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糾的瞳孔猛地睜大到前所未有的大小。
眼珠子像極了一顆脆弱的玻璃水晶球,眼眶成為波濤洶涌的海平面,脆弱的眼球被海水裹挾,海浪拍打海浪,四下激蕩。
恐懼的氛圍從海平面的深處猛烈向上掙扎,憋足了一口氣猛地在這雙眼睛里冒了頭,把一雙眼睛攪得無法安寧。
我是不是把你掐得很爽?
我是不是把你掐得很爽?
我是不是把你掐得很爽?
徐糾的腦袋里跟扎進了一根電鉆似的,曹衛東的注視是放在電鉆扳機上的手,每一次投來的視線,都會牽引腦袋里的電鉆發出轟鳴聲。
轟鳴聲里埋著無數聲【我是不是把你掐得很爽】。
徐糾的雙眸了失了神,他的神志很輕易的就被曹衛東一句話拽回到那個深夜骯臟的暗巷里。
那雙捂住他脖子的蒼白的手,貼在他耳邊說的那句【無人知道】,還有最終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像是烙鐵燙上去紅透了的環痕。
徐糾以為曹衛東沒發現,實際上曹衛東不僅發現了,還記到現在來取笑。就像埋在地下的引線,□□攥在曹衛東手里,挑準時間引爆。
如曹衛東所愿,徐糾登時暴跳如雷地炸開,揪起曹衛東的頭發把他往地上按,兩只手鉚足了勁捶在曹衛東身上。
“你他媽——!”
抹到臉邊的碎發被他劇烈的動作震下來,散在額前,跟柳絮似的飄飄忽忽惹得雙眸頻頻眨動。
“你不能——!”徐糾的喉嚨被他自己猛地掐住,剩下的話被他強行當刀子咽下去。
周圍人多他不能把話說開了,那張叭叭個不停的小嘴像被縫上了似的,掙扎著敢又不敢扯開桎梏。
曹衛東倒在地上,臉貼地,烏黑的頭發散下,更加徹底將暗處那雙陰冷的注視藏匿起來。
曹衛東開始更加肆無忌憚地欣賞徐糾的氣急敗壞,和他想象里的反應一模一樣。
徐糾的情緒對他而言,就像曾經握在他手里的標本一模一樣,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的玩弄,太容易操控。
甚至徐糾比那些冷冰冰、木訥的標本尸體更好玩,畢竟那些小貓小狗小鳥死了,給不了曹衛東痛的反饋,也給不了痛過后爽到要死掉的鮮活反應。
徐糾顫抖著手把頭發抹開,可那幾縷碎發又很快飄下來,他咬牙強調:“你不能!”
地上的曹衛東一動不動,潘宇見狀不妙,趕緊上前拉住徐糾往后撤。
“蒜鳥蒜鳥,都是同學!
潘宇不勸還好一勸徐糾又來勁。
“算了?憑什么算了?!”徐糾掙扎著在潘宇的臂彎里跳起來還想伸手去捶。
潘宇趕緊把他揮舞的兩個拳頭按下,不理解地問:“他說啥了你那么生氣?”
徐糾不說話,一個勁罵罵咧咧。
潘宇只好踹了一腳地上的人,嫌惡地催促:“曹衛東,你說什么不該說的了?”
“呃唔——”曹衛東的胸膛震了一下,發出一聲沉悶的咳嗽。
徐糾聽到動靜,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像一個被抽干了身體棉花的玩偶,完完全全的耷拉在潘宇的臂彎里,乖得不像話,隔得遠遠地注視著曹衛東,眼底是深埋惶恐不安的強裝鎮定。
曹衛東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從貼地變成坐地,手掌貼在臉邊隨意地擦了擦,視線停留在掌心一片觸目驚心的紅上。
“想聽?”
曹衛東漫不經心地反問,視線像故意挑逗似的與徐糾對視,輕而易舉把好不容易把惱羞成怒情緒壓下去的徐糾再一次引爆,而且是驚天大爆。
不等潘宇說話,徐糾已經跟個彈簧似的要蹦出去,好幾個人趕緊攔腰把他困住。
徐糾無奈,只能站在人群里,伸出一只手代替一巴掌指著曹衛東,眼刀砍上去,咬緊后槽牙警告:“敢說我弄死你!”
曹衛東的視線從手上挪開,放在人群里那頭分外惹眼的粉毛上,一蹦一跳的,帶著強烈的生命力,臉上五官表情像顏料盤似的活躍變化。
曹衛東覺得徐糾像極了電線桿上的小麻雀,整天嘰嘰喳喳的高掛著蹦跶,看似高高在上觸不可及,實際上抓住一只手就能捂死掐成肉糜。
曹衛東久久沒吭聲,徐糾不讓說,別人也不敢再追問。
看熱鬧的人已經完全涌了上來,徐糾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跟曹衛東一樣,成為了別人看的那個熱鬧,登時臉色就臭了。
“撒開!我不打他!毙旒m呵斥一聲,攔住他的人自然地松開。
徐糾走到曹衛東面前,彎腰撥開曹衛東臉上的頭發,盯著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眸。
曹衛東望著他,深黑的瞳孔里倒映徐糾囂張模樣。
徐糾強行掩埋卑劣被曹衛東看破的不安,扯開嘴角放肆地笑,
“窩囊!廢物!”
徐糾的笑凝滯在曹衛東的眼睛里,他在等,等曹衛東到底會不會揭穿他,這樣他就能提前捂住曹衛東那張該死的破嘴。
死亡是一了百了,社會性死亡是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梢运,但真不能社死。
曹衛東洞穿了他的顧慮,他本想著繼續裝死,可看到徐糾的反應后,他不由得升起一股惡意。
曹衛東刻意地張開嘴,話掛在嘴邊要說不說,像擠牙膏似得發出一些無意義的喉音。
那些本來毫無內容的聲音此刻卻化作一記重拳,猛地調動起徐糾的情緒,把他費盡心思藏起來的惶恐一把從身體里揪出,擺在兩人之間的天秤上,惴惴不安的來回傾倒。
徐糾臉上笑容蕩然無存,只剩緊張的警惕。
下一個瞬間,一口氣兒冷不丁地吹進他的眼睛里。
徐糾愣住了,身體卻像樹梢上受驚的小麻雀敏捷地躲閃蹦開。
再次看向曹衛東的時候,曹衛東的嘴巴閉上了,一雙眼睛充滿惡意的隔著兩人之間不遠的距離明目張膽的窺視徐糾一舉一動。
徐糾后知后覺明白被耍了,拳頭當時就硬邦邦,可是看著周圍的人聚得越來越近,面對曹衛東挑釁,徐糾這次只敢忌憚地小聲警告:
“不許說。”
直到曹衛東率先點頭,徐糾松氣站起身來,領著他那群狐朋狗友離開。
走得時候手里還點了一支煙,夾在兩指間,貼著腿顫抖的手明晃晃地透露他此刻內心的焦慮慌張。
曹衛東盯著徐糾的背影,忽然莫名其妙的哧哧笑了一聲。
他從地上緩慢地站起來,手貼在鼻子上摸了摸,蹭過淤血擦在手上。
被扇過的臉頰滾燙,臉上香氣張揚熱烈,哪怕徐糾早就走沒影了,殘留的香氣卻死死扒在曹衛東的臉上。
曹衛東的手掌按在臉頰上,手腕向內一擰,手向里面擦,擦著臉頰上的香氣抹在唇上。
舔過干涸的嘴唇,是血的氣息,卻滲透進柑橘調的香味。
他的血里有徐糾的味道,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