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對于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來說,權力和自由都是稀缺品。普通人做出的每個選擇都無法跳脫出自己所處的環境和思維的框架,但“做出選擇”這個行為往往會讓人們得到一定的自主感……
……即使實際上,選擇中的選項早已被他人或是命運框定。
如今的諸伏景光就正面臨這樣的境況。
“你是優秀的組織精英,蘇格蘭,組織為你規劃好了光明的未來。”實驗室深處會議室里的投影屏上,年邁的老者和藹可親,猶如面對子侄般循循善誘,“獲得代號也僅僅只是你的起點……琴酒也對你格外看好,認為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越是和藹,諸伏景光便越是緊繃——代號成員雖然在組織中有了一定的地位,但許多人連朗姆的真面目都沒見過,更別說直接面見神秘的boss了。 “蘇格蘭”加入組織的時間短,資歷尚淺,也沒有執行過特別機密的任務,可完全擔不上“Boss”的禮遇。
說什么琴酒的看重那就更奇怪了……琴酒的個性讓他幾乎不可能開口夸什么人,他對威士忌三人組也向來沒什么好臉色。
如果非說琴酒對蘇格蘭有什么“好印象”的話,頂多可能就是因為他一般不太參與波本和萊伊對琴酒的挑釁式圍攻……除此之外,他實際上和琴酒并沒有太多交集。
總而言之,在種種因素下,組織boss過于溫和的態度便顯得格外古怪。
“……我只是完成了該完成的任務罷了。”他面無表情,完美地扮演了孤僻狙擊手的形象,像是對這些未來不太感興趣,只是單純“熱愛工作”,“沒有什么值得稱贊的地方。”
“但你完成的每個任務都很優秀。”投影中的老者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反倒更加和藹可親,“你的態度讓我很欣賞。”
諸伏景光無法從對方的聲音和神情中判斷出有用的信息。他只能繼續扮演那個沉默寡言、不喜歡和人多打交道的狙擊手,不輕不重地敷衍著對方的夸贊。
事實證明,所有夸獎實際上都是有所圖謀。在兜了兩個圈子以后,老人終于進入了正題。
“我這次請你來,是有關乎人類未來發展的重要任務想要交給你。”他聲音平緩,如此敘述道,“神女大人似乎對組織產生了一點小誤解,我需要你和琴酒配合,一起把她請到這里。”
——果然是為了這個。
早有預感的諸伏景光對此并不意外。
如果是為了別的任務,組織完全沒必要如此鄭重其事。也就只有奪舍神女這樣的計劃,才需要繞這么遠的路保密,并采取特殊方式防止泄密。
“對深受神女信任的你來說,這項任務應該不算太難……琴酒才是主力,你只需要輔助就好。”貝爾摩德將早已準備好的文件遞給他,遠遠推來一支簽字筆,“沒什么風險,獲益頗豐——這上面是組織許諾給你的獎勵和合作的內容,如果你愿意接受,就簽字吧,蘇格蘭。”
諸伏景光接過文件,垂眸看向其上的條款。貝爾摩德并沒有說錯,這些所謂的“獎勵”對于普通人而言都相當優厚,不管怎么看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想要完成這個任務,他完全不需要冒什么風險。主要的攻克工作由琴酒進行,他只需要照常工作,在神女的飲食里加一點“料”。
“由于神女能夠洞悉人心,簽下這份契約以后,你的相關記憶會被消除,即使她讀取你的心,也不會發現任何破綻。”貝爾摩德的指尖點了點文件,唇角微微上揚,“你只需要在關鍵時刻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可以得到一切。”
她的笑容魅惑中帶著篤定,電光石火之間,諸伏景光的腦中驟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琴酒在被派往千奈身邊的時候應該也簽了類似的契約,所以組織才敢冒著把第一殺手賠進去的風險做出這一步設計。
而如今,他們也將把這重保險施加在他身上……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千奈對他的信任超出他們想象,如果自己簽下這份契約、受人控制,千奈她的安全……!
那支簽字筆就在他的手邊,對方給予的“選擇”的另一面是背后護衛們蓄勢待發的槍管。黑發青年指節收緊,意識到自己實際上別無選擇。
不能簽字,失去相關記憶還留在千奈身邊的他對她來說是最危險、從背后刺來的匕首;也不能清醒地落在組織的手里,雖說他篤定自己意識堅定,但與咒術師合作的組織很可能有別的強迫吐真的手法……要是身份暴露,他會連累數不清的同僚。
“需要考慮的時間嗎?”貝爾摩德微微挑眉,“我還以為這種事你不會有任何猶豫呢,蘇格蘭。”
“……只是不太喜歡失去某段記憶的感覺。”諸伏景光冷淡道,“我想考慮一下。”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貝爾摩德暫時倒也沒太懷疑。只是諸伏景光自己也很清楚,再拖沓下去,他必然會引起組織的懷疑。
進實驗室之前他的狙擊槍就已經被收繳了,如今身上的利器只有眼前的圓珠筆。筆尖鋒利,但想一擊斃命也并不容易,他必須保證一次得手,否則后續會有諸多麻煩。
做出“選擇”對他來說并不是一件需要考慮太久的事,從加入公安、開始從事臥底工作的那一刻起,諸伏景光就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的親人只剩下兄長,摯友們想必也能理解他為了理想付出一切的心情。
那支簽字筆被他握在掌心,指腹貼著冰冷的筆帽。他垂著眼,突然想到千奈——她想救他,卻沒預料到他會走向這樣的結局。
希望她別太自責。
……她會為他流淚嗎?
紛亂的思緒在腦中輕飄飄地掠過,藍眼睛青年微微闔眼,再睜開眼的時候,眼中就只余空白的堅定。
他握緊了那支簽字筆,指尖搭在邊緣。但在他發力用筆尖刺穿自己之前,一股無形的力量突兀地掌控了他的身體,強行按住了他的手。
“……不行哦,hiro,”神女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不容拒絕地按下他的手臂,“我可沒打算讓hiro為我做到這種程度——我說過吧,你現在是我的信徒,我一定會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仿佛有一只手撥開了死亡的陰云,諸伏景光錯愕地睜開眼,并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幻覺嗎?
“不是幻覺啦,真的是我…… hiro是笨蛋嗎!”坐在神社里剛剛聯結上信徒的早川千奈在降谷零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并沒能維持住神女的威嚴,啪一下摔了水杯,怒道,“多信任我一點啊!不許想著自殺!”
之前她因為因果顯示諸伏景光原本的“死亡時間”還要過幾年才到、便覺得他此去必能順利回來,沒想到剛連接上就看到他要自盡……雖說她的確是及時阻止了、他也不會死沒錯啦,但這種狀況未免也太嚇人了吧!
“那份契約你盡管簽下,有我在,不會有任何問題。”她掐了自己大腿兩下才平復下來心情,呼出一口氣,鎮靜道,“琴酒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經從羂索那里看到了他的布局,并不是毫無防備——我現在的權能比他們預估中的強大,這種契約越不過我的權限,身為我的信徒,你也不會受到契約控制。”
“簽字,然后好好回到我身邊,剩下的事交給我就好了……早點回來,zero也說要揍你一頓呢。”
會議室里的燈光好像有點刺眼過頭,刺得諸伏景光感覺視線有些模糊。他抿著唇,在腦海中輕輕嗯了一聲,在貝爾摩德的目光中毫無破綻地提筆簽字。
在記憶模糊前的最后一秒,他苦笑著想:糟糕……回去會被千奈和zero聯手打一頓的吧?這好像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記憶恢復術……?
第122章
“暫時沒事了,hiro應該明天就會回來。”
在確定諸伏景光那邊沒有什么意外情況以后,早川千奈按著額角,暫時退出了鏈接。
即使是對能力相當自信的神女,想起剛剛的經歷,也還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她遲上一點,諸伏景光說不定已經……
不只是她,剛剛從她的反應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經過的降谷零同樣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額發都濕透了。
“……你老實告訴我,你之前說的hiro原本會在幾年后因為身份暴露意外身……”那個不吉利的字眼被他吞了回去,金發青年眉心微跳,看向上方的神女,“那次該不會就是他自己……”
他之前還以為諸伏景光原本的命運是因為身份暴露被組織追殺而死,在剛剛看到能預知未來的神女露出那種后怕的表情,便敏銳地做出了猜測。
千奈本來倒也沒打算把這事告訴他,但看他自己猜出來了,她也沒法接著瞞,只能老實點頭。
看到降谷零面無表情地捏了一下指節,她默默移開目光,覺得諸伏景光回來以后怕是躲不了大猩猩的鐵拳了。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誰讓他這么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就該讓他知道教訓!
從同伴的角度上來說,他們其實都可以理解諸伏景光的選擇——但從好友的角度考慮,果然還是相當火大。
“話說回來,hiro所在的位置應該就是組織目前最大的實驗據點了。”她把話題轉了回來,若有所思地寫下一串方位,遞給降谷零,“從他的視角看,組織的boss安排他和琴酒在控制我之后,把我帶到那里。”
“還真是了不得的大魚,”降谷零接過紙條,微微蹙眉,陷入思索,“是對方總部的話,戒備的森嚴程度和普通實驗室應該不是一個檔次的,還需要仔細部署。而且也不確定那位大人是不是就在那里……”
他的話音逐漸降低,抬頭看向千奈,就發現千奈也正看著他,眼中還閃爍著“我完全明白了”的睿智的光。
“……你該不會是想……”他幾乎馬上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本能地擰起眉反對道,“不行,絕對不行,怎么可能讓你以身犯險——”
“為什么不行?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千奈理直氣壯地包住他指向她的手指,輕巧地晃了兩下,“如果要把我帶去奪舍的話,組織boss肯定會親自出現——對于一個生性多疑又追求長生的老家伙來說,讓別人奪舍我肯定沒他親自來讓他放心。”
“在他們安排琴酒和hiro動手之前,我會先徹底收服琴酒,再控制他和hiro配合,裝作成功捕獲我,將我帶到實驗室。”她越說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度極高,眼睛也越來越亮,“這時候你和公安還有承太郎哥他們就可以在外面圍攻,我們里應外合,把他們一網打盡!”
“而且,在想要奪舍我身體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可能在物理上對我造成什么損傷;精神上的攻擊對我沒有效果,所以完全沒有安全問題,不算以身犯險。”
她的計劃完全可行,理智上來說,降谷零也完全能理解。
……只是從情感上來說,他完全沒法放心讓她一個人深入敵營。
不過,再怎么不放心,降谷零也清楚,他無法改變她的計劃——特別是在這個計劃可行性極高的情況下,他也不允許自己干擾她的判斷。
“……我知道了,”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即立刻補充,“不過你必須先和空條先生他們商量,配合行動的外圈人員也必須經過層層篩選……局勢混亂,我在公安選人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還要麻煩你的母親早川女士一起篩查。”
之前在有馬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千奈性格大膽,天不怕地不怕,很少有人能影響她的決策;除了她的“承太郎哥”以外,大概也就只有她的母親能治得了她。
不過降谷零也只是指望他們讓她小心一點,不指望她打消這個念頭——從她能發展成這個性格就知道,她的母親對她絕對管束不嚴、多有放縱;空條承太郎也差不多,或者說由于都具有特殊的能力,她們這類人總是會格外具有冒險精神。
……這么想來,向來自信的降谷零自己其實也好不到哪去。這就是物以類聚的神秘力量么……
不出他所料,早川女士對千奈的決策并未干涉,反倒大力支持;空條承太郎雖然也覺得有點危險,但也相信她的能力,只是幫她補充了一些細節,決定到時候配合攻堅。
這項計劃就這么被飛速通過,只等琴酒到家,千奈就打算直接收尾,把他差的那點信仰補滿。
“公安部門還在進行篩查,我得過去盯著,”一想到千奈要和琴酒單獨相處,降谷零就感覺渾身都不對勁,“ hiro還沒回來的話,果然還是要把萊伊那家伙叫回來比較……”
“不用啦,在神社里,琴酒對我造成不了什么傷害。”千奈果斷駁回了他的建議,輕快道,“你去忙你的事就好,我這邊我自己能搞定。”
降谷零不清楚,她倒是知道赤井秀一在查封實驗室的時候發現他的父親實際上還活著,現在估計正忙著家人團聚呢,她可沒有不解風情到這時候把人叫過來……反正本來也不需要。
她有把握,降谷零自然也不想再多嘴。雖然還是有點不安,他也只能帶著擔憂先行離開。
千奈則舒舒服服地窩進了神社里,又遠程看了一眼諸伏景光的視角,確定他已經恢復了清醒,正繼續執行那個“狙擊任務”、一天后才回來,這才放下心來。
——————
琴酒是在傍晚回到神社的。
他的身上還殘留著未曾散去的硝煙和血腥的氣味,冷綠色的眼中也燃著未褪的興味和警惕。
即使離開神女的這幾天里他依舊被噩夢困擾著,但在生命威脅和精神的緊繃下,他的狀態卻出人意料的好。殺戮令他腎上腺素飆升,身體也還沒從活躍的狀態中平息下來。
這種病態的興奮感在步入神社的那一瞬間像是被某只手溫柔地撫平,大殿內,珠簾后,年輕的神女正倚在軟榻上,小腿晃動間,白皙的腳踝上,金鈴叮當作響。
“你回來啦,”她原本正靠在軟榻上休息,聽見他的腳步聲時,毫無防備地掙開了惺忪的睡眼,揉揉濕漉漉的眼睛,“本來還說好要一起泡溫泉呢……你居然去了這么多天才回來。”
她的聲音柔軟平緩,像是窗外灑落、照進每個陰暗角落的悄無聲息的夕陽。琴酒按捺下去摸煙盒的念頭,低低應了一聲,居然道了歉:“原本說好要陪你,下次補上。”
他剛回來其實就抽了一支雪茄,在門口掐滅了剩下的半根。但見到她的時候,他卻突然又想抽煙了……就好像這樣就能撫平他心里某些躁動的念頭。
神女坐起身,赤著腳從軟榻上下來,輕盈得像是一只小鹿。
她走到琴酒面前,以手捧起他的臉頰,垂眸凝視著他的眼睛。琴酒在她的目光里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清亮的金色在他的視線里越來越近,引得他微微彎下腰,和她四目相對。
“你又粘上了那種……不太好的東西。”她微微蹙眉,指尖拂過他的臉頰,“這幾天也又沒有好好休息吧?精神也很不好的樣子。”
“……不是什么很大的問題。”銀發殺手的身體隨著她的靠近緊繃起來,又緩慢放松,因為不擅長示弱,語氣略顯生硬,“不用擔心我,我會自己解決。”
千奈指尖微動,一縷緊緊纏繞在他身上的黑氣便輕飄飄地抽離,化為一顆黑色的圓球,落入身后的木盒。
她凝視著面前因為他人的命令才棲息在她身側的黑色的殺手,以及他只差十點就達到滿值的信仰,不容拒絕地勾住了他的脖頸。
“我上次就說過了吧,別這么逞強,”她摸了摸他順滑的銀發,示意他彎下腰向她靠近,“你是我的下屬,對你負責也是我應該做的——交給我就好。”
……又出現了,這種……異樣的放松感。
琴酒幾乎本能地順從了她的命令,在她的引導下單膝跪地,仰頭看著俯下身的神女。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這種松弛的安全感就已經和他完全不沾邊了。某種久違的情緒像是潮水般涌來,卷著深冬冰雪下的冰渣,將他的胸口塞得滿滿當當——然后咔嚓地化開,連同冷硬的心臟一起。
她的手指拂過他的耳廓,他的思緒卻像是被按下暫停鍵,整個人都變得遲鈍而麻木。
她明明沒有什么特殊的動作,他卻仿佛被拋入了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沒有殺戮,沒有恐懼,沒有威脅,只有她。
有哪里不對勁。
在溫暖的混沌之中,琴酒墨綠色的眼瞳微微震顫。那是和之前的安撫完全不同的效果,就好像他徹底被她把弄于股掌之間。
周圍的環境明明被他的身體判定為毫無威脅、絕對安全,但某種危機感還是順著背脊爬上大腦,就好像他再不做出反應,自己就將陷入某種無法逃離的深淵。
“居然還有這種防備的效果么……”年輕的神女像是笑了一下,瞳孔中閃爍著淺淡的金光,“不行哦,這可是我預定的信徒,讓你掙脫開的話,會很難辦的。”
某個被深深嵌入靈魂、已然被他遺忘的契約在她的入侵下驟然觸發,在電光石火之間,銀發殺手扼住她的咽喉,另一只手去風衣口袋里掏槍——可他卻沒摸到自己從不離身的伯|萊|塔,那把槍已經被拆卸而下,擱置在軟榻下方的地面上。
“……你對我做了什么?”他將她扯下神壇,扼著她的脖頸,想要發力,卻又發現自己無法掐斷她看似脆弱的脖頸,只能留下淺淺的紅痕,“我的身體……是你在搞鬼。”
話音到末尾便已經變成了篤定,即使思維變得遲鈍,琴酒也依舊將那種異樣的感覺和面前的神女串聯在一起,推導出了答案。
在他把神女當做獵物的時候,柔軟無害的羊羔化身為蛇,將他纏死在了她的窩里。
“說什么搞鬼……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回敬而已。”早川千奈任由他將她按在地上,自在地仰頭看他,拽著他發尾的手像是牽住狗鏈,控制住了他的怒意和殺氣,“你們組織都可以肖想奪舍我的身體,用Topkiller來交換,就當是我的精神損失費了,合情合理。”
這個女人……!
摘下假面的她可算是有了惡劣神女的威勢,琴酒感覺到四肢無法動彈,壓抑著怒意嘖了一聲,感覺到殺意和棋逢敵手的快感一起涌入大腦。下一秒,攻守之勢異位,他被神女按在地上,解開了衣扣。
“在你打我主意的時候,就該做好準備了吧, Gin醬?”在銀發殺手像是要殺人的目光里,她難得親昵地這么稱呼他,輕巧地揉揉他的腦袋,“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落在我手里,也總比落在什么公安啊FBI那里好吧?”
“你之前不就想攻略我、代替萊伊的位置,讓我被你影響,為組織所用嗎?現在我準許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吧——當然,后面兩個情況大概會反過來,你已經被神女征用了。”
上一次琴酒產生這種屈辱的感覺還是上一次——也是在這座神社里,他被神女用鐵鏈鎖起來上上下下撫慰了一遍。
上次他還能接受說這是情趣的一種、下次他還能還回來……但這一次,他有種相當不祥的預感。
“你同意組織的合作……原本就是沖著組織來的,”他的思緒像是被火焰灼燒,既想翻身起來反制、讓她紅著眼睛哭出來,理智卻又還殘留著,讓他去思考之前的那些異樣線索,“那個萊伊也是和你一起演戲,波本和蘇格蘭也被你策反了?你用了對付我的手段、一一對付了他們……”
不只是他,整個組織都被這個巧舌如簧善于演戲的神女所蒙騙——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為愛私奔、單純善良的小女孩,而是玩弄人心的魔女。
“這你倒是猜錯了,”想到被作為助理送到她身邊的蘇格蘭和波本,千奈唇角微抽,聳聳肩,“萊伊的部分是對的,后面的部分可不是我安排的……”
畢竟她也完全沒算到組織會把她的倆臥底同期送到她身邊、方便她和他倆串通好,最終一步步徹底滲透搞垮組織。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吧,組織的福報。
第123章
琴酒栽了。
無論他再怎么想罵人、想要反抗,也終究無法越過神女的權能……就像過去曾經無法抵抗組織威勢的受害者一樣,強權最終被更強大的權力鎮壓。
與此同時,即使他表現得多不情愿,他的信仰也的確在重壓之下節節攀升,最終達到頂點——比起什么溫柔感化,對于琴酒而言,這種強行制服顯然效果更佳。
不僅被徹底馴服,他還被迫給神女提供了不少信仰值和積分。塊壘分明的腹肌上黏糊糊的一片,伯|萊|塔歪放在一邊,過熱的槍管溫度還沒完全消退,就又被握住強行射擊。
銀發殺手黑著臉躺在軟榻上,掐著她的小腿阻止她接著胡鬧。趴在他胸肌上的千奈意猶未盡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又伸手去捏他的臉,把那張冷硬的面孔揉圓搓扁。
“好啦好啦,別臭著臉,”她特別誠懇地安慰他,“就當你只是換了個好工作,普通跳槽而已——你之前跟了烏丸蓮耶那么久盡心盡力的,現在要跳槽他也可以理解吧?畢竟人往高處走……唉,別咬我呀。”
從她口中聽到“那位大人”的名字時,琴酒狼似的墨綠色眼睛微微瞇起,沉著臉盯了她半晌,便明白組織多半大勢已去。
他松開咬著她指尖的鋒利牙齒,報復似地捏緊她的腰肢,冷聲道:“策反我對你來說未必是好事——即使知道了那位大人的身份,即使你是神女,想要摧毀組織,阻力也會超出你的想象。”
組織能在霓虹發展至今依靠的可不只是一兩個財團,而是整個利益集團的托舉。琴酒少年時期就為組織工作,深入黑暗,至今沒有起過離開這里“另謀高就”的念頭,也正是因為他接觸并了解的秘密太多,哪天說要退休,恐怕當天就會被boss派來的殺手滅口。
而如果知道他叛逃了,不管烏丸蓮耶死不死,組織背后不想被牽扯進來的其他勢力都不可能放過他。哪怕是以他的實力,也很難全身而退。
如果琴酒入獄,他多半會在某天“離奇”死在監獄里;如果他坐船逃亡,整艘船都有可能為他陪葬——他,貝爾摩德還有朗姆這樣的人早就已經被綁在了組織的大船上,只會隨著組織一起沉入深海,死無葬身之地。
“阻力大就大點唄,就當玩兒握力計了。”年輕的神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手掌撐著他結實的胸膛,輕松地回答道,“無論是霓虹境內,還是背后的美利堅金主,我都會全部掃平——如果他們認為做惡事不會被神制裁,那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錯了。”
“至于Gin醬你的問題……對我來說,如果把你帶在身邊能讓那些暗處的蟲豸找上門來,那倒也是一件好事。”她微微俯下身,安撫似的揉揉他的銀發,“你身份特殊,日后清算組織,少不了讓你當證人的場合……”
“在你配合我的情況下,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你會活著見證罪孽被清算,并終其一生來償還曾經犯下的罪。”
罪孽不罪孽的琴酒并不在乎,但此時此刻,他也別無選擇。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神女的能力實在是過于犯規。精神層面的掌控讓他下意識地信賴她,即使心里已經罵了她千百遍,也無法對她生起真正的惡感……不僅如此,他甚至在她的話語中感受到了某種讓人想笑的安全感。
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擔心,只要跟著她走,就能通向所謂的“好”結局。
“天真。”他掐著她的臉頰警告似的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冷聲評價道,“你早晚會后悔。”
后悔主動踏入淤泥之中。
年輕的神女對此毫不在意。
她推開他的臉,毫無誠意地對他道:“那就等我后悔的時候再說吧,Gin醬。”
不過,相比起她自己,千奈覺得是她的敵人先后悔的概率高一點。
攻略琴酒計劃順利完成,到了這一步,神女身邊的四個助理就都已經脫離了組織的掌控。
等降谷零忙完回來,看到的就是神態輕松的神女和黑著臉的前組織topkiller ,前者正趴著打游戲,后者正面無表情地靠在沙發里,看到他回來的時候眼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殺意——懷里還抱著一條織到一半的圍巾,邊上擺著針織用具。
即使降谷零身經百戰履歷頗豐喜怒不形于色,看到這種場景,還是有點整不會了。
“……這是在……?”他遲疑兩秒,將目光征詢似的投向千奈,“琴酒他……”
“嗯,搞定了。”千奈輕快道,把手柄擱在一邊,“信仰拉滿,他之前簽的會襲擊我的禁制也被破除——我在這個基礎上加了點新的,一些防泄密啊保證他會配合的機制。現在琴酒是我們的人了。”
降谷零:“……”
他偷偷瞥了一眼銀發殺手,見對方雖然黑著臉,但完全沒有暴起殺人的意思,便知道她說的是真的——沒有限制的話,琴酒估計早就拔槍了。
不過對于他們而言,琴酒被策反顯然是一件大好事。這讓降谷零捏著下巴打起了其他主意,陷入思索:“你覺得貝爾摩德能不能……”
“貝爾摩德應該愿意配合,朗姆就別想了。”千奈聳聳肩,“我和朗姆基本沒有接觸,想策反估計很難,倒不如看看你們能不能抓住他,撬不開他的嘴的話,可以考慮送到我這里,或者找我媽幫忙。”
“就這么說定了。”降谷零答應得很果斷,“在計劃成功后,我會假裝依舊忠誠于組織,順著這條線抓住朗姆,和你們這邊分割開。”
他們三言兩語就達成了共識,只有琴酒在邊上額頭青筋直跳。
他眼含殺氣地看著那個礙眼的金發腦袋,嗤笑一聲:“朗姆那個廢物,居然沒發現自己最看好的新人其實是老鼠……還真是嫌命太長了。”
“但是琴酒你自己也沒發現蘇格蘭是臥底吧——你們的boss在接見蘇格蘭的時候還說你很看好他哦。”千奈戳了一下他的臉,“要不你還是別急著罵他?反正你們組織都半斤八兩。”
琴酒:“……”
降谷零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而在第二天,隨著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先后回到神社,琴酒越發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
靠著神女的裙帶關系加入、在組織內被看作第二個琴酒的萊伊是FBI的臥底也就算了,孤僻可靠、剛被組織召去布置了秘密任務的蘇格蘭是公安臥底——情報組那些混吃混喝的混蛋究竟是怎么做背調的?朗姆那個廢物……!
但無論他再不情愿,也只能頂著神女的目光配合工作,假裝和蘇格蘭聯手制服了她,帶回組織的實驗室。
在合作之前,那個黑發的看著人畜無害相當溫和的日本公安還和他握了一下手,說“合作愉快”。
“等任務完成組織慶功宴的時候,你也一定要帶上琴酒。”另一個原本就面目可憎的FBI還在一臉正經地給神女吹枕頭風,“畢竟他可是不可或缺的功臣。”
琴酒:“?”
冷峻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他的手才搭上口袋,就已經被神女輕巧地按住了手腕,強行撫平了所有火氣。
“好啦好啦,都是同事。”千奈左摸摸右拍拍,成功把偏移的水重新端正,“先把工作完成再說啦。”
……琴酒也一點都不想完成那個見了鬼的“工作”。
但他現在已經沒辦法回到黑方了,也不覺得自己的同僚們有機會把眼前那個混蛋神女干掉,只能磨著牙配合,和蘇格蘭一起裝作襲擊神女成功的樣子,將“昏迷”的千奈帶回鳥取。
“我就知道,琴酒你能夠圓滿完成任務。”坐著輪椅的烏丸蓮耶對他贊賞有加,渾濁的老眼一直緊緊盯著躺在手術床上的年輕女孩,眼仁轉動間,對年輕的渴望幾乎滿溢而出,“雖然蘇格蘭也有一定的功勞,但你才是最重要的那個……”
銀發的殺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身后。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站在他的boss身后,替他擋住背刺的刀子,用銀色的伯|萊|塔爆開擋路的敵人的頭顱。
而如今,這把槍被另一個人握住,指向了主人的后心。
反正他干過的該下地獄的事也不差這一樁了……比起對于過去的愧疚或者負罪感,他現在想得更多的是“未來”。
這間浸透了無數人鮮血的陰冷實驗室外已經傳來了喧鬧的聲響,烏丸蓮耶難以置信地撐著老邁腐朽的殘軀抬起頭,便察覺到身后的琴酒已經拔槍抵住了他的后心。而前方,蘇格蘭同樣拔出槍支,撂倒了周圍的實驗員。
他覬覦已久的年輕神女悠然坐在手術臺上俯視著他——這個女人天生就擁有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如今還要來剝奪屬于他的……
“那也不是屬于你的東西吧。”像是讀懂了他的心聲,她注視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輕飄飄地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現在身上的那些供給你活到現在的年輕器官……除了大腦,這具身體還有什么是屬于你自己的?”
在被捕后,失去那些資源的供給,他的生命也將很快走到盡頭。她已經看到了他的死期。
走廊外,臨時申請加入調入特別行動組的知佳踏過地面的血污,解開禁錮著實驗體的鐐銬。昔日的“修羅”如今已經是一位優秀的一線女警,直面自己過往的陰影,致力于救贖和自己有過相似經歷的受害者。
被槍支直指的貝爾摩德呼出一口氣,面上說不清是解脫多一點,還是求生欲多一點。
之后的事情進展順利。
在公安和FBI的雙重夾擊下,組織潰不成軍,內部成員大都落網,只剩下幾個高層還在負隅頑抗——而他們的掙扎也不過只是無謂的困獸之斗。
伴隨著組織的潰散,健康基金會實驗室的陰暗真相也終究大白于天下。平野梨乃在那位資助她的老太太的幫助下打贏了官司,為自己和其他受害者們討回了公道和補償。
背后的其他資本倒也不是不想繼續掩蓋下去,只是組織的倒臺暴露出的問題太多,他們左支右絀自顧不暇,自然沒空在意這點“小事”。而他們也很清楚,那位一直老老實實任人擺布的神女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有人曾經想去神社求見那位神女,只得到了神社關閉、只接待有緣人的消息。隔壁的盤星教教主倒是笑瞇瞇地接待了他們,榨了他們一大筆錢以后,就又把人拒之門外。
“想要面見神女,卻連這點代價都付出得不情不愿,你的心不誠,回去好好反省以后再來吧。”黑發的盤星教主牽著兩個小女孩,施施然關上門,“不過最好還是別來了……就算來了,像你這樣的渣滓,也不配到她的面前污了她的眼。”
也算幫她減少了一點工作量,畢竟為了調查,她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的。
而剛剛接待完盤星教主的神女毫無形象地縮進了軟榻里,因為空調開得太冷,順手拽了拽毛毯,把自己裹成一個球。
琴酒剛剛出去給她訂餐了,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還在外頭忙著。她一邊回復答應了萩原研二的邀約,一邊在心里琢磨:“事情都解決了,老家伙們也沒空管我是不是非要留在東京……果然還是想出國玩玩啊。”
畢竟琴酒在她身邊,帶遠一點也方便找個地方把某些蠢蠢欲動的追兵釣出來一網打盡,自己選位置還能減少戰損。
嗯,還能問問早川愛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不過愛之前一直被早川美紀女士帶在身邊,玩得樂不思蜀的,八成也不樂意一起。
“在出國玩之前,你恐怕還要先考慮回一趟高專吧。”忙里偷閑過來摸魚的五條悟被硝子排擠到了另一張小沙發上,長腿無處安放,只能蜷起來一點,“夜蛾老師念叨了好多次——不只是你,還有杰,都最好趁早回去,省得他親自來抓人。”
剛進門的夏油杰和千奈幾乎同時感覺后頸一涼。
兩個叛逃的咒術師對視一眼,目光游移間,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意思:感覺回去絕對會被罵得很慘。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罵了,還沒習慣嗎?”硝子叼著棒棒糖、和千奈擠在同一條毯子里,順手呼嚕了一下她的腦袋,“雖然你出格的操作很多,我還是會盡量幫你求情的。”
“我也會幫千奈求情!”天內理子靠在她的另一側,和她腦袋抵著腦袋一起看旅游景點,還抽空向夏油杰做了個鬼臉,“至于完全不告而別的某人就自求多福吧,夜蛾校長超生氣哦。”
夏油杰摸摸鼻子,在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聲援中苦笑了起來。
不過這樣好像……也不錯。
他的目光停留在千奈的臉上,原本還有很多話想說,最終在她平和的目光中盡數吞沒。
“杰也會一起回去吧?”她唇角微掀,“總要有人陪我一起挨罵。”
“……好啊。”黑發青年彎了彎眼睛,“我們一起回去。”
回歸令他懷念的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