披肩,順著打鼓力道海藻似的長發(fā)滾滾波動,別樣的清純與生命力,像一朵最生動的池中荷。
這則視頻已經(jīng)在當?shù)囟桃曨l軟件中還小火一把,上萬點贊。
盡管煙霧與光束中江稚爾的臉并不清晰,可程京蔚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錯不了。
男人靠在椅背,看了第二遍視頻,而后撥通江稚爾電話。
響了半分鐘,終于接起。
“喂,二叔?”小姑娘聲音有些喘,似是跑過。
“回家沒?”
“還沒……二叔你到家了嗎?”
“沒,我今天或許會晚些。”
小丫頭實在沒有騙人的天賦,聽完這句明顯長長舒出一口氣。
“現(xiàn)在在哪兒?”
過了數(shù)秒,她語調(diào)含混地支吾道:“在、在補課,物理老師那里……”
“行。”
很好。程京蔚不戳穿,慢條斯理道,“那你先上課。”
-
因為今天有vip顧客生日點歌,演出結(jié)束得比往常要晚半小時。
江稚爾如今和大家也都熟悉了,樂隊這些人和她性格雖大不相同,但都很好相處。
彈貝斯的姐姐今天還給她化了個妝,不讓她照鏡子,只說特漂亮特朋克,其他人哄笑一片,都夸好看,推著她直接上臺。
江稚爾打算卸完妝就立馬回去。
“爾爾。”主唱林凌叫住她,“一會兒一起去吃夜宵啊。”
“你們?nèi)グ桑乙丶伊恕!?br />
“沒事兒,偶爾一次,家里應(yīng)該不會說吧,再說了,你讓阿遙給你打掩護。”林凌胳膊撞撞程嘉遙,“是吧?”
程嘉遙斜睨人一眼。
江稚爾看不出就罷了,他還看不出這么多年就白混了。
林凌這眼睛都沒從江稚爾身上下去過。
程嘉遙也不知怎么,就是不太爽快。
好像自家白菜被人盯上了。
他緩緩呼出一口煙,慢條斯理說瞎話:“聽說二叔剛離開公司。”
“真的?!”果不其然,江稚爾大驚失色。
她扭頭就匆匆往外走,連妝都來不及卸。
剛走兩步,忽地急剎住腳步。
從門口經(jīng)過一個熟悉身影,江稚爾甚至都沒細看就猛地回頭,疾走兩步,一下撞入程嘉遙懷里。
程嘉遙嚇一跳,只堪堪將夾煙的手拿遠了些,免得燙著。
“干嘛?”
“二叔,是二叔。”小姑娘悶聲急惱。
程嘉遙抬頭,正好撞上程京蔚的視線,后者不知什么時候看到的,朝他輕輕側(cè)了下頭,算打招呼。
“……”
程京蔚撥開人群走上前:“這位是?”
“……我女朋友。”程嘉遙下意識抬手,虛攬住江稚爾的背。
程京蔚視線跟著他那雙手,輕挑眉,伸手:“你好,我是程嘉遙的二叔,程京蔚。”
換作平時,就程嘉遙那換女友的速度,程京蔚斷然不會如此大張旗鼓自我介紹。
江稚爾只覺得后脊僵硬,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
小姑娘怏怏轉(zhuǎn)過身,垂頭喪氣,軟聲軟氣:“……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