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這樣的僵持中, 云恒渾身僵硬，腦子已經沒有辦法繼續運轉。
完蛋了。
他腦子里現在就只有這三個字。
云恒僵硬扯了扯嘴角，“那個……你剛才叫的什么, 我好像沒聽清……”
話雖然這么說著, 可對上行無疆的視線后，云恒就知道自己這拙劣的狡辯根本混不過去。
而且旁邊還有一個安無恙。
行無疆看著云恒，從袖口摸出了一張宣紙，“這些東西，只有你會。”
云恒視力不錯，一眼就看到了這是之前他給阿仔出的題。
“……”
云恒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 對著白無塵他可以破罐子破摔, 但他沒想到這管子會碎得這么徹底。
于是云恒在這樣的形勢下，做出了一個最簡單的動作。
他猛的跑進房間里，然后“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的時候, 跑了再說。
或許之后他會想出應付的方法, 但是在這一瞬間，他是真的脆弱無助又可憐。
就讓他躲一會兒。
……
院子里，安無恙看向行無疆, 目光從他手上的宣紙上掃過，又看向行無疆，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你是……什么意思？”
行無疆沒有看安無恙, 只是定定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嘴唇在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像是被狠狠壓在了原地，舉步維艱。
可他還是動了，行無疆慢慢朝著緊閉的房門走去, 然后手掌按在了門上。
“云恒……”
行無疆聲音嘶啞。
房內云恒咬著大拇指，心想要是行無疆沖進來問他怎么沒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應該怎么回答他。
是胡說八道，還是繼續掩飾，打死不承認。
“云恒……”
云恒有點緊張，堵著門，繼續嘴硬，“我不是……”
“對不起。”
云恒猛的哽住。
云恒有些怔愣。
行無疆沒有問他任何問題，只是隔著門說了這三個字。
云恒腦子短路得好像更厲害了。
“我不喜歡你了，我只要……你活著就好。”
云恒看不到門外的場景，所以也看不到行無疆如今的姿態。
已經站在高處的魔教教主行無疆，此刻只是紅著眼眶，額頭緊緊貼著門框，銀白色的發絲垂落下來，看著像是脆弱到快要化成齏粉。
沒人看到地面落下的那一點水漬。
云恒沉默著，沒有回應。
門外的人似乎也并沒有期待他的回應，云恒坐在床上，光線慢慢昏暗下來，日落黃昏，夜色逐漸來臨，門外也安靜下來，應該都已經走了。
云恒盤腿坐在床上，帶著幾分生無可戀。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永遠逃不出固定的命運，總是會和老熟人糾纏在一起。
可他不過是想要重新好好活一次，他一點都不想……
敲門聲突然響起，云恒從各種惆悵的情緒當中回過神來，身體緊繃，“誰？”
“是我。”
云恒聽到了白無塵的聲音，倒是放松了一點，“進來吧。”
畢竟白無塵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面對他沒那么大的壓力。
白無塵走了進來，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
云恒看他，“你怎么來了？”
白無塵把食盒打開放在桌上，看了一眼云恒，“這不是怕你把自己餓死在里面了。”
云恒一開始還沒覺得，但是白無塵這么一說，讓才發現自己肚子是有點空，非常誠實坐到了桌子邊。
云恒拿起筷子，發現桌子上都是他喜歡的飯菜。
“你這人看上去不挑食，但還是有所偏好的。”白無塵說道，“快吃吧。”
云恒也沒多說什么，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白無塵看著云恒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撐著下巴戲謔看著云恒，“你為什么要躲？”
云恒咽下飯菜，看向白無塵，“怎么可能不躲。”
“我當時知道你的身份的時候，你似乎沒有那么緊張，果然在你心目中還是他們更重要嗎？”白無塵說道，似笑非笑看著云恒。
云恒無語抬頭看了一眼白無塵，“我沒有說你們誰更重要。”
“那可真是讓我傷心。”白無塵說道，“虧我還給你送吃的，怎么說也是我更好吧。”
云恒笑了一聲，緊張了一天的情緒突然平靜了不少。
“你沒必要想這么多，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行，任何選擇只要跟隨本心，不讓自己后悔就夠了。”白無塵說道。
云恒微微一怔，抬頭看向白無塵，有些糾結，“那……”
“嗯？”
云恒夾了一塊蘿卜，用力嚼碎了，然后才抿了抿唇開口，“那你們說喜歡我，但我如果不能回應呢？”
“不是很正常嗎？”白無塵說道，又一挑眉，“喜歡你的人這么多，難不成你還要每個人都回應？阿云，你可真是博愛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云恒木著臉看向他。
白無塵笑了起來，眉眼彎起。
在昏暗的光線下，云恒突然覺得白無塵的眼睛像是之前他見到過的湖泊，盛著光，透著繾綣溫柔，莫名讓人恍惚。
“我以為你已經明白了。”白無塵說道，伸手拿了帕子，幫云恒擦了擦嘴角，“我們最大的愿望只有一個——”
“你只要活著就好。”
云恒一愣。
“至少我是這樣想的，不管你最終會怎么選擇，你會離開還是留下，我只要知道你還好好的，那就已經足夠了。”白無塵說道，“這樣的話，我至少還能期待，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我還能見到你。”
云恒心頭猛的一抽，“你……”
“云恒君，你總要給人一點念想，不是嗎？”
看著白無塵帶著笑意的模樣，云恒卻什么都說不出口了，垂眸看著碗，“……為什么。”
白無塵歪了歪頭，“嗯？”
云恒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拳，抿了抿唇，“你們為什么喜歡我？”
白無塵聽到這個問題，倒是沉默了一下。
云恒深吸一口氣，干笑一聲，裝作輕松的樣子，“我這個人應該沒什么值得喜歡的地方，其實我之前收你們為徒，努力幫你們，我都是有私心的，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無私，我其實很自私……”
“那又怎么樣？”
云恒所有的措辭都被白無塵這樣的一句反問堵了回去，云恒呆呆抬頭看向白無塵。
白無塵看著云恒，神情專注，目光堅定看著他，一時間溫柔得有些不可思議。
“論跡不論心。”白無塵說道，“事實是，如果沒有你，行無疆或許已經死在了那個雨夜，安無恙也會作為一個藥人結束一生，而我……也只會是那個白無常。”
云恒看著他，動了動唇，最終在白無塵的視線中敗下陣來，挪開視線，“我不明白……”
“沒關系。”白無塵伸手，指尖落在云恒眉間，然后笑著點了一下云恒的眉心。
“我只要知道我喜歡你就夠了。”
一瞬間，所有嘈雜的聲音似乎都離他遠去，云恒感覺能聽見一陣陣如雷般的心跳聲。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酸澀。
胸口很難受。
想哭。
可又很高興。
云恒覺得，他可能對白無塵是有些不太一樣的。
可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云恒感覺自己丹田內多了一股暖流，彌漫到了四肢百骸，隨之而來的是更清晰的五感。
久違的系統聲音傳入耳中。
【技能點已全部傳輸完畢，恭喜宿主正式開始您的新人生。】
【祝您前路順遂，萬事如意。】
云恒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劇痛也隨著傳來，云恒眼前一黑，猛的往前栽了下來。
白無塵瞳孔一縮，迅速接住了云恒。
看到了云恒慘白的臉色，白無塵臉色也變了，立馬將云恒抱了起來，沖到門外，“安無恙！！”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安無恙和行無疆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面前。
安無恙伸手搭上云恒的脈搏，短短一瞬，臉色已經大變。
“剛才發生了什么？他怎么會筋脈寸斷，內力混亂。”
白無塵保持冷靜，“沒有任何異常。”
安無恙也來不及探究原因，“先去藥房。”
白無塵點頭，抱著云恒站起身來，一旁行無疆伸手想要把云恒接過來，手又頓在了半空。
他看到了云恒緊緊抓住白無塵的衣服，這是一種信任的姿態。
云恒信任白無塵。
所以就連身份也是第一個告訴白無塵。
云恒被安置下來，安無恙幾乎調動了藥王谷所有的資源。
藥王谷中那些名貴的藥材一批又一批的送到房間。
魔教也開始到處尋找救人的寶物，這還是魔教三年以來第一次有這么大規模的行動。
云門也開始到處收購靈寶。
這樣大的動靜讓江湖中人人心惶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大事。
但也有些流言傳了出來。
什么云恒君的轉世出現了，這三個人想要討好人家啦，什么這三個組織終于打算報復江湖，什么離譜的東西都出來了。
不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
在某個客棧當中，一個俠士打扮的人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劍，大步離開。
沒過幾天，一則招募令廣泛在江湖人士中傳開。
與其讓這三個組織先對江湖中人下手，不如集結力量，先剿滅了他們。
首先要除去的就是魔教。
江湖中想要揚名立萬的年輕人不少。
新的一批少年人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不少老人也愿意湊個熱鬧。
于是又是一場時隔三年的剿滅魔教的活動。
第62章
某個客棧當中, 一個少年看著手里的招募令，齜牙咧嘴正要發作，就被一旁的男人拽住了, 壓低聲音。
“行了, 回去再說。”
兩人神不知鬼不覺離開了這個地方，等回到自己的大本營，兩人才解除偽裝。
阿仔滿臉氣憤，“不是，這些人有毛病吧，什么事情都要扯上我們,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鬧過事了, 怎么還有人找上門來。”
洛凡理了理衣服，語氣平靜，“我們是什么人？”
阿仔一頓, “啊？”
“我們是魔教, 不管我們做沒做，反正這個名字就把我們放在了整個江湖的對立面。”
阿仔嘴角一抽，“那我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大鬧一場，鬧他個天翻地覆，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這樣就不會有人敢再來招惹我們了。”
洛凡看了一眼阿仔, “年紀輕輕的，戾氣怎么這么重，現在尊主還沒回來，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吧。”
“真憋屈。”阿仔惡狠狠踢走地上的一塊石頭。
“我倒是覺得，事情可能馬上會有轉機了。”洛凡說道, 拍了拍阿仔的肩膀。
阿仔一臉迷茫，“轉機？欸，話別說一半呀，什么轉機啊。”
不過洛凡顯然沒打算繼續給阿仔解釋，扭頭就走了。
阿仔快步跟了上去，“到底什么轉機啊！”
……
藥王谷中。
房內是沉默的三個人。
白無塵拿著一塊木頭，坐在他的專屬輪椅上，專注做木雕。
安無恙手里拿著醫術，但顯然是在發呆。
行無疆閉眼假寐，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腰間的佩劍。
他們都在等待。
……
云恒回到了一個熟悉的空間，只是這一次沒有系統在他身邊，但他看到了最后的那一塊屬于白無塵的回憶碎片。
云恒看到這塊碎片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好像還沒看過屬于白無塵的過去。
差點就忘了還有這個東西。
云恒選擇使用了這最后一枚回憶碎片。
他睜開眼的瞬間，一抹銀光從他眼前飛過，驚得他下意識后退兩步。
不過他還是沒能避開飛濺過來的血液，那血液并沒有濺到他身上，而是穿過了他，潑灑在了他身后的墻面上。
“……”
一開場就這么刺激的嗎？
刀劍相交的聲音此起彼伏，痛哭和求饒縈繞在耳邊。
云恒看清了面前的場景。
竟然是數十名小孩正在相互搏斗。
云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和這個場景有些格格不入的男孩。
是白無塵。
他似乎從小到大身上的氣質都沒怎么變過，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小白，你快拿刀啊！”
一個和白無塵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大喊，白無塵無動于衷。
那男孩比白無塵要高一些，身材也要壯實不少，見白無塵沒有動作，一咬牙，擋在了白無塵面前。
白無塵這才看向他，“你為什么站在我面前？”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男孩大吼。
白無塵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朋友”的定義，然后點了點頭，“所以你保護我，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那當然了！”
“好。”白無塵彎腰拿起了地上的那把刀，站在了男孩身邊。
“我們一起。”
云恒看著他們兩人從亂斗當中拼出了一條生路，然后成了暗閣名單上的殺手。
云恒也知道了那個男孩的名字。
“十一”。
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成了老閣主身邊的左膀右臂，他們總是形影不離，被稱為暗閣中的黑白無常。
然而在某一個雨夜。
“閣主說了，要是我能殺了你，就將下一任閣主的位置給我。”十一拿起了刀，對準了白無塵。
“我們一起長大，我不會殺你，你只要斷了腿，閣主那里就能過關。”十一說道，往日里總是帶著豪爽笑意的臉上，此刻全是陰沉。
白無塵看著十一，他一身勁裝，聽到這話，也不過笑了笑，“行啊。”
白無塵張開雙手，“隨你。”
云恒眼睜睜看著十一震斷了白無塵兩腿的筋脈，瞪大眼睛，卻只能隔著時間和空間怒吼，“你瘋了？讓你斷腿就斷腿，你腦子有毛病嗎？”
十一顯然也是這么想的，看著躺在地上，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的白無塵，神情復雜，“你這人就算這么多年還是讓我看不透，你究竟有沒有在意的東西？”
“不知道。”白無塵說道，看向十一，“或許曾經有過吧。”
十一深吸一口氣，提著劍轉身，“別恨我，這里是暗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方，這個世界本來就這么殘酷。”
白無塵看著十一離開，一言不發。
這個時候，他和十一已經認識了十年。
最終用一雙腿結束了一切。
可十一沒能成為閣主，他不過是老閣主手里的一枚棋子，只是因為白無塵的威脅太大，所以借刀殺人罷了。
暗閣內再沒有黑無常，只有坐在輪椅上的白無常。
白無塵撿到了一頭幼狼，給它取名叫“小雪”，陪在他身邊。
白無塵殺人如麻，就算在尸山血海里，也能拿著一杯清茶獨自賞月。
白無塵……
白無塵在一個普通的日子，叛逃了暗閣。
他似乎只是興致來了，又好像單純只是想要這么做，所以他就做了。
之后云恒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中。
而又在沒多久之后，又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從懸崖上縱身一躍，沒能抓住下落的人。
短短三年。
又是那么漫長的三年。
這三年白無塵睡著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更長，云恒聽到翠娘問了白無塵。
“你就打算一直這么睡下去？”
“睡著了或許就能見到他。”白無塵說，又笑了起來，“不是有一句話叫做醉生夢死嗎？”
翠娘無言，憋了半天，“睡死你得了。”
云恒看著翠娘關門出去，白無塵獨自坐在房間里，慢慢垂下眸子，像是和以前一樣什么都不在乎，又像是他在乎的都抓不住。
透出幾分飄渺和虛無來。
云恒有點難過。
伸手想要碰碰白無塵的腦袋，下一秒就被扯出了空間。
“……”
好吧。
反正也安慰不到。
云恒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慢慢回歸身體，身上的痛苦已經消失了，丹田里是充盈的內力，云恒慢慢睜開眼，然后眨了眨，眼前的場景這才清晰起來。
鼻尖是濃郁的藥味兒，云恒回想到自己突然倒下的樣子，心想這三個人絕對被自己嚇到了。
云恒剛掀開被子想要坐起來，一只手已經迅速拉開了簾子。
安無恙對上了云恒的眼睛，動作僵住。
云恒倒是覺得好笑了，“怎么了？”
“這話應該我們來問。”一個聲音響起，白無塵也拉開了簾子，“你怎么樣了？”
云恒點頭，“我很好。”
“沒事就好。”安無恙半晌才開口。
云恒坐起身來，安無恙連忙給云恒把了脈，確定脈象平穩沒有問題，這才又站到了一旁。
云恒摳了摳臉，“你們怎么都不說話？”
“估計是見你死而復生，還有些撞鬼的不真實感。”白無塵說道。
云恒看了他一眼，“白門主說笑了。”
現在算是坦誠相待，云恒也不打算繼續裝下去了。
技能點都被點亮了，現在他已經不是那個手無敷雞之力的云不思，他現在是能和“三無”徒弟一較高下的云恒。
“你們有什么問題就問我吧。”云恒說道，接過安無恙遞過來的白粥。
安無恙頓了頓，“沒什么想問的。”
云恒稀奇，“你們就不想問我為什么沒死嗎？”
“不想。”
安無恙毫不猶豫。
云恒看向白無塵。
白無塵笑了，“我問了你會說嗎？”
“會說，不過太過離奇，你們可能不會信。”云恒說道。
“那就不說，你身上的秘密本來就夠多了。”白無塵說道。
云恒哈哈干笑兩聲，埋頭喝了一口白粥，“那我倒是有問題。”
云恒看向白無塵，“你為什么把暗閣改名叫做云門？”
“你當年說過，要把云門發揚壯大。”白無塵說道。
云恒想了半天才從腦子里找出了這一段模糊的印象，不可思議，“你居然記得？”
“我記性很好。”白無塵說道，“想要記住的東西一輩子就都不會忘。”
云恒總覺得他這話有些深意，而且大概率和他有關系，所以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扭頭看向安無恙，“那你呢，你這三年過得怎么樣？”
“我很好。”
簡單明了的三個字。
云恒又笑了起來，“看來真的安然無恙。”
說著，云恒又看了一圈，有些奇怪，“怎么沒看見行無疆？”
“他在院子里，不敢進來。”白無塵說道。
“？”云恒頂著個問號，“為什么？”
“因為害怕。”安無恙突然開口，“害怕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
云恒一愣，捧著白粥，“你們……”
不過沒等云恒說完，白無塵就接了話，帶著幾分笑，“而且他如今又有得忙了。”
“嗯？”云恒疑惑。
“江湖中人又想要剿滅魔教，他最近估計要忙著這事情。”白無塵說道，又似笑非笑，“你說這江湖中人怎么突然又開始針對魔教了？”
云恒：“……”
他大概知道原因。
這本書的劇情就是以剿滅魔教為支線的，只要男主謝歸一在，剿滅魔教就像是個固定節目。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云恒看向兩人，輕咳一聲。
“要是魔教不叫魔教呢？”
第63章
什么叫做魔教不再叫魔教？
云恒的想法非常直接, 就像是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他不喜歡彎彎繞繞的解決方法。
既然男主的主線任務中包含了剿滅魔教這個劇情，那就直接把“魔教”這個東西給消除了, 讓男主找不到目標。
而且謝歸一想要剿滅魔教, 最大的原因還是在阿仔身上。
如果阿仔能夠松口，其實后面的部分劇情都是可以省略的。
也不至于鬧到最后兩敗俱傷，死傷無數的后果。
既能保住魔教，又能讓謝歸一不變成孤家寡人，一石二鳥。
“這個辦法恐怕有些困難。”安無恙沉思片刻說道，“如果只是改個名字, 江湖中人不會善罷甘休。”
白無塵看了一眼云恒, “我倒是覺得可以試試。”
“不過這件事情，我們都做不了決定，還是得找行無疆。”白無塵說道。
云恒也這么覺得。
“放心, 行無疆不會有事。”安無恙說道, “你現在應該更關心自己。”
云恒拍了拍胸口，“我很好，我的修為已經恢復了, 一夢生也解了，長命百歲不在話下，還是要先解決行無疆那邊的事情。”
安無恙垂下眼眸，輕喃, “因為他先來嗎？”
“什么？”云恒一愣。
安無恙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沒什么，這件事情不著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和他說。”
云恒目送安無恙離開, 房間里就只剩下了白無塵。
云恒又看向他，“剛才安無恙那句話什么意思？”
“鬧點小脾氣罷了。”白無塵說道，“沒必要在意。”
云恒哦了一聲，又興致勃勃，“你說如果魔教改名字，應該改成什么顯得比較正派？”
“嗯……”白無塵拉長語調，若有所思，“神教。”
“……”云恒無言以對，“真是簡單明了。”
就是聽上去更不正經了。
“算了，不管什么名字都行，只要不叫魔教就可以。”云恒說道。
想到什么，云恒看向白無塵，“你把手給我。”
白無塵眉梢微微一動，倒是非常坦然的把手遞到了云恒面前。
云恒一把抓住白無塵的手，然后把上了他的脈搏。
白無塵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云恒看他一眼，“先別說話。”
白無塵配合的安靜下來，看著云恒臉色慢慢變了，無奈抽回手，云恒這次也沒攔著他。
“你體內怎么會有蠱蟲？”云恒盯著他，語氣幽幽，“你上次還想瞞著我。”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白無塵剛開口，就被云恒打斷了。
“別活沒什么大事，我心里有數，血蠱是吧，看樣子種在你體內已經有些年頭了，每個月都會吸食你體內的精血，你不難受嗎？”云恒皺眉說道，語氣越來越嚴厲。
白無塵看著云恒，在云恒的注視下笑出聲來，“云恒君，你現在真是一點也不裝了。”
“是啊，不裝了。”云恒坦然，“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暗閣的殺手這么聽話，當然是有一些特殊的控制方式，對于我這樣的危險份子，用的手段當然會更加嚴厲一點。”白無塵說道，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很正常。”
云恒都被氣笑了，終于知道之前為什么系統提示他白無塵命不久矣。
“所以之前你曾經心存死志。”云恒說道，“你就真的這么不惜命？”
白無塵笑了，“我怎么會心存死志，我又不是傻子，能活著當然會活著。”
“是，所以你就任由別人把你的腿打斷，你說能活著就活著，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主動想要活著。”云恒越說越氣，伸手用力戳了一下白無塵的胸口。
白無塵沒有反抗，倒是目光中浮現出別樣的神色，“你知道我的腿是被人打斷的？”
“……”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不惜命。”云恒怒目而視。
白無塵看著云恒，嘴角上揚，“我承認我之前的確有過一死百了的想法，但是我現在很想活著。”
云恒冷哼，“哦。”
“畢竟死了，去了地府也見不到你。”白無塵說道，“那該多無聊。”
云恒盯著他，過了半晌，氣惱指著門口，“我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
白無塵嘆氣，“真無情。”
“沒錯，我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請白門主出去。”云恒說道。
白無塵站起身來，慢悠悠走了。
等到白無塵離開，云恒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臉。
這家伙，說話越來越過分了！
哪有他說話這么直白的！
云恒一扯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
云恒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他是被餓醒的，迷迷瞪瞪從床上爬起來，云恒推開房門，打算去找點吃的。
結果剛推開門，就看到了院子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行無疆。
那一點瞌睡都散開了。
“行無疆？”云恒意外，“你怎么在這里？”
說完，云恒想到之前安無恙說行無疆在院子里站著不敢進門的事情，心想著行無疆不會一直都在院子里吧。
“師傅。”行無疆開口。
云恒一愣，打了個激靈。
一時間還懷疑行無疆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三年前行無疆都沒怎么叫過他師傅，現在他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叫他了。
“要不你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現在叫云不思。”云恒說道。
行無疆看著云恒，“這三年你過得怎么樣？”
嗯，經典開場白。
云恒想了想，“挺好的。”
他沒辦法和行無疆去解釋他這三年根本就是一片空白的事情。
“那就好。”行無疆眸色柔和了許多。
其實這三年變化最大的就是行無疆了。
長高了，瘦了，頭發白了，還走火入魔了。
畢竟是自己撿回來的徒弟，云恒不心疼那是假的。
“你呢？”云恒反問。
“我也很好。”行無疆毫不猶豫。
哇哦，好一個睜著眼說瞎話。
“關于你走火入魔的事情……”云恒看著他。
“只要你活著，我就能控制住。”行無疆說道。
雖然知道這種時候不應該問這個，但云恒還是沒忍住伸出了試探的一步，“那如果我死了呢？”
話音剛落，云恒就看見行無疆的眼底泛起了一絲血色，“那我就殺光所有人。”
“……”
云恒連忙抬手，“我隨口說的，我好得很，絕對不會死了。”
行無疆看著云恒，慢慢垂下眼眸，“你……”
“有什么想說的就說。”云恒笑著，“你這么支支吾吾的我還不太習慣。”
“你后悔嗎？”行無疆問道，“收我為徒。”
“怎么可能。”云恒瞪大眼睛，“我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見了你們。”
“我不后悔。”
“如果再來一次，我也一定會收你為徒的。”
行無疆沉默下來。
云恒覺得行無疆周身的氣場驟然變得輕松起來，就好像常年壓在他身上沉甸甸的某樣東西終于被挪開了。
“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想當你的徒弟了。”行無疆說道。
云恒眨眨眼，然后不敢置信后退兩步，“我不后悔，你居然后悔了？”
行無疆勾了勾唇，“就當我是這個意思吧。”
云恒也笑了起來，他知道行無疆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樣就很好。
“我聽安無恙說了，你打算讓魔教改名字。”行無疆說道，“其實不用這么麻煩。”
云恒一愣，“麻煩嗎？”
“不如直接散了。”行無疆說道。
云恒也不是沒想過這個方法，不過——
“要是解散了，魔教中人散落在各個地方，那些修為不高的恐怕會被針對，畢竟曾經在魔教待過，也會被人冠上魔教余孽的稱呼，嚴重的也會引來殺身之禍，到時候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依靠。”云恒說道。
行無疆微微一頓，“你一點也沒變。”
“嗯？”云恒疑惑。
“你總想要保全所有人。”行無疆說道。
“我可沒有這么高尚，我只是在能力范圍內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罷了，而且我也不單單是為了保護他們。”
云恒清了清嗓子，“我本人對魔教沒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是魔教當中的確也有些濫殺無辜的人，要是解散了，他們在江湖中也會是個禍害，還不如好好管著，起碼有你在。”
“嗯。”行無疆點頭，“那你想要給魔教換一個什么名字？”
云恒暫時也沒什么想法，小心翼翼提議，“要不然集思廣益，讓大家自己想名字吧。”
行無疆無所謂，“好。”
沉默片刻過后，行無疆開口，“那之后你打算去哪兒？”
“還沒想好，反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還沒好好玩兒過。”云恒說道。
“和白無塵一起？”行無疆問道。
云恒一愣，“為什么和他一起？”
行無疆動了動唇，看到云恒這樣的神色，微微偏頭，“我以為你對他不同。”
云恒撓撓頭，“也沒什么不同……”
行無疆看著云恒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沉默。
是不同的，云恒看向白無塵的眼神都是不同的。
只是他自己沒注意到罷了。
行無疆不明白。
而云恒也在想。
如果三個人里面一定要帶一個人同行的話。
其實他真的會選擇白無塵。
第64章
“你們說行無疆今天真的會到這里來嗎？”
“大概率, 今天可是云恒君的祭日，按照以往，他們三個都一定會到這里來的。”
“那我們在這里埋伏, 真的能行嗎？”
“魔教這些年隱匿行蹤, 行無疆更是難得能遇見，今天就是我們的機會。”
“我們今天這么多人，只要能殺了行無疆，其他的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到時候還不是被我們一網打盡。”
“我還是覺得有不太對勁，事情恐怕沒那么順利。”
“別烏鴉嘴, 你難道不想要揚名立萬, 在江湖中拼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當年云恒自刎墜崖之地的周邊，無數江湖人里三層外三層把這里包圍了起來。
就等著行無疆自投羅網。
“師兄，我真的覺得有點不對勁, 行無疆真的會毫無防備到這里來嗎？”
一個長著雀斑的小少年蹲在草叢里, 看向旁邊的青年。
“你不懂，他們這種大人物最相信自己的實力了，心高氣傲的, 我們反而能夠趁虛而入。”
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沒錯，說的有道理啊。”
這青年還沒反應過來，得意點頭, “是吧，你就跟著師兄我，揚名立萬就在眼前了！”
說著，這青年卻沒等到回應，疑惑回頭, 先是看到自家師弟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然后就看見一個陌生人蹲在他們身后，手里拿著一把刀架在他師弟脖子上。
“你你你你你……”青年瞪大眼睛，指著對方，“你要做什么？！”
這是個身材魁梧的壯漢，看上去有幾分兇神惡煞的意味，露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魔教的人，我姓李，大家都叫我老李頭。”
“……”
說著，老李頭又笑瞇瞇看著對方，“你剛才說什么來著？一網打盡？”
“……”
“哎呀，老李頭，你這記性可真不好。”一個女聲從頭頂傳來，青年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抬頭看去，只看見一襲艷麗的裙角。
“人家分明說的是，我們是一群烏合之眾，能輕而易舉除掉我們呢。”
女子笑聲勾人，腳尖一點，輕飄飄落在了地面，風情萬種回頭沖著青年一笑。
“對了，我是魔教十六使的第四使。”
“……”
青年生無可戀，面色慘白。
那小少年嗚嗚嗚哭了起來，“師、師兄，我不想死，我還有半邊烤鴨沒吃……”
青年和自家師弟對視一眼，“嗷”的一嗓子也哭了起來，“我媳婦本還沒攢夠呢嗚嗚嗚嗚……”
老李頭和柳娘子對視一眼，老李頭嫌棄的把自己的刀收了回來，“這次來的都是些什么貨色，就這些小子？我拿來練刀都嫌不夠本。”
柳娘子看了一眼老李頭，“得了，今天可不是來給你練刀的，可是來給我們魔教更名的。”
提到這事情，老李頭臉色也變了變，“不是，真的要改成那個名字？”
“這可是抽簽決定的，而且尊主都已經答應了。”
“……”
老李頭臉色一言難盡，“以后我出門都不敢自報家門了。”
“將就吧。”柳娘子也嘆了一口氣。
前來圍堵的江湖中人很快就發現不對，不少人開始反擊，也有大部分人已經被控制。
等到他們發現已經被反包圍的時候，大勢已去。
其中倒是有幾人分外難纏，其中一個帶著斗笠的男子首當其沖，竟然隱約有要突破包圍圈的意思，連左使洛凡都準備出手了。
就在這時，一個清潤的聲音穿透人群。
“謝歸一！”
斗笠男子動作一頓，拉開距離后停了下來，朝著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不光是他，其余人也紛紛扭頭。
當他們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不少人都是滿臉震驚，場上抽氣聲此起彼伏，不少初出茅廬的小子不解，只是面露驚艷，打量著來人。
“云、云恒君？”
云恒走了出來，他身后就是整整齊齊的“三無”弟子，這樣的陣仗讓不少人瞪大眼睛。
“在下云不思，雖然有幸和云恒君有幾分相似，但我并非云恒君。”云恒笑著拱手。
“這是怎么回事！”一個被控制的人吼道。
云恒看了一圈，然后視線落在那邊的斗笠男子身上，有幾分無奈，“謝歸一，你太沖動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男子把斗笠摘了下來，露出了出色的容貌，的確是謝歸一，此刻他神情有幾分復雜，“你還是站在了他們那邊。”
云恒一愣，連忙舉起手，“別胡說，我是中立的。”
說著，云恒又輕咳一聲，打算把話題拉回來，“你召集這么多人想要除掉魔教，你以為魔教沒有了，阿仔就會跟你走嗎？”
被點了名的阿仔從一邊角落里走了出來，目光中滿是怒火，“你想都別想！”
謝歸一動了動唇，眼神中多了幾分悲傷，“小九……”
“我叫阿仔！”阿仔吼道。
“魔教不是你應該待著旳地方，這里太危險……”謝歸一說著。
“那又和你有什么關系！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說什么哥哥弟弟的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只知道，你想要毀了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我是為你好。”
“我不需要！！”
云恒看著這兩兄弟跟兩頭暴躁的獅子一樣互相對峙，聽到謝歸一說出那句經典的“我是為你好”之后，終于明白為什么原著當中謝歸一永遠追不回自己弟弟了。
這種態度，阿仔又剛好是叛逆期，怎么可能會和謝歸一關系好。
云恒嘆氣，看向謝歸一，覺得男主有必要去重修一下育兒學。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云恒打斷這兩人電閃雷鳴的對視，看向謝歸一，“你覺得魔教不好，會影響到阿仔。”
謝歸一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是。”
“是不是魔教不除，你就不會善罷甘休。”云恒又問。
“是。”謝歸一斬釘截鐵。
好一個目標堅定的男主。
真夠死腦筋的。
云恒看著謝歸一，然后視線掃過在場所有人，回頭看了一眼行無疆。
行無疆微微頷首。
云恒這才揚起聲音，“所以今日，我受魔教尊主行無疆的委托，特此告知在場所有人，江湖中將不會再有魔教存在。”
所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覷。
“這是什么意思，這是要遣散魔教？”
云恒輕咳一聲，忍著尷尬，“魔教將在今日改頭換面，正式更名為——”
“喪葬一條龍作坊！”
“……”
“……”
“？？？”
“？？？？？”
在場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迷茫，有一種聽到了地獄笑話的意思。
就連謝歸一臉上都空白了一瞬。
云恒腳趾摳地。
這場面真的不是他愿意見到的，可是沒辦法，當時說要集思廣益，但是魔教這群人腦回路都不太正常，后來決定隨機抽簽組詞，最后組出來的就是這么個名字。
但偏偏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名字還行。
其中尤其以阿仔大力支持。
畢竟三個詞里有兩個都是他想出來的。
云恒其實沒覺得這個名字比魔教好聽到哪里起，不過好歹是擺脫了一些魔教這兩個字帶來的副作用。
以后江湖人還想要針對他們，總不能大喊著——
“我們一起去圍剿那個作坊！”
這聽上去多沒面子。
云恒看向謝歸一，“那從今天開始，江湖上就再也沒有魔教了，作坊里的人也不會濫殺無辜。”
云恒話音剛落，一個人突然大喊，“你說了算數嗎！你能保證這些魔頭不隨便殺人嗎，你用什么來保證！”
云恒這次還沒開口，行無疆已經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淡淡看過去，那人瞬間噤聲。
“我可以保證。”
“有人不聽話，我就殺了誰。”
“……”
簡短三句話，場上沒有了任何聲音。
云恒木著臉。
這看人下菜碟的世界。
云恒借機補充，“如今魔教已經沒有了，軍令狀也下了，今后若是還有人上門挑釁，也得拿出正當理由來，別因為一個“魔教”的名頭就上門來。”
“那有正當理由就可以嗎？”一人揚起聲音。
“如果有理由，就算是你們的私怨，我們不會插手。”云恒說道。
誰惹出的事情誰去收拾，就這么簡單。
云恒又看向那邊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謝歸一，覺得謝歸一也挺可憐的。
孤家寡人一個，想要給弟弟報仇，發現弟弟沒死，大喜過望，結果弟弟不認他。
他陷入偏執的情緒中也不是不能理解。
云恒看向謝歸一，“你要是真的想要和阿仔重歸于好，你還是多了解他，別太自以為是了。”
謝歸一看向云恒，“我自以為是？”
“難道不是嗎？”云恒無奈，“你這些年過的不容易，那你知道阿仔這些年過得怎么樣嗎？你知道他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他愿意做什么嗎？”
“……”
“他之前從來沒見過你，對于他來說，你就是個陌生人，你憑什么要求阿仔離開熟悉的環境到你身邊去？”云恒說道。
謝歸一愣住，看向那邊同樣有點愣神的阿仔。
事情差不多到此結束，云恒心里松了一大口氣。
云恒笑著回頭，“我們回家吧 ”
幾人都是一愣，行無疆抿了抿唇，喉嚨發癢，“嗯。”
安無恙眼睫顫動，走到云恒身邊，“回家。”
過來圍剿的人都被魔教弟子……嗯，作坊成員強制遣散了，云恒幾人也打算離開。
云恒抬腿走了兩步，又默默放慢了腳步，回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白無塵，壓低聲音，“你今日怎么不說話？”
“我在想一件事。”白無塵抬眸，語氣幽幽。
“想什么？”云恒皺眉。
“有關于名分的問題。”
第65章
世間再沒有了魔教, 江湖中人雖然也會因為之前的私仇來尋仇，但是行無疆也并沒有介入。
這倒是讓江湖中人對魔教的看法發生了些變化。
魔教總壇內。
阿仔看著那刻著‘喪葬一條龍’的牌匾掛上去，在下面手舞足蹈指點。
“歪了歪了, 往左邊一點。”
“好了, 停！”
阿仔看著掛上去的牌子，滿意點頭。
柳娘子生無可戀看向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嘆了一口氣。
“別嘆氣了，這名字難聽是難聽了一點，但是尊主也說了，愿意留下的就留下, 不愿意留下的隨時都能走。”老李頭站在一旁。
“我知道。”柳娘子瞥了一眼老李頭, “可我這人不喜歡換地方。”
“真巧，我也是。”老李頭咧嘴一笑。
那邊阿仔興高采烈跑過來，“這可是我起的名字！”
“……”這邊兩人都是一臉無奈, “是是是, 你起的。”
阿仔跑到跟前，正打算再炫耀一下自己的才華，然后看到什么, 臉上笑容微微一僵，語氣也有些不太高興，“你怎么又來了！”
柳娘子和老李頭對視一眼，一看到阿仔這個態度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果然, 兩人一回頭就看到了謝歸一站在不遠處，他身邊還跟著云恒。
謝歸一朝著阿仔走去，自從那天過后，兩人的關系雖然沒有那么僵了，但是阿仔對于謝歸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還是沒什么好臉色。
謝歸一也耐下心來, 打算慢慢來。
“我帶了一點吃的，過來看看你。”謝歸一說道。
阿仔冷哼，“我才不稀罕，這里什么吃的沒有。”
“我自己做的，是母親以前教我的。”謝歸一說道。
阿仔一愣，神情倒是沒那么冷了，但嘴還是很硬，“我也沒那么想吃。”
話雖然這么說著，但是腳步已經朝著總壇里面走了。
這么多天，謝歸一也了解了，這就是暫時接受了的意思，也跟著走了進去。
云恒聽著他們的交談，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等之后謝歸一還會遇到天命之女，現在沒有了魔教，他們一定也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他，云恒。
憑借一己之力，將原著的be結局改成了he。
那邊柳娘子也走了過來，“神棍，你怎么也來了？”
“今天不是換牌匾了，我過來慶祝一下。”云恒說道，又看了一圈，“怎么都沒什么人。”
“都在里面忙活呢，準備來個大掃除，這不是想要換換氣象。”柳娘子說道，“你這段時間住在白無塵那兒？”
云恒意外，“沒有啊。”
“我還以為你會在白無塵那兒住著呢。”柳娘子沖著云恒眨了眨眼，“要不然在這兒住著也不錯，你這走了，我們都挺無聊的。”
“我懂了。”云恒了然，“你們是想要找人算命吧。”
柳娘子掩唇輕笑，“哎呀，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云恒一本正經打量了一下柳娘子，“我看你桃花星動，恐怕有桃花劫啊。”
“呸呸呸。”柳娘子一下子臭了臉，“我才不需要這些臭男人，說桃花劫，我覺得你更像是有桃花劫的樣子吧。”
云恒臉色一僵，“說什么瞎話。”
“你真當我們看不出來啊，你究竟準備怎么選？”柳娘子壓低聲音說道。
一旁的老李頭還是一頭霧水，“選什么？”
“去去去。”柳娘子揮揮手，一臉嫌棄，“就你這榆木腦子，這不是你能聽懂的。”
老李頭也倔，柳娘子這么說，他就更想聽了，支著耳朵就湊了過來。
柳娘子翻了個白眼，把話題拉了回來，看向云恒，“三個人對你都有意思，你就真的一個都不喜歡？我們尊主多優秀不用說吧，安無恙雖然是個衣冠禽獸，但也是藥王谷的谷主，白無塵……他也是個人，你對他們沒想法？”
云恒：“……”
一旁老李頭瞪大眼睛，“什么？他們對神棍有意思？！”
柳娘子扭頭吼了一聲，“閉嘴。”
云恒嘴角一抽，“我沒想過這個。”
“就這還需要想？”老李頭雖然震驚，但還是毫不猶豫，“那當然選我們尊主，我們尊主一表人才，修為頂尖，雖然以前有點瘋，但是自從遇見你之后，已經正常不少了，這世界上有誰能比得上我們尊主！”
云恒聽到這話，下意識開口，嘴比腦子快，“行無疆是很好，但是要說修為的話，白無塵的修為其實也不錯，而且相貌也很好……”
說到這里，云恒猛地一頓，對上了柳娘子‘我就知道’的表情。
“……”云恒輕咳一聲，“我就是隨口一說。”
“懂。”柳娘子笑得了然，“我都懂。”
“可惜我們尊主的一片癡心了。”
云恒嘴角一抽，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擺擺手，“算了，我先走了。”
柳娘子看著云恒的背影，提高聲音，手成喇叭狀，“別躲了，躲不了的——”
云恒默默加快速度，雙手握拳，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面對這件事情。
云恒去了藥王谷，安無恙看見他，臉上露出了笑容，加快腳步走到了他面前。
“你來了。”
云恒點點頭，看向安無恙，“嗯，過來看看。”
安無恙臉上笑意更深，桃花眼中泛起了光，“我做了藥膳，你要嘗嘗嗎？”
云恒摸了摸肚子，“嗯。”
過了一會兒，兩人坐在了桌邊，云恒面前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云恒喝了一口，眼睛亮起，“好喝。”
安無恙笑著，“你喜歡就好。”
云恒有些好奇，“你每天都會做藥膳？”
“偶爾，沒想到今天你能過來。”安無恙看著云恒喝湯，眼神很溫和。
云恒有種一切回歸正軌的感覺，看著安無恙，站起身給安無恙也盛了一碗，“你太瘦了，你也多吃一點。”
安無恙一愣。
云恒苦口婆心，“你臉色也不好，晚上肯定沒有好好休息，就算忙著制藥，也要注意身體，你太瘦了，這樣要是損了底子，以后老了有你好受的。”
安無恙聽著云恒的碎碎念，垂下眼眸，笑了一聲，帶著幾分悵然，“真好。”
云恒頓住，“嗯？”
“還能聽見你對我說這些，真好。”安無恙抬眸，“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這些話了。”
云恒一頓，然后笑了起來，“怎么會。”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安無恙問道。
“我打算到處走走，江湖這么大，我想去看看。”云恒說道。
安無恙彎起眉眼，“那需要我和你一起嗎？”
“不了，我想一個人去練練膽。”云恒眨了下眼，開了個玩笑。
“好。”安無恙點頭，“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背后。”
云恒心頭暖暖，“好。”
說到這里，云恒又看向安無恙，“我離開之前，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只要是你開口，我什么都可以。”安無恙說道，“所以不用說‘拜托’兩個字。”
云恒撓頭，“我想讓你幫白無塵解蠱。”
安無恙微微一頓。
“我已經把解蠱的方法整理出來了，你只要照著上面的方式操作就可以。”云恒說道，從懷里拿出了一沓宣紙，放在了桌上。
安無恙看著云恒，“為什么不親自為他解蠱？”
“……”云恒沉默片刻，然后笑了一聲，“這不是忙著闖蕩江湖，沒時間。”
安無恙掃過宣紙上整齊的字跡，突然笑了起來，“我當年一直以為自己最大的敵人是行無疆，現在想一想，真是看錯人了。”
云恒一愣，“嗯？”
安無恙垂著眸子，“想必行無疆一定也在想自己當年怎么看錯了人。”
云恒在藥王谷吃得飽飽的，然后就開始了闖蕩江湖的旅途。
這一走就是大半年，江湖里一片平和，云恒到處轉悠，在錢莊里發現自己的名下居然有數十萬兩黃金，這才知道系統承諾他的資產原來一直都在錢莊里存著。
他遇見了很多人，很多事情，也有過裝逼的時候。
他偶爾會聽到有關于行無疆他們的消息。
什么魔教徹底改頭換面了，現在不殺人了，專門負責給人收尸，偶爾手癢癢了也會去殺幾個人，但殺的都是惡霸。
藥王谷的名聲也越來越厲害了，什么閻王殿前搶人，只要有一口氣就能把人救回來，到后來還說能讓人起死回生，越來越玄乎。
而云門……云門的消息并不多，白無塵的消息也不多，只是偶爾江湖上會出現一些奇形怪狀的木雕，還有一些益智機關，云恒就知道是白無塵的杰作。
他這一路上，白無塵雖然沒跟在他身邊，但好像到處都有他的身影。
在偏僻的街頭小巷，孩童手里拿著的是白無塵出品的小鳥木雕。
他被人追到深山老林里的時候，會突然冒出兩頭狼把人趕走。
他在破廟里休息的時候，會從老乞丐的筐里看到幾道算數題，剛好當做睡前游戲。
等到入了冬，云恒站在雪地中，沖著手心呼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天空，輕嘆一聲，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該回去了。
確實——
該給一個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