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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封逸言輕撫著露可的頭發, 細軟順滑的手感從掌心傳遞到心底,讓人心底柔軟成一片。

    “你是想讓他們化解矛盾, 變成一對正常的夫妻?”

    他輕聲問。

    柔和的暖黃色燈光下,露可躺在他身側,面容嬌柔白皙,她眨巴著眼睛點了點頭。

    封逸言想了想,掀開被子起身,牽著露可的手去往書房。

    他拉開書房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露可。

    露可接過打開,發現里面是一疊資料,不是純A4紙,里面貼著照片、雜志報紙剪下來的各篇報道。

    她詫異第抬頭看了封逸言一眼, 再低頭一張張看, 發現竟然是嚴路妍和封乘海兩人各自情史的調查, 調查之詳細讓人不可思議。

    看著看著她眼眸不由微微睜大。

    系統也震驚了, 男主居然查過自己父母各自的情史,還有那么厚的一疊資料, 這是兒子會干的事嗎?

    露可大致翻閱了幾張后,從第一張開始認真重新看起。

    這頁資料上面的調查時間是在二十三年前, 有很多張剪下來的雜志頁片。

    第一張雜志剪頁加粗標題——童趣潘攀上豪門。

    副標題——嚴家千金剛過門就成昨日黃花。

    雜志照片里,貴公子時期的封乘海在參加一個晚宴, 他端著香檳, 正側頭看著旁邊的女伴, 女伴穿著艷色吊帶禮裙,挽著封乘海的胳膊朝他甜蜜地笑。

    這張照片是在閃光燈模式下拍的,這種拍法會讓照片里的人有種物欲橫流的豪門感,封乘海的眉頭微微皺著, 不知道是對著女伴皺著眉,還是因為被閃光燈閃到而不悅。

    文字報道里洋洋灑灑,先是起底了童趣潘,這是個常駐綜藝的女明星,因為說話裝嫩聽起來像小孩子一樣被港媒譏諷為童趣潘,報道里又扒出她的出生、情史、拍過的電影以及以往傳出來的緋聞。

    隨后筆鋒一轉,感慨封乘海剛新婚就有了新歡,可憐嚴家大小姐獨守空房。

    第二張是報紙剪頁,報道里配的圖是張結婚照。

    照片里,嚴路妍戴著頭紗笑容幸福明朗,美麗不可方物,她挽著封乘海的手臂步入婚禮殿堂,背景無限豪華,這是一場轟動了港島的世紀婚禮,男的俊美,女的嬌艷,具都出身高貴追求者眾,再般配沒有了,據傳他們結婚的前夜好多公子哥和千金買醉。

    如今這張引得無數人艷羨的照片被媒體剪成心型,中間P出了裂紋,隱喻兩人感情破裂。

    報道里全是唏噓,唏噓豪門公子沒有真情,可憐嚴路妍芳心錯付,曾經驕傲明艷的嚴家大小姐一朝淪為被人同情可憐的對象。

    報道還采訪了一位圈內名媛,那位名媛自稱是嚴路妍的朋友,卻暗諷嚴路妍性格太差,會被嫌棄也是理所應當,最后以幸災樂禍的口吻假惺惺同情了嚴路妍幾句。

    露可翻了好幾頁資料,發現當時那張緋聞照鬧得整個港島沸沸揚揚,報道特別多,有的報道感慨豪門公子眼光差,竟然舍棄嚴家小姐選擇這么個小明星,有的報道調侃封乘海會玩,有的報道猜測嚴家之后會有的反應,更多的報道是在同情嚴路妍。

    但是第二日的報道變了。

    因為嚴路妍那邊緊接著也爆出了緋聞。

    第一篇雜志報道的巨大標題極其奪人眼球——封太太秘密私會嫩男不舍離去!

    配的圖在一個山邊餐廳。

    窗邊昏暗的光線下,兩顆頭靠得很近,男人仿佛在吻女人的側臉,嚴路妍微微側臉,只露出逸小邊臉,但能看出嚴路妍是在笑著的,笑容帶著種嬌俏親昵,一看兩人就不是普通朋友關系。

    在嚴路妍緋聞報道出后接下來的輿論就徹底不一樣了,同情嚴路妍的報道被一掃而空,大家都恍然大悟,總結豪門夫妻都是各玩各的,貴圈真亂,豪門只有聯姻沒有感情。

    露可翻了十幾張后,資料總算不再是報紙和雜志的報道,出現了一份對這件事情的調查報告,是一份口述記錄。

    口述來自一位封家的保姆。

    這名保姆在封家工作了十幾年,于在封逸言出生三年后退休離崗,緋聞爆發時這名保姆正在崗。

    ‘先生鬧出緋聞的那天打電話給太太解釋過,讓她不要信,當時太太笑瞇瞇地在電話里嗯嗯啊啊地敷衍著,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哇!當時我也以為她不在意,沒想到當天晚上太太就出門了,緊跟著第二天就傳出了緋聞。’

    ‘現在想來太太其實是很介意先生的那個緋聞的。’

    ‘太太緋聞爆出后的一小時先生就回家了。’

    封乘海臉色不太好地找到在花園里的嚴路妍,問她這是一種報復行為還是真的出軌了。

    嚴路妍當時在花園里剪百合花,那名保姆提著籃子,剪下來的百合花等會會放到花瓶里,用來裝飾客廳。

    面對封乘海來勢洶洶的質問,嚴路妍絲毫不懼,手里的剪刀都沒放,眼風一抬,慢悠悠輕飄飄地問了他一句:“你覺得呢?”

    封乘海臉色愈發難看,聲音冷沉地說他已經解釋過了,問嚴路妍是不是一直在跟那個男人私下見面,問她有沒有認真對待他們的婚姻。

    嚴路妍把剪刀丟到那名保姆的籃子里,冷冷看向他:

    “認真,我怎么不認真了?”

    “剛結婚時我是怎么做的?你不喜歡我出去玩我就不去玩,不喜歡我跟男人聯系我就減少聯系,但你怎么對我的,你他媽的送了我一頂綠帽子!”

    “封乘海,你搞搞清楚我不是什么沒名沒姓要靠你養的人,我出身不比你差多少,你鬧出那么大一場緋聞你指望稍微解釋兩句我就忍氣吞聲?”

    她雙手抱臂,夸張嘲諷地‘哈’了一聲,帶著嚴路妍式特有的高傲。

    封乘海眉眼焦躁煩悶:“都說了是假的了,你要我怎么解釋才會信,把那個小明星壓過來給你跪下道歉?”

    嚴路妍咬牙:“然后你回去后給她在床上下跪是吧?玩情趣拿我當觀眾?還是回去后給她買包買房買項鏈賠罪?”

    “你在胡說些什么!”

    封乘海也氣怒上涌,雙目噴火,“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齷齪!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那個小明星是突然把手挽過來的,在這之前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我要我怎么說才會信!”

    “哦?照相機拍的那么準,她剛挽過來就拍下你們的奸情?你的意思是她設計你,那小明星她膽子那么大,你覺得這合邏輯嗎!”

    兩人大吵起來。

    爭吵時他們也沒讓保姆離開,像他們這種從小在傭人堆里長大的人,有時候傭人對他們來說跟機器人沒區別,于是那名傭人旁觀完了整場爭吵過程,并復述出來大半。

    那傭人實在是印象深刻,因為那場爭吵實在鬧得太大了,而且記憶里封乘海從來沒這么‘失態’‘鮮活’過,那樣子簡直是被嚴路妍氣得跳腳。

    吵了半天,封乘海已經出離暴躁了,嚴路妍也雙眸噴火。

    她紅著眼睛大吼:“行!就算是假的,但你知不知道報道出來后所有人都在嘲笑我!這些屈辱是你帶給我的!我嚴路妍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人這么可憐過,現在我讓你也嘗嘗被戴綠帽子的滋味有錯嗎?”

    那是他們結婚后的一個月。

    傭人說到這里嘆氣,說太太其實一直有點不安,因為先生婚后總是不回家吃飯,卻經常去參加酒會宴會,偏偏這種場合也不怎么帶她去,居然只帶秘書去。

    其實那時候先生確實很忙,嚴家老先生病重,很多事情都要先生去做。后來太太去嚴家工作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忙,同樣沒時間回家吃飯,只是那時候他們都太年輕了無法理解對方,先生沒有安撫好太太,太太沒有相信先生。

    那時候的嚴路妍跟現在的嚴路妍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像封家人口簡單,嚴家是個人口眾多關系復雜的家族。

    嚴老爺子總共娶過三任妻子,育有四名兒子兩名女兒,此外還有兩名私生子,內部爭斗極其復雜。

    嚴路妍的父親倒是只娶了一個,但總共生了四個孩子,兩男兩女。

    這位有點重男輕女,倒不是虧待女兒,只是他從小培養兒子卻一味嬌慣女兒,認為女兒不頂事,以后反正是嫁到別人家做個貴婦太太,所以給足錢、盯住她不要亂交男朋友就可以了。

    商業上的事嚴路妍是從小沒怎么接觸過的,所以在她之前的印象里,酒會和宴會就是玩樂。

    之后嚴家老爺子病重,嚴路妍的大哥和二哥都犯了錯,讓嚴家老爺子失望,嚴路妍的父親死馬當活馬醫把嚴路妍叫來幫忙,她這才有了契機接觸嚴家商業上的事,明白酒會宴會除了玩樂之外的性質。

    每一場重要宴會都是一場仗,她去參加之前都會做好各種準備才會去。

    傭人感慨,那個時候先生的權力并沒有穩固,一些老輩落井下石,想蠶食封家,她猜先生想必是不想讓太太看到自己在叔爺輩面前低頭的樣子,所以才不怎么帶太太一起參加宴會。

    可能也因為那時候嚴路妍還只是個驕傲任性的大小姐,無法跟他打配合。

    扯遠了……傭人說到這里道歉,又把話頭重新引回當時的場景。

    那次真是世紀大爭吵,他們從花園吵到房子里面,那名傭人提著籃子跟在他們身后,目睹這對年輕夫妻一路大吵,在客廳吵架時,花瓶什么都被嚴路妍揮手摔碎了,地上都是碎片。

    他們又從客廳吵到二樓臥室。

    嚴路妍氣得把封乘海的枕頭丟出臥室,然后鎖住房門,聲嘶力竭地讓他滾。

    封乘海也氣極了,猛踹房門,沒踹開,命傭人用鑰匙強行打開這間房門,接著又從里面反鎖。

    之后他們一夜沒出來。

    第二天和好了。

    露可和系統看到這里微微沉默了。

    父母愛情,她們不懂……

    后面看到那夜不久后嚴路妍檢查出懷孕后一汪一系統更沉默了。

    總之,在懷孕后,封乘海和嚴路妍總算是和平甜蜜了一段時間,封乘海每天盡量抽空回來陪嚴路妍吃飯,晚上的飯局一般比較重要,所以他會外面盡量少吃,回家后陪嚴路妍再吃一頓。

    無論嚴路妍想要什么,封乘海都盡量滿足,在利益割讓方面,封乘海也對嚴家方面做出讓步。

    這些之后是一份調查。

    原來姓潘的小明星真的是假裝崴腳,扶住了當時拿著香檳杯的封乘海的臂彎,并且提前買通了記者,讓那記者捕捉到那一剎那拍到照片。

    嚴路妍的緋聞當然也是假的,她純粹是太驕傲了,不能忍受自己成為別人眼里的可憐者,于是隨便找了個人拍下照片。

    寫出這份調查報告的人找到了那位已經移民澳洲的潘姓小明星,原來這并不是她自己為了博出名想的主意,而是某位曾經瘋狂追求嚴路妍的豪門公子哥讓她做的。

    她一個小明星當然是沒膽子得罪封家和嚴家的,是那位公子哥許出了足夠的利益,她才鋌而走險。

    那位公子哥愛慕了嚴路妍很多年,出局后非常的痛苦不甘心,人在極度痛苦之下思想就歪了,覺得就算得不到人也要攪黃他們的婚姻,所以隱在幕后干出這事。

    當時潘姓小明星為了拿到尾款也是一個字都沒有供出這位公子哥,哪怕被封乘海封殺,直到很多年后才被封逸言的人挖出真相。

    露可看到這里,震驚地問封逸言:“爸爸媽媽他們知道嗎?”

    聽到露可又喊他們爸爸媽媽,封逸言不由微微彎起唇角,也不調侃她,說:“不知道。”

    “不知道?你沒有告訴他們嗎?”

    封逸言嗯了一聲,見露可還打算繼續看下去的樣子,牽著她的手回臥室,兩人重新躺回床上,她看報告,他看工作上的資料。

    第142章

    露可一張張看著報告, 發現好景不長,情況很快急轉直下。

    嚴路妍懷孕的時候太年輕了, 她原本沒預備這么快做母親的,心理方面沒有準備好。

    而且身體也發生了種種變化,她常常孕吐,變得愛哭,看到一朵花都莫名想哭,對丈夫的陪伴需求變得更高。

    然而封乘海那時候確實忙的分身乏術,經常要飛離港島去別的地方出差,所以再想抽時間回來陪嚴路妍也做不到。

    懷孕了的嚴路妍身體激素在變化,她開始變得疑神疑鬼,總覺得封逸言在外面養小三了。

    而且圈子里總有人不懷好意的在她面前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暗示封乘海在外面有養小情人了, 有些言之鑿鑿的, 讓嚴路妍孕期后期情緒變得非常低落。

    最糟糕的是, 封乘海錯過了她生產的那天。

    這次生產過程嚴路妍極其辛苦,她從順轉剖, 吃了非常大的苦頭,結束后得了產后抑郁癥, 偏偏最需要丈夫陪伴的時候封乘海聯系不上。

    這次缺席給了嚴路妍非常重大的一擊。

    從那之后嚴路妍的心里就有個越不過的坎了,她不再搭理封乘海, 完完全全的視他為無物, 他再跟她示好賠罪她也只當沒聽見。

    產后抑郁癥實在是可怕, 她就像是燃燒完的灰燼,木木的,每天要流很多淚,整個陷入一種非常負面的情緒旋渦里, 無法掙脫,就連她自己生下的嬰兒也不想見,每次她媽媽想抱過來給她看看她就會大受刺激,大聲喝令她們抱走,然后發瘋。

    這種情況久久不見好轉。

    生完孩子的嚴路妍變得不再像嚴路妍了,她變成個只知道發呆流淚的軟弱者,總是覺得自己像個漏空的破口袋,誰都無法將她拉離負面旋渦。

    到后面連她媽媽都放棄了,只是一個星期來看她一趟,畢竟她有四個孩子,嚴路妍只是其中的一個,每天陪在抑郁癥患者身邊是很消耗能量的。

    嚴路妍的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她在醫院的電視上再次看到封乘海的緋聞。

    緋聞里清晰播放了一個偷拍鏡頭。

    那是在海邊碼頭的游艇旁,一男一女一后一前的走著,少女走在前頭,雙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倒走著,對著封乘海笑說著什么,一頭黑色長發被海風吹得凌亂,她也不去理發絲,任由自己的幾縷發絲吹到封乘海的臉上。

    她看起來非常漂亮、活潑且鮮嫩,淡藍色的長裙仿佛天空的顏色,一眼就讓人喜歡。

    圈子里絕大部分的大佬都在私下里養情人,養的還不止一個,封乘海被證實也是如此,不過跟那些老頭不一樣,被他養的情人會愛上他。

    視頻里光看少女的眼神就能看出她藏著的愛慕,那是在看喜歡的人時才會微微發亮的眼神,那短短幾秒鐘的偷拍視頻就仿佛是偶像劇,他們恍如一對璧人,無比般配。

    這個視頻猶如一支利箭,迅疾、兇猛、狠絕地刺破了嚴路妍封閉的心,她木木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關掉電視后,她支開了照顧她的護士和傭人,準備出門。

    時間太短促,她沒有好好化妝,只是為自己挑了只顏色最鮮艷的口紅,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然后在衣柜里挑出一條顏色最鮮艷的紅色裙子。

    懷孕生產和產后抑郁讓她變得憔悴,不復往日光彩,但底子還在,換上裙子涂好口紅后依然是那么明艷。

    接著嚴路妍直接打車殺到封乘海公司,在公司里大鬧了一場。

    封乘海看起來猝不及防,穩住其他員工,向她解釋。

    以前的嚴路妍可能還會聽他說完,維持體面,但這次她聽都不想聽了,只是宣泄自己的情緒,鬧完之后留下一地爛攤子走人。

    離開后她覺得痛快至極,人都重新活了過來,恍如撕掉了一直包裹著她的繭子,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第一次領悟原來當個瘋婆子那么爽。

    但是走在路邊看到落地窗前自己的倒影時,她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連自己的都覺得陌生了。

    這樣的自己……跟以前她不屑的那種到處抓小三的瘋癲正宮有什么區別?她們喪失了自己的體面,自己的尊嚴,只為了一個男人而歇斯底里。

    她怔怔癡癡地看著自己的倒影。

    里頭的奢侈品店店員認出了她,笑臉出來相迎,嚴路妍并沒有進店,離開了。

    之后她扭頭找了個八塊腹肌男模,拉著他的手進了酒店,開好房間后,給封乘海打了通電話,讓他來這個酒店,并告訴他房卡直接問前臺要,來的時候直接上來。

    半個小時后封乘海趕到。

    用房卡刷開門后的他,看到的就是房間內情事后的現場。

    年輕的男模赤著身體躺在床上什么都沒穿,看到他進來后坐了起來,頗為不知所措,眼睛瞄向嚴路妍。

    自己的妻子坐在床腳。

    嚴路妍慵懶地在穿衣服,她頭發半干,看起來剛洗過澡,之前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凌亂地堆在地上,現在換的是一套新的,穿好裙子后,正慢條斯理地往自己的美腿上套絲襪,一舉一動都極美。

    直到套好后,她才慢悠悠地抬起頭,看向臉色慘白呆立在房門口的封乘海,然后勾起紅唇,用手指勾上高跟鞋的鞋跟,站起來悠悠對他說:“這下我們扯平了。”

    封乘海眼睛剎那赤紅,不可置信地盯著她。

    嚴路妍無視他痛苦的神色,踩著高跟鞋和他擦肩而過時對著他的耳朵說了一句,“年輕人果然體力好,出軌的滋味確實不錯。”

    隨后瀟灑利落地走人。

    只留封乘海僵站在原地。

    他站了片刻,沒有給屋內那個年輕男模一個眼神,攥著手里的資料慢慢離開這里,只有手背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緒。

    路過垃圾桶時,他把那份資料扔了進去。

    這是一份自證清白的資料。

    那個緋聞是假的,兩天前,封乘海決定聽從醫生的建議,試試用刺激療法讓嚴路妍從現在狀態中恢復過來。

    醫生認為心結還需心結解,如果想要嚴路妍盡早恢復可以試試刺激她的情緒,但是等她有了情緒后,要盡快解除誤會。

    于是封乘海雇傭了這么一個女人,在碼頭上拍完照他就將人趕走了。

    他想著等嚴路妍情緒有起伏后就立刻把這份證據交給她自證清白,以免她真的誤會。

    他提前準備了很充足的證據,相信這份資料絕對能自證自己的清白,但當時在公司的時候嚴路妍根本不愿看。

    當時公司里有個來拜訪喝茶的圈內熟人,封、嚴不合的事不能傳出去,于是在嚴路妍走時封乘海沒有第一時間追出去,他選擇先安撫住這個熟人,然后再追去解釋。

    結果一步錯,整個局面滑落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讓他如墜深淵。

    封乘海是愛嚴路妍的,這份感情的萌芽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了,雖然是聯姻,但也是他求來的聯姻。

    但一切都結束了。

    心灰意冷的封乘海把資料丟進了垃圾桶里,不再嘗試解釋,從此夫妻兩人開始冷戰,進入彼此憎恨的階段。

    不過兩人偶爾也會有同房。

    看到這里露可和系統再次懵逼。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啊。

    更懵逼的是,他們看到嚴路妍自己去醫院上了環,封乘海自己去醫院結了扎,但是都沒跟對方說,兩人互相都不知道。

    露可:“……”

    系統:“……?”

    露可又翻了一頁資料,根據調查結果,原來那個男模也是在演戲!

    嚴路妍原本真的想出軌的,但是她把人帶到酒店后又嫌人可能不干凈,想要讓他做個身體檢查,等男模拿出一個月前做的檢查報告后,她又發現自己對著人親不下去。

    露可看到這里又驚又喜地睜大眼睛,激動地連拍封逸言的胳膊,示意他看資料:“這些資料你都看過嗎?!”

    “我不看我收集這些資料為了放在抽屜里收藏嗎?”封逸言被她逗笑了。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他們!你看這個事情肯定是他們心里最大的心結!如果告訴他們肯定不一樣。”

    “看完我再告訴你這個答案。”他安撫地輕拍了下露可的后腦勺,之后繼續專心看工作資料,看起來想在睡覺前處理完工作。

    露可心里也十分好奇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也不纏他,繼續看資料。

    一張紙又一張紙。

    她看到中間嚴路妍和封乘海兩人身上各自也出來過一些小范圍緋聞,不過兩夫妻沒再像之前那樣地動天搖的吵架,對彼此都越來越冷漠。

    嚴路妍除了對封乘海冷漠外,還對封逸言越來越偏執。

    她無法親近這個跟封乘海長得有三分相似的兒子,但到底是自己生的,母愛的本能也不能讓她像忽視丈夫一樣完全忽視他。

    但是她又有點怨他。

    怨他來的不是時候,如果不是這個孩子的出生,兩家徹底綁死,即使嚴家不同意她也要離婚。

    于是這份復雜的感情化為了偏執。

    她對待封逸言非常嚴厲,在學習方面社交方面不許他出一絲錯,封逸言的房間門從不允許關閉,以便她隨時進去檢查他是否在學習,封逸言身上也不可以有一分錢。

    哪位家庭教師如果說封逸言哪里沒學好,那封逸言就會受到嚴路妍的懲罰,都是那種隱蔽的非體罰式的懲戒,比如一整個宅子里沒人跟封逸言說話,或者跟封逸言關系最好的傭人薪水會減半。

    那時候的嚴路妍是非常偏執可怕的,對封逸言擁有著強烈的掌控欲,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露可來到這個家幾個月后。

    那時候的嚴路妍因為露可得到了一些情緒上的治愈,也恰好的,在這個時候嚴路妍面臨著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就是嚴家老爺子病重,嚴家風云變幻,她的大哥二哥都做了蠢事,她的父親緊急之下拉她入局,一起參與這場爭斗。

    嚴路妍當時很猶豫,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于是捧著露可的狗頭讓她幫她做抉擇。

    地毯的左邊擺放了一只雞腿,右邊擺放了一只鴨腿,如果露可吃雞腿她就去幫忙,吃鴨腿她就不去。

    露可先選了雞腿,再撲向鴨腿。

    這讓嚴路妍下定了決心,最終決定參與進旋渦之中。

    然后她就在嚴家的權利爭斗中越卷越深。

    嚴路妍其實是天生的斗士,步入商界像一株枯萎的花去面臨風吹雨打,雖然屢次遭受挫折,但汲取風霜化作養分,越變越強,反而逐漸煥發生機。

    在加入戰局的第六年后嚴路妍甚至斗垮了自己的父親,成為嚴家新一任的家主,讓她爹頤養天年去了。

    總之那時候嚴路妍離開封家后一去不復返,忙到腳不沾地。

    封乘海也忙,從此封家只有封逸言這個小少爺常住,露可和封逸言進入相依為命的相處階段,嚴路妍被別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也不再對封逸言有那么強的掌控欲了,她變得寬容,給封逸言大量的零花錢。

    而在情感方面,嚴路妍在踏入商界后不可避免的要出席各種場合,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其中就包括以前的追求者,緋聞也就那么來了。

    封乘海偶爾也會有捕風捉影的緋聞見報。

    在露可這只小狗狗還在封家的時候,嚴路妍和封乘海會時長抽空回家,他們那時候平和成熟了很多,彼此也能坐下來解釋清楚,家里氣氛就和諧一些。

    但后來露可走了,封逸言大受刺激之下也離開了港島,封宅就變成了空宅,沒有了掛心的家人和愛寵,嚴路妍和封乘海也就不怎么回來了。

    那之后兩人依然時不時傳出緋聞。

    露可看到的緋聞報告厚達夸張的幾十頁,夫妻兩個的數量都差不都多,但調查顯示居然都是假的。

    露可大受震撼。

    她問封逸言:“為什么后來的緋聞他們不跟對方解釋了呢?”

    封逸言這邊也看完工作資料了,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捏了捏鼻梁,溫柔地對她說:“因為他們不想私底下給對方發消息,覺得誰主動解釋,就是在給對方示弱,這跟在家里坐在飯桌上隨口解釋的輕描淡寫感不一樣。”

    他又笑了笑,這次眼中卻沒笑意:“大概私底下跟對方解釋會傷害到他們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露可有點懂了。

    這些緋聞就像一片片雪片,冰冷地凍在他們身上,因為不解釋,所以這些雪片沒有一片融化的,他們也就對彼此越來越冷。

    封逸言腦袋歪在她的頭發上,聲調懶散地說:“有些緋聞甚至是他們自己放出來的,在聽到對方的緋聞之后。”

    露可:“啊?”

    封逸言:“因為不甘示弱,因為想看對方失魂落魄的樣子。”

    露可哀嘆地雙手捂住臉,真心實意地感慨了一句:“他們怎么這樣啊——”她在系統山里的時候看過系統給她播放的《傲慢與偏見》,干脆這本名著讓他們來演算了。

    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有九十歲了,還這么幼稚。

    “既然他們不肯跟對方解釋,那我們把這份資料寄給他們看吧?”露可提議。

    封逸言:“沒必要,他們會這樣就說明他們不合適。”

    話語里有著藏著很深的冷倦,是冷淡、厭煩、倦意的混合。

    系統發現這個虐文男主是真的冷情,連自己爸媽的感情都不想摻和,就看他們互相折磨,一家人分裂。

    想必假如不是露狗子一次次熱情主動,足夠真摯真誠,他也不會動心。

    在系統覺得封逸言冷情的時候,露可卻抱住了封逸言,有點心疼地說:“哥哥你以前受苦了。”

    看過這些資料她才能跳脫出來,更客觀地看一些事情,然后發現封逸言小時候過的并不好。

    封逸言眸光怔了怔,側頭看她。

    “他們當父母不合格。”

    露可有點郁悶地說。

    現在想想小狗時期嚴路妍確實不怎么親近封逸言,再結合剛才看到的資料,她都想出在她之前嚴路妍是怎么和封逸言相處的,封乘海又是怎么跟封逸言相處的。

    可是這都是他們的錯,完全是大人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感情。

    懷孕了是他們兩個大人的選擇,不是封逸言的選擇,但是封逸言卻在這樣的環境下度過了童年。

    封逸言狹長的黑眸深深的望著露可,眼里的情緒變得很深。

    他張了張口,想用輕松的語氣說些什么,卻最終什么都沒說,片刻后他轉移了視線,唇角微抿。

    露可張開雙臂抱住他,溫暖的,緊緊的,霸道的體溫隔著布料傳遞過去:“等你什么時候想要原諒他們了,什么時候再把這份資料給他們吧,現在這樣對兩個相愛的人而言已經是懲罰了!”

    是的,嚴路妍和封乘海這對怨偶竟然是相愛的,彼此折磨了這么些年,居然海相愛,簡直奇跡。

    “好。”

    封逸言擠出一聲,有點干澀。

    突然間他什么怨意都沒了,那些埋藏在歲月深處心底深處的不快樂,魔法般被身旁人抹平。

    露可往封逸言懷里更深處窩了窩,眼睛冒出期待的光:“再給我說說你們家之前養的那只跟我同名的狗吧!”

    “你們有多喜歡她呢?”

    封逸言笑了笑,壓下復雜的情緒,薄唇微啟,緩緩講述,磁性的聲音流淌,第一次和人講他養過的小狗。

    露可眼睛亮晶晶地聽著,仿佛在像聽睡前故事。

    才聽了沒多久她就睡著了,睡時唇畔帶著淺淺的笑意,臉瑩潤柔和,唇瓣和臉頰健康的血粉色,看起來很幸福很快樂的樣子。

    她睡在柔軟的層層被子中,像被蚌肉包裹的珍珠。

    封逸言望著她,神情無限柔和,過了片刻他跟著笑了,一個無比驚艷美麗的微笑,如果被粉絲拍到流傳到網上大概會成為經典,永久被人回味。

    在這一瞬間,此時此刻,在這即將落雪的寒冬,在最尋常熟悉不過的臥室中,封逸言感到了無與倫比的幸福和幸運。

    他關了床頭燈,躺在露可身邊,也很快睡著了。

    第143章

    或許是睡覺前提起了小狗露可, 晚上封逸言夢到了第一次見到小狗露可的時候。

    那是一只眼睛還沒睜開的小奶狗,剛出生才十一天, 只有極小的一小團大,漂亮得像毛氈玩具,被封乘海抱著從門外走進來。

    它的到來將周圍的傭人都吸引了過來,大家都稀奇地過來看。

    連嚴路妍也走過來,她看到封乘海懷里的小狗時,常年冷漠陰郁的臉流露出了一絲詫異,這絲詫異讓她看起來像是多了絲活氣的機器人。

    封乘海抱著小狗坐到沙發上,嚴路妍在旁邊坐下,目光一直不離他懷里的小哈士奇,兩夫妻沒有交流氣氛卻也不僵硬, 因為其他傭人都湊了上來逗小狗, 你一言我一語的, 客廳一時很是熱鬧。

    封乘海讓人把在樓上上課的封逸言喊了過來。

    封逸言很快下來, 走到沙發旁邊喊父親。

    毛團似得小狗蜷縮著,全程閉著眼睛, 卻在封逸言出聲時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水蒙蒙的, 像初綻的通透藍寶石,煞是好看, 馬上又閉上了。

    傭人在旁邊稀奇不已, 驚呼:“小少爺它在看你呢!誒呦, 原來這么小的狗已經會睜眼了啊。”

    封乘海也很驚訝,眼尾漾開笑意,說:“老王說小狗要十五天才會睜眼,它才十一天大, 沒想到就會睜眼了。”

    因為這個意外他難得口吻和煦,對封逸言說:“給她起個名字吧,是個小姑娘。”

    八歲的小封逸言臉龐精致又稚嫩,并不為小奶狗睜眼看他而驚喜觸動,只稍瞥了一眼就沒興趣了,拒絕道:“父親,你的狗還是你自己起名字吧。”

    封乘海皺了皺眉。

    他偶爾會覺得自己的兒子有點小問題。

    封逸言雖然面上正常,社交方面也沒什么問題,也沒有出現冷血反社會征兆,不抗拒出席各種慈善場合,但他總覺得他對家庭有點冷漠。

    畢竟誰家孩子喊父親母親的,又不是舊社會,這小崽子只在外面喊爸爸媽媽,回到家一口一個父親母親,明顯是故意膈應人。

    這狗也確實是因為封逸言動了心思養的。

    他聽說小時候養小動物可以培養孩子的愛心,還可以增加家庭和諧度,所以在聽到老友說他們家的狗生了五只小狗,最小的那只不被母狗喜歡時就心頭一動,動了心思。

    等去了老友家,見到那只最小的毛團子真的被母狗排斥,還被其余小奶狗排擠到角落時,就真的把這只小奶狗給要了過來。

    “是給你的小狗。”

    封乘海糾正他。

    小封逸言依舊興趣寡淡,對這句話不置可否。

    他覺得封乘海只是嘴上這么說,這只哈士奇的實際歸屬權還是屬于封乘海自己。

    但看封乘海一副就是你的小狗的樣子,小封逸言想了想問他:“我能每天抱著這只狗睡覺嗎?”

    封乘海斷然拒絕:“這么小的狗要幾個鐘頭喝一次奶,尿也會亂拉,你怎么抱著睡,不行。”

    “我能每天負責喂它嗎?”

    “你要上課,哪有時間喂,喂食我們會負責。”

    小封逸言:“那我能把它送人嗎?”

    封乘海皺眉:“送走干什么?當然不可以。”

    小孩不再說話了,漂亮的鳳眼中掠過一絲嘲諷。

    如果他沒有這只小狗的照顧權和處置權,那有什么證據說這只小狗是他的,它的真正監護者決策者不就是封乘海,也就是封乘海才是這小狗的主人。

    后面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不過唯我獨尊的大家長是意識不到這個問題的,見封逸言沒有預料中的歡喜,封乘海也不高興起來,聲音變得嚴厲:“給她起個名字,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我明白了。”

    封逸言口吻乖順的應下。

    頓了一秒,他說,“就叫小狗吧。”

    封乘海哽了一下,訓斥他:“這是什么名字,她是我們家的家庭成員,未來會陪伴我們度過十幾年,你這名字像話嗎?給你三天時間吧,三天時間重新想一個。”

    小封逸言抬頭瞥了自己父親一眼,對封乘海‘家庭成員’的這句話不以為意。

    他認為他們只會有三分鐘熱度,沒興趣了就甩手交給傭人們照顧,以后狗長大了看到傭人會比看到他們還親。

    但他面上他態度端正的應下。

    “明白了父親。”

    然后他轉向嚴路妍,又對自己的母親說:“我去樓上繼續上課了,母親。”

    坐在封乘海旁邊的嚴路妍淡淡地點了點頭,用如出一轍的嚴厲口吻對他道:“聽你父親的,三天時間好好想一個名字。”

    盡管嚴路妍和封乘海的婚姻已經進入了長久的冰凍期,但他們在自己兒子面前還是會偽裝一下的。

    嚴路妍會讓封逸言聽封乘海的話,封乘海也會讓封逸言聽嚴路妍的話,仿佛互相之間沒有裂痕。

    但這表象也是很脆弱的表象,薄的就像一層紙。

    等小封逸言走到二樓的時候,他停住腳步,不出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母親迫不及待撕掉了那層偽裝。

    她朝封乘海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神色,冷冷示意他把小狗崽給她:“給我。”

    封乘海遲疑了一下:“你不會丟掉吧?”

    嚴路妍挑眉冷冷橫了他一眼:“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你給不給我?”

    見封乘海不動,她強制從他懷里把小狗崽抱了過來,起身離開前甩下來一句陰陽怪氣的譏諷:“我還以為你會抱來個賤種私生子呢,沒想到本事差點,只抱來只小狗崽。”

    近些年嚴路妍的脾氣愈發尖刻不好相處,連賤種這種詞都能從嘴巴里吐出,封乘海怕嚴路妍真的把小狗崽扔進垃圾桶,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嚴路妍不想被他追上,加快了腳步,纖細瑩白的小腿快速交疊,絳紫色的絲綢家居袍裙擺在雙腿漫步行走間劃出花瓣似得弧度。

    三十幾歲的封乘海輪廓英俊,眉眼鋒利,一身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任由嚴路妍腳步多快都能輕松追上,緊緊跟在旁邊,有一種貴公子的賴皮感。

    男人高大英俊,女人高挑美麗,任誰看到都要說一句般配。

    但卻是實打實的一對怨偶。

    他們之間說的話也不是情話,而是爭執。

    “你真的要丟?”

    “我就丟怎么了,我還要帶到廚房去,讓老應把它燉了煲湯,晚上我們加餐,這么嫩的小奶狗吃起來好吃得很。”

    發現嚴路妍應該在說氣話,封乘海微擰的眉頭松開,雙手插在了褲兜里:“這只狗是從老王那里要來的,扔了說不過去。”

    “誰知道是老王還是小三,說不定是小三家的狗呢。”嚴路妍冷視他一眼。

    封乘海氣笑了一下,擋在她面前堵住她:“小三?我還沒說你跟李輪海他們開party開到半夜,還有那個男模特,前天還來送你禮物,你有什么資格質問我小三不小三的?”

    “行,我沒資格,隨你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別帶個野種回來就行!讓開,別擋道!”

    嚴路妍冷喝一聲,直接踩著他的腳繞過去。

    “你給我說清楚。”

    封乘海卻真的生氣了,他臉色一沉,驀然拽住她的手腕,這使得嚴路妍整個人都被迫轉過來,絳紫色的裙擺劃了個圈,紅色卷發披在她纖薄的脊背上。

    這一下嚴路妍差點沒抱住小狗。

    她驚慌失措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封乘海沒管其他,只拽著嚴路妍的胳膊嚴峻地逼近她,兩人就剛才的問題爭論起來,讓她說清楚,問她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找情人。

    站在樓梯上的小封逸言目睹了全程,也注意到了嚴路妍懷里的小奶狗因為驚慌再次睜開了一下眼睛,之后被兩人夾在中間,被兩人的大吵吵得不安扭動,想離開又離不開。

    這一刻他的心里對這只小奶狗生出了一絲極淡的同情。

    這是同類相惜生起的同情。

    他們兩個人就是這樣的,養小孩不合格,養小狗也不會合格的。

    嚴路妍吵到最后臉都氣紅了,惡狠狠地踹了封乘海一腳后抱著小狗離開,手指氣得直打哆嗦,心里充滿了怨恨。

    她怨恨封乘海,怨恨封逸言,怨恨整個封家。

    她早就想離婚了,但偏偏封乘海不愿意離,他的理由就是他們有一個兒子,離了婚兒子怎么辦。

    但凡她朝家里提起離婚的念頭,她爸爸媽媽哥哥妹妹也都勸她考慮考慮自己的兒子。

    她也怨自己,怨自己為什么會看上一個人渣。

    當她滿懷積怨踏上樓梯,看到二樓樓梯口處跟封乘海三分像的小封逸言時,厭煩之心油然而生,快速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封乘海也沒有安撫自己的兒子,還有點冷地瞥了一眼他。

    偶爾他也會煩躁,煩躁封逸言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如果不是生他嚴路妍產后抑郁,然后一步錯步步錯,他們夫妻關系也不會惡化成這個樣子。

    據說有的孩子是來報恩的,好懷又好生,懷他時孕婦不會孕吐,生產時也無比順利。

    但封逸言不是,懷他的時候嚴路妍就吃盡苦頭,生的時候更是,性格也不討喜,這種可能就是來討債的。

    在心理上嚴路妍沒準備好成為一個母親,封乘海又何嘗準備好成為一個父親,直到四十幾歲的時候封乘海和嚴路妍才明白自己犯了錯,心生愧疚,想要彌補自己兒子,但已經來不及了。

    當時嚴路妍只是怒氣沖沖的回了房,而封乘海在接了個電話又出門了。

    小封逸言面無表情的垂下眼睛,一瞬恢復成無所謂的樣子,轉身,沿著走廊離開這里,背影孤零零的。

    ……

    四十分鐘后,小封逸言課上完了課,禮貌地將老師送出門。

    回來時經過了嚴路妍的房間,他非常意外地聽到了門里傳出了陣陣笑聲,有保姆珍姨的,也有嚴路妍的。

    珍姨的笑聲他經常聽到,但嚴路妍的笑聲卻很陌生。

    他從未聽過母親的笑,一次也沒有,這讓他不由自主地駐足,站在在門口安靜聆聽。

    門內傳來了珍姨的大嗓門——“哎呦哎呦,你看這小狗嘬奶的樣子真的跟小孩一樣,喝個不夠的,小家伙你慢慢喝,咱們羊奶粉管夠啊!”

    嚴路妍笑盈盈的聲音:“都喝了半瓶了,她怎么這么能喝,肚皮都鼓起來了。”

    又過了一會,隱隱傳出她的聲音,她說:“這么一罐怕是不夠她吃的,再多買幾罐羊奶粉,阿珍,你讓小鄭去買,買的時候記得看看產地跟牧場。”

    “知道了太太,我等會就去。”

    “等等,還是找條母狗,讓她喝母狗奶吧,但不要把母狗帶回來,我要用奶瓶喂,等會有母狗了她就跟母狗親了,不跟我親了。”

    這話逗得珍姨笑了好一陣,在笑話嚴路妍居然跟母狗搶。

    接下來大概是被小奶狗要喝奶的樣子逗笑了,嚴路妍一連串笑聲:“她怎么又問我要啊,我不是你媽媽,你別問我要啦,喝完啦!再喝就要出毛病啦!”

    珍姨是從嚴家被一起帶來封家的,看到嚴路妍這樣子有些感慨:“太太不是一直想養只小狗嗎,這下算先生做了件好事。”

    嚴路妍聽到封乘海的名字就不高興,語氣轉冷:“提他干什么。”

    接下來她又轉了語氣,雖然底色還是不高興的,但卻夾著點嗓子,她在對小狗說話:“我對你這么好,以后你長大了記得幫我咬他,給我惡狠狠的咬。”

    小奶狗突然汪汪地大聲叫了兩聲。

    這叫聲逗得里面的兩個女人再次笑了起來。

    珍姨樂不可支:“這眼睛都不會睜呢,嗓門還挺大,誒呦,她這是同意啦!她說‘好’,太太,這小家伙站在您這一邊呢!”

    嚴路妍也笑了一陣。

    這時小奶狗似乎吐奶了,珍姨驚呼:“呦喝太多吐奶了,這床都弄臟了。”

    “弄臟就弄臟吧,反正也要換了,你去拿條毛巾來把她毛擦干凈了。”嚴路妍說。

    “好。”

    小封逸言聽到了門內腳步聲的走近,但沒有一點避開的打算,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直到門被打開,珍姨看到了他。

    “少爺,您怎么在這?”

    珍姨開門后非常意外,猶帶笑意的臉上帶了些猝不及防的尷尬。

    小封逸言抬起頭,說:“剛剛送老師離開,路過這里的時候聽到了你們的笑聲。”

    珍姨臉上的尷尬更明顯了。

    生活在這個家中,她當然也體會到了封家的微妙氛圍。

    誰家媽媽對著小狗比對著親生兒子好啊?對小狗笑得那么開心,對著兒子卻沒個好臉,這小少爺心里該有多難過呦。

    這邊珍姨局促,那邊屋里的嚴路妍卻好像沒有察覺一樣,沒有出聲,繼續逗小狗。

    小封逸言看向門內。

    跟想象中的一樣,那只哈士奇幼崽閉著眼睛在床上亂拱,嚴路妍半趴在旁邊在逗,樂此不疲的樣子,她臉上的笑容卻已經消失了。

    或許是封逸言一直站在門口不走,嚴路妍終于轉過頭來,眉頭微皺,口吻跟剛才逗小狗時截然不同,帶著不自覺的冷:“快三點了吧,不是該準備去上棒球課了,還站在這里干什么?”

    小封逸言“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這次他沒有喊那個故意膈應人的‘母親’。

    珍姨頭皮發麻地看看小少爺,又看看屋里的嚴路妍,再瞅瞅那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突然明白了一句話,子女不合多是老人無德。

    這下好了,小少爺肯定討厭死這只小狗崽了,未來這只小狗崽不會被小少爺丟了吧。

    和珍姨想的不同,封逸言并沒有對小哈士奇產生嫉妒之類的情緒,他對這只小狗崽的感覺很微妙——

    一只名義上屬于他的小狗,一只讓陰郁的母親有了一絲活氣的小狗,一只現在被捧在掌心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拋棄的小狗,一只將同樣生活在夾縫里的小狗……

    他真的認真思索了一個名字。

    在三天后他告訴了封乘海和嚴路妍,告訴他們他已經想好了名字,叫露可。這個名字得到了他們的同意,于是小哈士奇就有了名字。

    ……

    嚴路妍全權接管了露可的喂養權,她生育時得了產后抑郁癥,沒有親自給封逸言喂奶,這會有了興趣想體驗下。

    她也確實是喜歡狗的。

    以前在嚴家的時候家里人不許養狗,后來結婚結的太早,她沒有獨居過,也就沒有養過狗。

    哈士奇小奶狗又這么漂亮可愛,她不喜歡都不行,整天逗著玩。

    當然養狗中不有趣的部分全部交給了傭人處理,比如拉屎、尿尿、擦拭,夜間的喂養也由傭人負責,小狗像嬰兒一樣兩到三個鐘頭要喂一次,嚴路妍是不可能半夜醒來喂的。

    封乘海又忙起了項目,每天很晚回家,只是有空才過來逗逗小狗,小狗也不愛跟他玩。

    他逗小狗時,嚴路妍就會給他臉色看,讓小露可去咬封乘海,只有十幾天大的小狗哪里聽得懂命令,牙也沒長硬,就只是啃封乘海的手指玩。

    然后小露可就會被嚴路妍嫌棄,被她罵沒用,小狗不知道自己在被罵,只知道一頭撞到她腳邊,軟乎乎的,讓人什么氣都沒有了。

    嚴路妍給露可添置了很多東西,各種小狗玩具,各種漂亮的手作小衣服,夾在稀疏毛發上的漂亮小夾子,洗澡香波,護毛用品。

    她甚至重新裝修了一間專門給露可洗澡的房間,有小浴缸,有烘干箱。

    照顧小奶狗的這幾天給嚴路妍帶來了很多不一樣的體驗,這讓嚴路妍長久以來壓抑的心轉變些許,極偶爾的,也會給封乘海和封逸言這父子倆一個笑臉了。

    在露可十六天大時能睜眼也能到處跑了。

    軟軟的四條腿倒騰著,在偌大的封宅里四處亂溜達,她還不太會爬樓梯,下樓梯會摔倒來,毛茸茸軟乎乎的身體就那么滾下來被接住,很多人喜歡這么玩。

    小露可獲得了封宅所有人的喜愛。

    在所有的哈士奇幼崽中她也是最漂亮的一只,眼睛圓溜溜的,極地冰川似得顏色,額頭三簇白色火花紋,看起來一副很認真又像在逗你玩的樣子,極富喜感。

    她被照顧得很好,毛發里白色的部分像蓬松的雪一樣白,腳墊粉粉的,因為哈士奇血統近狼,又有點幼狼的模樣。

    她就認準了嚴路妍,每天跟在她腳脖子旁邊走。

    其余傭人逗她的話她也會跟對方玩一會,但如果嚴路妍走遠了她就會很著急地追上去,追得累了會吐粉紅色舌頭,追不上還會汪汪大叫,像在罵人。

    有時候嚴路妍為了逗她會故意走快些。

    放學回家的小封逸言眼睜睜看著這只小狗路過了他,倒騰小短腿緊緊跟在嚴路妍身后,邊追邊罵。

    ——明明說是他的小狗,卻把他當作了其他人。

    他想。

    嚴路妍抱起了露可,見小封逸言盯著她懷里的小狗,大發慈悲地說:“你TestDaF 過4級就給你抱著玩一會。”

    小封逸言這次看都沒看這只小狗,淡淡拒絕了:“不用了,我不想抱她。”

    風棲園。

    安靜黑暗的主臥大床上,封逸言睜開眼睛醒了,他看了眼床頭柜上的鬧鐘,發現現在是凌晨兩點十五分。

    人在剛醒的那幾秒里,睡夢里夢到的一切是很清晰的。

    封逸言枕著枕頭回想剛才的夢,心中生起了淡淡的遺憾,遺憾沒有抱。

    旁邊露可面朝他側睡著,發絲散在頰側,呼吸均勻,還在深睡,溫熱的呼吸一下下打在他脖頸處。

    他看著她,想著小狗露可,心中生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們一人一狗之間實在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名字,比如賴皮的性子,比如冰川似得眼睛,還有狗犟狗犟的脾氣。

    這不是人為的設計,是純粹的命運巧合。

    他的生命里總是離不開一個叫露可的生命……

    既然醒了他就決定去廁所解個手。

    不想開燈吵醒露可,他用遙控拉開落地窗的窗簾,打算借住月光和庭院的燈光來照明,拉開窗簾后才發現窗外飄小雪了,細細的陣陣飄下,打在玻璃窗上時發出極輕微的簌簌聲。

    他掀開被子起身。

    剛穿好拖鞋走了兩步,他發現床上的露可醒了,頭發凌亂睡眼朦朧地跟著起床。

    “怎么了?”封逸言輕聲問。

    露可揉了揉眼睛咕噥著說:“我陪你一起去廁所。”

    封逸言心里被她這句話戳了一下,又好笑又感動,他又不是怕黑的小孩子,上廁所難道還要特地起來陪他嗎。

    忽然他又想起小狗露可,在他接過來養的那段時間里,她也是上廁所必定陪著他的,哪怕睡著了都會一個骨碌爬起來跟在腳邊。

    他沉默了一下,心情很復雜,微微發酸。

    這算什么,小狗版的會有天使替我愛你嗎?

    “不用,你繼續睡吧。”封逸言說。

    但這么一會露可已經一掃剛才的困倦,看不出絲毫睡意了,很精神的對他說:“你上完我上,走吧,一起去!”

    于是兩人結伴去廁所。

    回來后繼續拉上被子睡覺。

    這種粘人程度對別人來說可能是甜蜜的負擔,但對封逸言來說卻只剩雙倍甜蜜,這極大程度治愈了他的焦慮分離和抑郁,讓他有種身體在被幸福逐漸治愈的體感,非常溫暖。

    他微攬著露可,不讓胳膊的重量壓在她身上,臉頰抵在她的發頂處,又沉沉睡去。

    也繼續做起了夢。

    在八歲的時候,封逸言就開始收集嚴路妍和封乘海的情路歷史了。

    他會把收集到的關于他們的緋聞報紙和雜志全部剪下來收藏起來,也會雇人跟已經辭職了的保姆打聽舊聞。

    沒錯,這場調查從很早很早就已經開始。

    一般像他這樣的八歲小孩是不會去思考這些的,可封逸言不一樣,他想搞清楚家里奇怪的氛圍,自有這個念頭后他就隱蔽地收集資料,并且沒被任何人發現。

    那時候的他還沒有調查清楚所有,卻已經大致了解封乘海和嚴路妍的主要心結,但他并不打算做那個中間人去替他們解開。

    他不在乎他們的感情是否繼續惡劣下去。

    他能接受任何事情。

    不管是父母離婚,還是父親另外有了私生子,又或者母親再婚生下別的小孩,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他無所謂喪失封家繼承人的身份,也不需要很多錢,家族基金里的錢已經足夠他生活,更不需要他們突如其來的愛。

    所以無論是維持現狀還是四分五裂都行。

    當然他依然會被自己的父母挑動情緒,無論是被忽視,被冷漠,還是被怨恨,他的心情都會有所波動。

    他明白這是血緣關系帶來的,難以隨著意愿改變,但也明白隨著次數增多這種影響會逐漸減少,直至消失,變成徹底的平靜,到那時他將真正在心理上成為孤零零的一個人。

    孩子是父母天然的粘合劑,但他不愿意當這個承受最多的粘合劑,他們家將會是三條漸漸離散的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這個意外指的是一只精力旺盛的哈士奇。

    第144章

    露小狗半個月大的時候, 全世界陸續出現了疫情,港島也不例外, 到處人心惶惶。

    這段時期非常特殊,圈子里有些人趁著這股惡浪開拓新生意,有些趁此機會裁掉冗余低效益的部門,使得大批員工下崗。

    封家沒有這么做,封乘海沒有辭退任何一名員工,也沒有趁此機會發財,他免費分發藥物與食品給員工,給無法負擔房租的員工補貼,做了所有他所能做的安頓工作,之后就打算帶著全家去私人度假小島避一段時間。

    后來因為種種原因, 小島沒去成, 他們還是留在了封家。

    封乘海給大部分的傭人放了假, 只留了兩名傭人用來維持日常。

    然而沒過兩天, 其中一名傭人出現了咳嗽的癥狀,封乘海只好讓那名傭人也回家休息了, 最后封宅只留下了珍姨一人。

    這已經是最低最低限度的保障維持了,再怎么樣也不能再減少了。

    但是有一天深夜嚴路妍起夜路過陽臺的時候, 偶然聽到了珍姨在偷偷給家人打電話,對方一邊打電話一邊抹眼淚。

    嚴路妍以為是珍姨太過辛苦, 想著給珍姨買套房安撫一下, 后來站著聽了一會后才發現, 珍姨并不是因為辛苦而哭,而是太擔心家里人了。

    疫情下人人自危,她實在擔心自己的兒子,也擔心才兩歲大的孫女, 還有已經年邁的父母。

    在這種大難臨頭一般的氛圍里她很想回家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在封家她總是放心不下家里頭的情況。

    嚴路妍默然站了片刻,第二天讓珍姨也放假回家休息了,最后偌大的封宅空空蕩蕩只剩下三人和一只小狗崽,竟是落難似得清冷。

    封家第一次出現沒有傭人的情況。

    不論是封乘海還是嚴路妍,從小到大都是被傭人照顧慣的,說一句仆從環繞不為過,生活技能基本九級殘廢,他們的孩子封逸言自然也同樣。

    就連露可這只小狗也一直有傭人照顧。

    所以離開傭人的照顧后他們就得面臨種種生活問題,首先面臨的就是吃飯問題,這屋里就沒一個會做飯的,雖然冰箱里裝滿了廚師提前做好的食物,只需要加熱一下就可以,但問題是他們連加熱都不會。

    其實這也正常,以前他們要加熱什么東西只需吩咐一句就可以了,自有傭人廚師去做,他們又怎么會親自去接觸燃灶、微波爐、烤箱之類的東西呢。

    最后封乘海和嚴路妍只能一起蹲在烤箱面前研究這東西該怎么用,兩人都蹙著眉頭,一臉嚴肅。

    “汪汪汪!”

    小奶狗不知心事,繞著他們撒歡,活力無限,好像就沒有不開心的時候。

    在封宅人多的時候,露小狗還會被其余傭人吸引走注意力,跑去跟他們玩,但現在家里就只剩三個人了,于是她就只圍著他們轉。

    小狗渾身上下簡直有使不完的勁,跑來又跑去,跑去又跑來,不顧嚴路妍在研究操作鍵,毛茸茸的撲上來,嗷嗚一口咬住她的腳脖子啃。

    “別咬媽媽!”

    嚴路妍反手一記輕抽。

    屁股挨了一記打的露小狗往后跳了跳,放棄嚴路妍,扭頭去咬封乘海的鞋子,她極其靈活,咬住后鞋跟一個扭頭甩尾就把拖鞋成功從腳上給剝走了。

    冷不丁失去一只拖鞋的封乘海豎起眉頭,看著叼著拖鞋開心得不住甩尾巴的露可無語了片刻,把自己的拖鞋從狗嘴里奪了回來:“這么多玩具不夠你玩的嗎,咬拖鞋?”

    說吧對著她的嘴筒子輕輕一巴掌。

    可憐的露小狗再次挨了記抽。

    不過她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被打,打了也不走,擠在他們中間湊過頭看他們在看的烤箱操作面板,對外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屁股。

    小封逸言遠遠的沙發上,膝蓋上放著一本書在閱讀,鶴型的落地燈散發著淡淡冷光,他垂眸看著書,只偶爾瞥一眼他們,心頭嘲諷地想,因為有這么一只小狗在,竟也能從他們身上看出幾分溫馨。

    封乘海終于搞清楚怎么操作烤箱,成功用正確的模式把飯菜加熱了一通。

    他拉開柜門,炙熱滾燙的霧氣伴隨著食物香氣溢出。

    嚴路妍和封乘海知道這霧氣很燙,往兩邊閃躲躲開了這股熱霧,等霧散盡后,封乘海伸手去端加熱完的菜,剛碰了下就嘶地一聲縮回手,立即沖到水龍頭前用冷水沖手,并讓嚴路妍不要去碰。

    嚴路妍一愣,縮回手,翻找出一個冰袋丟給他,嘴上并沒放過這個冷嘲熱諷的機會:

    “不知道加熱完的碗很燙嗎?連戴手套都不知道,虧你還是董事長。”

    封乘海瞥她,冷笑:“說得你剛才想到了一樣。”

    嚴路妍剛才確實沒想到,但這并不妨礙她繼續開嘲諷:“誰說我沒想到,我剛就準備去拿手套。”

    “那好,手套放在哪里?”

    兩人你一嘴我一嘴的,互相嗆對方。

    露小狗聽到他們近似爭吵的互嗆聲,有些不知所措地‘汪汪’大叫起來,企圖阻止雙方。

    但并沒有用,兩夫妻自動忽略了狗叫聲,繼續朝對方開炮。

    小封逸言煩躁地輕嘖了聲,起身找了個更遠的地方坐著,也不看書了,托著下巴看著吵架的兩夫妻,偶爾瞥一眼在旁邊急得汪汪直叫的小狗,濃密的睫毛陰影投在下眼瞼上,神情有些疏離的冷漠,又有些百無聊賴的感覺。

    他想,這只狗就算嗓子叫啞了也沒用,他們兩人是絕不可能停……

    這時小狗一泡屎拉在了地毯上,爭吵聲詭異地戛然而止。

    三名潔癖的臉同時緩緩綠了。

    小封逸言直起身,面孔發僵。封乘海和嚴路妍望著地毯上的那團狗屎,臉上的微表情從不敢置信到瞳孔地震。

    但再怎么不可置信也沒用,小狗是真的拉屎了,也不可能再塞回去。

    現在家里的人只剩下他們,所以收拾的人只剩下他們。

    在這強大的外力因素作用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完成了——封乘海和嚴路妍暫停休戰,關注點放到了該怎么收拾殘局上面。

    “你去。”

    嚴路妍推封乘海去清理。

    “要去一起去。”封乘海硬拉住她的手腕,把不情愿的嚴路妍拉去一起拿工具:“你不是她媽媽嗎?”

    兩人戴上口罩,做了番心理建設,忍著惡心一起把那塊巨大的地毯卷起來,像扛尸一樣一人扛著一頭扔到門外,再打電話讓人來門口把那地毯丟掉。

    期間闖禍的小狗好玩似得一路跟著他們,毛茸茸可愛的一小團,全然不顧兩位主人綠得發黑的臉。

    解決完了地毯還沒結束,還有露小狗的衛生問題。

    封家一家子都是潔癖,往常傭人照顧狗崽子就像照顧嬰兒一樣精細,拉屎撒尿會用嬰兒濕紙巾幫忙擦屁股,不然無法忍受它在家里到處活動。

    現在沒有傭人了,這習慣也還是得延續。

    那么問題來了,誰幫小狗擦屁股。

    他們都沒給自己的兒子換過紙尿褲,嫌臟,現在也同樣有點下不去手。

    兩人僵持半晌,又扯起了皮,這次扯皮的時間就長了,扯了好半天沒結果,兩人決定石頭剪刀布。

    三局兩勝后嚴路妍輸了,她倒是愿賭服輸,決定接手了,然而綠著臉拿著濕紙巾半天下不去手,最終嚴路妍頹然地塌下肩,決定索性給露可洗個澡。

    封乘海看她吃癟的生動樣子心里就莫名愉快:“洗澡,你能行嗎?”

    嚴路妍冷冷瞥他一眼,喊露可跟上來。

    小奶狗很聽話,開心地一路跟著嚴路妍到了浴室,并不知道自己要被強制洗澡的命運,等到了浴室被嚴路妍猛然抱了起來放到浴缸中,才驚慌地叫了起來,汪汪聲響得不行。

    小狗大多是不喜歡洗澡的,露小狗也不例外,一直在叫。

    等浴缸里等水漫上來后更是亂撲騰,搞得嚴路妍被水淋濕了衣服和頭發,這位矜貴冷漠的貴婦人在這種折騰下也不得不露出了狼狽一面,連連喝止露可,硬話軟話都說勁了,哄了半天才終于哄得露小狗乖乖給洗澡。

    嚴路妍松了口氣,把自己濕透的鬢發往耳后挽,冷不丁聽到背后傳來一聲輕笑。

    她皺眉回頭,不出預料看到礙眼的封乘海杵在那里,那清閑清爽的樣子跟她的狼狽對比鮮明。

    嚴路妍怒上心頭,掬起浴缸里的水就往封乘海身上潑。

    封乘海同樣沒了干爽樣子,衣服也被打濕了,索性擼起袖口也一起來幫忙。

    兩人花了足足一個鐘頭才成功幫小狗洗完了澡,然后將小狗放到烘干箱里烘干,在等烘干的期間去吃了個飯。

    吃完飯后一個小時,小狗烘干完完畢了。

    新洗完的露小狗毛發蓬松柔軟,干凈漂亮極了,看著就讓這一對身價不菲的夫妻充滿了成就感。

    嚴路妍親手將露小狗從烘干箱里抱出來。

    她腳爪子都舍不得讓小狗著地,一路抱著露小狗走,露小狗也乖乖地窩在她懷里。

    封乘海時不時的逗逗她,這時候小狗就會軟乎乎地舔他們的手指,鼻頭濕漉漉的,給兩人受傷的心靈帶來極大安慰,讓人覺得小狗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

    露小狗在嚴路妍懷里扭動著想下地時,嚴路妍還有點舍不得放下她,但露小狗掙扎得厲害,就還是戀戀不舍地放下了。

    “怎么了,是想去玩了嗎?”

    嚴路妍不自覺地帶了點夾子音,聽得封乘海稀奇地瞥她。

    小奶狗被放下后轉了幾圈,隨后對著桌子腿撒了泡尿,撒完后那張兼具冷酷挑釁和軟萌的臉瞅了瞅他們。

    兩人臉上的笑意同時凝滯,隨后瞳孔地震,淺淺地進入了崩潰……

    他們就算養兒子的時候都沒有那么勞心勞力崩潰。

    上上下下算上烘干的時間已經折騰了四個多鐘頭了,實在是累了。

    那灘尿還好說,他們可以報廢一個洗地機,倒是不難,但是桌子腿也濺到了。

    這桌子是實木的,非常沉,他們不可能像丟地毯一樣搬出去丟了,只能用抹布或者濕紙巾。

    還有小奶狗屁股也要再擦擦,他們不可能再給露可洗個澡……

    他們對視了一眼,這一刻這對宿敵般的夫妻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意思。

    下一刻,嚴路妍把小封逸言喊了過來,小封逸言過來后看到那灘尿漬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封乘海眼疾手快地給撈了回來,按著肩膀將他固定住。

    封逸言試圖掙扎:“我只是個小孩子,你們想讓我做什么?”

    嚴路妍頭一次朝他露出個有些歉意的笑容,將一包濕紙巾塞給了他:“小孩子也要替家里分擔啊。”

    說把幫忙箍住他,不讓他跑了。

    空出手的封乘海用洗地機把那灘尿給解決了,再把洗地機給丟到門外,完事后臉有點青,這種打掃對潔癖來說實在是種精神折磨。

    接下來的活就歸封逸言了。

    小封逸言再次試圖逃走,但八歲的小孩怎么能逃得過家長的五指山,封乘海將他舉起來,放到桌子旁邊,口吻語重心長:“你是小小男子漢,不能怕苦怕累,你看爸爸已經完成了最艱辛的工作,你只要幫忙擦干凈就行了。”

    封逸言見逃不掉,開始跟他們談判。

    互相討價還價了老半天,最后決定桌子由嚴路妍擦,小奶狗由封逸言擦。

    封逸言捏著嬰兒濕紙巾半晌沒動,給自己做了十秒鐘心理建設后,才忍著發毛的感覺幫小哈士奇擦干凈。

    小奶狗已經被傭人擦屁股擦習慣了,非常的適應讓這個金尊玉貴的小少爺伺候。

    結束后封逸言無視朝他撒歡的小狗,繃著小臉冷冰冰地對自己的父母說:“把這只狗送人,我們家不適合養狗。”

    嚴路妍和封乘海都一致同意了。

    隨后接下來的日子里,這句話成為他們全家的口頭禪。

    每次他們打掃得心理崩潰的時候,都黑著臉說等結束隔離了就把小狗送走,但是隔離結束后誰都沒有提這回事,仿佛都忘了。

    不僅忘了,反而有越來越寵的趨勢。

    嚴路妍連潔癖都治好了,會讓露小狗在床上跟他們一起睡,小狗躺在中間,嚴路妍和封乘海躺在兩邊,真跟哄孩子一樣。

    沒錯,嚴路妍和封乘海一張床睡了。

    隔離期間夫妻兩個被迫聚在一起,經常吵架,但很離奇的,他們吵著吵著反而感情變好了,天天一張床,有時候晚上還干柴烈火,這種時候小狗狗就不方便在場了,他們會把露小狗關在門外。

    被關在門外的露小狗就去找封逸言。

    因為封逸言經常給她擦屁股,露小狗也熟悉他了,開始有些親他。

    在家隔離的這些日子封逸言有了關自己房門的資格,去找他的露小狗被一道高大的木質房門擋住了去路。

    她就開始刨門。

    兩只爪子撕拉撕拉刨啊刨。

    小封逸言心夠硬,對這動靜無動于衷。

    但他的耳朵不夠頑強,因為露小狗生氣開始汪汪大叫,她狗小嗓子響,叫聲讓人扛不住。

    封逸言被叫得煩了,終于打開門,彎腰抱起了撲到他身上的露小狗,一路抱著,最后將她關到了一樓的一間空房間里。

    這間房間離他的書房很遠,屬于能隱隱約約聽到狗叫聲,但不會吵到的程度,分貝還沒有書桌上的鐘表指針轉動聲高。

    他繼續認真學習。

    三個鐘頭后,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聽不到狗叫聲了。

    他猶豫了一會,拿過平板看了眼那間房間的監控。

    他看到小哈士奇趴在房門口一動不動,小小的身軀緊貼著那道關住她的門,好像生病了一樣。

    監控角度從上往下望,小哈士奇只有極可憐的一小團。

    他皺起眉,最終起身去找露可。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門內小哈士奇汪汪大叫起來,活力依舊。封逸言眉眼自己都沒察覺的稍稍松動,他打開門,放小狗崽子出來了。

    打開的時候他心想,把她關了三個鐘頭,出來后應該不會再黏在他身邊了。

    沒想到轉身走了幾步發現那團毛茸茸亦步亦趨跟在腳邊,并沒有絲毫芥蒂的樣子,他停住腳步低頭,小哈士奇抬頭藍汪汪的眼睛看他。

    這應該是只傻狗,不知道自己被騙著關了,他想著,然后用水泡了點狗糧喂她。

    等她吃完后,他抱起她,再次往那間房間走去。

    他不想傻狗再跟著。

    但露小狗這下可不上當了,在他懷里大力掙扎,八歲的小孩到底力氣不大,被露小狗成功掙脫出來了,落地翻身站穩后汪汪汪大罵他。

    她學聰明了,不愿意再被抱著關在里面了。

    封逸言有些意外。

    居然不是傻子。

    他不再抱她,任由小狗跟在他腳邊,繞過走廊,他走進了南邊的一間傭人房,關上門,把自己和小狗都關在了這間房間里。

    小狗因為和封逸言一起待在房間里很安靜,就是粘得很緊,顯然是防備他出門。

    他朝看著自己的小狗笑了笑,搬了把椅子到窗邊,然后一個翻身從窗戶翻了出去,成功脫身。

    身后不出預料地傳來震耳欲聾的汪汪聲,奈何小狗爬不上椅子,也就無法翻窗出來。

    把身后的狗叫聲拋在身后,封逸言從花園繞過,打開老宅的大門回來,回到家里后,那狗叫聲就更明顯了,比第一次還生氣,聽起來罵的很臟。

    小封逸言充耳不聞,從容不迫地回到二樓自己的書房。

    接下來的幾天露小狗就跟封逸言杠上了,哪怕嚴路妍的臥室門開了她都不去了,就跟在封逸言腳邊。

    而封逸言每次都想辦法把她關在一間空房間里。

    有時候用食物引誘,有時候用速度甩開,有時候用別的方法脫身。

    連續幾天都玩你追我逃的游戲,一個星期后,露小狗知道了他的所有套路,再也不上當了。

    具體表現為,除了他的書房和臥室,不管封逸言去哪間房間她都不跟進去,哪怕他拿著跟香噴噴的雞腿朝她招手,她都只張望,小哈士奇的那張臉配上警惕的表情,站在門口時的樣子能逗死人。

    小封逸言也玩夠了,破天荒的準許露小狗跟進他的書房。

    于是封逸言寫作業,露小狗趴在他腳邊,下巴墊在他的腳上,無聊了就啃他的拖鞋或者是腳踝。

    為了防止露小狗啃他的拖鞋和腳踝,封逸言把她的啃咬玩具都拿到書房,但露小狗還是鐘愛他的拖鞋和腳踝,每次被打了屁股才乖乖地不咬了。

    漸漸的,封逸言就習慣了有這么個小生命陪著他。

    不論是學習,上課,睡覺還是吃飯。

    他在書房的時候,會主動打開門讓露小狗進來,睡覺時,如果露小狗想進他他也會開門,特地把她的狗窩放在自己床旁邊。

    嚴路妍對露小狗黏著封逸言的行為有些吃醋,時常喚露小狗過來,她的獨占欲還是挺強的。

    而她的兒子封逸言完美遺傳了她的獨占欲。

    在看到露小狗黏著嚴路妍時的樣子,封逸言也會感到不舒服,這種不舒服甚至表露了出來,比如在露小狗黏完嚴路妍轉回頭來黏他時,他會冷冰冰的不予理睬。

    但小狗是趕不走的小狗,總是鍥而不舍,被推開再多次也不介意,直到黏到他心軟為止,于是他一次次準許她靠近。

    再后來,嚴路妍接到了嚴家的邀請,考慮起了是否放棄做全職太太,去嚴家做一番事業。

    沒人知道的是,這個邀請的背后是時年八歲的封逸言在推手。

    嚴路妍的父親原本是沒想過邀請女兒來加入嚴家奪權戰的,是封逸言這個八歲的小孩說服了他的金融課老師。

    這位金融課老師和嚴家有些親戚關系,也是他外公的幕僚,所以聽進去了建議,決定邀請自己的女兒試試。

    封逸言也許諾了一些利益,讓這位老師在嚴路妍初涉商界受挫時給予引導和建議,讓嚴路妍能在最艱難的初期堅持住。

    金融課老師對封逸言這位八歲小孩既震驚又佩服,問他為什么要做這些。

    他回答說,他的母親也該有所改變了。

    金融課老師以為封逸言是因為母親待在封家不開心,才費了心思做了這些,很是感慨。

    后來嚴路妍在加入嚴家奪權大戰后忙得不可開交,時常不回封宅,封乘海又一慣的忙,家里真正的主人就只剩下封逸言這個小少爺,露可的撫養權被真正交到了他的手中。

    不論做什么他們都在一起。

    封逸言對音樂越來越有興趣,經常談琴給小狗聽。

    琴房里陽光充盈,封逸言十指翩躚,動聽的音符泉水般在指尖流瀉跳躍,已經長大的哈士奇在旁邊伴奏似得仰脖子傻叫,啊嗚,啊嗚,啊嗚。

    懶散垂著眼彈奏的小孩微微笑了一下。

    第145章

    二十三歲的封逸言被頭頂暖呼呼的觸感蹭醒, 睜開眼睛,是露可坐在床頭旁邊用臉頰依戀地蹭自己的頭發。

    大概本來是想蹭他臉的, 怕吵醒他,才克制地只蹭頭發。

    他們家露小狗也會體貼人了,竟然沒有把他鬧醒。

    封逸言眨眨睫毛,意識還沒從睡夢中清醒就閃過一個念頭,還下意識地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見他醒來,露可很高興地轉身沖到窗邊拉開了窗簾,讓陽光灑進來:“已經十一點啦!哥哥你睡了好久。”

    封逸言有些意外。

    這都快十二個鐘頭了。

    但是想想也正常,之前他失眠太過,身體虧空得厲害,這會身體在迫不及待的恢復。

    露可活潑地甩掉拖鞋, 一下跳到床上, 挨到他身邊, 湊過來就要給他個大親親。

    封逸言避開, 嗓音是剛醒來的喑啞,聽著讓人耳廓發酥:

    “我還沒漱口。”

    露可兩只手掰過他的臉, 強行啵了一大口,大聲宣布:“是香的!”

    封逸言忍不住輕輕笑了, 鼻息好聽,笑得臉龐舒展, 眼尾彎起。

    半年來淤積的晦暗在決心和露可在一起后, 宛如碰到了陽光在一天天曬化, 本來生病到他這種程度是沒法在短時間內恢復,但露可就像一塊甜甜的強效藥,硬是讓他現在就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這樣美好嗎?

    冬日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照進來, 使得四肢百骸都懶洋洋的,感覺未來都有了指望。

    一個腦袋伸過來,愜意地窩在他懷里。

    封逸言伸手,用手擋住照到她眼睛部分的光,露可的臉頰光照下泛著玉脂般的光澤,瑩潤剔透,他用拇指輕輕摩挲,愛不釋手,仿佛是在撫摸一朵世界上最柔軟的花,稍不注意就要毀壞。

    露可舒適地接受主人的撫摸,提醒他床旁邊有她倒的水,口渴的話可以喝。

    老父親封逸言再一次被感動了,這是第一次露可給他倒水。

    他拿過玻璃水杯輕抿了一口。

    露可不知道什么時候把腦袋擰了過來,面朝他,視線盯著他喉結上的那顆小紅痣看。

    在露可的視線里,隨著封逸言的吞咽,他喉結上的那顆小紅痣也跟著滑動了一下,性感極了。

    封逸言本打算只喝一口的,但見露可的視線,就縱容地繼續喝,他放緩喝水的速度,喝的時候垂眸笑睨著她,任由露可一眨不眨地著迷看著自己的紅痣。

    但那水喝的越來越不解渴,露可的視線就像鹵素燈,照得他身體都微微發熱,正打算喝完最后一口水,把水杯放到旁邊的時候,冷不丁聽到露可開口問:“我們什么時候上床啊?”

    “咳咳咳咳咳!”

    封逸言一下子被嗆到了,那一口水嗆進了氣管,嗆得是驚天動地。

    露可連忙拍他胸口幫他順氣。

    封逸言彎腰咳得劇烈,黑色發絲垂在額角,白玉似得臉頰浮上紅暈,連耳朵脖子也是紅的,不知道是羞紅的還是咳紅的,宛如謫仙染塵,一時之間美不勝收。

    緩過勁來終于不咳嗽后,他消化了一下露可剛才說的那句話,手背黛色青筋浮起,心砰砰直跳,眸光不敢置信地跳躍。

    她剛才竟然說…?

    他剛才絕對沒有聽錯。

    可是……

    封逸言閉上眼睛,開始恨自己之前沒有好好注意身體。

    太瘦了,胸肌都沒以前飽滿,如果脫了衣服露可或許會失望。

    他已經讓營養師定制食譜,這個月就努力增肌,讓身體調整回原來的狀態。

    但如果……露可實在想的話……

    或許可以蒙上露可的眼睛,這樣她就看不到他了。

    想到這里封逸言心跳鼓噪得更加厲害,呼吸變重,視線都開始發暈。

    睜開剛才因咳嗽而溢出水光的眼睛,濃長的睫毛下,眼珠微轉,給露可飛去混合著羞赧、緊張的一眼,瀲滟又勾魂。

    “你……現在很想嗎?”

    他說完發現聲線啞得厲害,又清了清嗓子,輕移目光,避開她的視線。

    露可被這一眼看得有些迷迷瞪瞪的。

    小狗對于欲望都是很直白的,發現自己喜歡上封逸言后,自然想要更近距離貼貼。

    但是她沒想到封逸言反應那么大,剛才都被嗆住了。

    聽到他的問題她飛快回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謹慎地先問系統,問它為什么封逸言剛才好像被嚇到的樣子。

    封逸言心里什么想法系統自然是一清二楚的,經歷了這么多,在它心里這位SSS級虐文男主已經是SSS級戀愛腦的存在,不管有什么異常,往喜歡露可這方面靠就對了……

    但它哪里肯自家乖崽這么早就被撅!

    在它心里露可就是個小寶寶,什么都不懂的,最好兩人能柏拉圖走到最后,牽手都不要牽。

    聽到露可的提問,系統陰陰一笑,說:【你不知道嗎,男主吃了這么久的抗抑郁藥,估計那方面暫時不行了,你得讓他好好養養。】

    這可真是老大一口黑鍋!

    男主硬件條件在這里,哪怕把藥當飯再吃一年碰到露可也能鋼鐵般堅硬,他只是嫌棄自己這段時間太瘦了,沒有以前完美,怕露可不喜歡他的身體而已。

    系統補充:【但你千萬別讓封逸言知道你知道他不行了,男人嘛,在這方面都是要面子的,他可能為了證明自己去吃藥,對身體不好。】

    露可相信了系統的鬼話。

    于是她藍汪汪的眼睛注視著封逸言,嚴肅又善解人意地對他說:“沒有,我不想,我們才剛在一起,上床太快了,我們可以一年后再做這個。”

    她還懂事地給了個他充足的修養期限。

    這石破天驚的一年讓封逸言的紅暈消失得干干凈凈,恍如被砸了一榔頭,眼神瞬間變得僵直,甚至有些發慘。

    一年……

    什么……一年??!

    從天堂掉到地獄不外如是。

    系統沒讓露可看到封逸言的神情,在她說完這句話后就催她離開:【快走快走,男人都要面子的,你現在趕緊找個借口出去。】

    露可連忙說了聲“我去拿點吃的來”,就體貼地溜了。

    第三視角的系統看著躺在床上呆滯消化男主,暗自冷哼了一聲。

    想要撅它寶貝,有它這個老父親在,沒門。

    第146章

    今日注定是懶散的一天。

    封逸言和露可吃完午飯已經是十二點了, 外面陽光正好,他們去花園里的雙人秋千那坐了一會消食。

    露可沒有絲毫坐相地橫躺著, 雙腿擱在秋千扶手上,上半身膩歪在封逸言的懷抱里,姿勢愜意得不行:

    “今天有什么計劃嗎,你要不要工作?”

    封逸言的手輕撫著她的肚子幫她消食,聲音也染上懶散意味:“不用,都交接得差不多了。”

    工作當然是永遠處理不完的,即使他已經卸掉了封氏子公司的管理崗,但他自己的音樂公司也很久沒管了,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處理,除了音樂公司外還有他之前投資的各種項目……

    但是這些都可以推遲, 現在沒什么比陪在自己的小女友身邊更重要。

    他就像一株缺了光照太久的植物, 難以離開他久別的太陽。

    “你呢, 今天什么打算?”

    他又問露可。

    露可:“我也沒什么要做的。”

    她已經辦理了休學。

    東大她讀的是旅游專業, 這個專業跟她以后的職業八竿子打不著,去上課也只是為了一個她以后用不上的文憑, 所以就索性在前天辦理休學了。

    這個決定是經過封逸言的同意的,他也同意她把主要精力放在棒球訓練上。

    學歷以后有空了可以再去拿, 但是職業棒球手的黃金年齡就這么幾年。

    封逸言:“不去訓練嗎?”

    露可在他懷里轉了個身,面朝向他的腹部, 摟住他的腰, 臉隔著衣服蹭他的腹肌, 聞他好聞的冷香,撒嬌的聲音被悶在他腹部:“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最好上廁所也不分開~”

    封逸言腹部肌肉被蹭得緊繃,但他的聲音還是很自然的, 說:“如果想訓練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

    露可:“不想!就想跟你一起兩個人,不要有別人!”

    現在露可的棒球水平已經相當高了,羅賓森主教練安排給她的隊友都是從世界各地找來的職業選手,封逸言去的話也上不了場,只能陪在一邊,羅賓森不會讓封逸言陪她訓練的。

    封逸言沒有再說什么,他比露可更想二人世界。

    兩人享受了會冬日的陽光,露可窩在封逸言懷里打了個盹,醒來后她說:“想聽你彈琴了。”

    所有樂器現在都堆在香荔灣,這會風棲園連個口琴都沒有,聽到露可這么說,封逸言打了個電話,讓方助理聯系搬運人員把樂器都搬回來。

    方助理和搬運公司的效率都很高,還沒一個鐘頭貨車就停在了別墅外面。

    露可熱情地指揮著搬運人員,讓他們將樂器放到指定位置,三角鋼琴、架子鼓、電吉他……被搬出去的樂器又一樣樣被搬回來。

    封逸言站在角落,雙手插著家居服的褲兜,有些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半個身影在陽光里,半個身影被墻壁陰影籠罩。

    露可趁著空閑跑回來,用手指戳戳他的背,雕塑般一動不動的封逸言驀然笑了,捉住她的手指,轉身時人也從陰影里出來。

    “你在想什么?”露可問他。

    封逸言懶散地說:“在想這么久沒碰琴,等會彈起來會不會出丑。”

    露可才不信他剛才是在想這個,但體貼地沒有揭破他的謊言。

    等搬運工全部離開后,露可迫不及待地催促封逸言彈琴給她聽,封逸言問露可想聽他彈什么琴,露可說鋼琴,并毫不客氣地報了曲名——《第一只小熊》。

    這是封逸言第一首專輯里的歌,很輕快,鋼琴獨奏起來也很好聽,短視頻里經常有鋼琴博主彈奏這首曲子。

    封逸言自然無有不應,他含笑在琴凳上落座,修長漂亮的手指落在琴鍵上,開始彈奏起來。

    雖然數個月沒碰過鋼琴,但他彈奏的水平也沒下降,流暢歡快的樂音在指尖跳躍傾瀉,宛如調皮的小精靈。

    但彈著彈著,這些小精靈開始錯亂下墜,變得沉重,封逸言彈錯了好幾個音,不知不覺間,他的手指也變得僵硬,面容輕怔蒼白。

    “太久沒彈了。”

    他回過神來般對露可笑了笑說,然后繼續,琴音重新變得歡快輕靈,但沒過一會又變得遲滯。

    露可擔憂起來。

    她知道這情況不對勁,一般很久沒碰鋼琴的人重新開始彈奏,都是一開始生疏,然后越彈越順溜,不可能一開始順溜,越彈越生疏。

    系統本來不想管這事的,它非常樂意看封逸言鉆牛角尖自毀自傷,畢竟九十九次任務以來它都跟著任務者吃癟,吃得它非常討厭男主。

    但見它乖崽也跟著情緒受影響了,還是開了口:

    【在他心里,音樂會帶來極端粉絲,極端粉絲會帶走你,可能他怕重新彈琴會沾染厄運吧。有時候理智上想開了,本能上還是會怕。】

    露可半晌說不出話。

    她看著坐在巨大三角鋼琴前唇色蒼白,還在竭力壓抑自己彈奏的人,不知道怎么安慰,索性坐到琴凳上,嗷嗚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

    被咬了一口的封逸言身軀輕震。

    這一咬下去他非但沒覺得疼,反而身體開始回暖。

    剛才彈著彈著他雙臂的血液不知不覺變得冰冷,手指到最后甚至僵麻到沒有知覺,這會感知才飛速復蘇。

    這一口簡直像針劑般管用。

    露可松開他,悶悶問他:“你剛才是不是在瞎想,覺得它們會帶走我,你的音樂會帶走我?”

    封逸言沒想到她這么敏銳,頗為詫異地看向她,原本糊弄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露可看他這反應比他還震驚:系統說的居然是對的!

    她卡了卡,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狗子安慰人就只有三把斧,聞聞舔舔親親,但她的直覺告訴她現在用這招不好使,治標不治本。

    可能現在好了,心里還是會懼怕碰音樂。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雙方凝固般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鐘,露可猛然被靈光之神光顧了。

    她想起了自己以前胡扯的理由,當時她無法解釋為什么一見面就撲他喊他主人,就冒充是他的狂熱粉絲。

    “別忘了,是你的音樂支撐我考上大學,將我帶到你身邊啊,所以不要討厭它好不好?”

    封逸言想起了當初在車上,他在開車,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對他解釋為什么叫他主人,當時她說的是

    ——‘因為我很喜歡你,你是我的偶像,你的歌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了我力量。’

    ——‘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在我心里你就像上帝一樣,我將你當成我的主,但因為叫主會冒犯上帝,所以加了個‘人’。’

    當時他聽得狂掉雞皮疙瘩,差點跟人撞車,現在回想起來滋味卻截然不同。

    胸腔微微發燙。

    他抬起手,撫住露可的后腦勺,手掌壓著她的發絲,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低聲說:“對不起,我知道了。”

    是他想岔了。

    從來不是音樂害人,是極端粉絲害人。

    難道因為栽種花田引來胡蜂,就厭惡花田了嗎,花田不止引來了胡蜂,也引來了蝴蝶。

    封逸言重新彈奏,他的手指不再僵硬,彈奏得越來越輕靈,還邊彈邊唱,歌聲磁性好聽得不像話,露可聽得耳朵都酥了,簡直想激動得嗷嗷叫,肉眼可見的泛起了花癡。

    她很久沒有聽哥哥彈唱了,以前她就很喜歡聽,這會動了心再聽感覺更是百倍飆升,簡直是視覺加聽覺的盛宴,讓人激動得不行。

    這反應比什么鼓勵都有用,封逸言彈唱了好幾首,然后換架子鼓,再換吉他,讓露可耳朵過足了癮。

    中途她收到了江春的微信,江春想找她一起約個飯,露可想到江春是封逸言的粉絲,就錄了幾段讓她一起聽。

    江春聽得化成了尖叫雞,狂發語音嗷嗷喊,激動完了她跟她打聽消息,問他們封家的音樂APP 什么時候弄好,網上都哀嚎了很久了,大家都很想再聽封逸言的歌。

    露可就問封逸言。

    封逸言頓了頓,說:“不弄APP了,過幾天所有歌會在各平臺上重新上架。”

    露可聽到這個回答也沒想什么,興沖沖地告訴了江春,江春也沒有多想,不去想之前的App怎么又不弄了,被封逸言會回歸的消息激動得語無倫次。

    今天兩人在家里消磨了一天,除了上廁所洗澡外就沒分開過。

    晚上睡覺前露可纏著封逸言:“我昨天沒有聽完,再給我講講你和你們家小狗的故事吧!”

    封逸言微笑:“這么喜歡小狗嗎?”

    露可狂點頭,藍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

    封逸言笑容微斂,猶豫了一下,問:“你想養一只狗嗎?”

    “不想!”

    露可反應很大,人從床上猛然臥起,鄭重嚴肅的聲明,“你也不許再養,我就喜歡你以前的那只哈士奇,絕對不許你再養一只,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這么嚴重,封逸言立馬嚴肅保證不會再養狗。

    但他有點奇怪:“為什么這么喜歡她?”

    露可:“就是喜歡……呃,而且她跟我同名同姓,太有緣分了。”她眼神游移。

    這解釋頗為牽強,封逸言就當她愛屋及烏了,因為喜歡他,所以也喜歡他曾經養過的小狗。

    思及此,他說:“這么感興趣的話,要不要去見見她?”

    露可霍愣一下寒毛直豎,假如她有貓耳朵的話,這會絕對成飛機耳了。

    ……去見見她,她不就在這里嗎,難道還有第二只露可?!!

    “見、見她?”

    “對,她就在東郊,明天早上一起去吧,正好我也很久沒去看她了。”

    這一晚露可睡得頗不踏實,具體表現為睡覺時眼皮底下眼珠子亂顫,做了一宿夢,還一整夜拳打腳踢的,數次把被子踢到一邊,四仰八叉的睡。

    兩人是分被子睡的,封逸言半夢半醒間起來給她蓋了好幾次被子,但都被露可踢下去了,最終他放棄了,掀開自己的被子將人摟過來,用手腳將她固定在自己懷里,避免她把他們身上的這床被子也踢掉。

    封逸言才二十三歲,將這么一具香軟溫熱纖秾合度的身體箍在懷里實在難捱,他越睡越燥熱,越睡越精神,最后他把地暖關掉了,盡量靜心,這才慢慢又睡著了。

    也幸好他們一個不用上班一個不用上學,雙雙睡到第二天十點鐘,睡夠了才起床。

    露可起床時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直想著哪只狗敢冒充她,她一定要痛揍對方一頓,一路上充滿了殺氣。

    結果封逸言將她帶到了一座寺廟。

    第147章

    露可和封逸言牽著手走進如真寺。

    繞過蒼翠清幽的松樹, 沿著充滿古拙氣息的回廊拾級而上,越往上周圍建筑越新, 地面石磚上的蓮花雕刻精美完美,還沒有被千年百年的漫長時光侵蝕,看起來是近十年才建的。

    這片區域是不接待游客的,四周沒有外人,兩人就摘了口罩和墨鏡。

    在和尚的帶領下,最終他們來到了往生堂。

    邁過門檻,露可一眼就猛地看到了供在案上的自己照片——曾經的自己。

    一只哈士奇在陽光明媚的綠茵草地上蠢兮兮地大笑。

    案上供著鮮花,她曾經最愛啃的蘋果、饅頭做成的整雞牛排,以及狗狗玩具。

    所有的狗狗玩具對露可來說熟悉又陌生,每一件都是她小時候玩過的, 如今被好好保存在亞力克保存罐里, 即使十三年過去了也依然沒有陳舊。

    露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其實在踏進寺廟的時候, 她就有預感封逸言說的帶她來見她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親眼看到還是讓她受到了沖擊,無法自抑地呆愣望著照片。

    照片里, 哈士奇的藍眼睛在望著她,照片外, 露可的藍眼睛在望著照片里。

    好半晌她回過神了,轉頭問封逸言, 有點結巴:“你、你在寺廟里給她供了一盞長明燈啊?”

    見封逸言看過來, 她笑著補充:“我的意思是……好像沒聽說過有人給狗狗供長明燈的, 你為什么這么做啊?”

    以人類的身份在人世生活了這么久,她也知道了狗狗在社會上的真實地位,只有少部分人會在狗狗死后購買寵物殯葬服務,一般就挖個坑埋了, 從沒有聽說有人在狗狗去世后供長明燈。

    封逸言自從回到這里后情緒就有些低迷,沒有注意到剛才露可的失神,低聲回答:“我當她是我的家人。”

    他朝住持施了一個禮。

    住持還禮,緩聲念誦:“阿彌陀佛。”

    就像每一次一樣,有和尚找來了干凈的抹布和水盆,封逸言親手絞干勁了抹布,輕輕擦拭相片上的玻璃片,然后從背包里拿出更新鮮的水果,把碟子上的蘋果給替換了。

    這些水果都是從家里帶來的。

    最后他執起桌面上油壺,給長明燈里添油,燈火輕輕搖晃。

    住持在旁邊安靜站著,垂著眼雙手合十,神情不喜不悲。

    歲月如梭,晃眼十三年過去了,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封逸言時,他還只是名十歲的孩子,那時候的如真寺也遠沒像現在香火那么鼎盛,還只是個小寺廟。

    當時這孩子在兩名保鏢陪同下來到這里,那雙眼黑漆漆的,見到他后徑直跟他說,他想給逝去的親人供一盞長明燈。

    他讓他把逝去親人的姓名寫下,再提供照片,小孩照做。

    然后他愕然發現,封逸言口中所說的親人竟然是一條狗。

    一時之間,他以為是有錢人家的小孩無聊故意來這里找消遣,立即就想送客,沒想到當時還是小孩的封逸言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開口就說愿意捐贈一百萬的香火錢。

    當時的如真寺急需修繕,確實需要這筆香火錢,但如果其他供長明燈的家屬看到這里竟然給一條狗供長明燈,那后果也不堪設想,恐怕會生事端。

    那孩子看出了他的為難,讓他直接說出顧慮,他沉吟了一下,如實講述了。對方沒有猶豫,直接提出出資擴建如真寺,只需要在一處偏殿單獨露可供長明燈就可以,他讓他核算一下擴建如真寺的開支,之后說一個數字給他,多少他都會提供。

    那真是一筆非常非常龐大的數字,而對方的要求僅僅只是在一座無人經過的偏殿里供盞長明燈,這次他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本以為這只是有錢小孩的一次隨興所至,只是因為寵物剛剛死去比較難過,過一陣子也就拋在腦后,不會再來。

    沒想到十三年了,他看著那孩子每年有空就抽空過來,看著他從一個孩子長大,變成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執著若此,他都想道一聲阿彌陀佛,勸封逸言放下執念。

    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帶人過來。

    住持的目光慈和地投向了站在門檻附近的女施主。

    對方背著光,臉上的表情有些模糊,卻能看到對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封逸言,藍眸無比專注。

    靈性的直覺讓他有一瞬的恍惚,恍惚間他覺得對方跟案上那供了十三年的哈士奇有些相似之處,仿佛動物化作了人,活生生的回來報恩了。

    隨即他輕輕搖了搖頭,輕嘆自己多想。

    風穿過回廊陣陣拂在身后,帶著料峭的寒意和寺廟獨有的香氣,露可輕輕呼出一口氣,低頭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想把那股奇怪的鼻酸感給揉散。

    她再揉了揉眼睛,試圖把泛酸的眼眶揉正常。

    封逸言添完香油察覺到了露可的異樣。

    露可剛才太安靜了,一個字都沒說,這有點不像她,轉身看到露可微紅的眼圈時,他心頭一跳:“怎么了?”

    他急步過去,捧起她的臉緊張問。

    露可猛猛搖了搖頭,揚著眉毛咧著嘴角,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沒什么,就是有些感動。”

    因為感動所以差點哭了?

    封逸言壓下心中的疑惑和異樣,摸摸她的背安撫她。

    在封逸言想要問她問題之前,露可迅速轉移話題,指著照片里傻笑的哈士奇說:“她知道你做了這么多一定也很感動的!”

    封逸言沉默了一下,低聲說:“感動嗎,但這也只是遲到的彌補罷了。”

    露可一愣:“彌補?為什么說是彌補?”

    封逸言眸光暗淡了些許,放開她,語氣平靜地說:“因為她臨死前的一些事,我一直都……”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沉澀地繼續說,“我一直都很后悔。”

    他抬起鳳眸,望著案上的照片:“做這些比起實際意義,更多的是讓自己心安,好讓自己不那么愧疚,因為不論我怎么做,她都已經感受不到了。”

    露可看著他說:“也許她感受到了呢?”

    封逸言沒有說話。

    露可看著他,沒有任何不耐煩。

    大概五六秒鐘后,封逸言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她:“你知道她是怎么去世的嗎?”

    露可當然知道自己是怎么狗帶的,但是在封逸言面前她應該是不知道的,于是她搖了搖頭。

    封逸言牽著她的手,帶她離開了往生堂,兩人在一處無人的檐廊處坐下,他第一次跟人說起了露小狗的事:“在我十歲的暑假,我們一家帶著露可去了馬來西亞……”

    那年封乘海和嚴路妍要跟馬來西亞的豪族孫家談一筆生意,那時封逸言正好放了暑假,他們想著順便一家人去那邊玩玩,于是就把封逸言和露可都帶上了。

    落地后,兩夫妻由孫家的長輩們接待,封逸言和露小狗則由孫家的小少爺帶著一起玩。

    那小少爺叫孫康康,八歲,和封逸言只差了兩歲,算是同齡人。

    男孩子都喜歡跟比他大一點的男孩玩,孫康康也是,再加上封逸言本人氣度和長相都很頂,孫康康平時都沒見過這樣的小哥哥,見面后就生起了崇拜心理,處處討好,想要跟他做真正的朋友。

    而封逸言卻是不屑于跟這種還會留鼻涕的小孩一起玩的,只浮于表面地應付應付他。

    小孩子都是最懂眼色,沒過多久看出了封逸言不屑跟他交朋友,然后他逆反了。

    孫家在馬來西亞是豪族,孫康康也是從小眾星捧月長大的,這一逆反起來長輩的囑咐都拋在腦后,忘了長輩們說一定要討好封逸言這位小太子,他開始想要找封逸言的不痛快。

    他發現封逸言對他的狗非常在乎,于是就把注意打到了露可身上。

    他改變行程,提出帶他們去海灘玩,讓露小狗看他的沙堡。

    二哈哪能抗拒這種誘惑,一到海灘就樂瘋了,到處瘋竄,把精致的一座座沙堡給拱翻,她在沙坑上刨土,把嘴筒子埋在里面,心都玩野了。

    之后孫康康帶著露可去了孫家的私人動物園。

    動物園里什么動物都有,露小狗到了這里后更是玩得樂不思蜀,她到處亂竄,追孔雀,吼猩猩,看老虎,看袋鼠,用爪子碰蜥蜴,有時怕得嗷嗷叫,有時犯賤去挑釁。

    這一通招待下來,露可難以避免地跟孫康康親近了,她會沖他搖尾巴,會撲向他跟他一起玩。

    孫康康其實對狗不太感冒,但為了膈應封逸言,還是處處迎合露可,表現得好像非常喜歡她似得,隨便她怎么撲玩沖撞都笑得燦爛,然后他如愿看到每次露可親近他時,一直視他為無物的封逸言表情陰沉沉的。

    他假裝沒看到,一路領著露可去鸚鵡園。

    二哈隔著欄桿看到里面那么多漂亮的大鸚鵡,興奮得瞳孔都縮了起來。

    孫康康嘗到了刺激封逸言的快樂,見此笑瞇瞇地蹲在露可面前,指著自己黝黑的臉頰說:“你舔我一下,就讓你進鸚鵡園。”

    哈士奇露小狗毫不猶豫地伸出舌頭舔。

    孫康康用余光看封逸言,如愿看到封逸言的臉徹底黑沉,頓時笑得燦爛得意,伸手揉露小狗的狗頭,進一步刺激:

    “是不是更喜歡我,要不做我家的狗,留下來陪我吧?”

    露小狗沖著他汪汪大叫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孫康康就當露可說同意了,得意地說:“你同意啦,果然更喜歡我是不是?走,我帶你去鸚鵡園。”

    封逸言看到露可舔孫康康臉時頓時忍到了極限,之前沉積的怒氣猛然爆發,冷聲喝令他們站住,讓露可過來。

    這時候的露可已經由封逸言親手養了兩年,封逸言的獨占欲已經很強了。

    在接手露可的半年后,要上學的封逸言曾花了一番力氣讓嚴路妍和封乘海和校領導同意他帶露小狗一同去學校。

    當時的露小狗得到了所有小朋友的喜歡,而露可也愿意跟每個人都玩,任由他們親她揉她的腦袋肚皮。

    只過了三天封逸言就受不了了,哪怕露可再嗷嗷耍賴也不肯帶她去學校,最終露可就只能在家里跟保姆玩。

    隨著時間推移,封逸言獨占欲與日俱增,到后面他都不許家里的傭人跟她多玩耍,像撫摸毛發、讓露小狗舔舐更是禁忌,她只能跟他親近。

    所以當時看到露可去親近孫康康,一路上甚至忽略了他這個主人,不聽從他的命令,他心里的怒氣越積越高。

    聽到封逸言的呼喚,露小狗還是有反應的,回頭看了看他。

    但工作人員已經打開了鸚鵡園的大門,哈士奇再也顧不上其他,汪地興奮大叫一聲沖了進去。

    孫康康見此得意地笑了出來。

    封逸言也朝他笑了出來,不過是冷笑:“能給我添堵很開心?看來你們孫家是不想要合作了。”

    這毫不客氣的一番話讓孫康康頓時猶如冷水澆頭,一下子清醒了。

    想起長輩那么重視這次接待,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跟封逸言打好關系,他頓時氣弱心虛:“……什么添堵,我就是很喜歡你們家狗而已。”

    封逸言懶得搭理他這番狡辯,冷面喊露可回來,玩瘋了的二哈怎么可能愿意回來,只當作沒聽見。

    封逸言連續叫了三次都喊不回來后,耐心終于告罄,冷笑了一聲說:“行,你就留在這里吧,別后悔。”

    說著他轉身就走。

    他有意讓她長長記性,說走就真的走了,不顧孫康康的驚慌挽留,連一個眼風也沒給他,和兩名保鏢一起坐上車,讓司機徑直開出動物園。

    孫康康挽留不成終于慌了,急忙打母親電話,他母親知道后給他一通好罵,命他一定要把人追回來。

    孫康康急忙跟著工作人員一起去追人。

    驚慌中的孫康康沒注意到在鸚鵡園里瘋玩的露可也出來了,小狗貪玩歸貪玩,但確實是粘主人的,一個晃眼發現主人不在外面了,就急忙追出來。

    然而鸚鵡園外早就沒有封逸言蹤影了,只有車屁股,露可看到快要消失的車屁股發出一聲驚慌的大叫,急忙瘋追了上去。

    留下鸚鵡園門口的工作人員沒能攔住露可,露可奔跑速度很快,但她速度再快也沒車子的速度快。

    她一路追一路追,沖過了孫康康的身邊,在他的驚慌大叫聲繼續狂奔,從動物園敞開的鐵大門那里直接追出去,轉眼就沒影了。

    就這么露可丟了。

    孫康康很驚慌,慘白著臉再次給自己的母親打電話,告訴她狗丟了的消息,問她怎么辦,孫母聽說弄丟了封家的狗也很驚慌,立即決定瞞住這個消息,靠自己偷偷把狗找到。

    他們聯絡警方找狗,奈何那時候馬來西亞的監控不多,沒有覆蓋全部區域,查監控只找到了一些拼接不起來的監控畫面。

    最明顯的一段監控視頻是露可竄到了馬路上,在停下的車流里驚慌地到處張望,狗狗是很難看出表情的,但在這段監控里能明顯感覺出露可像是名走丟的孩子,能感受到她的驚慌,焦急,惶恐。

    她又竄到人行道里,看每一位過路人,試圖找到她的主人。

    如果是在港島走丟的,那么露小狗還能憑借一些記憶往家的方向走,但這里是陌生的馬來西亞,她不知道去哪里找封逸言,她很惶恐,喪家之犬般喉嚨里發出驚慌的嗚咽。

    不管是封乘海、嚴路妍還是封逸言,后來看到這些監控畫面都受不了了,紅了眼眶。

    而看到監控時已經露可走丟的三天后。

    孫家足足瞞了他們三天。

    怕封家責怪,孫家尋找無果后買了只跟露可長得很像的哈士奇,每當封家人問起露可,他們就給他們看這只哈士奇在動物園里玩的監控,說露可喜歡這里還不想回去。

    本來只想晾露可半天的封逸言見露可根本不在意他在不在身邊,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說既然她喜歡這里那就多留幾天吧。

    沒錯,哪怕生氣到這種程度,封逸言都沒想要把露可給人,只準許她多玩幾天。

    封家和孫家要去別的島談生意,封逸言不想待在膈應無比的孫家,就跟著父母一起去了,在這期間,孫家將消息隱瞞得很好。

    孫家當時想的是先瞞著,然后在這段時間內把狗找到,那就什么事都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設想的很好,但根本找不到,三天后生意談完了,一家人來接露可了,孫家硬著頭皮把那只和露可極像的哈士奇交給他們。

    兩只狗確實像到了極致,而且還被教過,那只哈士奇對露可這個名字也有反應,但封逸言一眼就認出了這不是露可,一看到后臉色就冷了下來:“你們為什么找條別的狗來糊弄我們?我們家的狗呢?”

    孫家不得已只能交代了事實。

    得知露可已經丟了三天,一切都亂了,雙方已經談好的合作告吹,孫家連連道歉也無法挽回這筆生意。

    一家人在馬來西亞找了很久,但封乘海和嚴路妍到底太忙,沒辦法在馬來西亞待太久,一星期后離開了,留了秘書助理留下來繼續找,只有封逸言一直留在這里,待了兩個月了都不死心,哪怕要開學了也不肯走。

    后來查到了信息,發現露可可能上了一艘游輪,封逸言才肯動身回港島。

    露可確實在陰差陽錯之下上了返回港島的游輪,一名船員喜歡哈士奇,起了收養她的想法,帶著露可一起上了游輪。

    封逸言得知這個消息后充滿了失而復得的狂喜,一邊返回港島,一邊讓人聯系那名船員。

    但世事就是陰差陽錯,船員聯系上了,但船員告訴他們狗狗自己跑走了。

    露可還是想回家,她熟悉港島這片土地,在被船員牽下船閑逛時她發現了周圍的熟悉,于是毫不猶豫掙脫了繩索。

    她想要回家,想要找到封逸言,一路憑借狗狗的直覺,奇跡般地從碼頭找到了封逸言學校附近的那條街。

    然后最慘烈的事情發生了。

    在封逸言返回港島的第二天,他收到了露可被車撞死的消息,并親眼看到了露可被撞死后碾壓的血肉……

    寒風陣陣,松濤翻涌,廊檐下說到這里的封逸言說不下去了:“都是我的錯……”

    他睫毛輕顫,鳳眸中溢滿了痛悔,苦笑:“狗狗的天性就是愛玩,更不用說她是只二哈,你說當時我為什么會因為這個生氣把她丟下,她一定以為我不要她了,或許死的時候還以為我拋棄了她……”

    露可心疼了,雙臂緊緊地抱住他,堅定地說:“不!她從來沒有怪過你,也從來沒覺得你拋棄了她!相信我!”

    封逸言沒有說話,顯然沒有認同她這句話。

    露可眼睛濕濕的,胸口悶得更厲害,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光明正大地告訴他,她就是露可!

    她真的從來沒有怪過你,只要能回到你身邊,她就很開心了。

    第148章

    冬日暖陽籠罩下的長椅上, 露可挨坐在封逸言身旁,雙臂緊緊抱著封逸言的身軀, 頭抵在他肩膀上,封逸言的頭側靠在露可的頭頂,兩人這么依偎著坐了很久。

    一陣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枯樹葉,封逸言終于從悔意中恢復,摸了摸露可戴著帽子的腦袋,清冷的嗓音無限溫柔:“我們走吧,這旁邊還有個森林公園,想去那里轉轉嗎?”

    “去!”

    露可大聲回答,想到什么趕緊又說:“我去上個廁所,很快回來!”

    說罷就竄起身沿著走廊往洗手間標識的地方匆匆跑去, 封逸言怕她摔跤, 連忙喊她:“慢慢去, 不要跑!”

    露可回頭朝他嘿嘿笑笑, 真的不跑了,改成快步走, 那速度跟競走似得,看得封逸言好笑不已。

    如真寺的這個區依舊普通游客止步的區域, 周圍沒有其他人經過,露可離開后, 封逸言感覺之前還很滿的世界一下子空寂了, 他站了一會, 才拿出手機一條條回復已經堆積了很多的消息。

    露可回來得很快,去的時候用競走的速度,回來的時候比競走的速度還快些,封逸言看到她歸來的身影, 周身清冷的沉寂感剎那消失無蹤,笑得非常好看。

    見露可帽檐外的發絲有些凌亂,封逸言像照顧小孩似得抬手幫忙整理了下,然后牽著她的手去往如真寺山頂停車場,接著開車載著露可前往隔壁風景區。

    森林公園像個巨大的氧吧,空氣十分清新,有淙淙溪水和年代久遠的木質棧橋,是個洗肺散步的好地方。

    西邊有片很大的草地,有很多游客在那邊鋪了地墊搭了帳篷野餐。

    封逸言見露可望著那邊,就問她:“要不要中午也在那邊野餐?”

    露可立刻興致勃勃地同意了。

    封逸言:“那你在這等會,我去買點東西。”走之前他叮囑她,“不要坐草地上,這種草可能會扎人,去找個椅子坐。”

    他望了眼遠處,見百米外供游客休息的長椅上都坐滿了人,對露可說:“找不到空椅子就轉點錢讓別人讓你,不用太多,轉個一千就夠了,多了會引人注意。”

    這位大少爺一直這樣用錢解決生活中的小問題的,有時候比如去餐廳沒位置了,或者遇到車位滿了的情況,都是由保鏢或者朋友用錢去解決的,所以他也這么教露可。

    要是今天保鏢在的話,他都不用教露可,對保鏢吩咐一句就好。

    說完后封逸言還不放心,覺得露可是個傻東西,可能處理不了這樣的情況,說了句“還是我去吧”然后就往那走。

    露可拉住了他,說:“我餓了,我會自己找位子的。”催封逸言快走。

    封逸言擔心真把蠢狗餓到了,就走了。

    露可站在原地,一雙瑩亮的藍眸在墨鏡片后看著封逸言離去的背影,等人看不見后,那雙眼睛頓時變得賊溜溜,賊光大冒,她壓根不管自己剛才的滿口答應,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下。

    這草確實有點硬,刺穿柔軟的織物扎在她屁股上,不過露可壓根不在意。

    她拉開自己的羽絨服拉鏈,在路過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從懷里掏出一個饅頭,嗷嗚一口塞到嘴里。

    只見羽絨服拉鏈拉開后,里面塞滿了饅頭,各種樣式的都有,雞腿形狀的,牛排形狀的,赫然是之前往生堂上供奉的那些貢品。

    【誰說我吃不到,我這不是吃到了!】

    露可得意地在腦子里對系統說。

    第三視角的系統滿頭黑線地看著露可往嘴里狂塞饅頭,兩口一個,兩口一個的,吃得嘴巴滿滿當當的,因為沒有水,她就伸著脖子瘋狂干咽,要多磕磣有多磕磣。

    【……你吃慢點。】它無語地說。

    【不行,封逸言很快就會回來,我要在他回來之前全部吃光!】

    系統臉更黑了。

    它發現越來越多的游客在往這里看,看著露可像個乞丐一樣從懷里一個個掏饅頭吃,所有人的眼神說不出的驚奇,還有些人望著露可交頭接耳的,搞得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代碼發燙,好好的一個系統愣是感覺到社死的感覺。

    偏偏蠢狗毫不在意,就這么頂著那么多視線繼續悶頭狂吃。

    其實這些游客倒不是在嘲笑露可。

    很多游客早就注意到露可了,雖然她戴著帽子墨鏡,穿著款式臃腫的羽絨服,但超級大美人就是超級大美人,骨架子在那里,不是低調的裝扮能遮掩的,他們看著超級大美人和旁邊同樣遮擋嚴實的超級大帥哥說話,在想她是不是模特網紅,真好看,那氣質真好。

    結果看到帥哥一走,這位超級大沒人就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還拉開自己的羽絨服從里面掏饅頭狂吃,好像餓了八百年了,吃的時候還眼神炯炯地望著那位大帥哥離開的方向,顯然是在防備對方突然回來,偷感極重。

    大家都很好奇,但社牛到底少,沒人過來搭話,只是看著。

    等露可吃了五個饅頭的時候,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不怕生地跑過來,湊到露可面前問她:“姐姐你在吃什么這么香?”

    露小狗喜歡人類,尤其喜歡小孩。

    她一看到小孩就彎起眼睛笑,稀罕地伸手摸他的頭發,但這并不耽誤她繼續狂吃,一只手還在懷里掏饅頭吃,舊的饅頭還在嘴里沒咽下去,就掏出一個新的往嘴里塞,笑的時候饅頭差點從嘴里漏出來。

    這樣子要是換個長得普通的人來那真是磕磣得不得了,會讓人不忍直視,也就露可顏值夠頂,不讓人厭惡。

    小孩看向她的羽絨服里面的饅頭,又奶聲奶氣地問:“可以給我吃一個嗎?”

    露可頓時覺得小孩不可愛了。

    她搖了搖頭繼續吃饅頭,扭過身去背對著他,表示拒絕溝通。那小孩不僅不怕,還笑得更開心了,笑嘻嘻跟逗她似得又繞過來,蹲在地上,側著腦袋看她,好像看到了可愛的小動物。

    露可以為他還想要饅頭,塞滿饅頭的嘴里艱難發出聲音:“唔給,都系我的。”這是哥哥供給她的食物,她一個都不想送給別人。

    小孩聽到她說話咯咯咯笑開了:“姐姐你真好玩!”

    這時小孩的媽媽來了,這媽媽弓著背神情有點小惶恐,顯然有點社恐的樣子,輕聲輕語萬分抱歉地跟露可道歉,轉向兒子時面色頓時變兇,強硬地把不情不愿的兒子給牽走了。

    小孩一步三回頭,仰頭對媽媽說咱們買瓶水送給姐姐吧,不然姐姐要噎死了!聲音非常大,露可和系統聽得一清二楚。

    【……】系統感到了深深的、深深的丟臉:【你干嘛要把那些饅頭都帶來啊。】

    因為腦波交流無障礙,露可聲音非常流暢地回:【這是哥哥給我吃的,我當然要全都帶回來。】

    系統:【那你可以回家再慢慢吃嘛。】

    露可:【不行太多了,剛才路上好幾次要從衣服里掉下來。而且我想吃,這些饅頭都很好吃!】

    說完這句露可就如小孩預料的那樣噎到了,嗝嗝嗝打得一抽一抽的,但是一邊打嗝還一邊頑強地繼續吃,速度沒有慢一點。

    系統一分無語兩分心疼,隨即心里又冒出了三分心酸:【我給你望風,你慢慢吃吧,你的哥哥沒那么快回來的。】

    離攻略日期結束就只剩一年半了,它原本打算任務結束后,不管露可愿不愿意留在這個世界都把人強制帶走的。

    攻略成功賺到的積分足夠她在未來世界投胎當個公主了,她將擁有頂級容貌,她的每一位親人都會無比的愛她,她會在無數人民的期盼中降生,她會是國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國家法律將規定公主可以娶四個老公。

    但是現在它猶豫了。

    或許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世界,因為露小狗真的很愛封逸言,她看起來也對左擁右抱也沒興趣,南楓、邱嘉泊那些男配配置也挺高的,露可就一點興趣都沒有。

    所以將她帶到其他世界真的好嗎?

    系統這一走神就沒有放哨,于是露可就遭殃了,她充分相信了自家系統,沒有再繼續盯著封逸言可能會回來的方向,于是封逸言抱著一大堆東西出現時,露可還在吃,嘴巴塞得很滿。

    她心頭一跳,趕忙背對身去加緊咀嚼吞咽,又忽然想起封逸言讓她不要坐草地上,又趕緊蹦跶起來。

    這樣子看得封逸言心頭也是一咯噔,懷里抱著的那一大堆東西都不管了,隨手扔掉一個箭步過來繞到她面前:“你在吃什么?”

    自從露可胰腺炎后,他就很管著她吃東西,結果他一個錯眼,這狗東西又不知道在吃什么。

    露可不語,只是一味咀嚼吞咽。

    封逸言看得眼皮狂跳,幾乎就要動手去巴拉她的嘴看看她吃得到底是什么東西,露可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把最后一口饅頭給咽了下去。

    “你吃了什么?哪里來的,誰給的?”封逸言臉色鐵青地再問了一遍。

    露可沖他嘿嘿一笑:“吃完了。”

    剛說完,就是一聲響亮的嗝。

    因為剛剛受了驚嚇,她嗝打得更厲害了,這一聲很響。

    被這狗東西氣到的封逸言一邊忍氣一邊拍她的背。

    那頭小孩成功說服了自己的媽媽買了瓶水,并使勁力氣拖著自家的社恐媽媽往這走,結果看到封逸言回來了,那社恐媽媽說什么都不肯往這走了。

    小孩看到封逸言也躊躇,那冷峻的氣場唬得他也不敢過來,兩母子對視一眼,轉身若無其事地走了。

    “……”露可抬了抬手,想要挽留遠去的礦泉水。

    封逸言冷哼一聲,把自己剛才扔掉的那一大堆東西抱回來,從塑料袋里找到一瓶水,擰開瓶蓋,讓她小口小口喝。

    露可這么喝了半瓶后,終于不打嗝了。

    封逸言再次逼問:“到底吃了什么東西?”

    以為剛才已經混過去的露可猝不及防,眨了眨眼睛說:“……沒什么啊。”

    封逸言想到剛才的那對母子:“是這里的游客給你的?”

    露可沒說話,只眼神老實地看著他。

    封逸言以為她是默認了,氣惱地瞪了她一眼,猜測是這里野餐的人帶了肉食,蠢狗沒忍住問人家要的。

    想到這次的行程完全是臨時起意,不可能會有蓄意投毒事件,別人準備作案工具都來不及……這么安慰了自己好幾遍后,他才勉強讓自己安心。

    但終究還是氣惱,他恨恨地屈指敲了敲她腦殼,黑著臉說:“不要再吃來歷不明的食物,知道嗎?”

    露可乖乖點頭:“知道了,是最后一次。”

    封逸言發現她羽絨服上有碎屑,正要拍掉,結果發現是食物碎渣,捻起一塊發現竟然像是饅頭之類食物的碎渣。

    他遲疑了:“你吃的是饅頭嗎?”

    還以為露小狗是聞到肉香才偷偷摸摸吃東西,沒想到是饅頭。

    他想問她什么時候喜歡吃饅頭了,竟然問別人要饅頭吃,下一刻露可嗷地一聲撲抱上來,雙腳也纏上去,撒嬌地讓他別問了,封逸言連忙抱住她的雙腿,以免她掉下去。

    抱了個滿懷的封逸言思緒被打斷,沒再繼續問了。

    這一刻的畫面仿佛一塊閃閃發亮的記憶寶石,在封逸言失去露可后的每一天夜里反復的出現,讓他錐心刺骨、痛苦不堪。

    第149章

    現實里, 露可和封逸言的關系正在一點點重歸正軌,日子溫馨又甜蜜。然而網絡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波濤洶涌,爭議不斷。

    先是封逸言的歌曲重新上線,引發了全網的熱烈歡呼。

    之前“內部人員”爆料稱封家會上線一款音樂APP這件事不了了之,整件事顯得虎頭蛇尾。

    網友們并沒有太多質疑——能重新聽到封逸言的歌,已經足夠讓他們慶幸,誰都不想深究太多。

    大家對封逸言這位神級頂流寬容度極高。

    哪怕他之前毫無預兆地全網下架自己的歌曲,后來又毫無解釋地重新上線,任由粉絲們像無頭蒼蠅般在全網哀嚎尋找答案,也沒什么指責的聲音。

    要是換成其他歌手恐怕早就被噴得體無完膚,但放在封逸言身上, 粉絲們的態度卻是“哥哥回來就好”“哥哥之前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心疼哥哥”等, 充滿了包容與理解。

    而對于露可這位半只腳踏入娛樂圈、半只腳還在體育圈的“跨界新人”, 網友們可就沒那么寬容了。

    一個是她的廣告資源引發了爭議, 她只接了兩個廣告,但那兩個廣告都是一線明星都要爭搶的大餅。

    露可算起來也只是個參加過一檔綜藝的新人罷了, 雖然她曾經因為綜藝火過一陣,但之后并沒有新作品, 如果以娛樂圈新人的身份來論,那她不過是個拍過一部綜藝的新人。

    如果要以體育運動員的身份來論, 那她更是連一場正式比賽都沒打過的新人, 而這兩個大餅是連奧運會冠軍都想要的餅。

    因此, 露可的廣告資源引發了大量質疑和批評,許多人認為她“德不配位”,甚至有人直接開罵,陰陽怪氣。

    所以這兩個廣告雖然提升了露可的咖位, 保持了她的熱度和商業價值,但遭到的反噬也不小。

    除了廣告資源引發的爭議,露可還面臨著另一波攻擊——來自封逸言唯粉的炮火。

    要知道,封逸言之前是中途退出《聲動云霄》轉而參加了《黃金投手》的,這行為就夠引人浮想聯翩的了,偏偏他還在節目中和露可互動頗多,后來露可退賽他也沒在節目中再露過面,雖然后面節目組稱封逸言就是只來參加那一期,他的退賽和露可無關,但很多人都不信。

    眾多剪輯手和博主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瘋狂剪輯兩人在節目中的互動片段,并通過微表情、小動作等細節分析,得出了‘封逸言對露可不一般’這個結論。

    封逸言的唯粉們對此極為不滿,她們一邊怒罵這些博主“恰爛飯”“胡說八道”,一邊拼命為自家偶像“維護清白”,有的直接對露可進行人身攻擊。

    露可粉絲根本沒有招架余力。

    她在《黃金投手》中的表現確實為她吸引了不少路人粉,但路人粉的戰斗力哪里比得上這些毒唯?

    要不是露可打破了世界女子棒球投球時速記錄,她在網上面臨的罵聲會更可怖。

    關注露可的人都在關注她的下一步動向。

    真正的粉絲都希望她能走職業道路。

    《黃金投手》結束后,前三名的選手都加入了紐約白基隊,開始在小聯盟升級,未來可期,唯獨露可中途退賽,前途未卜,被人唱衰。

    盡管她在東大棒球場訓練的身影經常被拍到,但網上的輿論也偏向于她會放棄職業道路,進軍娛樂圈,而棒球只是她用來立“天才棒球少女”人設的工具。

    畢竟露可只是個女人,胳膊韌帶還受過傷,想要闖進全是男人的MLB大聯盟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女子職業棒球比賽關注度極低,露可即便去了也難以掀起什么水花。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時,一檔名為《誰是傳奇棒球員》的綜藝節目橫空出世。

    這檔節目由華國和米國合作拍攝,陣容極其豪華,眾多知名MLB球星加入其中。這是一檔棒球類大逃殺綜藝,地點在一座原始島嶼,所有球員,無論知名度多高,都將從海選開始,依靠棒球一層一層往上殺。

    官宣陣容中還赫然出現了露可的名字。

    消息一出,網上瞬間炸開了鍋,露可的熱度再次飆升。

    之后隨著節目的播放,露可的熱度越來越高。

    在節目里,露可展現出了極其強悍的棒球天賦,讓全世界知道了她不僅是一名天賦卓絕的黃金投手,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優秀打擊手,更是一名敏捷的外野手和讓對手絕望的守壘員。

    女性身份根本無法束縛她,什么女性球員體能弱于男性球員,在這檔節目中完全看不到。

    后世拍攝露可的紀錄片時,將《黃金投手》這檔綜藝形容為“聚光燈下的一束光”,讓世界看到了對棒球一無所知卻又天賦卓絕的露可,而將《誰是傳奇棒球員》這檔綜藝,視作露可正式進入MLB大聯盟的敲門磚。

    各大MLB俱樂部終于在這檔節目里看到了露可,看到她的天賦,看到她的商業能力,擯棄性別之見,紛紛向她拋來橄欖枝。

    其實之前原本露可預設的道路并不是再度上綜藝。

    露可的主教練羅賓森聯系了他的上一任東家,橡樹灣海鷹俱樂部,想要為露可爭取一個機會,然而對方經理的態度很消極,最后雖然被羅賓森說服了,但給出的待遇非常不理想。

    畢竟,露可是女人,誰也無法預測她的加入會帶來怎樣的結果,甚至可能引發媒體的嘲笑和俱樂部的負面輿論,再說她手肘韌帶傷了,連投手的優勢都失去了。

    封逸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改變了想法,決定重新幫露可規劃職業生涯。

    其實橡樹灣海鷹俱樂部給出的簽約金額低其實是小事,他更在意的是更衣室問題,橡樹灣海鷹俱樂部在這方面含糊不清。

    那里只有男更衣室,那露可打完比賽怎么辦,大家都一身臭汗,讓露可先去的話,久了其他球員肯定會有意見。

    那就只能讓其他球員先去洗澡換衣服,露可在外面等著。

    可是露可本來打比賽就很累了,還要等他們全部洗漱完才可以去,那露小狗也太可憐兮兮了。

    其實以他的財力直接收購一家俱樂部也可以,直接收購,然后強勢地多修建一座女更衣室。

    但他并沒有,他不想讓露可的榮譽之路被貼上“靠男人”的標簽,他希望露可的光芒是純粹而璀璨的,不受任何污點的沾染。

    所以在深思熟慮之后,他選擇了通過《誰是傳奇棒球員》這檔綜藝,為露可搭建一個公平競爭的舞臺。

    為了確保他們戀情曝光后露可不被詬病,封氏明面上并沒有投資這檔綜藝,但其實這檔綜藝的面世少不了封逸言在背后奔波。

    他的本意只是讓各大俱樂部看到露可的商業價值,而露可在綜藝里的表現卻是令他都驚嘆。

    露可就像顆被打磨過的鉆石,其光芒就算那些久負盛名的棒球球星也無法掩蓋,她的天賦注定她未來會閃閃發光。

    橡樹灣海鷹隊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光芒,態度發生了180度大轉變,他們緊急聯系羅賓森,試圖通過他爭取露可的加入。

    曾經是羅賓森低聲下氣地為露可爭取機會,如今卻輪到對方低聲下氣地求他,羅賓森心中一邊暗爽,一邊拒絕了他們的offer。

    最終,露可以自由球員的身份,與圣卡洛斯征服者俱樂部簽下了一份為期一年的合同,身價高達三千萬美金。

    這份合同不僅是對露可實力的認可,更是對她商業價值的肯定,亞洲市場能為俱樂部帶來的收益,遠不止這些數字。然而,體育競技終究要靠硬實力說話,露可的表現將決定她的未來。

    圣卡洛斯征服者俱樂部花費巨資簽下露可,自然不會將她投放到小聯盟去打那些無人關注的小比賽。

    恰逢春訓賽即將開始,露可直接跳過了小聯盟,登上了大聯盟的舞臺。

    就在東英哲等人還在小聯盟苦苦掙扎時,露可已經站在了大聯盟的賽場上,準備迎接屬于她的傳奇時刻。

    第150章

    萬眾矚目中, 二月中旬,露可迎來了人生中第一場正式棒球比賽, 也就是MLB的春訓賽。

    因為露可的加入,這場比賽人氣堪稱爆棚,很多華人打飛的趕到亞利桑那州看比賽,棒球場中座無虛席,一萬多個座位全部坐滿。

    《誰是傳奇棒球員》這檔綜藝為露可迎來了很多粉絲,很多從《黃金投手》時期喜歡她的粉絲被《誰是傳奇棒球員》提純過后,變得更加忠心,粉絲們手持橫幅,為露可加油打氣。

    開場表演完,球場主持人激情介紹每一個球員, 介紹到露可時, 整座球場猶如開水倒入滾油中, 剎那間沸騰了, 掌聲雷動尖叫如浪滾,大家都很激動。

    露可也很開心, 笑著朝觀眾們大力揮致意。

    綠蔭草場中,她面容潔白無瑕, 脖頸纖長,女款棒球服勾勒出她完美高挑的身材比例, 棒球帽為她增添了一分颯氣, 笑起來的樣子極其感染人, 讓人也不由自主地燦笑,迷人得要死。

    她一笑,場中的尖叫歡呼聲又達到新一個高潮。

    “啊——!!”

    “露可——露可!!”

    封逸言全副武裝地坐在觀眾席中。

    露可的第一場比賽他自然不會錯過,為了不被媒體認出來, 他這次請了特效化妝師為自己偽裝。

    臉上粘了假胡子,頭上戴了頂亂蓬蓬的金色假發,遮住耳朵,大墨鏡嚴嚴實實,脖頸爬滿極像刺青的紋身貼,化得連人種都變了,乍眼一看還以為是某個浪蕩不羈的白種人,即使他親爸媽在這都認不出來。

    除了封逸言外,邱嘉泊、楊雨果、南楓也都來了。

    只不過這幾兄弟全都互相鬧翻了,是各自跟其他朋友一起來,分散地坐在球場各個位置,入場時碰到彼此連招呼都沒打。

    封麗華奶奶也來了,她以前對棒球賽沒興趣,因為露可,現在已經成了個棒球迷,也乘坐專機過來。

    兩位保姆陪同著她,三位老人都興高采烈地舉著露可的橫幅。

    江春、江夏還有江媽媽也不惜昂貴的機票,一起飛到米國來見證露可的第一場比賽,三人并排坐在一起,非常激動地來見證這場比賽。

    封乘海和嚴路妍實在抽不出空過來,但是他們也在看轉播。

    可以說露可親近的人都來了,其實方助理、孟助理等人也想來,哪怕封逸言不報銷也想自費過來,但封逸言不允許——

    他身邊的助理保鏢們都是媒體高度關注度的對象,每一個都在狗仔那里掛上號的,在輿論沒有準備好之前,他不想他們的關系被提前發現。

    陸哲遠也來了,但是他作為特邀的直播攝影師,能夠扛著攝像機在內場里拍攝露可,工作極其專注。

    在他的鏡頭里露可美得不像真人,身形在一眾壯碩大漢的映襯下看起來纖細潔白,像超模或者芭蕾舞舞者多過像一名棒球運動員。

    鏡頭是有語言的,觀眾們在贊嘆露可美貌之余,也不禁擔心起了她在比賽中的表現。

    很多人為露可捏了一把汗,擔心她首場表現不佳。

    主持人宣布比賽即將開始,投手開始踏上投手丘,身為打者的露可也走進擊球區。

    “加油啊——!!”

    觀眾中粉絲們忍不住替露可大聲喊加油。

    露可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瞇起眼睛笑了笑,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又做了個臭屁的小表情,示意他們就放心吧。

    這可愛模樣讓部分觀眾稍微安了下,紛紛會心一笑,卻讓部分的觀眾的心提得更高了。

    看起來這么自信等會比賽成績不理想,那就相當于翻車了,一定會冒出很多不利于露可的輿論。

    華語解說員也深諳輿論,不禁為露可捏了一把汗,在解說中拼命為露可找補:“——不管怎么樣,這都將是跨歷史的一場比賽,有史以來第一位華人女性參加MLB比賽。”

    “露可選手青少年時期從未受過任何棒球,而站在這個比賽場中的大多數職業棒球員都出身于棒球世家,從小接受棒球訓練……”

    “而且看看他們的體格,再看看我們露可的體格,假如這是舉重比賽,他們絕對分不到一個重量級里,我們必須放平心態,不要給露可選手太大壓力……”

    露可登場。

    在這場比賽中,她手握棒球棍,在全世界的矚目下,打出2支二壘安打和1支本壘打的成績,本壘打擊球初速 116mph,在單場比賽中貢獻了 4分打點,OPS 2.500。

    這是只有頂級棒球手才能打出的成績,這是首次在正式比賽中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因為她的強力貢獻,露可所在的圣卡洛斯征服者不負眾望地獲得了勝利。

    眾人歡呼雀躍,為露可創造的奇跡而振奮不已,場館里的氣氛最終熱烈得堪比奧運會,解說員都嘶吼了。

    而這場比賽僅僅是露可輝煌史上的一個新的開始,接下來的春訓賽中,露可越戰越勇。

    整個春訓賽中,她打擊率 .423,6支本壘打,盜壘成功率 100%,防守方面游擊守備率.975,完成5次雙殺參與,獲得銀棒獎。

    春訓賽讓她名聲徹底大噪,讓國內外關注棒球的球迷們真正了解的露可的實力,不再將她視為綜藝咖,而她從綜藝開始的‘天使’名號也徹底被正宗球迷們所接受。

    優秀的棒球手都會有自己的綽號。

    譬如邁克·特勞特的外號是米爾維爾流星,因為他的速度和天賦猶如流星般耀眼,瑞安·布勞恩的外號是希伯來鐵錘,因為他的打擊力量大,就像鐵錘般頻繁轟出本壘打,費利克斯被稱為國王,他就像國王一樣在投手丘上掌控著比賽。

    現在露可因為過于優越的外貌,天使般的容貌,以及卓絕的球場統治力,被球迷們狂熱地稱為天使,露可揮動球棍被稱為‘天使的裁決’。

    一旦天使作出裁決,那么對手的失敗就預定了。

    這稱號甚至比國王還帶感,因為國王是人間的王,而天使來自神域,后來露可的表現也不負天使之名,成為了屢屢創造奇跡的神跡之手。

    接下來的一整年里,露可都在高強度打比賽。

    棒球比賽比其他比賽都要頻繁,這一年無疑是很辛苦的一年,以前只需吃喝玩樂就夠的小狗現在幾乎天天打比賽,每天都泡在汗水中。

    但這年也是她的奇跡之年,她獲得了當年的新人王、打擊王、盜壘王以及 MVP 等多項榮譽,成為大聯盟歷史上第二位在新秀賽季就獲得這四項榮譽的球員。

    她還創造了單賽季283支安打的世界記錄,創造年度大聯盟保持最多的安打記錄,入選全明星賽,在最有價值球員(MVP)評選中排名第二。

    《黃金投手》總共有四位選手因為這檔綜藝出了名,東英哲、南柏、樸宇星一開始在職棒領域最被看好,但他們至今還在白基隊底下的小聯盟苦苦升級,而露可后發卻先至,在短短一年內幾乎攀上了棒球領域的巔峰,把他們遠遠甩在后面。

    無論是東英哲、南柏,還是樸宇星,這三人無疑都是棒球方面的天才,但他們的也僅僅只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的天才,而露可卻是縱跨數百年,能夠名垂棒球史的天才中的超級天才。

    在棒球領域,這些小天才就仿佛兇猛的斗魚遇到了史前巨物般的巨骨舌魚,被壓制得死死的。可以說露可的橫空出世,把同時代的棒球天才們襯托得暗淡無光,無論他們之前的光芒有多耀眼,都逐漸被露可的光芒所淹沒。

    棒球界,準確的說是體育界都為露可瘋狂了,報紙上都是露可的名字。

    因為露可身上的話題度實在太高,她的熱度輻射到各大領域。

    她成為了奢侈品和時尚品牌的寵兒,各大奢侈品代言紛紛向露可伸出橄欖枝。媒體狗仔們開始熱衷于偷拍跟拍露可,露可的每一條INS或者微博的熱度都高到嚇人,各大俱樂部都開出高價想要挖露可,露可的身價一漲再漲。

    以前露可身上有了兩個其他明星沒搶到的代言,就有那么多人罵露可德不配位,覺得她比不上那些明星。

    但現在,內娛很多大明星都成了露可的迷弟迷妹,還不是為了蹭熱度發微博說自己是露可粉絲的那種,是發自真心地狂熱追捧露可。

    只要認真看過露可的幾場比賽,都很難不被露可迷住。

    與此同時露可的桃花和緋聞也變得很多,有些是捕風捉影,有些是真的大陣仗的在追露可,其中不乏世界級的頂級高富帥,但露可全部沒有回應。

    第二年春天。

    有人在日本拍到露可和封逸言一起逛街的照片,網上開始有流言說他們兩個在一起了,然后網絡就鬧開了,開始干大仗了。

    封逸言的唯粉們依然接受不了她們的哥哥找女朋友,狠狠地批斗露可,罵露可的帖子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還各種唱衰,說露可傍豪門,棒球女神也不過如此之類。

    這次可不是從前博主在綜藝里扣糖剪視頻,而是實實在在的拍到兩人在現實中一起逛街,所以唯粉們都發瘋了,卯足了勁地批斗。

    但今時不同往日,露可的粉絲經過這一年多來的增長,形成了相當龐大的規模,戰斗力也超強。

    你說我們露神配不上封逸言,我們還說你們封逸言配不上我們露神呢,我們露神哪里用得上傍豪門,都是豪門追她的好嗎。

    封逸言的唯粉們以前在撕人這方面無往不勝,戰斗力猶如蝗蟲過境,沒有人敢惹。

    但這次她們碰到對手了,露可的唯粉在數量規模和戰斗力方面絲毫不輸,而且也很瘋。

    于是世紀大戰就此開始。

    那叫撕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一方罵露可不要臉的傍富豪,封逸言是頂級豪門貴公子,另一方罵封逸言不要臉的來追,仗著以前一起參加過綜藝不要臉的貼上來,露可是傳奇球星,輸你什么了,連中東王子都向露神示愛過好嘛,她不需要傍富豪。

    一方又扯中東王子又沒封逸言帥,胡子拉碴的,還已經有了一個老婆,怎么配跟冰清玉潔的封逸言比。

    而且封逸言也是傳奇歌星,比傳奇球星差什么,何況封逸言的身家難道會比不上什么中東王子?中東那么多王子,又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算得上什么。

    各方吵得天昏地暗。

    中間有攀扯封逸言的小名媛和攀扯露可的小富二代冒出來,想趁機炒緋聞,全部被兩方粉絲給撕得尸骨無存。

    什么玩意也來碰瓷?

    這場世紀大戰持續了三天,各方都殺紅了眼。戰火稍熄在三天后,那天早上封逸言發了條微博——在追求中,請大家祝福我。

    正主發聲,封逸言的女友粉們心碎中箭,應聲到底。

    繼那條微博之后,封逸言就開始光明正大的追了。

    具體表現為,第二天他就發布了三首棒球題材的熱歌,四首心動類的小甜歌,一看就是早就寫好錄好的,那動真心的架勢讓粉絲們心碎得不行。

    她們想攻擊露可,卻又攻擊不動,露可的粉絲們戰斗力太強了,在得知封逸言是在單戀露可更是猖狂——看,到底是誰配不上誰,誰被誰迷倒了?以后封逸言的粉絲少來碰瓷!

    除了寫歌外,封逸言看露可比賽時不再偽裝,坐在觀眾席前排光明正大地當她的球迷,并且還進行了數次聲勢浩大地表白。

    露可每次都想直接同意了,但封逸言都讓她再壓壓,再等等。

    ……

    五月初常規賽海灣對決中,驕陽熱烈,露可意氣風發地揮舞球棍,直接把球轟進海灣中,這一球直接帶領圣卡洛斯征服者隊反敗為勝,慶祝全壘打的煙花伴隨著粉絲們尖叫將氣氛帶入高潮。

    隊友們興奮地將露可舉起來慶祝。

    鏡頭全都集中在露可身上。

    封逸言也在現場看比賽,球場的大屏幕拍到了封逸言因露可全壘打而激動鼓掌的畫面,他的右臉頰還畫著露可俱樂部的標識,那不值錢的追求樣子一點都不像個全球頂流。

    經過這幾個月,唯粉們都快習慣封逸言這幅樣子了,很多唯粉實在受不了,一整個大破防,由粉轉黑后瘋狂踩封逸言,各種關于他的黑帖都冒出來了,還有人罵他是露可的舔狗之類的,封逸言照單全收,也沒讓人把這些帖子刪掉,甚至還點贊過一條別人說他是舔狗的微博,姿態之低,讓粉絲們心碎到無力。

    球場中歡呼聲稍歇,露可被隊友們放下來時看到了球場大熒幕上封逸言的臉。

    她的視線從熒幕移向遙遠的觀眾席,望向封逸言真正的身影,那么小,卻在她眼中那么清晰,好像在發著光。

    距離她重新進入公共視線過去了一年零三個月,期間怕被媒體拍到,他們兩聚少離多,即使在一起,也要將彼此遮掩得嚴嚴實實,別人問他們有沒有在一起,他們都說沒有。

    她不想再等了,不想別人再罵封逸言了,不想再遮遮掩掩的地下戀了,她想光明正大的和哥哥在一起。

    露可一眨不眨地望著封逸言的方向,然后舉起雙臂,朝封逸言大大比了個心,她藍眸璀璨堅定,嘴唇開合,說了一句話,然后笑了開來,笑容熱烈可愛。

    她的身上沒有別麥,球場又太大,大家聽不到她的聲音。

    但是這時球場大熒幕上放的正是露可的臉,不少人認出了她的口型——‘封逸言,我們在一起吧!’

    球場里華國人很多,當即嘩然騷動。

    這一下實在太突然了,看直播的觀眾們也都傻了,解說們磕磕巴巴地轉述。

    觀眾們都以為是封逸言終于追成功了,只有封逸言和露可身邊最親近的人知道這句話真正的意思。

    一時之間,雙方的唯粉們心碎一地,女友粉心碎的少,男友粉心碎的多。

    封逸言女友粉這段時間下來都習慣自家哥哥拼命倒貼的模樣了,而露可的男友粉們還期待露可能抵住封逸言的追求,這下因為露可的松口紛紛破防。

    一般來說球星的粉絲都是事業粉,但露可是個例外,她的男友粉含量極高,數量龐大,各種國家各種膚色各種年紀的人都有,還不是淺淺的迷戀,網上嘴幾句的那種,他們非常癡迷忠犬。

    球場中,亂糟糟的觀眾們知道發生什么事情后,好多男粉接受不了憤怒地發出抗議。

    有男粉崩潰哭泣,有老白男憤怒地朝封逸言的方向扔東西,有人脖頸漲紅隔著幾個座位就想沖上來揍封逸言,被封逸言的保鏢們反過來毆打,還有男粉暈倒了,倒在家人中間,觀眾席徹底亂了。

    綠蔭草場上也亂了。

    棒球運動員里有好多喜歡露可的,特別是圣卡洛斯征服者隊里,他們和露可相處最多,也迷戀得最深,基本上不是彎的都喜歡她。

    追的最狠的接受不了地抱頭,嘴里f開頭的臟話不斷,哪怕贏了比賽都無法沖刷這份心碎感。

    對面的火烈鳥隊里也有好幾名球員喜歡露可,輸了比賽再加上失戀讓他們心情糟糕。

    還有的樂子人球員在看好戲,沖著最近的攝影機鏡頭哈哈笑,擠眼做看好戲的吃瓜表情。

    球場一片混亂,抓馬的點太多,媒體的鏡頭拍都拍不過來,太多了,實在是太多了。

    不管再怎么接受不了,這兩個萬人迷還是在萬眾矚目中正式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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