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正文完 我們永遠……
濃墨一般的黑霧絲縷匯聚, 宛若爪牙一般伸向?qū)m硯的心口,透過胸膛,握住里面鮮紅跳躍的心臟。
縱使真心, 也抵擋不住□□的疼痛, 宮硯冷汗涔涔。姿音握緊了他的手,宮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別擔心, 沒事”。
心臟逐漸移位,宮硯瞳孔驟縮, 神經(jīng)像是受了電刑, 燒得渾身骨肉痛到發(fā)麻。如果是人類的身體,大概早已經(jīng)暈過去了, 但因為被姿音改造過, 宮硯只能生生頂住這種痛苦。
“還要繼續(xù)嗎?”
沉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宮硯耳鳴得厲害,聽不真切,只看到姿音抱住了他, 似乎在搖頭。
“……繼續(xù)。”宮硯不知道自己發(fā)沒發(fā)出來聲音。
下一秒,更多的濃霧涌進了他的胸膛, 姿音聽到血肉剝離的聲音, 他不知道原來制作藥水需要宮硯承擔這么極端的痛苦, 平時崽崽哭泣,他都心疼得想要跟著哭,宮硯也是他喜歡著愛著的人,姿音怎么能忍心見他受這種酷刑。
“停下來, 我們不要藥水了。”
雖然單純的紫色藥水有時長限制,但跟眼前的慘象相比,姿音覺得已經(jīng)非常足夠了。
“你無法決定一顆甘愿奉獻的心臟。”
風暴沒有停下來, 黑霧扭了一扭,像摘掉一顆果實一般,將宮硯的心摘了下來,血管長長地牽連著,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顆砰砰跳動著的紅心,那么有力,那么鮮活。如果不是姿音,宮硯這輩子都不會有親眼看到自己心臟活蹦亂跳的奇異經(jīng)歷。
黑霧收緊,壓縮,心臟自底端汩汩地滴落血液,那血液并不溶于水,而是匯聚到一起,被風暴引入了一個玻璃瓶之中。
這血是生生擠出來的,宮硯脫力,被姿音擁在了懷中。
看到姿音濕紅的雙眼,宮硯勉強扯動嘴角,輕輕說:“不要哭,我總覺得自己這么幸運,總得付出點什么代價吧。你為了我到陸地上來,我也要做點什么獻給你,否則總有種瞌睡如夢的僥幸。”
說罷,閉上眼睛,安心地投入姿音柔軟香甜的懷抱。
黑霧散開,心臟重新歸于宮硯體內(nèi),持續(xù)鼓動。
“這是一顆真心。”風暴如評價一件商品,可姿音似乎并不在乎這顆心的質(zhì)量如何,只是抱著人類的身體傷心得像個孩子一樣,風暴撓了撓頭,安慰地說,“他只是睡過去了。”
玻璃瓶中的原本的紫色藥水,融合了紅色血液,變得暗紅,姿音接過玻璃瓶,喝了下去。
*
宮硯再次醒來時,看到貝殼床頂上的夜明珠發(fā)出幽幽的藍光,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寥漆黑。
就在他想要坐起身時,貝殼忽地打開,姿音鉆了進來,他的速度有點快,帶進來一股微涼的水流,被宮硯敞開雙臂接住了。
“還疼嗎?”姿音摸摸他的胸膛,眉頭糾成一個憂慮的弧線,很緊張的樣子。宮硯感受了一下,沒什么特別的,完全恢復了常態(tài)。
“你看到了嗎?我對你的心是真的!”宮硯突然抓住姿音的手指。
姿音很怕會有什么后遺癥,所以盡可能地安撫,手心輕撫他心口,讓宮硯不要著急:“我知道,看到啦。”
宮硯想起昨天姿音的表白,笑容從唇角逸出,溫柔地低頭望著姿音:“你的心也是真的。”
兩顆心靠在一起跳動,一股溫暖的力量涌動。
“那我們什么時候結婚?”
半晌,宮硯突然開口。
姿音愣了愣,“剛在一起就結婚嗎?”他從江溪那里學到了這些人類用詞。宮硯心中駭了一跳,連忙解釋道:“不是就沖著結婚,而是愛你,才想跟你……”
“不急,”宮硯很怕姿音誤會,在他看來,被最喜歡的人誤會心意,是異常恐怖的一件事,會令他當場急赤白臉地辯白,他補充說,“慢慢來,反正我不急。”
姿音很吃軟,耳根眼窩都淺,本來想答應的,宮硯這么一說,他也不好意思反駁了,于是默默點了點頭。
姿音拿來切成條塊的鮭魚給宮硯吃,補充體力,宮硯膩膩歪歪地讓他喂,你儂我儂,三不五下,補得過了頭。
在貝殼床里胡鬧起來。
“現(xiàn)在可以自由變幻了嗎?”宮硯盯著姿音的雙腿瞧,纖細潔白,珍珠一樣的色澤,膝蓋處呈現(xiàn)鱗片的淡粉。
姿音說可以,宮硯說:“那你變個我看看。”姿音捂著臉大為窘迫,“這……這怎么變!”
宮硯不懷好意地勾了勾嘴角,問怎么就不能變了?平時都可以變,現(xiàn)在有什么特殊情況嗎?姿音說不出來臊人的話,被逼急了,也只會罵宮硯壞,不是好人。過一會兒,還要看著宮硯的眼睛說,剛剛不是真的覺得宮硯壞。
休息一夜,姿音準備帶著宮硯回程,讓人魚跟自己的幼崽分離太久,猶如割肉。
收拾好東西,一轉(zhuǎn)身,幽暗的海底亮起點點瑩白的光,宛若星星掉入了海中。
海底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口中銜著皎潔明珠,一顆顆砸向姿音和宮硯的頭頂,魚兒們圍成圈圈,吐出夢幻的泡泡。
宮硯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來這是浪漫的婚禮氛圍,像往新郎新娘的新床上扔桂圓紅棗那樣的儀式。
他轉(zhuǎn)臉去瞧姿音,姿音果然唇角彎彎,眉眼溫柔,又有點羞澀地微微低著腦袋,讓那些珍珠從他的頭頂、肩膀上越過,幸福地接受大海的祝福。
一只燈籠魚緩緩游上前,它的燈籠上掛著一個由五彩海草編織而成的頭環(huán),其中有閃亮晶晶的小石頭和珍珠作為點綴。
宮硯剛跟姿音口是心非說不急,可此刻身臨其境,大受感染,淚水噴涌而出,也就顧不得這么多了。
“謝謝。”他慎重萬分地接過頭環(huán),手指都顫抖起來。
在萬眾矚目中,宮硯將象征著美好和祝愿的頭環(huán)戴到姿音的頭上,姿音輕輕低頭,那些寶石和珍珠將他的臉頰映襯得溫潤無瑕。
“我、我可以成為你的伴侶嗎?”
宮硯看著姿音,時間被拉長,似乎所有來賓都屏住呼吸,對宮硯而言,這一刻是無比珍貴的,對視著的眼睛烏黑發(fā)亮,臉蛋泛著漂亮且圣潔的紅暈。
他在心里想,他不會想看到這雙眼睛流淚的樣子,不會想看到這雙眼睛委屈的樣子,更不會想看到這雙眼睛痛苦的樣子。
這是姿音,是他最喜歡的人魚,有著一顆寶石般,閃閃發(fā)光,誰都不忍心傷害的心。
“可以。”
宮硯聽到姿音的聲音,透過海水,有點失真,有點朦朧,也可能是他自己太緊張了,耳膜被血液一股股沖擊。
姿音話音落下,四周發(fā)出一陣歡呼,魚兒們首尾相連,嘟嘟嚕嚕,圍成一圈圈彩帶,將兩個相愛的人簇擁起來。
姿音的腰身被小魚兒頂著,逐漸與宮硯緊緊貼在一起。
宮硯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婚禮上緊張得要命,雖然就穿個花泳褲,相當于半裸,非常原始,但還是感動得一塌糊涂。
在這么多來賓的熱情注視下,他用力環(huán)抱姿音,一邊流淚一邊哽咽著說:“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姿音沒有人類那種敏感的心理,看到宮硯哭了,還有點驚訝,問:“你怎么哭了?”
宮硯說:“沒哭,我是太高興了……”
這個姿音是懂的,因為他現(xiàn)在也很高興,把臉頰在宮硯的臉上貼了貼。
答應說:“好,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一場浪漫且珍貴的求婚儀式。
返程的路上,宮硯的嘴角就沒放平過,跟條波浪線一樣,黏在姿音身上,問:“我們什么時候辦酒席?什么時候領證?什么時候去度蜜月?”
姿音問蜜月是什么,“我們一起嗎?”宮硯笑道:“對,也可以帶上小崽。”
姿音很快樂地說:“好啊!那我們?nèi)齻一起。”
宮硯心里甜得仿佛裹了蜜。
他們游游停停,宮硯心說,如果這時候有虎霸族,他們就可以搭順風車,更早地抵達陸地了。
或許是虎霸難以抗拒人魚的蹤跡,于是中途真的又遇到了一小伙虎霸。
但不巧的是,這是一伙年輕的新族群,也許不僅不會載他們一程,還會因為面前新奇的玩具,而玩性大發(fā),阻攔他們的去路。
姿音和宮硯與這三只年輕虎霸緊張地對峙著,龐大體型的黑白生物好奇地繞著他倆游來游去。
“好魚不擋道。”宮硯擋在姿音前面,把狠話挑明了。
虎霸歪歪圓潤大腦袋,似乎在分辨這個人類是什么意思。他們的確是第一次見到人魚還有人類,長的圓圓小小一顆腦袋,毛茸茸的,兇兇的,還有迷你小手,兩只!簡直可愛得令虎想要大聲尖叫。
就在一只虎霸想靠近小人魚,用腦袋近距離蹭一蹭時,另一只虎霸忽然阻止了它。
三個虎霸用哨聲交流了一番。
“……說過不可以玩人魚!”
“可是好可愛……忍不住……”
“絕對不可以,被那個大族群發(fā)現(xiàn),就完蛋了!”
姿音發(fā)現(xiàn)面前的虎霸們忽然讓開了道路,雖然眼珠還是滴溜溜盯著他們轉(zhuǎn),但顯然畏懼更占據(jù)上風。
“吱,吱……”
一只虎霸焦急地沖著姿音喊,姿音離開的腳步頓了下,上前撫摸虎霸的額頭。
“請不要對別的虎霸說,我們曾經(jīng)攔過你們的路。”虎霸這樣叮囑。
姿音問:“為什么這么說?”
“有個大族群通知了所有虎,不可以玩人魚,否則——”
“雖遠必扇!”
姿音將虎霸的意思轉(zhuǎn)述給宮硯,宮硯笑了起來,猜到大概就是他們曾救助過幼崽的,那個逐漸龐大的族群。
“好啊,”宮硯說,“我們會保密。”
“但是有個條件。”
虎霸們靠近人魚和人類,傾聽他們的條件。
宮硯和姿音走后,這三只虎霸一邊捕食,一邊對遇到的所有魚說:
“你知道嗎?今天是一條小人魚的新婚日,請你一定祝福他們!”
于是不到半個月,海洋里所有的生物都知道,海底那只小人魚結婚了,而且會和人類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