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確實挺令人害羞啊。(一更)
合宿結束之后,暑假也接近了尾聲。
叮鈴。
廊下的風鈴隨風輕輕而動,發出清脆的聲響。陳舊的房屋被綠樹包圍,樹影投落在地面上。
“小鈴,快進屋吃西瓜吧。”
老人慈愛祥和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蹲在花壇前,手拿驅蟲工具的森夏鈴音,轉過頭應了一聲:“好的,我馬上就來外公。”
晶瑩的汗珠順著她的下顎滴落到地上,森夏鈴音抬起手背擦去,起身時,雙腿有些發麻,瘦小的身體晃了晃。
精心搭理過的花朵,在陽光下爭先舒展花瓣,看得森夏鈴音一臉欣慰。
她把工具放回倉庫,轉身跑回屋里。
外公花田陽生坐在緣側走廊上,見她進屋,拿起果盤里最大的一塊西瓜遞給她。
“外公一眼就看準這塊了,絕對甜。”
“嘿嘿,謝謝外公~”
因為在外面勞作森夏鈴音臉頰被太陽烤得紅撲撲的,接過西瓜她彎起眼,露出了像小孩子一樣滿足的笑容,開心一口咬下。
祖孫倆坐在走廊上,望著蔚藍的天空,聽著廊下的風鈴,悠閑吃著西瓜,森夏鈴音一口咬住多汁爽口的西瓜,白色的呆毛愜意地搖擺著,雙腿也開心地晃悠。
“社團那邊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教練說了最后兩天要我們好好休息。”
“這樣啊。”花田陽生晃悠著手里的扇子。
森夏鈴音想到什么,咽下嘴里的西瓜轉頭道:“哥哥一會也會過來,他還說帶了朋友一起過來玩。”
“今天真熱鬧啊。”花田陽生起身,雙手背在身后,曾經高挑的身姿也因為歲月的流逝,慢慢彎下脊背,“我去準備一點麥茶。”
“誒?我來吧外公。”森夏鈴音說著,就要干凈吃完手上的西瓜。
儒雅隨和的老人轉頭,笑道:“我來吧。畢竟,外公還有一件事想拜托小鈴呢。”
“什么?”
白發少女頭頂冒出問號,嘴里吃著西瓜她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剛才有個老朋友聯系我,說今天要帶孩子們過來玩,和我預定了海邊的那個房子。”
因為這里距離東京很近,又靠山有海,是夏季絕佳的避暑勝地,所以附近都有各種民宿,而她的外公在海邊就有一套在夏季營業的民宿房。
“所以,可以拜托小鈴幫忙打掃一下房子嗎?”
花田陽生把鑰匙遞給小孫女溫聲補充道:“現在海邊已經沒有什么人了,小鈴就不會被嚇到跑到樹上去了。”
外公這種事情就不要記住啦!QUQ
吃完西瓜,森夏鈴音拿著鑰匙走出老宅,向著海邊的方向走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純白的無袖上衣,領口處帶著可愛的花邊,纖細的手臂盡情在陽光下舒展,輕便的牛仔短褲和運動鞋,讓她走在鄉下的路上也十分輕盈。
此時,早就過了旺季,海邊確實已經沒有什么人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家族旅行啊。
森夏鈴音自動把外公口里的老人帶孩子想成了家族旅行,她剛來到外公的民宿房門口,口袋里的手機就發出了震動。
她拿出來一看,是排球部的大群。
【音駒排球部】
直井:【大家準備一下,中午的時候在校門口集合,貓又教練要帶大家出去玩。】
森夏鈴音:……誒?o口o
此時,另一邊的小群直接炸開鍋了。
【我們是血液】
山本:【你們說教練要帶我們去哪里玩?!】
夜久:【去山里吧,這個時候去山里多涼快啊。】
黑尾:【?夏天的話怎么想都是去海邊吧,夜、久、君。】
夜久:【已經是夏季尾聲了,黑、尾、君。】
孤爪:【山和海都可以吧。】
海:【畢竟對研磨來講,更想在家*里玩吧。】
灰羽:【誒誒誒要去海邊嗎!我剛好買了新泳褲!】
夜久:【?!列夫你也是海邊派嗎!!!】
灰羽:【啊?】
福永:【海邊,七集定律。】
孤爪:【啊,確實。】
夜久:【所以果然還是山!】
黑尾:【海!!】
手機外的森夏鈴音陷入了慌亂。
她、她該怎么和教練說今天去不了啊?
嗯……不對,是不是應該先和黑尾學長說一下比較好?但是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應該直接和教練說吧。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排球部大群再次彈出消息。
貓又:【地點是在這里哦。】
貓又:【地址.jpg】
森夏鈴音點開地址,看清具體位置后,她一下子呆住了。
誒?這里不就是……
一條私聊在這時跳出來。
黑尾:【鈴音,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外公家?】
在休息前,黑尾鐵朗就詢問過這兩天假期森夏鈴音有什么打算。
當時,白發少女低著腦袋,聲音很小:“去我外公家玩。”
但語氣確是很開心的。
所以看到消息時,他就想到了森夏鈴音可能是趕不回來了,估計這會還在糾結怎么和教練說才好。
黑尾:【如果趕不回來的話,我去和教練說一聲就好。(黑貓大拇指.jpg)】
對面顯示正在輸入……
鈴音:【關于這點……】
黑尾:【嗯?】
鈴音:【我已經在這里了oxo】
黑尾:【……誒?】
“誒——?!!”
到達民宿后,灰羽列夫指著站在門口接應的森夏鈴音驚訝地大叫:“森夏,你怎么會比我們先到啊!”
“列夫。”芝山優生無奈道,“黑尾學長不是說了嘛。”
灰羽列夫:“啊,我忘了嘿嘿。”
“嘛,就是沒想到貓又教練說的老朋友就是小森的外公啊。”黑尾鐵朗看著兩個老人熟稔說話的樣子,即便是他一開始知道的時候也愣住了。
森夏鈴音小聲道:“我、我也沒想到。”
看到地址的時候,她也宕機在原地了。
等等,所以外公嘴里的老朋友帶孩子來玩——指的是貓又教練帶大家出來玩!
森夏鈴音看著灰羽列夫和犬岡走撒歡在沙灘上跑來跑去的樣子。
確、確實是孩子啊。
“因為小鈴也沒有問過外公啊。”
“是啊,你們都沒有問過這件事呢。”
花田陽生和貓又育史兩個人像兩只狡黠的大貓,雙手背在身后笑呵呵道。
眾人:……好狡猾的大人啊!
森夏鈴音:確實和外公是朋友沒錯了!
民宿是復式的房屋,大家將行李放到屋內之后,就開始換衣服準備下海去玩。
在這期間,森夏鈴音猶豫片刻,還是走向了和外公聊天的貓又育史。
“貓又教練您一開始就認出我了嗎?”
“是啊。”貓又育史笑道,“畢竟你真的很像你外婆,就是性格完全不像。”
森夏鈴音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頭發:“嘿嘿,也沒有那么像啦。不過大家都這么說。”
“那外公和貓又教練是怎樣成為朋友的?”她印象里外公學生時代不是排球部的。
“啊。”花田陽生語氣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的口吻道,“我高中時是音駒的學生會長,那時候體育館只有一個,所以各個運動社團都在為了體育館的使用時長亂斗,特別是男排和女排,我經常跑去拉架。”
“然后嘛,就和男排女排都熟悉起來了,你外婆當時是隊里的主將打球很兇,力氣也很大,完全拉不開。”
貓又育史:“所以我見到鈴音這孩子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呢。”
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截然相反,所以他想起老朋友沒忍住笑出來了。
森夏鈴音:“……”
等等!
外婆以前經常和她說的,當時的音駒男排有個很狡猾像貓妖一樣的家伙——
森夏鈴音震驚看向笑瞇瞇的貓又育史。
——指的是貓又教練啊!!
“世界真小啊。”第一個換好衣服出來的福永招平說。
之后陸續出來的隊員們開心沖向大海。孤爪研磨不想去,被山本猛虎拽過去了。
森夏鈴音是旱鴨子,不準備下水。她準備去廚房里做點冰沙吃,結果一轉頭就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
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
森夏鈴音瞪大眼睛看著面前赤/裸的胸膛。
黑尾鐵朗也換上了泳褲,但似乎沒有馬上下水的準備,他身上披了一件休閑風的外套,拉鏈敞開,所以森夏鈴音一回頭直接撞進了沒有衣服隔絕的胸膛上。
“小森不一起去玩嗎?”黑尾鐵朗慵懶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他低下頭遮住了耀眼的陽光。
小麥色的胸膛結實有力,隨著呼吸起伏充滿爆發力。
之前有布料隔絕的時候,她就能感覺到少年身上的熱氣,現在沒有了這層布,親身接觸之后,更加感覺灼熱發燙,連帶著她的臉頰都跟著燒起來了。
原來肌肉不發力的時候是軟的啊。
她宕機的大腦里只根據親身接觸的觸感,浮現出一條真實的情報。
……不對!!!
森夏鈴音連忙移開視線,卻看到了線條深刻的腹肌,再往下就是凌冽緊繃的人魚線沒入泳褲的腰帶里。
森夏鈴音:……
熱度從呆愣的白發少女腳底一路蔓延到頭頂,臨近一個界點之后,只聽砰的一聲。
什么東西炸開了。
黑尾鐵朗:“嗯?!小森?!”
“我、我我我我想起有點事,打擾了!!!”
白發少女捂住臉,身體慣性地朝著道路對面的山林狂奔而去。
花田陽生感嘆道:“小鈴到底還是喜歡爬樹啊。”
黑尾鐵朗:……不不不,這次大概并不是因為這個。
他站在原地嘆了口氣,眼前浮現出剛才嬌小的少女撞進他懷里抬眸仰視的動作,以及肌膚真實接觸相貼后的感覺……
黑尾鐵朗后知后覺抬手擋在嘴邊,熱意攀附到臉頰上。
這確實挺令人害羞啊。
“嗯?”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自他身后響起,黑尾鐵朗身體一頓,驚訝轉過頭。
穿著便服的木兔光太郎一臉疑惑,他身后還跟著一臉無奈的木葉秋紀和平靜的赤葦京治。
黑尾鐵朗:“為什么你會在這里啊!”
木兔光太郎:“這是我想問的啊!”
“世界真小啊。”回來取毛巾路過的福永招平再次說道。
第32章 只有我們兩個。(二更)
“我當然是來看外公了!”說完,木兔光太郎跑向花田陽生,“外公!!我來玩了!!”
“哎呀,一段時間不見光太郎又長高了啊。”
花田陽生慈愛伸出手,木兔光太郎立馬心領神會彎腰,把腦袋湊過去讓老人摸。
“是吧是吧!”嘴上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地說個不停。
“中午好,黑尾學長。”赤葦京治朝黑尾鐵朗頷首問好,木葉秋紀則是揮了揮手,“沒想到你們也會在這里啊。”
“啊,貓又教練說要帶我們來老朋友這里玩,沒想到他的老朋友就是小森的外公。”
黑尾鐵朗說完,那邊的木兔光太郎也是一臉震驚:“誒?!外公你和貓又教練原來認識啊!”
花田陽生拍了拍他的腦袋:“是啊,不過你和小鈴都沒有問過就是了。”
木葉秋紀:“我們是被木兔那家伙邀請出來玩的。”
“不過,有時間的只有我和木葉學長。”赤葦京治平靜補充道。
“比起這個,鈴音呢?”木兔光太郎抬起手,瞇起眼在四周巡視一圈,也沒找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忍不住嘀咕,“她比我更早到啊。”
“小森的話……”黑尾鐵朗回想起剛才的事情,目光游移,他清了清嗓子,“往樹林那邊去了。”
“哦。”木兔光太郎習以為常道,“那應該是去后山玩了,她每次回來都要去后山玩。”
黑尾鐵朗望向道路對面的群山,額上浮現一滴汗水,這可和森然那時的捉迷藏不一樣范圍太大了。
黑尾鐵朗:“你知道具體位置嗎?”
他自認為這句話應該沒有什么不對,但話落,木兔光太郎像貓頭鷹一樣眼睛銳利的投過來。
黑尾鐵朗不動聲色:“怎么了?”
木兔光太郎語氣驟變:“去找吧!我把一切都放在那里了!”
“噢噢噢哥爾D羅杰……不對,我是問你小森在哪里!”
木兔光太郎撇嘴:“我才不告訴你呢。”
“……木兔。”黑尾鐵朗雙手環胸,狐疑道,“其實你也不知道吧?”
“什么?!”木兔光太郎頭頂蹦起十字,“作為哥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鈴音當然是在后山的秘密基地里了!沿著外公家的房子往后走就是了!”
“原來如此。”黑尾鐵朗揚起嘴角,路過他身邊時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謝啦~”
看著對方走到外公身邊,熟練開啟聊天模式的樣子,木兔光太郎才反應過來不對勁,他指著自己,回頭看向赤葦京治和木葉秋紀:“我、我被敲詐了?!”
木葉秋紀一副沒眼看地扶額。
赤葦京治冷靜糾正:“敲詐不是這么用的,木兔學長你這種屬于被套路了。”
木兔光太郎:“可惡啊!”
“嘛,對方是黑尾輸了不丟人,那可是心理戰的專家啊。”
“別光顧著夸他,安慰我啊木葉!!”
森夏鈴音并沒有躲到秘密基地去。
她剛跑回老宅,路過院子的時候,原本急匆匆的腳步慢下來,甚至倒回到花壇前。
濕潤的泥土里有一個小小的幼芽破土而出了。
“早上的時候都沒注意到……”
她蹲下來,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很輕地戳了下幼芽。奇特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里,森夏鈴音雙眸如水洗一般明亮,她干凈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激動地跑回屋里。
“外婆,花壇里又有新成員了!”
她把手機里的照片對準相框里的人,手舞足蹈地說了一堆。
在緣側旁的桌子上擺放著幾張照片,從白發老人到舊照片里神采飛揚手持排球,朝著鏡頭揮拳的白發少女,小小的桌子擺滿了她的外婆,夏野千花子從青春到暮年的時光。
“外婆,我現在也在音駒上學哦,還很巧合加入了排球部,當然沒有外婆和哥哥那么厲害啦。但是,我很慶幸之前的選擇,能來到音駒加入排球部,遇到大家真是太好了。”
她輕聲訴說著,眉目低垂,眼里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還有……”
說到這里,她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浮現屬于少女獨有的羞澀:“其實我現在有了喜歡的人。”
永遠定格在笑容一幕的照片像是回應她一般,眉眼溫柔。
森夏鈴音也忍不住輕輕揚起嘴角,輕輕觸碰隔著相框觸碰照片里的人。
“以前外婆就和我說過呢,要是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最先告訴外婆,那個人的名字是——”
“黑尾鐵朗。”
“叫我嗎?”
……誒?
森夏鈴音僵住,腦袋一點點轉到走廊外。外面陽光耀眼,天空藍得驚人,黑尾鐵朗背后是漂浮的巨大云朵,他把著門笑盈盈探出身子,身上已經換回了便服。
被、被聽到了嗎?!
森夏鈴音慌亂收回視線,心臟緊張地砰砰直跳。
黑尾鐵朗目光落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時目光一頓,他收斂神色,來到森夏鈴音旁邊坐下,雙手合十認真朝著照片行禮。
“您好,初次見面,我是黑尾鐵朗音駒排球部的部長。”
低垂著金棕色眼眸認真又溫柔,他抬起頭朝著相框里的老人笑道:“總聽鈴音提起您,今天能見到您真是太好了。一直以來,我們都受鈴音照顧了。”
森夏鈴音一怔,緋色的眼瞳微微一縮,心里像是被人輕輕戳了一下,瞬間柔軟下來。
她趁著黑尾鐵朗背對她,抬起手做了個介紹的手勢,無聲張嘴,對著相框里的人說。
[外婆,這就是我喜歡的人哦。]
說完,白發少女彎起眉眼,白皙的臉頰上浮起紅撲撲的紅暈,笑容宛如蜜糖一般沁人心脾。
……
…………
“不過,為什么學長會在這里?”
“嗯,因為你在這里啊。”黑尾鐵朗低頭,金棕色的眼睛捕捉到森夏鈴音呆住的表情,他牽起嘴角,語氣夸張起來,“木兔那家伙來了后一直和我說,你在秘密基地,學長實在是很好奇就跟著外公過來了。”
“這、這樣啊……”
森夏鈴音眨了眨眼,提起的心又緩緩落下。
哥哥既然連秘密基地的事情都說出來了啊,森夏鈴音頭頂的呆毛難為情地晃了晃。
不過……
“我剛好要去一趟后山,學、學長要一起去嗎?”她目光閃爍,說完卻忍不住偷瞄身邊的人。
嗚哇。
森夏鈴音努力維持面上的平靜,實際上手指早就偷偷攥緊了。
好緊張啊!
要是學長只是客套一下,但并不想去那么孩子氣的地方……
想了下那種可能性,森夏鈴音覺得只想找個樹躲起來。
“好啊,我也很想看看鈴音的秘密基地呢。”黑尾鐵朗垂眸笑道。
啊。
“那、那我們走吧。”
森夏鈴音低下頭,白色的發絲遮住了她的臉頰,同手同腳往外走。
糟糕,好開心啊。
怎么就因為這一句話就這么開心啊!
振作點啊鈴音!>x<
看著白發少女頭頂噗噗冒熱氣的樣子,黑尾鐵朗眼底笑意更深了,往外走的時候剛好和花田陽生進屋,他朝老人點頭問好。
花田陽生朝他們擺擺手:“不要玩太久了,一會就該吃午飯了。”
“好的。”
兩個人異口同聲應道,然后,對視一眼又神色各異的移開。
等到兩個孩子走了后,花田陽生來到桌子前,蒼老的手指輕輕撫摸相框里的人,聲音又輕又柔:“千花子,小鈴也有了喜歡的人,光太郎也又長高了,孩子們都很好哦。”
“對了,今天的天氣也很好哦。”
他把妻子的照片帶到了廊下,一起愜意地曬著太陽。
“是你喜歡的天氣。”
……
從老宅往后,就是一條小路。兩個人并肩而行,雙手在行走間,幾次有拉近距離的機會,但并沒有交握在一起,反而是會隨著行走,輕輕觸碰到對方的手背。
森夏鈴音抿緊唇瓣,快速眨了眨眼。
“鈴音,小的時候就經常來這里玩嗎?”身側黑尾鐵朗閑聊一樣的語氣,令她心中一松,下意識應道,“嗯,有時候是和哥哥一起,不過大部分時候是我自己跑過來玩。”
黑尾鐵朗低垂目光,看著腳下的道路,路邊的樹木,目光緩慢轉動,像是在搜尋那個他未見過的小孩子的身影,平常很靦腆內向,但一旦步入森林之后,就像是回到了自然的小動物,開心自由地奔跑著。
耳邊仿佛響起了女孩子清脆悅耳的笑聲,小小的身影從他身旁跑過,雪白的長發在身后迎風飛舞,緋紅色的眼眸閃閃發亮。
小小的身影與面前的人影重疊在一起。
“學長?”
察覺到身旁人的停頓,她疑惑轉身。
“沒什么。”黑尾鐵朗走到她身邊,側頭注視她可愛臉頰上一些細小的茫然,心臟仿佛被羽毛輕輕拂過,酥癢奇特的感覺,令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只是覺得能來到這里,真是太好了。”
走過小路,在穿過樹林,森夏鈴音步伐不免輕快了些,她走到最前方。
“這、這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伴隨著少女赧然夾雜著一絲小雀躍的聲音。
一路被樹林遮擋的視野豁然開朗。
陽光冷不丁照進眼中,黑尾鐵朗條件反射地瞇起眼,等到他適應四周的光線之后,才仔細觀察起周圍的景象。
小溪潺潺流淌,清澈見底的水面反射著波光粼粼的陽光,小溪旁有一個木質秋千,似乎是因為很久沒有人來光臨,兩邊爬滿了藤蔓很好的融入到了山林中。
一顆粗壯古老的樹上,黑尾鐵朗隱隱看到了一個小木屋,只是也被樹葉遮擋的嚴嚴實實,看不清全貌了。
“我外婆畢業之后繼承了家里的手藝,成為了一名木匠。”森夏鈴音手指輕撫過秋千,“所以,這些都是外婆做的。”
“好厲害啊。”黑尾鐵朗一怔,驚嘆地眨了眨眼,也走過來伸手撫摸秋千,即便是年頭已久,依然能感覺到制作者的用心與精巧的手藝。
“上面的那個小木屋也是嗎?”
“嗯。”提起這個森夏鈴音訕訕撓了撓臉頰,“不過,那個小木屋現在已經進不去了。”
畢竟是她還沒上小學的時候做的,尺寸大小都只適合小孩子。
“但是,秋千的話還是沒問題的。”說著,她坐到秋千上,這里迎面就能看到前面的小溪。小的時候外婆和哥哥經常會推著她玩。
現在……
身子下的秋千輕微晃動,森夏鈴音下意識就握住了兩邊的鎖鏈,驚訝轉過頭,黑尾鐵朗彎起外套的袖子,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挑起眉梢,“既然如此,那來玩一會吧。”
“誒、誒學長推我嗎?”
“總不能讓鈴音推我吧。”
想到那個畫面,森夏鈴音突然被戳到了笑點,但她又忍不住想——
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黑尾鐵朗:……
嗯,所以說有時候她的想法真的很不同呢。
他手掌發力輕輕一推,秋千向前晃動:“這位客人高度有什么要求嗎?”
“可、可以的話。”森夏鈴音轉過頭,靦腆的臉上眼中卻帶著一絲期待,“再高一點!”
哦呀,加了重音啊。
黑尾鐵朗嘴角笑意不動聲色加深,手上推動的力度也比剛才更大了一些。
一下子加大高度,少女小小驚呼一聲,確是開心的。
秋千高高向上揚起,少女白色的齊肩短發也隨著一起揚起,她沐浴著陽光,閃閃發亮的緋色眼眸愜意般瞇起,像一只滿足的小貓翹起嘴角。
“還需要再高一點嗎?”
“嗯!”
然后,秋千飛的更高了,森夏鈴音不但沒有害怕,反而越來越開心起來。
真的很喜歡高的地方啊。
黑尾鐵朗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默默刪除了來之前制定的計劃,與其去水族館和動物園。
不如……
“鈴音,上一次去游樂園是什么時候?”
“誒?”突然起來的問題,令森夏鈴音一愣,她在半空中想了下,降落時回答,“應該是初三的時候。”
因為游樂場那種地方,她一個人是根本不可能踏入的。小時候倒是常常被帶去玩,但是后來父母工作忙碌了,哥哥也一年到頭都撲在排球上,兩個幼馴染倒是會帶著她去玩。
但升入高中之后,就沒有去過了。
“那——”
吱呀。
秋千停下,鐵鏈發出一聲悶響,森夏鈴音頭頂垂落一道陰影,她條件反射般仰起頭。
“下次,要不要一起去游樂園?”
黑尾鐵朗手臂撐在秋千的支架上,高大的身軀投落的陰影將她籠罩,他金棕色的眼眸低垂著。
“……”
緋紅色的眼眸驟然一縮,森夏鈴音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擠出聲音:“是、是和大家一起嗎?”
周遭安靜極了,潺潺的小溪、樹上鳴叫的蟬聲都消失了,安靜地只能聽到急促的心音。
是誰的呢?
過了許久,黑尾鐵朗打斷了這片寂靜。
“不,只有我們兩個。”他說。
第33章 我需要一點時間
“啊!森夏和黑尾學長回來了!”
回到老宅時,森夏鈴音步伐有些不穩,一抬頭就看到了灰羽列夫站在院子里朝她揮手。
“你們兩個去哪里玩了啊?”夜久衛輔走出來,看著森夏鈴音的表情,不贊同地看了一眼她身后跟過來的黑尾鐵朗,“在外面玩這么久,小森要是中暑了怎么辦啊!”
“夜久你是媽媽啊。”黑尾鐵朗無奈吐槽,聲音和先前沒什么區別。
森夏鈴音有些慶幸,但并不多。
“那個……為什么大家會在這里?”
“花田爺爺說一會要吃涼面!”灰羽列夫高興地說,“所以,大家過來幫忙洗菜準備食材了!”
“夏天果然還是要吃涼面啊!秋天吃烤紅薯,冬天吃壽喜鍋,春……”
“su、suki?!”
敏感的神經在聽到相似的音節時,直接繃緊,白發少女臉頰爆紅,整個人都炸了毛。
“誒?”灰羽列夫眨了眨眼,“是壽喜鍋(sukiyaki)怎么了?”
“沒、沒什么,我去準備一點冰沙。”
灰羽列夫:?
“森夏,難道不喜歡吃壽喜鍋嗎?”他喃喃道。
“列夫你在嘀咕什么?”
“啊,黑尾學長。”灰羽列夫朝著進屋地黑尾鐵朗說,“也沒什么就是剛才提起壽喜鍋,森夏她有點怪。”
砰。
“……”
灰羽列夫:“黑尾學長你沒事吧!?”
黑尾學長怎么直接撞到墻上了。
“沒事,只是腿麻了。”黑尾鐵朗面不改色起身,“我去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
“哦、哦好的。”
灰羽列夫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的抓了抓頭發。
森夏也好,黑尾學長也好,怎么一提起壽喜鍋都這么奇怪啊。
難道……
他們兩個都不喜歡吃壽喜鍋!
灰羽列夫恍然大悟,隨即覺得任務重大,目光嚴肅起來。
那之后一起吃壽喜鍋的話,他一定要多幫兩個人分擔一點才行!
“列夫,別傻站在那里了過來洗菜!”
森夏鈴音前腳進入廚房,后腳就把廚房的木門拉上了。
森夏鈴音靠在門板上,在這個只有自己的空間里,她才呼出口氣,雙腳一軟,緩緩滑落到地上,順勢縮起身體,環抱住膝蓋。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斜切進廚房,像是舞臺上的聚光燈在一處聚焦,森夏鈴音盯著那一處,思維隨之發散。
[‘是和大家一起嗎?’]
[‘只有我們兩個。’]
耳邊又響起陣陣的蟬鳴,森夏鈴音回過神來,低下頭,手指下意識攥緊秋千的鐵鏈,僵硬的鐵鏈在掌心里異常有存在感,也讓她慌亂的大腦能稍微冷靜下來一點。
怎、怎么辦啊。
想去……
但是——
胸膛里強烈的心音吵得她無法思考,張開的嘴唇又支支吾吾地合上,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能感覺到黑尾鐵朗存在感極強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金棕色的眼睛極具穿透性,不僅能夠穿透發絲,也能穿透血肉,看到她內心里最真實的想法。
他沒有催促,也沒有出聲,只是安靜的、很有耐心的等待她的答案。
“我、我……”
一些混亂的碎片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耀眼的舞臺燈光,臺下黑暗中一雙雙毫不掩飾的眼睛正直勾勾注視她,注視在舞臺上局促惶恐的她。
無數雙嘴巴一張一合,吐露出雜亂刺耳的言語。
“我……”
森夏鈴音感覺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的時間,她聽到自己干澀顫抖的聲音響起。
“我需要一點時間。”她呢喃道。
吱呀。
一邊說著,森夏鈴音一邊從秋千上起身,像是逃避一樣從黑尾鐵朗身邊退開。
‘當然啦,慢慢思考回復學長就可以了。’
她預想之中黑尾鐵朗輕快調節氛圍的聲音并沒有響起,寬大的手掌輕松攥住她的手腕,沒用多大力氣,卻讓她不能再繼續向后逃避。
森夏鈴音心中一緊,條件反射般抬起頭,看到那雙直直望向她的金棕色眼眸時,緋紅色的眼眸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黑尾鐵朗目光沉靜帶著一種凜然感,認真又專注的神色讓森夏鈴音無法動彈。
他張嘴說了什么。
回憶定格在這一幕。
森夏鈴音抬手撫摸被攥住的手腕,上面仿佛還殘留著少年掌心的熱意,明明不是第一次接觸了,為什么還會有這么深刻的感覺呢?
是因為情緒的轉化嗎?
那是她的情緒,還是黑尾學長的情緒呢?
兩個人一起的話,不管怎么想……
森夏鈴音抬手狠狠拍了拍臉頰,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又把臉頰埋進手臂里,發出了小動物一樣哼唧的聲音,頭頂的呆毛也蔫蔫垂下。
明明平常都會體貼收斂的人,在這種時候卻完全不肯退讓了。
黑尾學長太狡猾了。
森夏鈴音柔軟的雙頰上是濃濃的紅暈,她目光朝向一邊,含著細碎的光顫抖著。
不過,她也沒資格說學長。
說到底,她會在那一刻升起學長會體貼放過她的想法,也是仗著他平時的溫柔與包容。
明明想要逃避的人是她,卻想要學長能像往常一樣溫柔體貼為她留好逃跑的后路。
——真正狡猾的人是她啊。
吃過午飯之后,大家并沒有直接返回沙灘,而是開始為晚上的燒烤做準備。
臨到傍晚,花田陽生去搬烤架的時,木兔光太郎跑過來:“外公,我來吧!”
“沒事的,這點小事還難不倒外公。”
花田陽生平靜道:“外公可是要活到一百三十歲的。”
“噢噢噢外公好帥啊!”木兔光太郎激動地雙眼放光,“我也要活到一百三十歲!”
“光太郎的話一定沒問題的。嘛,如果過早上去的話,你外婆會把我們踹都下來呢。”
說完,花田陽生背著手笑呵呵的走開了。
木兔光太郎卻緊張地左顧右盼,直到身后傳來黑尾鐵朗的聲音。
“她沒在這里。”黑尾鐵朗雙手環胸依靠在門邊,“列夫剛才嚷嚷著要玩煙花棒什么的,小森就帶他去買了。”
木兔光太郎松了口氣。
“上次合宿時也是,這次也是,木兔你在緊張什么啊。”
“嗯……”
木兔光太郎五官生動地揪在一起,硬挺的頭發也像枯萎的花草一樣蔫蔫垂下。
“木兔學長,把事情憋在心里會發燒的。”赤葦京治從里屋走出,現在老宅就剩下他們三個人了,其余人都去往了沙灘。
老宅靜靜屹立在寧靜的晚霞中。
“其實也沒什么。”
木兔光太郎長嘆口氣,整個人驟然放松下來一樣,走到走廊邊,雙手撐在身后,仰頭望著遠處呈現淡紫色的天空。
“只是我個人的——嗯?小糾結?或者說是內疚?赤葦是這么用的吧?”
赤葦京治:“……首先,我要先知道木兔學長你所指的是什么。”
“總之,你先說出來吧,不然憋太久了真的會發燒的。”黑尾鐵朗認真道。
畢竟笨蛋用腦就會發燒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木兔光太郎:“你們兩個啊!”
深吸一口,他的神色沉靜下來。
“在鈴音出生之前,我一直都是弟弟。所以,鈴音出生后,我真的高興壞了,因為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是哥哥了。”
關于幼年時的事情,木兔光太郎記憶并不多,因為開心的事情太多了,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細數不過來,但特別開心的事情,他卻怎么也忘不掉,這其中很多都是與家人有關的。
鈴音是比他小兩歲的妹妹,從他記事起就跟在他身后,會扯著他衣擺奶聲奶氣叫,‘尼尼’的妹妹。
他們一家人對情緒的感知都非常敏銳,鈴音更是家里最纖細敏感的孩子。
外婆曾經告訴過他,他的妹妹有一顆很柔軟的心,因此要比旁人感知的更多,也因此也會比旁人更容易受到傷害。
但是,也正因此懂得痛苦的妹妹,會比別人更加勇敢。
那時候木兔光太郎完全不懂,就算懂了也不影響他想保護妹妹的心情,畢竟他是哥哥啊。
“當時我對這件事是很自信的,直到外婆去世的那天。”
外婆是在他們上小學的時候去世的。那時,鈴音剛從‘那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一點,就得知了外婆去世的事情。
“我們幾個都最喜歡外婆了,所以葬禮那天姐姐們和我一起哇哇大哭。當時我感覺有人輕輕抱住了我,一直安撫著拍我的后背,我以為是姐姐。”說到這里,木兔光太郎目光微變,“后來我才看清是鈴音。”
黑尾鐵朗垂落的手指微微一顫。
“當時,我真的很驚訝,連哭泣都忘了。因為鈴音應該是我們之中,最依賴、最喜歡外婆的。但是那個時候,她卻沒有哭,反而過來安慰哭泣的我和姐姐們。她當時才七歲,個子才這么點。”
木兔光太郎的手往下比劃了下。
“因為經常生病的緣故,她比同齡的孩子還要瘦小。”
而那天,瘦小的鈴音拿著手帕,踮起腳尖,努力地伸長手臂去擦他們的眼淚。
白色的長發軟軟垂落在身后,那張恬靜可愛的臉上是純粹的擔憂,她學著大人的樣子,輕拍哥哥姐姐的后背哄著他們。
“我以為是鈴音比我們要堅強的緣故。”
但當葬禮接近尾聲,木兔光太郎在老宅門口的樹下找到了穿著黑色裙子,孤零零一個人抱著玩偶的妹妹。
“那個時候,鈴音就站在那里。”木兔光太郎抬手指向門外,一個看著就年頭久遠的老樹。
“我當時還以為鈴音要跑到樹上去,但是——”
但是,喜歡爬樹的鈴音那一次并沒有爬上去。
她只是仰著頭,呆呆注視著樹枝,晚風吹動她身上的黑色裙擺,她也沒有動,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滴晶瑩的水珠從她臉上滑落。
吧嗒。
像雨水一樣,有了一滴緊接著就有了第二滴。
女孩縮在樹下背靠著樹干,低頭看著懷里外婆給她縫制的兔子玩偶,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去擦拭眼里流出的淚水。淚水卻是越擦越多,到最后一發不可收拾。
女孩咬住顫抖的唇瓣,憋得眼睛、鼻子、臉頰都是紅紅的,即便如此依然止不住豆大的淚水一滴滴往下流淌。
她小小一個縮在那里安靜地哭泣著。
木兔光太郎深吸口氣。
“那個時候我才想起來,鈴音小時候其實很愛哭的,也很愛笑,是一個情緒表現很明顯的孩子。但隨著她生病的次數越來越多,她的情緒都漸漸收斂了,因為一次大哭之后、一次瘋玩大笑之后的結果就是直接發燒進醫院。”
“當時,醫院里有很多大人,說了一些討人厭的話,鈴音卻都沒有反駁,她也覺得是自己給大家添了麻煩。”
“但是,她來到東京,上小學以后早就不會因為大哭而生病了*。可壓制自己的眼淚像是已經成了習慣,她連那個時候都不敢大哭出來,大概是害怕自己發燒暈倒給大家添麻煩。”
想明白這一點之后,木兔光太郎感覺像是被人狠狠的錘了一拳,就像外婆說的他們一家人對別情緒感知都是那么敏感,所以他也感知到了。
在自己最喜歡的外婆的葬禮上,也要壓制眼淚的妹妹的悲傷。
——鈴音比他們要堅強。
“會這么想的我,還算什么哥哥啊。”木兔光太郎說到這里,用力比劃了下,語氣也加重了。
“所以,我當時想也沒想直接朝著鈴音跑過去了,然后一把抱住了她!”
“哥哥?”
女孩子緋紅色的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眼睫上掛滿了淚珠,她呆呆仰起頭,想要去看清抱住自己的哥哥的表情。
她以為哥哥在哭。
所以,想要笨拙的伸手去安慰他,卻被哥哥更加用力抱緊。
“鈴音,哭吧!想怎么哭都可以,有哥哥在呢!就算生病了又怎么樣,那又不是鈴音的錯!所以,哭吧!!”
他們哭泣的時候,鈴音就不會哭。所以,木兔光太郎還記得自己,連眉毛都在用力努力壓制淚水的這件事。
這么難的事情,鈴音到底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努力過多少次呢?
在成功的時候,她會因為自己的成功而喜悅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多么令人悲傷的喜悅啊。
世界上怎么可以有這種喜悅存在啊!
被他抱在懷里的女孩起初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但漸漸的木兔光太郎不知道那一句話戳到了妹妹,他感覺懷里的妹妹在顫抖,一開始是像小動物一樣的嗚咽,到后來才變成了小孩子的哇哇大哭。
他都忘記有多久沒有聽到鈴音這樣大哭了。
她哭的時候雙手揪住他的衣服,一直哭喊著外婆,外婆,外婆……
可是外婆已經變成天上的星星了,再也不會回到他們身邊了。
“結果,那一天我最終也沒忍住抱著鈴音一起哭起來。”
后來跑出來找他們兩個的姐姐,原本還想著安撫他們,最后也忍不住一起抱住他們,又跟著一起哭起來。
“結果,發燒倒是沒發燒,但我們四個的眼睛都腫成核桃了。”
說到最后,木兔光太郎笑了出來,像是如獲重負一樣,“所以,雖然鈴音和家里人都覺得沒問題了,但我還是沒辦法忘記那一天的事情。”
明明知道妹妹已經不是那個提起外婆就會哭的小孩子了,但他還是會下意識避開,眼前會不受控制的閃現那一幕,害怕一轉頭就看到躲起來哭泣的妹妹。
她早就已經長大了。
是他一直還被困在那個時候。
“鈴音以前就很羨慕我,很想成為像我一樣的人。我一直不懂這一點,明明鈴音已經那么厲害了,為什么還要想成為別人呢?”木兔光太郎眨了眨眼,訴說單純地不解。
“升學前她和我說,她討厭自己。我也不懂,因為對我來講,即便是鈴音討厭的自己,我也很喜歡,不管她變成什么樣這點都不會變。”
“但是,既然她覺得不開心,那作為哥哥我當然要支持她。”
“她一直都是最勇敢的孩子,一定不會有問題的!事實上也確實做到了!我也不該再繼續糾結這一點了!”
“……”
“……”
“嗯?你們兩個怎么都不說話了?!”
木兔光太郎感覺寂靜,左右看了看,才發現兩人都別過了頭。
“你們該不會哭了吧!”木兔光太郎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要看兩個人的表情。
“沒有這回事,木兔學長。”赤葦京治背對著木兔光太郎。
黑尾鐵朗直接抬手擋住了他好奇地腦袋:“別過來啊,你這個貓頭鷹!”
“?你突然夸我干什么!”
“誰夸你了!”
黑尾鐵朗單手蓋在眼睛上,擋住了酸澀發熱的眼眶。
怎么可能忍得住眼淚啊!
那是……
“黑尾,你真的很喜歡鈴音啊。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哭了的事情告訴她的!”
黑尾鐵朗和赤葦京治同時轉過頭,連眼角的泛紅都顧不得隱藏了。
“木兔你……”
“木兔學長,你真的是木兔學長本人嗎?!”
木兔光太郎:?
木兔光太郎:“你們兩個什么意思啊喂!!!”
第34章 鈴音,覺得我和誰像?
“對了森夏,你朋友在那之后和學長怎么樣了?”
在買完煙花回來的路上,聽到身側的灰羽列夫提到這個話題,森夏鈴音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他指的‘那個朋友’是誰。
森夏鈴音垂下眼,目光快速左右徘徊:“這、這個……”
看著她頭頂亂動的呆毛,灰羽列夫歪頭,疑惑眨了眨眼,“是之后又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嗯,確實發生了。
白天的那一幕在腦海中浮現。
但是,有了之前的前車之鑒,森夏鈴音張了張嘴又把這個話題咽了回去,很拙劣地轉移話題:“比、比起這個,灰羽君是高中才開始打排球的吧?”
灰羽君不會發現吧?
“是啊!”灰羽列夫笑容燦爛。
森夏鈴音:……
完全沒有意識到呢。
“灰羽君,小心一點不要被壞人騙了哦。”森夏鈴音很擔憂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灰羽列夫:“?”
森夏說話好像他姐姐哦。
“不過,怎么突然想起問我這個了?”
森夏鈴音一頓。
“就是覺得灰羽君很厲害。畢竟,你看高中才開始打排球的話,意味著這對灰羽君來講是一個很陌生的道路吧?能夠毫不猶豫踏入未知的領域什么的,不是很厲害嗎。”
灰羽列夫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我還是第一次被人夸這一點誒,不過我覺得這還是很容易的。”
森夏鈴音停下腳步:“誒?”
“嗯,是啊。”灰羽列夫直率道,“只是想打了,就去打了,不是很容易嘛!”
森夏鈴音張了張嘴,片刻,她微微揚起嘴角:“是啊,明明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
她卻做不到。
他們回到海灘的時候,烤架已經在沙灘上支起了,隔著老遠就能聽到木兔光太郎和山本猛虎的大嗓門。
腌制好的烤肉和蔬菜放在烤架上,刷好醬汁,被炭火熏烤發出滋滋誘人的聲響,香氣伴隨白煙從每個人的鼻尖飄過。
森夏鈴音聽到了好多人咽口水的聲音,負責烤串的花田陽生笑呵呵道:“還有一會才能吃,先去玩一會吧。”
“哼哼!看!我和森夏買了好多煙花棒回來!”
灰羽列夫開心拉開袋子。木兔光太郎從里面掏出好幾個,一起點燃,噢噢大叫著揮動手臂,耀眼的花火在夜色中劃過燦爛的弧度,灰羽列夫和山本猛虎緊跟其后,一時間海灘上像是炸了鍋一樣熱鬧。
“那些家伙好像返祖了一樣啊。”夜久衛輔雙手環胸,面無表情吐槽。
海信行往他手里也塞了一個:“嘛,好不容易來玩,夜久也一起吧,研磨要嗎?”
“不了,我要待在這里。”孤爪研磨坐在民宿門口的臺階上,頭也不抬沉迷進游戲機里,他已經一天沒玩游戲了!
福永招平蹲在一邊,安靜凝視手里的花火。
“給我們也來一個吧。”木葉秋紀和赤葦京治走過來。
森夏鈴音的目光小心在周邊環視,回來的路上她還擔心怎么面對黑尾鐵朗,一直緊張著,但回來之后,目光卻下意識去尋找他的身影,在發現他并不在這里之后。
她并沒有覺得很輕松,反而有一種濃濃的失落感。
海信行回頭,看到低垂著腦袋站在那里的白發少女,拿著袋子走過來。
“小森,也拿一個吧。”
“誒?”
森夏鈴音抬起頭,看著海信行臉上溫和的笑意,又看了一眼袋子里的煙花棒,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從里面拿了一個,跑到一邊去放了。
璀璨的花火沿著煙花棒一路向上,中心的光球像是一顆小小的星球,周邊跳動的火花就像是閃爍的繁星圍繞著星球打轉。
森夏鈴音眼簾低垂,花火在她緋紅色的眼底跳躍。在灰暗冷色調的海邊,花火的光芒將她的臉龐照得暖融融的,白色的發絲也沾染了一抹暖色調。
心不在焉的看著,思緒即將遠去時,身側突然又亮起一抹花火,兩個煙花棒將照亮的范圍一下子擴大了。
森夏鈴音茫然眨了眨眼,轉過頭,就和正在注視她的黑尾鐵朗對視了。
“怎么一個人待在這里悶悶不樂的?”
他嘴角慣性上揚,輪廓分明的臉龐被花火的暖色光芒照得變得柔和了一下。
森夏鈴音沒有忽視心底猛然升起的喜悅,這種感覺就像一直向下的過山車突然拔高沖到了頂點,令她喜悅的同時又忍不住緊張起來。
“沒、沒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黑尾鐵朗意味深長‘嗯’了一聲,戲謔道:“難不成是因為學長不在,所以才不開心?”
“……”
被戳中心事森夏鈴音慌亂看向他:“不……”
她話音在看到黑尾鐵朗眼角時戛然而止。
“嗯?”黑尾鐵朗見她像是定在原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啊’了一聲,別過頭不想讓她看見紅色還未褪去的眼角,卻已經晚了一步。
“學長……你哭了嗎?”
“嗯——”
這下輪到黑尾鐵朗犯難了,他還以為洗把臉能掩蓋過去,結果完全不行啊。
雖然不想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露出這樣狼狽的樣子,但是他更不想對喜歡的女孩子撒謊。
更別提這個女孩子還用盛滿擔心的眼睛注視他。
‘什么事都沒有。’
這種敷衍的話怎么可能說得出口。
“其實是因為……”
黑尾鐵朗斟酌用詞將事情簡單說了下,他現在明白木兔光太郎為什么會那么緊張了。
聽他說完,森夏鈴音緩慢眨了眨眼,并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反倒是輕輕揚起嘴角,恬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黑尾鐵朗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你難道早就知道木兔他?”
“嗯,我知道。”少女輕聲回答,“畢竟,哥哥完全不會隱瞞,所以我很快就知道了他在自責那件事。”
可就算她說了,“不要自責。”“這不是哥哥的錯。”這種事情,哥哥也沒辦法輕易就放下吧。
倒不如直接接受哥哥笨拙的關心。
“不過,哥哥既然能說出來,就證明他不會再繼續責備自己了,真是太好了。”
黑尾鐵朗眼中映出白發少女由衷的笑容,默默垂下眼。
錯過了白發少女偷瞄他的目光。
讓她沒想到的是黑尾鐵朗會也知道這件事,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臟,在明白他泛紅的眼角是因為她的時候,驟然一松,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在這種時候感覺到開心是不對的吧?
她可真是一個壞孩子啊。
不過——
森夏鈴音注視著他泛紅的眼角,品味著心里細微的情感變化,暖意褪去之后又緊接著帶來緊密輕微的疼痛。
明明知道不可以這樣做,但還是情不自禁。
回過神來時,她的指尖已經輕撫到了黑尾鐵朗的眼角處。
兩人同時一怔。
黑尾鐵朗金棕色的眼眸驟然一縮。
森夏鈴音也僵在原地,指尖下他人肌膚的觸感和體溫嚇得她下意識就要收回手,寬大的手掌卻忽然從旁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收回的動作。
“學、學長……”森夏鈴音結結巴巴開口。
黑尾鐵朗握住她的手,引導性的從眼角的位置擴大到了他的側臉。明明是有些強制性的舉動,黑尾鐵朗卻像是被馴服的野貓,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金棕色的眼眸緊接著朝她投來,看得森夏鈴音身體一抖。
身形比她高大,手掌也比她寬厚,可在這個時候,黑尾鐵朗的目光給了森夏鈴音一種錯覺,好像他才是弱勢的那一方,那簡直就是被雨淋濕后狗狗的眼神。
“不用那么緊張,我不是說了,我會等你嘛。”他帶著笑意的嗓子,將森夏鈴音的記憶驟然拉回到白天在秘密基地發生的那個隱秘的事件。
那個時候,黑尾鐵朗面對她給出的,需要一些時間的回復也是這個。
[‘我會等你的。’]
但是,不管是那時也好,還是現在……
——我會等你。
森夏鈴音遲來的感覺到了臉上的熱意,黑尾鐵朗握住她的手掌向下,手指從她的手上抽離,到最后他像是故意一樣用指腹擦過森夏鈴音的指尖,弄得她指尖一抖。
他們手里的煙花棒也在這時燃盡。
黑尾鐵朗又拿了一個新的點燃,遞給她:“不過,要小心一點,煙花棒的燃燒速度很快的,在你愣神的時候,火花就已經追上來了。”
——但,不會等太久。
嘴上說著退讓的話,目光卻完全不是這樣啊。
森夏鈴音又將視線逃回手里的煙花棒上,剛才被握住的手也悄無聲息的收回到懷里。
她支支吾吾開口。
“不、不過,學長也會哭啊。”
說完,她就后悔了,這是什么轉移氛圍的話啊!
森夏鈴音感覺臉上熱度更高了,但這次有一大半都是覺得丟人,內心里的小人砰砰撞地,淚流滿面。
好、好想消失啊。
“嘛,畢竟學長也是人類啊。”黑尾鐵朗頓了下,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小時候意外的是一個淚腺很發達的孩子。”
……誒?
森夏鈴音意外眨了眨眼,一時間忘記了害羞和緊張,抬起頭呆愣愣地看向黑尾鐵朗的臉龐。
鬼迷心竅般隨著他這句話,她的腦海里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個身影。
“怎么了?”
森夏鈴音猛地回神,連忙搖了搖腦袋:“只、只是突然覺得黑尾學長很像一個人……”
其實完全不像。
至少根據她記憶里的形象和現在的黑尾鐵朗完全扯不上像。
可就是有一種莫名地沖動,驅使著森夏鈴音不受控地把兩個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鈴音覺得我和誰像?”
沒由來的,森夏鈴音感覺到了一陣危機感,她頭頂的呆毛慌亂擺了擺。
“就、就是……”
她怎么能有這種對雙方來講都很失禮的想法啊!
就在她慌亂的頭頂冒泡泡的時候,不遠處響起一連串的尖叫,徹底打斷了他們之間微妙的氛圍。
不知道何時跑到礁石區的木兔光太郎和山本猛虎驚恐往回跑。
“啊啊啊啊有蟑螂!!”
“笨蛋,那是海蟑螂!”
“不管是哪個都很恐怖啊!”
“等等,木兔你身上有一只,你別過來啊!!!”
“木葉你別跑倒是救我啊!鈴音——!!”
“森——夏——!!!”
看著那邊的兵荒馬亂,森夏鈴音連忙起身,干笑著挪動腳步:“我、我過去一趟!”
說完,就跑了。
她能感覺到黑尾鐵朗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
那一刻,森夏鈴音的本能在告訴她。
留給她逃跑的機會不多了。>x<
但是——
隨著開學,這個煩惱被解決了。
一開學音駒隊就在準備預選賽中度過。
比賽以勝利結束,音駒隊成功在東京激戰區沖進了四強,而之后的東京代表賽則是在十一月份舉行。
隨著緊迫的預算賽度過之后,又迎來了音駒學校最具代表性的時候——文化祭。
音駒雖然歷史久遠,設備也相對老舊,但文化祭確實十分出名。甚至有很多中學生就是在參與了音駒的文化祭之后,決定報考這里的。
這也就意味著,學校全體都嚴謹以待。
學生會和委員會以及各個年級的同學都全身心投入到了學園祭的準備工作中。
體育館的爭奪戰現在除了運動部,又增加了各個班級的戲劇排列、節目演出。所以,森夏鈴音感覺每天的時間像是被按了加速,上學、晨練、訓練、參與班會。
排球部的大家也很忙,這其中三年級尤為忙碌,可能因為這是最后一次的文化祭,三年級的各個班級都是秉承著一定要搞次大的,來為自己三年的青春畫下句號。
所以,到至今為止,森夏鈴音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黑尾鐵朗說上話了。
黑尾鐵朗在班級里人緣極好,深受信賴,每次訓練剛結束,立馬就有同班同學來叫人。
在這種集體參與的活動之中,森夏鈴音一直默默縮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靜干活。
畢竟,文化祭這種事情向來與她無緣的。
而與她一桌之隔的灰羽列夫則是已經被同學們各種邀請了,因為班級不僅有戲劇演出,還準備出一個鬼屋。
戲劇組和鬼屋組開始搶人了。
“灰羽君,你還是來演王子吧!”
“不不,當然是要來鬼屋幫忙了!灰羽同學這個身高不演鬼合理嗎!光身高就能嚇死人了!”
“森、森夏救救我!”
灰羽列夫轉頭求救,卻發現領桌的白發少女此刻正安靜趴在桌子上,呆毛很蔫的垂落。
同學們都愣了下,想了想還是決定換個時候再來。
等到人散去后,灰羽列夫探過頭:“森夏,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白發少女身體一頓,她緩慢從桌上爬起來,一抬頭烏黑的黑眼圈嚇得灰羽列夫炸了毛。
“你怎么搞得啊!是有人欺負你了嗎?!”:
他甚至沒有想到是熬夜,第一反應是森夏鈴音是不是被誰欺負打了眼睛。
森夏鈴音目光恍惚:“沒、沒什么,就是最近都沒睡好。”
說話間,輕飄飄的靈魂從她嘴里飛出來,雙手合十,頭頂光環朝著光芒的方向飛去。
灰羽列夫驚恐:“快、快回來啊森夏!!!”
……
…………
森夏鈴音蔫蔫靠在樹下的長椅上。
灰羽列夫好像把她當做什么需要光合作用才能振作起來的植物了,匆匆把她拽出教室安置在這里,嘟嘟囔囔說了什么,一轉眼,就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森夏鈴音輕輕嘆了口氣,垂下腦袋。
最近班級里討論節目、上臺的含量很高,可能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也可能單純因為文化祭這種大型活動的緣故。
她最近總是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并且還是循環的,以為逃出了,結果還深陷在夢中。
看似睡著了,實際上根本沒有深度睡眠的感覺。
這樣可不行啊。
雖然沖進了四強,又趕上文化祭的籌備,但是隊里的訓練并沒有因此松懈,反而更加嚴謹了。
東京代表賽可是更強的激戰區。
森夏鈴音找來其他三個學校之前的比賽錄像帶反復觀看,收集情報,隨時和教練們探討訓練計劃。
白天是排球部的后援工作、上課、班級里的道具準備工作、晚上是觀看錄像帶做記錄,然后……做噩夢。
……為什么都忙成這樣了,還會做噩夢睡不好覺啊!@x@
是她還不夠忙嗎?
森夏鈴音緋紅色的眼里逐漸失去光芒。她渾濁的大腦里,冒出一個危險的想法。
今晚要不再繞著家附近跑個幾圈,多爬幾棵樹,把自己累到沾床就睡的程度,是不是就不會做噩夢了?
“……”
森夏鈴音垂下沉重的眼皮。
不過,這可能都是因為她沒辦法直視噩夢的緣故吧。
雖然說戰勝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直視恐懼。
但——
想著想著,森夏鈴音再次闔上眼。
……睜開眼,她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公園,茫然的腦中遲鈍地浮現出。
這也是她的夢啊。
清脆稚嫩的童聲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她看著不遠處兩個小小的身影,目光一頓。
留著一頭白色長發的女孩如她記憶中的姿態與面前戴著兜帽的男孩拉鉤起誓之后,開心地轉身離開。她三步兩回頭朝著男孩揮手,期待著下一次見面。
但是,不會有下一次了。
森夏鈴音伸出手,想要留住女孩,手卻從她的身體中穿過。
……對了,這是夢,她什么都做不了。
森夏鈴音看著自己的手掌,腦中就像是受到一種神秘力量的驅使,她不受控制地抬起頭,朝向了男孩所在的方向。
她的第一個朋友。
還不知道名字的朋友。
只能在她夢里重逢的朋友。
正朝著她的方向走來,一邊走,他一邊抬起手揪住兜帽兩側,向后脫下。
森夏鈴音屏住呼吸,緋色的眼瞳緩緩睜大,這一刻男孩的動作在她眼里是無比緩慢,像是一幀幀緩慢播放的畫面。
她擂鼓一樣的心跳,在男孩完全脫下帽子后,戛然而止。
……誒?
她呆愣站在原地,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大,驟然縮小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個修長的身影。
站在那里的是——
黑尾鐵朗。
第35章 想見他。
初次見面的時候是五月。
那時她還沒有搬到東京,沒有遇到兩個幼馴染,除了哥哥姐姐,她沒有交到任何愿意陪她一起玩耍的朋友。
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期盼父母的工作快些忙完,帶著她回鄉下去見外婆和外公。
在這之前,她只能抱著外婆給她做的八音盒,聽著如同雨滴落地,叮叮咚咚清脆的音樂,一個人縮在公園的樹上。
八音盒中白色的小兔子坐在唱片上,隨著音樂旋轉,那是她熟悉的曲子,所以森夏鈴音聽著聽著就忍不住跟著唱起來。
晚風輕輕拂過,雪白的長發拂過她的臉頰。
垂落的雙腿歡快地前后晃悠,遠方的天空呈現一種夢幻般的橘子糖一樣的顏色,巨大的云朵后面仿佛藏著天空之城。
咔嚓。
樹枝被踩斷的聲響,打斷了她的輕聲吟唱,森夏鈴音抱著懷里的八音盒,好奇地尋聲望去,卻只見到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那就是,他們的初次見面。
第二次見面時,也是在那個公園。
那一天森夏鈴音沒有將八音盒帶來公園,她縮在樹上,望著云朵發呆時聽到了下面的吵鬧聲。
這個公園很大,所以不止是住在附近的孩子會來玩,稍微遠一點年級大一點的孩子也會選擇來這里玩。
就經常會聽到孩子們之間起沖突的聲音。
森夏鈴音扒開面前的樹葉,看到下面那個被幾個高年級男生圍住的身影,一下子就和前幾天逃跑的身影重疊了。
啊,是他。
“那是我的排球……”她聽到男孩因為緊張而顫抖的聲音,“還給我。”
僅僅幾句話就仿佛耗光了他的勇氣,他揪住衣擺,低下腦袋,盡管有兜帽遮擋看不清神色,森夏鈴音卻感受到了他的難過和無助。
因為她在這種時候,也會做出一樣的舉動。
高年級的孩子們仗著身高,高舉著手里的排球,不讓男孩夠到:“你說是你的就是啊!有誰能做證嗎?”
其他幾個男孩紛紛笑著附和。
森夏鈴音深吸口氣,鼓起臉頰,像是為自己鼓起一樣顫抖握緊拳頭,然后爬下樹。
在距離地面很近的時候,她選擇直接跳了下去。那一天她有點后悔沒有在出門前將頭發綁起來,這樣就不會任由發絲在半空飛舞,落地后全糊到她臉上,和動畫片里一點也不一樣,一點也不帥氣!
不過,現在這不是重點。
“我、我可以作證。”森夏鈴音拔高音量同時聲音也顫抖著,“這是他的排球,還給他!”
“……”
嗯?
森夏鈴音隔著頭發疑惑眨了眨眼,他們怎么不說話了?
面朝她的幾個高年級男孩子露出見鬼一樣的表情,驚恐地瞪大眼睛,不約而同發出慘叫。
“鬼、鬼啊!!!”
叫喊間,他們把手里的排球扔向森夏鈴音,轉身落荒而逃。
森夏鈴音:oxo?
鬼?
她左右看了看,毛茸茸的頭頂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哪里有鬼啊?
帶著疑惑,森夏鈴音轉身把手里的排球遞給身后的男孩子:“給,你的排球。”
男孩子呆呆站在那里,像是被剛才的幾個高年級嚇傻了一樣,接過排球的手都像是僵硬的小機器人一點點挪動的。
他張開嘴小聲說了什么。
“嗯?”
森夏鈴音沒有聽清,不禁把腦袋湊近了一些,白色的發絲從肩上滑落。
“謝、謝謝你!”
說完,男孩慌忙鞠了一躬,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的緣故,他露出的下半張臉很紅,沒等森夏鈴音開口詢問。
他就抱著排球逃走了,而且因為逃得太匆忙,他還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路燈,連停下來喊疼的時間都沒有,一眨眼就跌跌撞撞地跑遠了。
留下站在原地的森夏鈴音茫然抬手摸了摸腦袋,然后她看著自己凌亂的發絲,想到他們的反應。
……原來鬼指的是她啊!
頭頂傳來烏鴉嘲笑一般的‘嘎嘎嘎’的叫聲,白發女孩在原地石化了。
第三次見面的那天——
森夏鈴音縮在樹枝上,盯著懷里的海報發呆,那是媽媽下班時拿回來的。
“新開的那個商場準備籌劃一場兒童演出,小孩子們都可以報名參加,小鈴感興趣嗎?”
她看著手里的海報,圓潤的緋色眼中浮現出了憧憬,隨之還有猶豫。
“沒關系的,反正參賽時間還有一段時間,小鈴慢慢考慮就可以。”森夏詩乃蹲下來撫摸她的長發,笑盈盈道,“不管小鈴參不參加爸爸媽媽都會支持的!”
然后,她就陷入了糾結之中。
參加?還是不參加?
森夏鈴音頭疼地揪住自己過肩的長發,這時一陣風吹過,她手里的海報一不留神就被吹走了。
森夏鈴音‘啊’了一聲,下意識伸出手想去抓住海報,卻忘記了自己此刻還在樹上,身體隨著動作,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危險!!”
她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半空中,她緋紅色的眼眸尋聲轉動,看到了與她有兩面之緣的男孩,正急切伸出手朝她跑來。
但是,他跑得太快了,還沒等接到森夏鈴音自己就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了。
“你、你沒事吧!”
抓住樹枝成功自救的森夏鈴音,晃悠身體靈活地跳到地上,趕緊跑過去把地上的男孩子扶起來。
“沒、沒事……”
男孩子帽子上沾了草葉,露出的下半張臉也沾了一些灰塵。回過神后,他趕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緊張地揪住兜帽,生怕自己暴露一樣。
“沒事就好。”森夏鈴音松了口氣,起身時,朝男孩伸出手,“你還記得我嗎?之前我們在這個公園見過,謝謝你來救我。”
男孩猶豫下握住她的手,站起來時嘀咕道:“我當然記得。”
“這個是你的吧。”
他撿起地上掉落的海報,拍了拍遞給森夏鈴音。
“謝謝。”
森夏鈴音拿著海報,緋色的眼眸蒙上一層灰暗的光芒,她蔫蔫垂下身體,坐在一邊的樹樁上。
“哎。”
伴隨著女孩子一聲長長地嘆息,她頭頂籠罩了厚厚的烏云,開啟了暴雨加雷點的模式。
就在這時,她面前出現了兩顆糖果。
森夏鈴音愣怔地眨了眨眼,抬起頭,遞給她糖果的男孩,不自然地低下頭:“打起精神來。”
“謝謝!”
森夏鈴音開心地接過糖果,拆開一顆放在嘴里時,酸爽的感覺從腳底一路炸到頭頂,連同頭頂的呆毛也一同炸起。
看到她的表情,男孩愣了下,有些不解地拿起另一顆糖果扔進嘴里。
……好、好酸啊!!
酸到男孩差點把嘴里的糖吐出來,他抬手捂住嘴巴,抱歉地說:“對、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這是梅干糖,你還好嗎?”
看到他這個樣子,森夏鈴音噗地一聲笑出來。
男孩定在原地,呆呆看著面前笑容燦爛的女孩子。
“其實還好啦。”森夏鈴音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這個真的很好吃,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
這不是安慰的話,那個時候,她真的感覺煩悶的心情被酸酸甜甜的糖果和笑聲溶解了。
“這、這樣啊。”男孩轉過頭,雙手握緊局促地放在膝蓋上,“你覺得好吃就好。”
“嗯!很好吃!”
可能是這三次奇妙巧合的相遇,森夏鈴音對男孩升起了一種親昵感。
他們這樣算朋友了吧?
她雀躍地想到。
交朋友的話——應該開始自我介紹!
想到這里,森夏鈴音轉過頭,躊躇開口時機時,對面的男孩支支吾吾的先開口了。
“那個……你剛才是因為什么在煩惱嗎?”
“誒?”森夏鈴音一怔,隨即把手里的海報遞給男孩,“我在煩惱要不要去參加這個演出,但是我能上臺表演的也只有唱歌……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肯、肯定可以啊!你唱歌那么好聽!”
男孩卻一反之前的內向,突然激動抬起頭,亮晶晶的眼睛在森夏鈴音眼前一晃而過,他才意識到自己激動了,又立馬低下頭。
“真的嗎?”
森夏鈴音耳邊回蕩著男孩方才的話語,白嫩的臉頰上浮現一抹喜悅的紅暈。
“真的!”
男孩不好意思道:“我之前聽過你唱歌……所以,我覺得你一定沒有問題的。”
他這樣一說,森夏鈴音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森夏鈴音輕輕揚起嘴角,她彎起眉眼,“你可以再聽一次嗎?”
男孩愣了下,隨即忙不迭點頭。
就這樣,在安靜隱秘的樹林里,她放聲歌唱,而唯一一個專屬于她的觀眾,在歌聲結束之后,毫不吝嗇送上了最真誠地夸贊。
“演出一定沒問題的!”
森夏鈴音壓制住開心地想要轉圈圈的沖動。
那一天他們約好了下次再見時,對方要把名字告訴自己。
森夏鈴音回到家之后,將要參加的事情告訴了父母,媽媽開心地幫她去報名了。
當晚,森夏鈴音躺在床上,開心地翻來覆去睡不著。
同時,也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邀請對方來看自己的演出。
畢竟——
白發女孩閉上眼,臉上是滿足與幸福的笑容。
他們是朋友了呀!
但是……
深夜的時候,她發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間,她被緊張地媽媽抱起,聽到了一向冷靜的爸爸慌張打救護車的聲音。
那應該是她生病史上,最嚴重的一次高燒。
她中途醒過幾次,但又很快沉沉睡去。
等到她病好痊愈回到家,森夏鈴音沒有猶豫奔向公園,她一直待在*樹林里,他們約定時的那顆樹下等待著。
直到太陽西沉,傍晚降臨,媽媽來尋找她。
……對了。
他們都沒有約定下次是什么時候,所以可能過兩天就能碰到他了。
懷揣希冀的森夏鈴音將去公園變成了每天的固定活動,但是一直到演出開始之前。
他都沒有再出現。
……是因為她生病的時候沒能去公園,所以對方覺得她是一個不守信用的壞孩子,不打算再見她了嗎?
想到這里,她心里泛起一陣酸楚的疼痛,鼻子一酸,還沒反應過來滾熱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連忙抬手擦去,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公園的樹下,小聲抽泣。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她會生病,如果沒有生病的話是不是就能見面了呢?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應該在那一天就詢問對方的名字。
那一天,為什么沒有再勇敢一點,在堅定一點,至少這樣……
她就能知道他的名字了。
之后演出依舊,但就像她滿懷期待以為自己擁有了第一個朋友時一樣。
那場演出也成了她之后多少年都揮之不去的夢魘。
她甚至慶幸沒有邀請對方。
還好他沒有來。
只是,在每年去寺廟許愿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多給神明投入幾個硬幣。
一遍遍懇求神明。
從老家到搬到東京之后,一年又一年,森夏鈴音不記得自己重復同樣的愿望多少次了。
與其說是,還期待神明能做些什么,不如說這是一份小小的支撐,也成了一個習慣。
報考音駒之后,她來到寺廟,最后一次虔誠地雙手合十。
她許了很多愿望,從家人、朋友身體健康、到在新學校能夠有所改變。
最后——
“這個愿望這次之后,我不會再說了,所以……這是最后一次了。”
森夏鈴音將額頭抵在雙手上,緊閉的雙眼壓制住了眼底升起的熱意。
“我想見他。”
想和他說當時的失約是因為生病,想和他道歉。
真的——
好想見到他。
好想再一次……
樹影搖晃,她輕輕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明亮的金色。腦后沒有依靠著冰冷的椅背,而是靠在一個溫暖結實的肩膀上,周身被熟悉薄荷洗衣劑的味道包裹,像是沉入溫熱的水中舒適地令人不想睜開眼。
…奇怪?
森夏鈴音半闔著眼,模糊的視野先映出的是蓋在身上的校服外套,那是音駒男款的西裝式外套。
寬大的校服完全將她包裹住了。
她心中隱約有了一種可能性,無聲向一側抬眸,在她身旁的是低垂眼睛,翻看筆記本的黑尾鐵朗,他似乎并沒有發現她醒來這件事。
森夏鈴音收回視線。
……糟糕,這種時候醒過來她該怎么面對學長啊!
理智告訴她應該立馬起來,但是另一個更大的聲音壓制住了理智。
裝睡吧!當做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鈴音?”
森夏鈴音立馬閉上眼。
黑尾鐵朗好像只是試探了一下她有沒有醒,在沒得到回應之后,他也沒有動作了。
紙張被翻的沙沙作響,陽光正好,清風也帶著合適的涼意。
是好久沒見的黑尾學長啊。
森夏鈴音貪戀這份寧靜,不愿睜開眼了,迷迷糊糊間她無意識蹭了蹭黑尾鐵朗的肩膀。
對不起,黑尾學長,就讓她再這樣待一會。
再待一會——
黑尾鐵朗確定身側人再次熟睡后,假裝翻動劇本的手落下,才尷尬發現他把劇本拿反了。
黑尾鐵朗不禁扶額。
不久之前,他正在班級聽著同學討論班級劇本的事情。
鄰桌還拿著吉他問他要不要聽點什么,他們這次打算來個酷炫搖滾,狠狠在音駒文化祭上留名,成為讓無數后輩敬仰的學長!
“啊,那就彈一首校歌吧,多謝。”黑尾鐵朗面無表情翻動劇本,頭也不抬道。
“?誰家好人要聽校歌啊!你小子對搖滾也太失禮了!”拿著吉他的村井轉頭。
黑尾鐵朗:“我對搖滾還是很有禮貌的。”
“?!出去決斗啊混蛋!”村井氣呼呼指向門口,大門卻在下一秒被人猛地拉開。
“打、打擾了!”灰羽列夫一口氣剛喘勻,就連忙抬頭,“黑尾學長,森夏她!森夏她!!”
黑尾鐵朗翻動劇本的手一頓,下一秒,猛地起身,連帶著桌椅都被推著向兩側挪動。
“我出去一趟!”
他匆匆和從外面回來的夜久衛輔交代一聲,連手里的劇本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跟著灰羽列夫跑到了樓下。
然后——
列夫那家伙。
黑尾鐵朗深吸口氣。
睡眠不足很難說嗎!
倒是把話一口氣說清楚啊!!
不知道這對學長的心臟不好嗎!!!
但他面上還是冷靜的告訴灰羽列夫午休結束前再過來一趟。
等人走后,黑尾鐵朗脫下校服,輕輕蓋在白發少女身上,把她頭挪到自己肩上。
可能真的是太困了,全程森夏鈴音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黑尾鐵朗側頭,金棕色的眼睛低垂。
好重的黑眼圈。
最近沒有好好睡覺嗎?感覺還瘦了好多,有好好吃飯嗎?
他看得專注,仿佛都要去細數少女的睫毛根數了,再多的話也通通咽了回去。
片刻,黑尾鐵朗收回情緒翻滾的眼眸,嘆了口氣。
學長和部長的身份真是助力也是枷鎖。
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給他一個更自由正式的身份呢?
——鈴音ちゃん
……
…………
森夏鈴音是被灰羽列夫叫醒的。
如果不是灰羽列夫和她說,剛才為止黑尾鐵朗還在這里,森夏鈴音都以為自己做了夢中夢。
“謝謝你,灰羽君。”森夏鈴音趴在桌子上真誠向灰羽列夫道謝。
把黑尾學長帶到她身邊。
“嘿嘿,沒事啦~”灰羽列夫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我只是直覺感覺到,森夏應該會需要黑尾學長。”
森夏鈴音:o口o
好可怕的直覺系啊!!
“對了,森夏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了?還是很困嗎?”
“嗯……是的。”
午睡睡久了,不僅不會清醒,反而會更困。
森夏鈴音現在感覺只要稍不注意,眼皮就會黏上了。
“那你再睡一會吧,反正一會是班會。”
啊,確實。
這么想著,森夏鈴音放心的閉上眼,最后懶洋洋的揮了揮手。
“有事情的話……要叫我哦,灰羽君。”
“好噠!”
然后,她放心沉入了夢鄉。
這一次她沒有做夢,意識朦朧,好似醒著又好似睡著了般。渾渾噩噩之間,她感覺腳下一空,身體猛地向下墜落。
現實中她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抬起腿。
吧嗒。
腿腳把桌子撞開發出一聲響,森夏鈴音猛地睜開眼。
“森夏同學你有想要表演的節目?”
誒?
森夏鈴音茫然抬起頭,就見到班級里的同學都回頭看向她,講臺上的老師更是激動。
“太好了,那我們班最后一項表演節目就交給森夏同學了!”
什么?
發生什么了?
誒???
灰羽君——
她求救的聲音,在轉頭看到呼呼大睡的灰羽列夫后戛然而止。
啪。
名為睡眠的泡泡破了,灰羽列夫才迷迷糊糊爬起來,轉頭看著森夏鈴音,他揉了揉眼睛。
“啊,抱歉看森夏你睡得太香了,我也沒忍住……森夏?森夏?!”
白發少女安詳的石化了。
第36章 我還從未見過他手足無措的樣子
“打擾了。”
夜久衛輔維持喝水的動作轉頭,體育館門口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面孔。他放下水杯走過去:“請問有什么事嗎?”
“你好學長,我是委員會的。”對方說,“請問森夏同學在嗎?參加文化祭演出的同學需要去職員室的文件上簽署一下名字。”
“文化祭演出?”夜久衛輔眨了眨眼,雖然還沒理清發生了什么,他還是轉過頭,“小森的話就在……”
他目光一空。
沒有。
排球部的訓練剛結束,體育館立馬被排練戲劇的同學們接手了,館內人來人往,但就是沒有那個瘦小的身影。
“山本,你看到小森了嗎?”
山本猛虎一怔:“小森嗎?我剛才好像看到她推球車進器材室了,然后就……”
距離器材室最近的犬岡走打開門,往里面看了一眼:“報告,這里沒有發現森夏over!”
“從那之后再也沒有人看到過森夏。”芝山優生想到了昨天看的恐怖故事,臉色慘白搓了搓手臂。
“不,那倒不會。”海信行笑道,“大概是跑到外面的樹上去了吧,畢竟體育館里來了這么多人。”
福永招平從門口探出頭:“沒有發現over。”
“……”
山本猛虎:“研磨快用你無敵的大腦想想辦法!”
孤爪研磨:“……倒也沒有那么無敵。”
不過,他看著手里的飲料瓶思索了下:“我倒是看到森夏從器材室里出來了,但是她速度太快了,一眨眼就消失在門口了。”
“小黑呢?”
“剛才被村井他們叫走了。”夜久衛輔疑惑,“怎么突然想到找黑尾了。”
孤爪研磨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因為小黑每次都能找到森夏。
“我懂了,研磨學長!”
灰羽列夫恍然大悟。
孤爪研磨有些意外的和他對視,灰羽列夫朝他豎起大拇指,他跑到門口對委員會的同學說:“交給我吧!”
孤爪研磨:……
沒想到有一天會和列夫有同步的想法。
好復雜。
“話說回來,小森要在文化祭上演出?”
“是,森夏同學報名參加了單人表演比賽。”委員會的同學回答道。
“誒……”夜久衛輔有些意外,“小森竟然會報名演出,還是單人的!”
明明不久之前還是見到人就要昏倒,必須要帶芒果假面才能見人的孩子。
夜久衛輔不禁欣慰:“長大了啊。”
福永招平指出:“媽媽。”
孤爪研磨則是若有所思,應該沒這么簡單吧。
另一邊——
“黑尾,你覺得怎么樣!”
一曲結束村井興致勃勃問向被拽來當聽眾的黑尾鐵朗。他剛和戲劇組的同學討論完,轉頭就道:“我覺得還不錯,不過你小子肩膀也太僵硬了,再放松一點會更好。”
村井:“!我會注意的!”
“不愧是黑尾啊。”
路過的同學都紛紛投來敬佩的目光。
“怎么說呢,這就是主將的魅力嗎?總感覺會下意識想去找黑尾幫忙啊。”
“我能理解,雖然看起來長著一張壞人臉,但真的讓人很有依賴感啊。而且,我就從來沒有見過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真的是什么問題都能解決啊。”
“嗯,就是長得像壞人呢。”
黑尾鐵朗額頭蹦起青筋:“我都聽到了啊!要夸人就夸到底啊!”
下一秒,班級的門再次被人猛地拉開。
看到門口出現的熟悉身影,黑尾鐵朗眉頭一跳,這梅開二度的既視感。
“黑尾學長!森夏她唔唔唔……”
黑尾鐵朗預判性地扣住灰羽列夫的臉:“慢慢說列夫,一字一句慢、慢、說。”
他笑容爽朗但仔細一停就能聽出,咬字的重音。
灰羽列夫:?
灰羽列夫不懂,但灰羽列夫照做:“就是委員會的人來體育館找森夏,因為文化祭演出的事情,但是我們找不到森夏了。”
“文化祭演出?”
黑尾鐵朗眼睛微微睜大:“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下午班會上決定的。”灰羽列夫抬手訕訕撓了撓臉頰,“我和森夏都在班會上睡著了,所以誤打誤撞森夏就被選上了。”
難怪剛才訓練的時候,臉色不太對。
黑尾鐵朗當時只以為是森夏鈴音還沒有從睡眠不足中緩過來,而且本人也有意再回避,看起來不太想被人問起的樣子。
他就沒有過去問……
應該去問的。
黑尾鐵朗垂眸,眼中投下晦澀的光芒。
“我知道了,鈴音這邊就交給我吧。”
“好的!”
完成任務的灰羽列夫開心下樓,直到走出教學樓,他才后知后覺察覺到哪里不對勁。
“是我聽錯了嗎?”他停下來疑惑抓了抓頭發,“剛才好像聽到黑尾學長叫森夏‘鈴音’。”
嗯——
“錯覺吧!”
只思考不到一秒鐘,灰羽列夫就爽朗地將其拋之腦后,哼著歌離開了。
……
…………
森夏鈴音縮在樹枝上,整個人身上蒙上了一層隆重的灰暗色彩,像是即將隨風而去的灰塵。
她選擇了距離體育館和教學樓最遠的樹林,在這里隱隱能聽到教學樓那邊傳來的熱鬧聲音。
大家都干勁十足啊。
森夏鈴音枕在手臂上,臉上的軟肉被擠壓出一個弧度。
她不是沒想過去找老師拒絕。
可就在她哆哆嗦嗦打開職員室大門,看到的是一陣雞飛狗跳。
為了攤位的位置爭得不相上下的學生,勸架的老師、唾沫橫飛的教導主任、面無表情處理各種文件的老師、以及試圖用喝茶來逃避這一切的老師。
“……”
森夏鈴音又沉默關上了門。
文化祭好恐怖啊。
之前聽好友后藤一里說起文化祭的時候,她就已經覺得很恐怖了,現在更是有了親身體會。
這就是社恐的宿命嗎?
森夏鈴音恍惚地想,又被一個打擊捶回現實。
不!
一里不是孤身一人,她是有樂隊伙伴一起上臺演出的,而她要自己上臺啊!!!
森夏鈴音糾結之下,轉身抱住樹干,用腦袋砰砰撞樹。
為什么要在這里猶豫啊,當然是拒絕啊!
去拒絕,現在立刻馬上!!
想到這里,她三步并做兩步從樹上下來,僵硬的像個機器人準備往教學樓的方向走,但是每一步都邁出地很艱難。
到底是因為職員室很混亂,還是因為……
沉浸在思緒里的森夏鈴音,沒有留意向她走來的人影,在她即將撞上去之前,對方先一步停下腳步,下一秒頭上多了一份溫暖的重量。
“這次跑得這么遠啊。”
森夏鈴音猛地仰起頭,瞳孔一縮,手下意識地就揪住了對方的衣擺。意識到后,她才訕訕松開,卻因為眷戀頭上的溫暖不舍得向后躲開。
森夏鈴音紅著臉垂下眼簾。
“為什么黑尾學長每次都能找到我啊?”
“因為愛的力量吧。”
“……啊?”
森夏鈴音腦海里所有翻滾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停止,看著面前一本正經的黑尾鐵朗,她的大腦像是被人扔到了宇宙。
這個人一本正經的在說什么啊。
“放松了?”黑尾鐵朗拍了拍她的肩膀,感覺到了掌心下變得柔軟的身體。
他笑瞇瞇道。
“那事不宜遲,我們進入正題吧。雖然優選是室內,但外面也有外面的好處呢。”
……學長你在說什么啊學長!!!
說話間,黑尾鐵朗已經脫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等、等等等啊!!!
一股熱意從腳底一路竄到森夏鈴音頭頂,她整個人像是剛從熱水里撈出來,全身都紅透了。
“學、學長你不是說過會等我嗎!?”
而且,就算不等了,這個進度也太快了啊!
“嗯?”
黑尾鐵朗拿著外套,理了理領口的領帶,疑惑眨了眨眼:“我不是在等你嗎?”
他把外套外側朝下撲在草地上,整理好后,坐到一邊拍了拍旁邊鋪好校服的位置:“來吧,有什么煩惱盡管和學長說吧。”
……誒?
森夏鈴音臉上熱度瞬間褪去,她露出豆豆眼呆呆站在原地。
“嘛,確實室內聊天會更好一點,有桌椅什么的,但也太正式了會感覺很壓抑吧?室外的話就會令人很放松了,很適合聊天呢。”
“還是說——”
黑尾鐵朗眼眸轉動,眉梢挑起:“鈴音同學想的不是這件事呢?”
“……”
都是學長說的太引人誤會了啊!!>x<
白發少女低下漲紅的臉頰,走過來小聲說了句,‘謝謝’就小心翼翼地坐下來,坐下之后她習慣性地縮起身體,雙手環抱住膝蓋。
“是在煩惱文化祭的演出?不想去嗎?”
黑尾鐵朗低垂眼簾,確實很直接進入了正題。森夏鈴音盯著鞋尖,環抱住膝蓋的雙臂微微收緊。
“反正也做不好……與其等到在臺上、在大家的面前出丑不如現在放棄。”
“還沒開始就放棄這一點也不像年輕人啊。”
這么說的學長也不像年輕人啊。
森夏鈴音在心里小聲吐槽。
“那如果是研磨去上臺演出你覺得會怎么樣?”
“……誒?”
猝不及防的問題打得森夏鈴音一個措手不及,她的視線從鞋尖轉移到黑尾鐵朗臉上,只是一下就收了回來。
“研磨學長的話,我雖然不知道他會表演什么,但研磨學長那么聰明,又那么冷靜理智,一定會成功的。”
“列夫上臺呢?”
“灰羽君嗎?”森夏鈴音想了想,如實回答,“會讓人替他捏一把冷汗,一開始可能也做不好。但灰羽君很有毅力也很有上進心,最重要的是他很堅強,面對挫折和困難也不會氣餒屈服,想到什么就會去做,所以我覺得也會成功。”
“山本呢?”
話題是不是越來越奇怪了?
這么想著,森夏鈴音還是抵住下巴,認真思考了下回答:“山本學長當然也不用擔心,他有著常人沒有的熱情,只要是想要去做的事情,都會百分百投入進去,除了會讓人擔心他會不會用力過猛,給身體造成負擔,就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那我呢?”
“黑尾學長的話一定會成功的。”她說。
是毋容置疑的語氣。
“所以說,為什么輪到自己的時候,鈴音就只剩下了否定呢?”黑尾鐵朗身子向旁傾斜,他的手一下子貼近了森夏鈴音的手,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進。
兩個人卻都沒意識到。
“明明會支持、相信別人,怎么就對自己這么殘忍?”
“那、那是因為……”
心里一片混亂不堪,森夏鈴音低下頭,喃喃道:“因為我已經嘗試過了。”
然后,搞砸了。
總不能在同一個位置摔倒兩次吧?
“列夫的接球直到現在也不像樣子,每天也會被夜久罵。可每當這個時候,列夫朝你要鼓勵的話語時,鈴音不也是發自內心的認為,他會成功才會說出,‘下次灰羽君一定會成功的,加油。’的這種話嗎。”
“……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灰羽君和我是不一樣的。”
[‘這很簡單的,想做就去做了啊!’]
森夏鈴音緊緊閉上眼,手掌無意識地攥緊。
她沒有那么堅強勇敢啊!
如果再次失敗的話……
用力到顫抖的手背,被少年干燥發熱的掌心蓋住,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點點撥開她用力收攏的手指,就像他一點點走進她緊繃惶恐的內心,溫柔卻不容抗拒,阻止了她繼續傷害自己的行為。
因為用力掌心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甲痕跡。
“還記得我們見面的那天嗎?”
黑尾鐵朗的指腹輕撫上面的痕跡,抬眸,金棕色的眼中有流光劃過,專注又認真地凝視她。
“當時,我說過,‘與其因為這些一直猶豫錯過,不如放手去做,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有人受傷,世界更不會因此毀滅。’”
“‘人生的容錯率比你想得還要大’。”
“然后,鈴音加入了排球部成為了經理。直到現在為止,那些令你恐懼,束縛住你的事情沒有發生。”
“所以你看啊,人生是不會輕易完蛋的。”
吧嗒。
晶瑩的水珠掉落在她的掌心中,黑尾鐵朗垂下眼,用指腹輕輕擦去了那一滴淚水。
森夏鈴音連忙抬起頭,抿緊唇瓣,向上、向左右轉動眼眸,快速眨動眼睛,將眼里滾熱的淚意咽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
“謝謝你,黑尾學長。”
少女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與哭腔,但黑尾鐵朗卻好似沒有察覺到這件事一樣,揚起嘴角:“不客氣~”
“先別把手收回去,給~”
黑尾鐵朗一直緊握的手懸在森夏鈴音攤開的手掌上空,就像魔法一樣,他的手指張開的瞬間,包裹在鐳射紙里的糖果如星星一樣墜落。
“打起精神來。”
森夏鈴音愣愣看著手里如繁星一樣閃爍的糖果。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緩緩收攏手指,將糖果攥緊在手心里。
她呼出一口氣,情緒也隨之漸漸平穩下來,只是眼眶依舊是紅紅的。
“我完全沒想過還會有面臨這個問題的一天。”
說出第一個字后,之后的話就順暢的從口中流出。
“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參演過一個商場舉辦的演出。那個時候,我也面臨了參加不參加的問題,當時……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鼓勵了我,我真的很開心,所以回去之后就下定決心參加演出了。”
“但是……”森夏鈴音頓了下,繼續說,“輪到我上臺表演的時候,卻出現了意外。”
她現在還記得,她穿著媽媽新給她買的裙子,長發經由爸爸的精心搭理垂落在身后。
年幼的她站到了對她而將過于大的舞臺上,心中懷揣著對未知的不安于憧憬,她握緊話筒,張開嘴的瞬間——
啪。
像是夢醒時的聲音。
頭頂的一排燈光一同滅掉,只剩下唯一的聚光燈,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身上,帶著殘忍的關注。
音樂沒有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臺下的騷動和閑言碎語。
“什么情況?”
“為什么還不唱啊。”
“是什么特別演出嗎?能不能快點啊,我還想快點看我家孩子上臺呢。”
她無措地站在臺上,因為唯一的燈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僵硬地不敢有任何動作,原本的笑容也像是黏在衣服上的米粒變得僵硬狼狽。
“唱吧,就那么唱吧。”
身側的后臺傳來負責人小聲的提醒。
對了,她是上來唱歌的,要唱才行。
臺下的黑暗中一雙雙目光猶如鬼魅般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她的手掌心里滲出汗水,為了不讓話筒從手里滑落,她用力的用雙手握緊,張開嘴,發出的卻是因為緊張而過于急促不成調的聲音。
“噗!”
不知道是誰笑了出來。
“這算什么啊?”
“這孩子難道是上臺來表演搞笑的嗎?”
“不行的話就下去吧,別耽誤下一個了。”
森夏鈴音站在原地,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臉頰火辣辣的疼,她無錯地張合嘴巴,越是想努力唱好,卻越是只能發出這樣滑稽的聲音。
滾燙的熱意模糊了她的視野。
“唱啊!”
后臺的人像是氣急了,氣音都帶了一絲慍怒:“不就是沒有伴奏嗎,又不影響什么!”
她大口喘著氣,眼里只剩下一雙雙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劇烈的耳鳴伴隨著窒息感襲來。
那些眼睛將她團團圍住,一張張嘴巴在黑暗中顯現,異口同聲道。
——唱啊!
吧嗒。
話筒掉落在舞臺上。
豆大的水滴隨之滴落,森夏鈴音已經分不清那是眼淚還是汗水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捂住脖子大口喘氣,渴望得到一口新鮮的空氣。
在黑暗吞噬掉意識之前,她聽到的是家人焦急擔憂的聲音。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躺在熟悉的病床上,大腦一片茫然,直到聽見病房外的爭執。
“是你們沒有事先檢查好舞臺設備!才會在演出時出意外,你們卻要將這一切推卸到我女兒身上?!作為成年人你們都不覺得丟人嗎!!”
是媽媽。
森夏鈴音緋色的眼睛逐漸聚焦,她掀開被子,小跑到門口。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媽媽用這么大的聲音和人說話。
“這位女士,沒有事先檢查好設備是否完善,確實是我們的問題,但是我覺得您的女兒也過于膽小了。”
對方似乎還進行了措詞,“我們已經在后臺提示她就那樣唱就可以了,是她自己唱不出來,最后也是因為自身緣故才暈倒的,不管怎么想這都是她個人的問題。”
“如果是別的孩子一定能做到,但您的女兒做不到,我覺得您應該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或者是孩子本身就不行,太脆弱了,這樣以后怎么在社會上立……”
砰!
外面一聲巨響,森夏鈴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是,緊接著她聽到了媽媽用非常恐怖的聲音說:“我是教練之前,也是國家級合氣道比賽的奪冠者。所以,你再敢用那張嘴侮辱我女兒一句試試,我保證你會后悔的。”
“冷、冷靜,您這樣我們就要找律師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律師。”
爸爸冷漠的聲音響起。
“怎么了?覺得自己解決不了了是嗎?連這種事情都處理不好,卻希望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能夠獨立處理好,因為你們的失職而造成的混亂,厚顏無恥也要有個限度。”
“當然,你們盡管去找律師,我和妻子絕對會奉陪到底。”
而站在門后的森夏鈴音,緩緩跌落到地上,呆呆抱緊自己。
是她的錯啊。
如果她當時唱出來的話就沒問題吧。
別人肯定能做到,都是因為她太膽小了,太懦弱了……
為什么別人能做到的事情,她總是做不到啊。
“那之后家里人都很自責,尤其是媽媽,她總怪自己當時不應該拿海報回來,不然也不會讓我遭遇那種事情。”
森夏鈴音目光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但是,那也不是媽媽的錯,畢竟決定參加的人是我,而且我已經不在意了,只是……還會有些遺憾。”
要是那個時候唱出來就好了。
無數次午夜夢回,這樣帶著悔意的想法無數次出現在她腦中。
與其說是討厭那些大人,不如說是討厭那個時候沒能唱出來的自己。
“……”
“黑尾學長?”
森夏鈴音看向身側人時,目光一頓。
為什么?
明明是在說她的事情,為什么黑尾學長會露出這樣手足無措難過的表情?
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帶著巨大的愧疚與心疼,卻不知道如何去彌補這個錯誤。
“對不起。”他的嗓音帶著一些艱澀。
“誒?”森夏鈴音愣了下,忍不住輕輕揚起嘴角,“為什么學長要道歉啊。”
“你后悔去參加那次演出嗎?”
森夏鈴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后悔,只是真的感覺很遺憾。”
“所以,關于這次演出……”
森夏鈴音深吸口氣,在黑尾鐵朗緊張的神色中,露出笑容:“我想去試試。”
“雖然也可能會失敗,但是……”
“不會失敗的!”
她的手再次被握緊,鄭重地有力地,像是要將自己的心意全部傳達給她一樣。
“一定不會失敗的。”他說。
這一定也是魔法的咒語吧。
所以,她才會感覺到如此安心。
“嗯!”
第37章 我喜歡你(雙份)
音駒文化祭當天。
老舊的校牌上掛上可愛的彩帶,學校內人頭攢動,放眼望去就是是各種琳瑯滿目的攤位。各個班級都有負責舉牌宣傳的同學,學生會的學姐學長設立了接待位置,桌子上擺著宣傳手冊。
上面清晰記錄了,校區里所有攤位的位置、節目演出的時間,以及蓋章領取獎品和晚上的煙花活動等詳細通知。
“誒,真的很全面啊。”伊地知虹夏一邊翻看手里的宣傳手冊,一邊感慨。
在她身后是激動拿著手機四處拍照的喜多郁代。山田涼則是專注于尋找美食攤位。
而——
“小孤獨,振作一點啊。”
伊地知虹夏無奈握住身后后藤一里的手,把她從身后拽出來:“小孤獨一會不是還要給朋友應援嘛,來,深呼吸。”
后藤一里照做深吸口氣,吐出時感覺一種生命力也跟著流逝了:“對、對不起,心臟它不聽話。”
明明今天要上臺演出的人不是她,心臟卻完全沒有比她上臺那天更加平穩,像是激烈的鼓點從進入校園起就咚咚響個不停。
“好啦好啦,沒事的沒事的~”伊地知虹夏像安慰小動物一樣揉了揉她的腦袋。
說、說的也是呢,鈴音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喜多郁代:“說起來,小一里的朋友上次也來看我們演出了吧。但是上次完全沒有機會見面呢。”
“嗯,鈴音和她的學長一起來的。”
“真令人好奇啊,小一里的朋友!”
山田涼拿著棉花糖回來,咬了一口說:“按照朋友互補的性格,孤獨的朋友應該也是郁代這樣吧。”
“誒誒,那我一會一定要加她的line!”
“不……”后藤一里移開視線,“鈴音和我一樣是社恐。”
“……”
伊地知虹夏:“……啊,嗯,我大概猜到了會是這樣。”
“嘛,比起這個我們快點去體育館吧,今天人這么多,去晚了估計都進不去。”伊地知虹夏看了下宣傳手冊,“我看看,演出的體育館是在這邊?”
“不,演出的體育館是在這邊。”
一道低沉陌生的嗓音從她們身后響起,女孩子們疑惑轉頭,然后視線從平視到向上。
好、好高啊!
而且,看起來很可怕的樣子!
“啊,是黑尾學長。”
后藤一里一眼認出對方,沒有了上次的那種緊張感。
喜多郁代驚訝眨了眨眼:“誒,是一里醬認識的人嗎?”
“嗯,這位學長就是上次和鈴音一起來看我們演出的學長。”
誒——
喜多郁代頭頂呆毛豎起。
難道說那次是約會嗎?!
“謝謝你們今天特意前來。”黑尾鐵朗露出燦爛的笑容,晃得伊地知虹夏忍不住瞇起眼。
這個學長也不是等閑之輩啊!
“不介意的話我來給你們帶路吧。”
“誒?可以嗎?”伊地知虹夏開心地朝對方點頭,“謝謝!”
另一邊——
距離演出時間越來越接近,體育館內也漸漸被人群占據。灰羽列夫和犬岡走一邊吃手里的東西,一邊好奇地四處張望。
“明明是經常待的體育館,今天看起來卻格外的不同啊。”
“因為今天人很多吧。”
“人真的太多了啊!”
芝山優生拽著手白球彥從人群里擠出來。
“芝山你們來了啊,學長們呢?”犬岡走把手里的零食分給兩人。
“班級那邊還沒結束。”芝山優生含糊不清地說,“說是會在森夏演出之前趕過來。”
“森夏那邊怎么樣了?”
“啊,這個不用擔心。”灰羽列夫*笑道,“我姐姐和猛虎學長的妹妹陪著森夏呢。”
說起來姐姐也干勁十足的樣子啊。
……
…………
而此刻,后臺女士更衣間里。
“好,不要動,馬上就好了小鈴音~”
灰羽艾麗莎輕輕抬起森夏鈴音的下顎,另一只手拿著唇釉輕輕在她的唇瓣上描繪。
白發少女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好了!”
灰羽艾麗莎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臉欣慰。
山本茜湊過來,兩眼發亮:“小森學姐好可愛啊!!”
“是、是嗎?”
穿慣了悠閑款的隊服,一下子換上修身款的裙子,而且還是這種特別甜美可愛風的裙子,森夏鈴音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明明一開始她是打算穿校服上臺的,但是聽說她要參加文化祭的表演后,爸爸媽媽都熱淚盈眶,紛紛拿出錢包給她塞錢。
森夏鈴音:“不、不我穿校服就……”
“放心吧叔叔阿姨!”鹿島游和黃瀨涼太從門口沖進來,一左一右架起森夏鈴音,“這件事就交給我們了!”
“我們保證小鈴音絕對是那一天最耀眼的存在!!”
然后,她就被兩個幼馴染拽著暴走逛了一天,買下了這條裙子。
本以為到此就結束的森夏鈴音,又在上午的時候被灰羽艾麗莎和山本茜架起,抬到了更衣室。
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當然了,超級可愛哦!”灰羽艾麗莎豎起大拇指。
被夸得稍微有些飄飄然的森夏鈴音起身,走向屋子里唯一的落地鏡前。
灰羽艾麗莎和山本茜在她身后,笑盈盈看著白發少女呆住后,白皙臉頰上漸漸浮起紅暈的樣子。
好、好像真的很可愛誒!
“對了,學姐從剛才開始你的手機就在響。”
山本茜把森夏鈴音扣在一邊的手機拿起,遞給她。
森夏鈴音打開一看,有兩條谷地仁花和木兔光太郎發來的消息,其他的都是黑尾鐵朗發來的消息。
仁花:【對不起這么重要的日子我卻去不上!(雙手合十.jpg)】
鈴音:【沒關系啦ww】
畢竟宮城距離東京太遠了。
哥哥:【今天人真的好多啊!我和詩乃姨他們碰到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在演出開始前到達的!!】
啊,今天還是周末可以想到路上的擁堵情況了。
鈴音:【好的,哥哥路上注意安全qwq】
黑尾鐵朗的消息是分時間段發過來的。
第一條是十分鐘之前。
黑尾學長:【接到后藤同學和她的朋友們了~】
鈴音:【謝謝學長!】
緊接著間隔幾分鐘后。
黑尾學長:【接到黃瀨君和鹿島君了~】
黑尾學長:【照片.jpg】
看到照片森夏鈴音都震驚到忘記回消息了。
照片里黃瀨涼太和鹿島游一左一右站在黑尾鐵朗身旁,分別擺了不同的帥氣姿勢,而拍照的黑尾鐵朗則是朝著鏡頭豎起大拇指。
三個人看起來認識有很多年的樣子了。
森夏鈴音:……這就是e人的交際能力嗎?
好可怕啊!
話說,黑尾學長一直在接人啊,班級里那邊不要緊嗎?!
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下一秒黑尾鐵朗就又發來一條消息。
黑尾學長:【已讀啦~不用擔心,學長已經交班了,班級里并沒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了,我會負責把大家都帶到鈴音身邊的-v-】
森夏鈴音指尖一頓,看著屏幕上稀疏平常的話語,她的嘴角卻微微揚起。
黑尾學長:【所以,學長現在方便進來嗎?】
誒?
房門被人從外側輕輕敲響。
“來了。”山本茜應了一聲,走過去打開門,看到外面的黑尾鐵朗后,她發出意外地聲音,很直白道,“很適合你哦,黑尾學長!”
“謝謝小茜隊長啦~”
黑尾鐵朗笑盈盈走進來,他身穿著一件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將身形盡數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收攏的腰線,褲腿很好襯托出修長的雙腿。
森夏鈴音茫然地腦中恍惚想到。
對了,黑尾學長的班級好像還是主題餐廳。
“快看我們小鈴音~”灰羽艾麗莎得意地攤開手。
黑尾鐵朗聞言望過去,金棕色的眼睛在映出森夏鈴音的身影之后,驟然一縮。
白發少女穿著一件一字肩掛脖式的白色短裙。白色的絲帶輕柔繞過潔白的脖頸,領口處柔和的荷葉邊仿佛蛋糕上點綴的奶油。裙擺蓬松柔軟像是綻放的花瓣,而在纖細的腰肢后系著一個巨大的粉色蝴蝶結,會隨著主人的動作輕輕搖晃可愛又俏皮。
白色的齊肩短發被灰羽艾麗莎用卷發棒,輕輕向內扣起簇擁著她精致可愛的臉龐,柔軟的唇瓣上像是染上了春日的櫻花,包裹著一層清新可愛的顏色。
白皙的臉頰上浮起一層緋色,長長的睫毛輕顫著,那雙明亮瑩潤的眼眸中閃爍著繁星一樣地光芒,朝著他的心臟直接射來。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可愛了吧?
黑尾鐵朗喉結滾動,臉上強撐著揚起一抹如往常一樣地笑容。
“嗯,很可愛哦~”他說著,退到門口,“我還要去一趟后臺室,就先失陪了。”
吧嗒。
門關上了,黑尾鐵朗邊往前走,邊忍不住抬起手擋在嘴邊。
超級可愛啊!!
可愛到這種程度也太犯規了吧!!!
他抬手錘墻,慶幸現在走廊上沒有人路過,不然的話……
“黑尾學長。”
“!!!”
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黑尾鐵朗睜大眼睛,整個人就像炸了毛的貓。
“怎、怎么了?”
他微微側頭,不敢完全朝向森夏鈴音生怕她看出什么。
“今天演出結束之后……”
森夏鈴音攥住蓬松的裙擺,閉上眼,垂下腦袋一股氣說了出來,“我、我有話和你說!”
“……”
黑尾鐵朗轉過身,看著低著腦袋的白發少女,無聲勾起嘴角:“嗯,我會等你的。”
“不過——”
聽到他吊人胃口的語氣,森夏鈴音不解地眨了眨眼,疑惑抬起頭。
“學長也等了很久了,追加一個獎勵不過分吧。”
……誒?
獎勵?
現在應該做不了秋刀魚吧?
黑尾鐵朗:“……鈴音這種時候不要想吃的啊。”
怎么在這種地方就很遲鈍呢。
不是吃的?
“學長想要什么獎勵?”
似乎沒想到會被反問,黑尾鐵朗怔了下,狡黠地笑了:“這種事情只有給予獎勵的人來想才有意義哦。”
“那,之后見了~”
黑尾鐵朗揮手離開,留下站在原地露出豆豆眼的白發少女。
誒?所以說到底要什么獎勵啊!
……
…………
黑尾鐵朗推開后臺室的門,里面的一年級生朝他問好。
“打擾了,試音已經結束了嗎?”
“是的,學長。”
“方便讓我再試一次嗎?”
“誒?當然可以了。”
黑尾鐵朗蹲下來仔細檢查了下音響、麥克、這里外面有一扇小窗戶可以看到舞臺,“燈光也檢查過了?”
“嗯,我們昨天演練的時候都有測試過。”
“這樣啊。”
一切都沒有問題,但——
黑尾鐵朗捏了捏眉心。
為什么他還會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想到這里,黑尾鐵朗還是又轉頭和負責的一年級生叮囑道:“麻煩你們在演出開始前,再測試一邊了。”
“好的,沒問題的!”
等到黑尾鐵朗離開,其他一年級生開始閑聊,其中一名拍了拍音響說:“不過,這些設備型號也太老了吧,雖然確實很抗用就是了。”
“嘛,經費問題,不過我已經和老師們提交申請了,之后應該就會換新的了。”
“在這之前應該都不會有問題的。”
“啊,還有兩場就輪到小森學姐了!”
山本茜開心從外面回來:“小森學姐你要不要……學姐?!”
一抬頭她聲音都變了調。
“小鈴音冷靜點啊,那邊是窗戶!”灰羽艾麗莎從后面抱住踩在窗臺上,作勢要跑出去的森夏鈴音。
“我、我去冷靜一下。”
“那也不能去窗外冷靜啊!這里是二樓啊!”
山本茜從另一邊拽住森夏鈴音的手臂。
“不……這個距離的話,我有自信跳到對面的樹上。”
“不要有那種自信啊,而且學姐你還穿著裙子呢!!”
“說、說的也是呢。”
森夏鈴音頭頂的呆毛蔫蔫垂下,兩人趁機把她拽了下來,看著恍惚地森夏鈴音盯著化妝桌。
她也可以嘗試下哥哥經常躲的地方。
山本茜:!!!
女孩立馬沖過去,張開雙臂擋在化妝桌前。
“不行!這個也不行!”
“對不起……我就是有點緊張。”
灰羽艾麗莎走過來,抬手輕輕在她頭上揉了揉,屬于姐姐的溫柔嗓音將她緊繃的心柔和包裹住。
“沒事的,小鈴音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所以一定沒事的。”
……確實。
森夏鈴音閉上眼,輕輕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
她已經做好準備了。
舞臺上的搖滾樂站在后臺的位置也能聽得很清楚,森夏鈴音看著舞臺上閃閃發亮的樂隊,聽著臺下如潮水般涌來的呼喊,說完全不緊張是騙人的。
她抬手蓋在自己的胸口,在這種時候她也能聽清緊張有力的心跳。
[‘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有人受傷,世界更不會因此毀滅。’]
所以——
她不會再逃了!
白發少女吐出濁氣,目光逐漸堅定,注視著前方。
“下一個節目是由一年三班的森夏同學帶來的單人歌唱演出。”
舞臺上的帷幕緩緩升起,陰影從她的身上褪去,耀眼的燈光盡數投落到少女身上,在黑暗的體育館內,她耀眼如深海的珍珠,散發出熠熠生輝的光芒。
舞臺下。
后藤一里下意識緊張地雙手合十,伊地知虹夏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黃瀨涼太和鹿島游為了避開過于灼熱的視線,所以站在了靠著后臺室的方向,兩人微笑注視著舞臺;灰羽列夫想要大聲吶喊助威時,被夜久衛輔一把拽住。之后趕來的孤爪研磨和海信行站在他們身后。
黑尾鐵朗站在最后邊,也是最中間的位置,站在這里是舞臺上最直接可以看到的位置。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舞臺之上。
森夏鈴音肩膀隨著呼吸輕輕抬起又落下,她緩緩睜開眼,纖長的眼睫上的燈光散落到眼底,緋紅色的眼眸明亮純粹。
燈光隨著調試的變化,由多束燈光變為一束中央的聚光燈,投落到她身上。
音樂——
并沒有響起。
“……”
“誒?為什么沒有音樂響起?”
灰羽列夫愣愣道。
黑尾鐵朗臉色驟變,他轉身擠進人群,想要去往后臺室,卻因為人群過于密集,根本無法挪動位置。
這時,他看到了兩個人影沖向了后臺室。
“怎、怎么會這樣……”
后藤一里懸著的心猛然墜落,一股涼意從指尖蔓延到全身。
對了!
吉他……
后藤一里下意識去摸身后,手撲空那一瞬間,一種難以言語的絕望感涌上來。
她沒有帶吉他。
為什么沒有帶來啊,如果有了吉他的話……
此時門外,望著被堵住的大門,木兔光太郎支棱的頭發漸漸垂了下來,森夏詩乃無奈拍了拍他的肩膀。
木葉秋紀瞥了眼赤葦京治。
赤葦京治無奈道:“畢竟人太多了,我們等一會吧,說不定一會就能進去了。”
他話音剛落,前面的人群就開始了騷動。
“里面怎么沒動靜啊?演出不是開始了嗎?”
“不知道誒,出了變故吧。”
赤葦京治隱約涌起一陣不好的想法,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前面的木兔光太郎和森夏夫婦已經往前沖了,他們一邊大聲道歉,一邊往里面走。
后臺室里已經亂成了一團。
“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出故障啊!!”
“可惡,快去找備用設備!”
“在廣播室啊,就算能拿過來……”后面的話,他們看著舞臺上孤零零站著的白發少女不忍地咽了回去。
也來不及了。
“設備出問題了嗎!”
后門被人用力推開,兩個帥哥走了進來,還沒等他們驚訝,其中一個就沖過來,低頭檢查設備:“果然是老設備啊。”
“對不起對不起!”負責人愧疚地不停道歉,“我們開始之前已經試過了,沒想到還會變成這樣。”
“不,這不是你們的問題,老設備就是這樣會突然出故障,有工具箱嗎?我是戲劇部的負責過道具什么的,我來修好它!”
“好、好的!”
也顧不上吐槽他們戲劇部好像沒有這么帥的人,負責人立馬拿來工具箱。
站在鹿島游身后的黃瀨涼太拿出手機幫她照明:“小游,你還會修這個?!”
“我不會,但我看部長修過。”
“那……”
鹿島游看了他一眼,笑了,那笑容里洋溢著自信:“我可是成績年級第一的學院王子啊!”
“說的也是呢。”黃瀨涼太也微微一笑。
“不過,比起這個我更擔心在我修好之前鈴音她……”
她手上動作沒停,眉頭卻擔憂地蹙起。
“沒事的。”黃瀨涼太蹲下來,讓光亮照得更清晰,“那可是小鈴音啊,她既然能踏出到這一步,就絕對不會就此退縮的,相信她吧。”
而且——
小鈴音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村井把你的吉他和彈片借我下!”
“誒?”村井愣了下,隨即馬上反應過來,立馬把吉他遞給黑尾鐵朗,“快去!”
黑尾鐵朗拿著吉他,大步走向同樣站在后排的后藤一里身邊。
“后藤同學,吉他!”
后藤一里猛地抬起頭,愣愣看著黑尾鐵朗,意識到這個人也想到了這件事。
“還需要芒果假面嗎!”
灰羽列夫從一邊擠出來,他手里高舉著森夏鈴音之前戴的紙盒。
“列夫你為什么會有這個……”
“我原本擔心森夏會緊張,打算偷偷把這個帶給她的,但姐姐說她用不上了,還好沒有扔掉。”灰羽列夫彎起眼,笑著把芒果假面遞給后藤一里。
后藤一里戴上芒果假面,拿好吉他,回頭看了一眼朋友們,她微微點頭,三人也頷首回應。
“去吧!”伊地知虹夏握緊拳頭,看著粉發少女跟在黑尾鐵朗身后離開的背影,欣慰地補上沒說完的話。
——吉他英雄!!
森夏鈴音站在舞臺上,她的耳邊能夠清晰聽見臺下的騷動。
“到底什么情況啊?”
“要不我們先去逛攤位吧。”
“是啊,走吧走吧。”
舞臺像是一下子放大了,她孤零零的身影就像是大海上漂泊的浮木,小小的浮木,僅有一個的浮木。
她的耳邊一時間什么也聽不見了。
——啊,果然會變成這樣啊。
有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嘆息。
[所以都說了會失敗的,為什么還要來?]
[還是說你真的以為會成功?]
[不會吧?]
森夏鈴音垂下眼,看著握住話筒隱隱發顫的手。
在那件事發生之后,她哭著躲進外婆的懷里,在那段受傷整日以淚水浸泡的日子里,外婆不厭其煩地安撫她。
[‘沒事的鈴音。’]
[‘艱難的時候,只有現在。鈴音已經想要改變了,那么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人在想要改變的時候,就已經發生改變了。’]
[‘所以,現在做不到也沒關系,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她可以做到!
森夏鈴音深吸口氣,堅定握緊話筒,直視心里那道聲音。
是啊,她根本不是完全自信,抱著會成功的想法才上來的!
她是抱著就算會摔個大跤,也能夠爬起來的想法才上來的!
耳邊的耳鳴漸漸消失,現實的聲音逐漸涌入耳中。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會哭泣的小孩子了。
她已經——
爆炸性的快節奏吉他聲在舞臺上響起,一下子鎮住了騷動的人群,所有人都停下腳步。
“誒?吉他?”
“是特殊表演啊!”
森夏鈴音看向身旁隱秘在黑暗中,卻用吉他無聲撐住她后背的后藤一里。
吉他英雄參上!
她戴著芒果假面,沉默彈奏著吉他,令人心跳加速的快節奏聲響,就像是她擲地有聲的回應。
——不再是一個人了。
鈴音,每一次都是你先向我踏出一步。
后藤一里的眼眶在面具下發熱,演奏的聲音更加熱烈。
這次輪到我……不,我們了!
后藤一里瞥到后臺窗口那里,鹿島游和黃瀨涼太的手勢,在收尾階段,她打了個響指將手指向森夏鈴音。
——所以,放心歌唱吧!
隨即前奏無縫銜接響起,現場一下子熱鬧起來。
森夏鈴音看著瀟灑退場的后藤一里,看著在后臺室開心朝她揮手的黃瀨涼太和鹿島游,和熱淚盈眶朝她點頭的灰羽艾麗莎、山本茜。
眸光轉動。
臺下。
她看到了從門口擠進來,滿頭是汗著急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的木兔光太郎和爸爸媽媽;看到了灰羽列夫高舉的雙手、興奮大喊的山本猛虎,夜久衛輔和海信行他們溫柔的目光。
最后——
她看到了站在最明顯的位置,與她對視的黑尾鐵朗。
啊。
森夏鈴音突然意識到,這種時候她的腦中應該回想起和大家一起經歷的熱血帥氣的回憶。
但是,她眼前閃過的確實從以前開始到入學、入部后稀松平常的回憶,里面還有很多和帥氣扯不上邊的回憶,從她在體育館暈倒、第一次雙殺G、帶著芒果假面的合宿、捉迷藏時最后的追逐、與學姐們的深夜閑聊。
什么啊——
盡是些開心的回憶啊!
森夏鈴音彎起眼。
在前奏即將結束前,她向著舞臺或者說向著所有支持、喜愛她的人鞠了一躬。
“那么,請聽——”
她終于唱出來了。
在閃閃發亮的舞臺上,身體輕盈地不可思議,她盡情歌唱。
那或許不是多么震撼人心美麗的聲音,但是她傾盡所有的真心。是她對著那個一直藏在陰影里偷偷哭泣的女孩子,遲來的歉意與安慰。
[對不起,我也和其他人一起欺負你。]
她不應該一直否定、責怪自己。
[明明你就是我啊。]
明明最愛她的就應該是她自己。
她擦去女孩臉上的淚水,望著那張布滿淚痕可憐兮兮地臉龐,她心中柔軟的像吃了一整個棉花糖,俯身抱住女孩。
[一直以來謝謝你,以后也請多指教。]
她已經不會再討厭自己了。
白發女孩彎起眼,最后帶著笑容變成光芒消失在她的懷里,周遭的世界變得明亮,翻涌多年的海面終于回歸了寧靜與祥和。
一曲終了。
森夏鈴音抬起眼眸,頭頂的燈光過于炙熱了,她的鬢角留下汗水,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在這寂靜之中,一道掌聲猶如第一個投入湖面的石子,掀起了巨大的瀲滟。
她望過去。
一如多年前一樣,他就站在那里,在她盡情歌唱之后,第一個送上了真誠地掌聲。
金棕色的眼眸與緋紅色的眼眸通過人海對視。
——原來你在那里啊。
緊接著第二道掌聲、第三道、第四道、海浪一般的掌聲向她襲來,帶著真誠熱烈的情感。
舞臺上白發少女漸漸揚起嘴角,眼底也亮起點點星光,晶瑩的汗珠滑過她的臉頰,潔白的裙擺反射著燈光,但都沒有少女的笑容燦爛,那是猶如花朵綻放時一樣燦爛明媚的笑容。
毋容置疑,她就是黑暗中最為明亮的色彩。
“嗚嗚嗚嗚嗚嗚小鈴!”森夏詩乃哭得上氣不接氣,只能靠著丈夫的肩膀,多年以來的自責,在看到那樣明媚的笑容之后全部消融。
森夏雅人安撫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自己的眼眶也隱隱泛紅。
“赤葦,給我紙巾。”
赤葦京治愣了下,他呆呆轉過頭,木葉秋紀和他同一個動作。
木兔光太郎把臉埋進掌心里,悶悶的聲音正是從下面傳來的。
“木兔學長你哭了嗎?”
“不行嗎!”木兔光太郎理直氣壯抬起泛紅的眼睛,“我怎么可能不哭啊!!”
“但是,哥哥不能在妹妹面前哭,所以快點給我紙巾。”
“說的也是呢。”赤葦京治微微一笑,拿出紙巾。
這種時候不可能忍得住眼淚啊。
帷幕落下,森夏鈴音走下舞臺,就被迎面的后藤一里擁住了,她原本就發軟的雙腿就要倒下時,身后兩只手急忙扶住了她。
回過頭,兩個幼馴染默契朝她微微一笑。
“太棒了小森學姐!真的太棒了!”山本茜和哥哥一樣淚窩很淺,這會也忍不住留下眼淚。
灰羽艾麗莎抬手擋在嘴邊,吸了吸鼻子。
就在剛才她們都以為要以悲劇收場了。
成功結束真是太好了呢,小鈴音。
“森夏同學對不起!!!”
后臺室的同學們跑出來,慚愧地朝著森夏鈴音不停鞠躬道歉。
“都是我們的失誤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回憶,真的很對不起,但是你唱的真好好聽啊嗚嗚嗚嗚!”
“沒事的。”森夏鈴音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謝謝大家,這真的是一場最完美的演出。”
抱住她的后藤一里,在箱子下面發出了一聲抽泣。
“別哭啦,一里。”
森夏鈴音想抬手默默她的腦袋,卻感覺到了手指有些無力,像是沖刺跑完八百米一樣。
“抱歉,我稍微有點……”
驟然放松之后,一直以來積累的壓力和疲憊都在此刻爆發了,她看到了黑尾鐵朗的身影,最后的話也變得輕飄飄。
“我睡一會。”
“誒?小鈴音!誒!?”
森夏鈴音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醫務室里,外面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但是依舊不減熱鬧,因為再過一會,天完全黑下來之后,就是花火時間了。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所以森夏鈴音舒服地抻了個懶腰,回復了一下手機的消息。
爸爸媽媽已經回去了,哥哥和一里他們還在外面玩呢。
這時,她才注意到一旁桌子上放著的飯團和果汁。
以及用糖果壓住的便簽紙。
【給鈴音,醒了的話記得把梅干飯團吃了哦ovo——黑尾】
好的。
森夏鈴音聽話的拿起飯團,小口吃著,然后又注意到下面似乎還有一張便簽。
【啊,對了我把你的隊服外套帶過來了,晚上會有些涼,感冒就不好了,記得穿上哦——黑尾】
啊,不愧是黑尾學長。
森夏鈴音立馬披上外套。
到這里,她以為就結束了,但——
下面還有。
【哦呀哦呀,好奇心真重啊鈴音同學,那你猜猜下面還有什么——黑尾】
她再看。
【所以說,不要這么容易被人騙啊——黑尾】
她再扯下一張。
【鈴音意外的很頑固誒,不過很遺憾,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哦——黑尾】
森夏鈴音:……
明明就還有一張!
最后的一張。
【不要生氣嘛~這也只是學長有些害羞的表達方式,所以如果鈴音醒來后,看到這里的話,就來天臺吧,我相信信守承諾的鈴音同學不會逃跑的(笑)——黑尾】
森夏鈴音心虛移開視線。
黑尾學長果然還是有超能力吧。
但是,她也是有成長的了,而且也答應過了,所以不會逃跑的。
森夏鈴音吃完飯團,將果汁一口喝完,拿起糖果,披著隊服就出去了。她沿著樓梯向上,因為要開煙花,所以樓里已經沒有什么人了,大家都跑到外面去找位置了。
噠。
噠。
森夏鈴音聽著自己有節奏的腳步聲,心中卻一片混亂。
她還沒想好要給學長什么獎勵。
說到底,她能給什么獎勵啊!
帶著這份雜亂的思緒,她停在了天臺門前,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吱呀一聲,在寂靜的天臺上十分明顯。
一陣晚風吹來,輕輕撥動她的發絲,迎面的晚霞晃得森夏鈴音下意識瞇起眼,而在晚霞前,站著一個身影。
“太好了,沒有逃走呢鈴音。”黑尾鐵朗背靠著欄桿,在晚霞之中,微微一笑。
“因、因為都約好了嘛。”
森夏鈴音關上門嘀咕道。
“說的也是呢,過來吧,這里可是最佳觀賞煙花的位置。”
黑尾鐵朗朝她招招手,轉身面朝夕陽,而在下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森夏鈴音站在他身邊,偷偷看了黑尾鐵朗一眼,又掩飾地看向遠處漸漸沉沒的夕陽。
一堆想要說出口的話,在這個時候卻完全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演出很成功呢,多虧了后藤同學和黃瀨君他們啊。”黑尾鐵朗如平常一樣地口吻。
森夏鈴音用力握緊欄桿:“學長不也幫了我很多嗎,一里都和我說了,吉他是學長借來的,為什么不說呢?”
為什么只字不提呢?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指的是哪一件事。
黑尾鐵朗頓了下,有些意外,他回頭笑道:“鈴音這個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什么樣子?
森夏鈴音看不到自己的臉,她甚至覺得黑尾鐵朗在轉移話題。
想到這里,她鼓起臉頰,轉過身,臉側被余暉照亮,目光真誠:“謝謝你,黑尾學長。”
不管黑尾學長自己怎么認為,但是他確實幫助了她,還幫助了她很多次,猶如繁星一樣無法一一細數。
但她不能忽視這些像偏愛一樣地守護。
黑尾鐵朗金棕色的眼眸像是被觸動一樣顫動,他牽起嘴角:“所以,鈴音想好給我什么獎勵了嘛?”
“這、這個……”
怎么又扯到這個話題了啊!>x<
沒有了剛才的坦率,森夏鈴音又轉過身,捏著欄桿沉默起來。
“那,鈴音說演出結束之后想和我說的話是什么?”
“……”
森夏鈴音在臉頰熱意升起前,聽到了黑尾鐵朗不加掩飾的低笑。
黑尾學長絕對是故意的!
“我、我要說的就是剛才那些。”
實則不然,但是要告白的話,應該要從長計議吧。比如場地選擇還有時機什么的,不能就這么隨便說出口啊。
“這樣啊。”黑尾鐵朗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望著遠處完全沉沒的夕陽,道,“先不說這個,快到放煙花的時間了。”
森夏鈴音聞言心不在焉地抬起頭。
煙花啊。
在煙花下告白也不錯,但是感覺這個場地不太好,要是能在游樂園就好了。
說起游樂園,她就想起了自己還沒有回應黑尾鐵朗之前的邀請。
……簡直就像滾雪球一樣啊。
森夏鈴音不禁嘆了口氣。
到底要怎么說啊,要不現在發消息問問涼太?!
嗯——
“鈴音在想什么?”
下面有人開始倒數。
“當然是在想,我喜歡黑尾學長……”
咻!
第一束煙花在黑尾鐵朗的頭頂的夜空炸裂,五顏六色的光芒照亮他驚訝睜大的眼眸。
“這件事……”森夏鈴音呆呆說完后半句話,神色一怔,意識到自己剛才脫口而出什么后,她的臉上呈現一片宕機的茫然。
誒?
她剛剛說了什么?
她說了什么?!!!
“學長那個我剛才……”
“等等!等等!!”
黑尾鐵朗反應比她還要大,他抬手擋在嘴邊,即便如此泛紅的臉頰和慌亂的神色也一覽無余了。
真的像jk一樣啊……
一時間,森夏鈴音感覺自己更像少女漫里的男主角。
“剛才……鈴音你說了喜歡對嗎?”
“嗯,對不起,這么草率就……”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擁入一個急切熱烈的懷抱里,少年周身的熱意就像他翻滾的情緒一樣猛烈,他的懷抱很深,森夏鈴音有一種要被融入到他身體里的錯覺。
但是抱住她的人,力道卻很輕,手掌抵住她的后腦,那力道像是擁抱著什么珍寶一樣。
耳邊響起強勁有力的心跳,森夏鈴音像是也被感染一樣,感覺自己的心臟也猛烈地跳動起來。
“心臟真的要爆炸了啊,鈴音這樣也太犯規了,平常也是、連告白的時候也是這樣啊,我完全沒想過會被搶先啊。”
誒?
森夏鈴音從他的懷里抬起頭,緋紅色的眼眸帶著可愛的茫然。
“搶先?”
森夏鈴音腦中靈光一閃,直到現在遲鈍如她才反應過來,為什么會是天臺,為什么剛才黑尾鐵朗一直在看手機。
因為他是想在煙花升起時和她告白啊。
“是啊!”黑尾鐵朗有些無奈,“因為鈴音你就算說和我有話要說,但肯定也不敢今天就和我告白吧,肯定是想著要選別的日子,所以我才想……”
完全被說中心事的森夏鈴音:“總感覺真的很抱歉。”
她都在做什么啊!
“……”
“不要道歉。”
緊緊擁抱住她的人往后退了一步,就在森夏鈴音愣神之際,面前的黑尾鐵朗突然單膝跪下來,牽起她的手。
從需要她仰視,變成了他。
那雙金棕色的眼眸如大海一樣深沉,對視間仿佛一不小心就要沉溺在其中。
“我喜歡你,鈴音。”
砰!
第二束煙花在兩人中間綻放,光影在他們的臉頰上搖曳。森夏鈴音緋紅色的眼眸緩緩縮小。
明明已經知道了,為什么心音還會如此慌亂呢?
“我喜歡你。”黑尾鐵朗低沉的嗓音又重復了一遍,森夏鈴音想要抽回手,去捂住酥癢的耳朵。
卻被黑尾鐵朗握得更緊。
“從我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面那天起,我就一直喜歡你。所以,可以選擇我嗎,鈴音。”
……所以說,真正狡猾的人是黑尾學長啊。
森夏鈴音眼底氤氳起朦朧的霧氣,黑尾鐵朗的面容變得模糊起來,但那雙和他的喜歡一樣堅定的目光卻那樣清晰,只是握住她的手,卻因為不安而隱隱發顫。
明明已經聽到她的告白了,卻還是依然會覺得不安啊。
“不可能啊。”
她輕聲道。
黑尾鐵朗瞳孔驟然一縮,他的呼吸一瞬間亂了套,張開嘴,還沒等說什么時,就被少女的眼淚打斷了。
“不選擇黑尾學長這種事,怎么想都不可能發生啊。”白發少女吸了吸鼻子,笑著流下眼淚,同時堅定的回握住黑尾鐵朗的手。
“請把黑尾學長給我。我只要黑尾學長,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
這份心情是絕無僅有的孤本,是不可復制的唯一。
黑尾鐵朗眼眶一熱,他在第三束煙花綻放前,再次擁抱住了白發少女。
“謝謝你鈴音,謝謝你選擇了我。”
原來感到幸福的時候真的會落淚啊。
森夏鈴音顫抖揪*住黑尾鐵朗身后的衣服,閉上眼任由淚水流落。
“我才是要說謝謝的人,一直以來謝謝你,鐵朗學長。”
——謝謝你,一直這樣喜歡我。
黑尾鐵朗抬起頭:“你剛才叫了我的名字!”
“誒?我、我……”
森夏鈴音支支吾吾半天,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雙腳離地,她被有力的手臂抱起來,對方抱著她,動作太大她身上的隊服滑落到地上,露出里面潔白如云朵的裙擺。
“再叫一遍好嗎,鈴音?”
穿著西裝的少年抱著穿著潔白裙子的少女,在煙花之下開心地轉圈圈,像是在跳一場浪漫的舞蹈。
“鐵、鐵朗學長。”
“我在!”黑尾鐵朗笑著應下,完全沒有了平時成熟的樣子,現在他更像一個意氣風發、青澀的少年。
將森夏鈴音放在地上后,黑尾鐵朗卻并沒有退后。
漸漸地,他們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接近,那雙金棕色的眼眸像是那天他們在沙灘上點燃的煙花棒,仿佛要在轉瞬即逝的速度里將她吞噬。
他又逼近了些,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上,將白皙的皮膚熏染成緋紅的顏色。
森夏鈴音聽著耳畔劇烈的心跳,她下意識閉上眼。
而那道灼熱的呼吸,卻只是從她臉頰旁擦過,并沒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肩膀上多出的重量,黑尾鐵朗腦袋在她的肩膀上親昵蹭了蹭,發絲蹭得森夏鈴音發癢。
原、原來不是要接吻啊。
森夏鈴音呆呆的想,她剛才還以為黑尾鐵朗是要親下來的。
“我想配合鈴音的步伐,慢慢來。”黑尾鐵朗悶悶的聲音響起,“不過,如果鈴音想要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他側頭眼里閃過戲謔的笑容。
森夏鈴音鼓起臉,推開黑尾鐵朗,她看起來像是被欺負過一樣紅著臉,臉頰鼓起,卻只能用那雙無害的眼眸盯著對方。
最后,森夏鈴音憋了半天也只是吐出:“學長是抖s。”
怎么可以這么欺負人啊!
黑尾鐵朗驚訝眨了眨眼,思緒扭轉間,他忽然正色道:“這難道就是獎勵?”
“……誒?”
后知后覺地,森夏鈴音聽到了火車鳴笛的聲音。
怎、怎么可能啊!!!
學長是笨蛋笨蛋笨蛋啊啊啊!!>x<
第38章 四季輪回,他們終將重逢。
和她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五月。
“我們談一下吧。”
父母很平靜地坐在餐桌上,平常的熱鬧飯桌此刻無比沉默。年幼的黑尾鐵朗不知道父母之間發生了什么,隱約聽到了‘離婚’的字眼,小孩子雖然不懂,但卻從父母之間奇怪的氛圍嗅到了不安的氣息。
這種壓抑的感覺令他不禁推開家門跑了出去。新鮮的空氣涌入身體時,黑尾鐵朗的神色也放松了。
公園里沒有其他孩子的身影,黑尾鐵朗反而更加放松。他一個人走到秋千前,正打算坐上去玩一會時,耳朵突然捕捉到了細微的聲音。
男孩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不禁想起了姐姐給他講的黃昏時分,逢魔時刻的事情。
生怕草叢里冒出一只大妖怪把他抓走。
可是等了很久,什么都沒有發生,那道聲音依然輕柔地飄過來,像是輕聲的歌唱。
是誰?
小孩子的好奇心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
黑尾鐵朗鼓起勇氣循著聲音走去。
彼時,天色漸暗,天邊的夕陽已經沉沒大半,剩下的顏色和夜色融合形成夢幻般的淡紫色,蓬松的云朵和他前幾天吃的棉花糖一樣潔白柔軟,安靜點綴在晚霞的天空上。
他扒開礙事的草叢,目光所及只是籠罩在寂靜黃昏里的樹林。正當他升起疑惑時,八音盒叮叮咚咚如泉水般清脆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黑尾鐵朗金棕色的眼眸向上望去,瞳孔微微一縮。
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樹枝上,懷抱著八音盒,雪白的長發隨意垂落在身后,在晚風中輕輕起舞,宛如冬日安靜降臨的雪花。
她輕聲哼唱著。
稚嫩的童音輕柔空靈,歌聲回蕩在祥和的晚霞與樹林之中,融入沙沙作響的樹葉與風聲中,如漂浮在空中的肥皂泡夢幻脆弱。
黑尾鐵朗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呆呆站在那里,卻一個沒注意踩斷了腳下的樹枝。
咔嚓。
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環境里十分明顯。女孩停止了哼唱,黑尾鐵朗瞬間回神,升起了一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的緊張與局促。
那一天,他只記得自己在對方轉過頭的霎那間,也轉身逃走了。
那就是他們的初次相遇。
回到家之后,父母已經談完了的樣子,家里仿佛無事發生一樣,爸爸媽媽依然那么溫柔。
黑尾鐵朗回想起女孩子的身影,默默抱起放在房間一角的排球。
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排球呢?
他們是不是能成為朋友呢?
對于當時不擅長與人交際、性格內向的黑尾鐵朗來講,這樣的相遇在短暫的緊張之后,便是漫長的期待。
男孩開心地撲到床上,滾來滾去。
好想再次見到她呀!
所以,第二次去往那個公園的時候,他抱著自己最喜歡的排球開心出門了。
只是,那天他剛一踏入公園,就引起了幾個高年級孩子的注意力。和他們對視間,黑尾鐵朗嚇得僵住了,張開嘴不知道說什么,排球也從手里滾落。
咕嚕咕嚕滾到他們腳邊,被人撿起。
“啊,那是我的……”
幾個男生撿起排球對視一眼,卻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有誰能作證這是你的排球嗎?”
黑尾鐵朗下意識向四周看了看,除了他們之外這里根本沒有其他人,他找不到能為他作證的人。
就算有……
黑尾鐵朗無措地揪住衣擺,低下頭兜帽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難過的神色。
他們也一定不會還給他的。
就在這時。
他聽到了頭頂的樹枝響起輕微的聲響,緩緩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女孩縱身一躍的瞬間。白色如雪的長發在她身后輕輕揚起,柔順的發絲反射著夕陽的光澤,是那樣耀眼溫暖。
一陣晚風吹過,吹動他的帽檐,也吹到了他心底,掀起瀲滟。
金棕色的眼眸深深倒映出女孩的身影。
那一眼漫長又深刻,深刻到多年后黑尾鐵朗在夢中也能清晰回想起,她頭發上反射的光澤,閃爍著堅毅光芒的緋色眼瞳。
“我、我可以作證!”
女孩以保護者的姿態,擋在他面前張開手臂。
“這是他的排球,還給他!”
只是,黑尾鐵朗注意到了女孩顫抖的指尖,她也在害怕。
即便如此,依然擋在了他的面前。
意識到這點,那個瞬間黑尾鐵朗的心臟像是被一道重力狠狠擊中,他無法說服自己,將目光從這個顫抖的女孩身上移開。
一刻也不想。
最后,女孩幫他要回了排球,但是在她轉身把排球遞過來的時候,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又來了,他僵硬接過排球,大腦一片混亂燥熱中,他只能擠出道謝的話,然后再次逃走了。
甚至還撞到了路燈。
真是太遜了!!
慌亂逃跑頭頂著砰砰冒著氣泡的黑尾鐵朗,在心中狠狠吐槽自己。
下次、下次見面時絕對不能這么遜了!
但是,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他依然沒有多么帥氣。
原本看到女孩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樹上,他不知道要說什么才能讓她開心起來,著急地在原地轉圈圈時,余光瞥到她墜落的身影,心臟被用力一扯。
比起疼痛,最先到來的是他的行動。
“你沒事吧!?”
他不僅沒有接到對方,反而還是被拉起來的。
而當想要安慰女孩的時候,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把口袋里的糖果遞給女孩的辦法。
偏偏家里那么多口味的糖,他抓得還是最酸的梅干糖。
幸好——
“謝謝你!”
女孩笑顏如花,黑尾鐵朗不自然地別過頭。
她喜歡就好。
之后,女孩邀請他作為聽眾,比起第一次見面時的草率,這一次他更加直觀近距離聽到了女孩的歌聲。
她雙手背在身后,雙眼輕闔,放聲歌唱,晚風吹起她的長發,發絲在風中晃呀晃,晃到了黑尾鐵朗的心里。
他金棕色的眼眸迎著夕陽的光,細碎的光在他的眼底動搖地顫動著。
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天的。
只是,越是這樣在面對女孩的時候,他便越是沒辦法平靜下來,連名字都沒辦法好好的告訴對方。
女孩卻沒有不停追問,而是謹慎地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的失落還沒有涌上來,就聽女孩又說:“我的名字叫森夏鈴音。”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黑尾鐵朗看著眼前的小拇指,在強烈的喜悅中,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對方。
“嗯!”
約好了。
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
“搬家?”
黑尾鐵朗嘴中重復這個突然的字眼,他茫然又不安地看向比自己年長的姐姐,姐姐的眼眶紅紅的,接收到他的視線之后,姐姐將他拉到了房間里。
姐姐的聲音還帶著哭腔,她說:“爸爸媽媽已經離婚了,鐵朗跟著爸爸一起,我和媽媽一起。爸爸決定搬往東京,媽媽可能要去國外。”
“我們不能再在一起吃飯了嗎?”他呆呆問出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姐姐卻再次紅了眼眶,張開手臂抱住他。
“當然可以了。”她吸了吸鼻子,“不過沒辦法每天在一起吃飯了,但是鐵朗如果想我和媽媽的話,就打電話吧,我們一起吃飯。”
“鐵朗,爸爸就拜托你了。”
小孩子的成長或許就在一瞬間。
姐姐是,他也是。
明白了分別是既定的事實,他也紅了眼眶,伸手回抱住姐姐,學著姐姐的口吻:“嗯,媽媽也拜托姐姐了。”
媽媽在當晚離開前,抱了抱他,眼里也是濃濃的不舍:“想媽媽的話,就打電話給媽媽,不管在哪里,媽媽都一定會來到鐵朗身邊的。”
“嗯。”他沒有忍住眼淚,落到媽媽手心里,被媽媽耐心擦去。
父母的分別并不是因為什么巨大的變故和錯誤,只是兩個人已經沒辦法再繼續走下去了。
繼續勉強下去也沒有意義,所以父母以最為平和的方式告別了彼此。
搬家的時間定在后天,黑尾鐵朗第二天立馬跑到公園。
卻沒有在公園找到那個身影,看著天色,他安慰自己,現在是白天,鈴音說不定下午就會過來了。
他要在這里等她。
等到太陽落山,天色漸沉,她也沒有出現在公園。
黑尾鐵朗來到他們約定好的樹林里,兩人的歡聲笑語還歷歷在目,卻在眨眼間變成眼淚滑落。
為什么……
為什么那個時候沒有再勇敢一點?
如果再勇敢一點,他就能告訴鈴音自己的名字了。
他一定會被討厭吧,像他這樣膽小,沒有勇氣,還失約的家伙。
逃避猶豫,一直錯過,最后他吃下了自己種下的苦果。
苦澀在他的嘴中蔓延,那是即便吃下和那一天同樣的糖果,也無法消退的苦澀。
坐在車上,黑尾鐵朗頭靠在車窗上,看著熟悉的景色一點點遠去,他低下頭,擦去了眼角的濕意。
來到東京之后,他有了能夠一起打排球的好朋友孤爪研磨,也在附近結交了很多的朋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直到升入初中那年,黑尾鐵朗和父親提出了要回一趟老家。
大人是不會讓一個小學生自己做電車去那么遠的地方的,所以他選擇在這個時候提出了這件事。
父親同意了。
回到老家,黑尾鐵朗走在曾經年幼時經常走過的小路上,一切好像沒變,都又變了。
公園早就不是記憶中的模樣,各種器械都纏著老舊的鐵銹,那片樹林也已經不在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土地。
黑尾鐵朗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眼睛酸澀,他才轉身離開。
他來到音駒,加入排球部,一年又一年從青澀的新生成為正選、成為部長。
高三開學前,他陪同來東京玩的姐姐一起去附近的寺廟祈福。
這些年他們都過得很好,如同分別時說的一樣,不管在哪里,只要互相思念,他們就會去見對方。
一切似乎都向著最好的方向進展,但只有那一件事……
“鐵朗不許愿嗎?”
姐姐打趣地用手肘捅了捅他:“比如許愿今年能談一場戀愛什么的!”
“那種事情就算拜托神明也沒用吧。”黑尾鐵朗無奈揚起嘴角。
“切,真沒勁啊!”
“那真是抱歉呢~”
比起神明,他還是更相信自己,任何事情都是從一點點積累,最后變現成如今的結果。
但是,只有那件事是他自己無法通過積累和努力做到的。
“……”
黑尾鐵朗在離去之前,趁著姐姐不注意,扔進一個硬幣。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
他想的愿望也只有一個。
——我想再一次見到她。
四月櫻花開放的入學季。
黑尾鐵朗整理好今年入部的申請表。
“黑尾學長我們今年也沒有經理嗎!?”
“啊,是啊。”黑尾鐵朗漫不經心道。
山本猛虎如遭雷擊,捂著胸口倒下了。
夜久衛輔:“山本,別在新生面前裝死啊!萬一跟著你學了怎么辦啊!”
時間一轉眼,櫻花就凋零,五月到了。
“黃金周之后就是五月中了啊,真快啊,再一眨眼就要到夏天了吧。”從烏野回來的路上夜久衛輔感慨道。
“是啊,四季輪回,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呢。”海信行微笑道。
黑尾鐵朗金棕色的眼眸映出窗外飛過的風景,卻沒有一處在他眼中留下痕跡。
真是的,他到底在擅自期待什么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一開始就知道,神明什么的——
不能信。
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嘲笑,神明猝不及防揮了揮手指,斷裂的紅線再次接上。
“你們在吵什么啊?”
那只是個很尋常的下午,黑尾鐵朗開會回來,離得很遠就聽到了體育館內的騷動。
“黑、黑尾學長經理!經理!”山本猛虎指著門口,激動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黑尾鐵朗無奈嘆氣。
“所以說,你也該放棄經……”
“經理逃走了!!”
“……誒?”
“什么經理逃走了啊!”夜久衛輔把人推到一邊上前解釋,“是列夫帶過來的女孩子,說是要加入排球部當經理,但好像是被我們嚇跑了。”
說到最后,他頭疼地扶額:“而且那孩子跑得很快,萬一出事了怎么辦啊。”
“我去找一下吧。”黑尾鐵朗看向灰羽列夫,“她叫什么名字?”
“森夏!”灰羽列夫立馬回道,“森夏鈴音!”
黑尾鐵朗怔在原地,金棕色的眼眸緩緩睜大,耳畔響起了多年前的那道聲音。
[‘我的名字叫森夏鈴音。’]
女孩的笑容依然是那么鮮明浮現在他眼前。
“……”
“黑尾學長?”
“我出去找她!夜久,海你們組織一下訓練!”
沒等得到回應,黑尾鐵朗就已經沖出了體育館。周邊的景色在眼前快速晃過,他聽到自己劇烈的心音,混亂的思緒伴隨著不確定的喜悅在胸口橫沖直撞。
在那之后過去了多少個四季?
他已經記不清了。
初次見面時的回憶就像一條指明燈,照亮了他眼前的道路,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
不管是神明也好,還是別的什么,都無所謂了。
四季輪回,最終在這個春天——
他的眼中再次映出了那抹如白雪一樣的發絲。
黑尾鐵朗停下腳步,忽視自己擂鼓一樣地心跳,一步步朝她走去。
“終于找到你了,可真讓人好找啊。”
樹上的少女慌張看過來,他們的目光在此刻交匯。
[‘下次見面的時候,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是排球部的部長,黑尾鐵朗,請多指教。”
——終于,再次見到你了。
第39章 真的成為戀人了!
“這難道就是獎勵?”
“才、才不是!”
“這樣啊。”
不要一臉失望的樣子啊!
森夏鈴音:>x<
森夏鈴音微微鼓起臉頰,向上抬起的眼眸睜得圓圓的,毫無威懾力可言。
“黑尾學長,壞心眼。”
黑尾鐵朗挑眉:“不叫鐵朗學長了嘛?”
“不、不叫了。”
少女嗔怪的聲音又軟又甜,還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撒嬌。
好可愛。
這樣只會讓人更想欺負她吧。
黑尾鐵朗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壞心思,俯身撿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外套,疊好搭在手臂上,然后把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不由分說披在森夏鈴音身上。
像是怕涼風溜進去一樣,他把敞開的衣服向中間拉攏,系上頂端的扣子。
“好了,這樣就不用擔心感冒了。”
“謝、謝謝。”
他的外套對于森夏鈴音來講過于寬大了,這樣系好穿上,就像穿了一件不合身的長衫。她抬起手臂不好意思地擋在嘴邊時,完全沒有露出雙手,寬大的袖子向下垂落。
這就是所謂的萌袖吧。
黑尾鐵朗想。
“學長?”
面前的黑發主將沉默盯著她看,那目光看得她臉頰隱隱發熱,在她忍不住想要向后躲去時。
“沒什么。”黑尾鐵朗彎起眼,“我們也快點下去吧,煙花已經結束了,再待在這里真的會受涼的。”
說著,他朝森夏鈴音伸出手,手掌向上,做出邀請的姿態。
誒?
森夏鈴音腦袋不解地向旁邊歪去,遲鈍地眨了眨雙眼。
黑尾鐵朗忍俊不禁:“牽手下去吧。”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蠱惑地意味。
“鈴音不想嗎?”
森夏鈴音睜大眼睛,慌亂張了張嘴,最終紅著臉點點頭,試探的把指尖落在黑尾鐵朗的手掌上,蜻蜓點水的接觸后,下一秒就被下方的手掌一把抓住。
“那我們走吧~”
少年寬大的掌心輕松包裹她的手,常年練球留下來的薄繭帶來一絲癢意。
一開始森夏鈴音身體還是緊繃的,她同手同腳與黑尾鐵朗并肩前行,盡管努力去忽視,卻完全做不到。
少年的手心源源不斷傳來干燥溫暖的體溫,讓她的心跳不斷加快。
下到一樓時,他們迎面碰上了也朝著教學樓門口走來的后藤一里和她的樂隊朋友們。
“啊,鈴音。”
“一、一里!”
森夏鈴音臉頰一熱,下意識想要放開黑尾鐵朗的手,卻發現根本抽不出來。
對方還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掌,像是安撫又像是對她想要逃脫的小小抱怨。
但、但是這樣也太害羞了啊!@x@
“晚上好,已經要回去了嗎?”
黑尾鐵朗笑著朝幾個少女說話的同時,不動聲色將身體更貼近森夏鈴音,將兩人交握的手掌用身體擋住了。
“是的。”伊地知虹夏笑盈盈道,“今天我們玩的很開心!”
“那就好,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喜多郁代亮晶晶的目光悄咪咪在兩人之間徘徊,原本想著去打招呼的,但還是留到下次吧~
后藤一里呆呆眨了眨眼。
總感覺……鈴音和這位學長好像變得關系更好了?
最后她們和森夏鈴音揮手告別,走出教學樓很遠的時候,喜多郁代壓抑不住地開口:“那兩個人絕對是交往了啊!”
“誒?”
后藤一里愣了下,回過神:“誒???”
交、交往?!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伊地知虹夏感慨:“嘛,除此之外也不可能有別的意思了。”
山田涼認真:“我之前聽孤獨說他們一起來看演出的時候,就猜到了。”
伊地知虹夏:“少騙人了!”
“那、那我是不是應該準備份子錢了?”后藤一里站在原地,慌亂的大腦已經飛速運轉到了另一個時間點。
“……小孤獨,不管怎么說這也太快了。”
是交往不是結婚啊!
另一邊,森夏鈴音和黑尾鐵朗剛走出教學樓。
“鈴音——”
身后就響起了鹿島游歡快地聲音。
“一起回……唔唔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后面沖過來的黃瀨涼太捂住了嘴巴。
黃瀨涼太干笑:“說起來剛才買的蘋果糖很好吃呢,我們再去買一個吧!”
鹿島游:???
“Heyheyhey鈴音!”
木兔光太郎從另一邊冒出頭,振臂高呼,然后下一秒就被兩只手抓住,往后拽去。
赤葦京治:“木兔學長那邊有買章魚燒的,我們去買吧。”
木葉秋紀:“是啊是啊!走吧!”
木兔光太郎:???
就這樣兩波人默契地又回到了人群中。
森夏鈴音:……
黑尾鐵朗:……
“今晚熟人真多呢。”
“確、確實。”
“那我們也走吧,我送你回家。”黑尾鐵朗垂下眼,揚著嘴角,晃了晃兩人牽住的手。
“嗯。”
森夏鈴音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黑尾鐵朗也一直牽著森夏鈴音的手,她從緊繃中到適應,漸漸變得適應起來。
到了站點時,森夏鈴音反倒不舍起來。
明天還能見面,但是……
她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掌,現在松開,那份溫暖也會消失了。
在她愣神中,黑尾鐵朗起身:“怎么了,不下車嗎?”
“誒?但、但是……”
黑尾學長為什么也要一起站起來?
“不是說要送你回家嗎。”黑尾鐵朗牽著森夏鈴音躲開擁擠的人群,走出車廂,回頭勾起嘴角,“當然不會在這里停下來啊。”
森夏鈴音微微睜大眼睛,隨即又快速低下頭,擋住了上揚的嘴角。
像笨蛋一樣。
她和學長都是。
森夏家距離車站并不遠,第一次森夏鈴音想要延長這條路,讓時間變得更慢一點。他們像平常那樣閑聊,雙手卻緊緊握在一起。
兩人的身影在路燈下一點點交融在一起。
到了家門口,森夏鈴音再不舍也要松開手了,她試著抽出手,黑尾鐵朗松開手。
下一秒,他卻伸出雙手握住了森夏鈴音的手指。
“學長?”
黑尾鐵朗看著手掌里少女纖細的手指說:“關于我們交往的事情,鈴音想要公開嗎?”
“……誒?”
似乎沒想到黑尾鐵朗會問這個問題,森夏鈴音微微驚訝抬起眼眸。
“如果鈴音不愿意公開的話,我們可以像之前那樣。”
森夏鈴音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所指的‘之前’就是兩個人互相叫名字的秘密。
站在她面前的高大少年,眉眼低垂,嘴角微微上揚的樣子,莫名令人聯想到乖巧的大貓。
梅干每次想要吃罐頭的時候,都會這樣來貼貼她呢。
“我想公開。”
黑尾鐵朗睜大眼睛,猛地抬起頭。
白發少女抿著嘴唇,目光不好意思地閃躲。
“確實……面對大家我會有些害羞,但我不會回避和學長交往這件事。”
而且,這樣學長也會更有安全感吧。
她回想起,方才在天臺上握住她手時,黑尾鐵朗隱隱發顫的手,明明在緊張的賽場上,比分被追上時,傳球、接球也不曾顫抖過的手。
卻在那個時候控制不住的顫抖了。
這樣的反差,戳得森夏鈴音心里軟軟的又變得酸楚。
黑尾鐵朗牽起嘴角,向前一步,這樣兩個人的距離就變為負了。
“鈴音,太心軟不好哦。”
“誒?”
還沒等森夏鈴音反應過來,一側的頭頂就傳來溫熱的觸感,她緋色的眼瞳緩緩睜大。
黑尾鐵朗的吻落在她頭頂。
“太心軟就會被人趁虛而入。”
還會讓人想要得寸進尺。
不過,溫柔的鈴音就算知道這一點,也不會改變對他的縱容吧。
這樣的話,就會不禁讓他想要去試探。
這份縱容能到那一步呢?
黑尾鐵朗額前的劉海被路燈照得投落一片陰影,金棕色的眼睛沉靜晦暗。
“……”
“靈魂還在這里嗎?”黑尾鐵朗伸手在大腦宕機的白發少女面前晃了晃,后者才猛地回神,或者說靈魂回歸。
“剛、剛回來!”
“那,明天見了,記得來我們班級玩哦。”黑尾鐵朗伸手揉了揉森夏鈴音的頭發,“晚安。”
“晚……晚安。”
看著黑尾鐵朗離去的背影,森夏鈴音后知后覺抬手摸了下剛才被親吻的位置。
那個吻溫柔又克制。
……嗚、嗚哇哇哇哇哇哇!!!
森夏鈴音轉過身,臉頰紅成煮熟的番茄,頭頂噗噗冒著熱氣,同手同腳往門口走去。
不過……
兩個人在不同的地方,不約而同停下腳步,抬頭仰望頭頂的星空。
這不是夢啊。
森夏鈴音紅著臉,連蹦帶跳地跑進家門;黑尾鐵朗無聲狠狠攥緊拳頭,在無人看到的街道上像小孩子一樣高舉雙臂跳起來。
——他們真的成為戀人了!
……
…………
“我回來了。”
森夏鈴音推開家門,在這一天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之后,聲音變得虛浮,她抱起跑到門口來迎接的梅干,把泛紅的臉頰埋進了像饅頭一樣軟乎乎的貓貓身上,左右蹭蹭。
“梅干——”
梅干:“喵?”
人,今天也很奇怪啊。
“歡迎回來,小鈴。”
森夏夫婦從默契從沙發上探出頭,面前的電視正在播放著白天時她的演出。
“爸爸,媽媽這個……”
他們不會一直再看吧?
森夏雅人推了推反光的鏡片:“沒看幾遍。”
“是啊,我才看了三十遍!”森夏詩乃笑嘻嘻道,“光太郎說要看四十遍呢,我可不能輸了!”
……不要在這種地方比起來呀!!!
洗了個熱水澡后,森夏鈴音把自己扔到床上,拿出手機,看到了黑尾鐵朗發來的消息。
黑尾學長:【我到家啦-v-】
鈴音:【好、好的(小兔子點頭.jpg)】
發完消息,森夏鈴音放下手機,用身體卷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團子。
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但是……
慢慢來就好了,畢竟是戀人了。
白色的團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嘿嘿嘿~
文化祭的第二天,熱度比起第一天要稍微褪去了一些,但校內依舊十分熱鬧。
外校的學生少了很多,基本都是本校的學生了。
灰羽艾麗莎和山本茜也有事不能來了,社團里的其他人班級又要忙著接待學生,所以最后有時間逛校園的,只有灰羽列夫和森夏鈴音了。
介于昨天根本沒有好好過文化祭,森夏鈴音拿著指南,上面有昨天黃瀨涼太和鹿島游去過的小吃攤位推薦。
很好,今天一定要全部吃一遍!
森夏鈴音內心里的小人攥緊拳頭,斗志昂然。
但——
“灰羽君,是我的錯覺嗎”
森夏鈴音尷尬眨了眨眼,戳了戳身旁的灰羽列夫,小聲道:“總感覺大家都在看我?”
“唔唔唔!”嘴里塞滿食物的灰羽列夫咽下吃的后,說,“因為昨天的演出后,大家都被森夏震撼到了!昨天,還有人來問我你有沒有男朋友,想要你的聯系方式。”
‘男朋友’這三個關鍵字一出現,低頭喝果汁的森夏鈴音睜圓眼睛,直接嗆住了。
“咳、咳咳!!”
“森夏?!”
“沒、沒事。”森夏鈴音擺了擺手,臉頰漲得通紅。
灰羽列夫明顯誤會了她緊張的原因。
“我還以為森夏經歷昨天已經從社恐畢業了。”
“……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的灰羽君。”
“誒?可是漫畫里不都這么演的嗎?”
所以說,那是漫畫啊!
森夏鈴音內心里無奈吐槽,嘆了口氣,同時嘴角卻揚起了:“改變是日常積累的,所以不會那么快的。”
不擅長與人交際,會在人前緊張,怕生,這些她曾經討厭的地方依然存在著。
但是,她已經不會在去討厭這樣的自己,更不會再去想要成為哥哥了。
慢慢來就好了,她這樣就很好。
“森夏,看起來很開心呢。”
“嗯,我很開心。”
因為她已經決定連自己的缺點也一起喜歡了。
“啊,不過那些要聯系方式的人我都給拒絕了。”灰羽列夫笑著眨了眨眼,“因為森夏你不喜歡被陌生人加聯系方式吧。”
“灰羽君……”
真是好孩子啊!
森夏鈴音感動的從口袋里掏出奶糖塞給灰羽列夫。
灰羽列夫:ovo?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有糖吃灰羽列夫就很開心,他剝開糖紙,扔了一顆進嘴里。
“不過啊,關于男朋友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所以就回答不知道了。但實際上,森夏應該是沒有男朋友吧?”
“……”
不,是有的。
森夏鈴音感覺臉頰又開始發熱了,緋紅色的眼眸看向一邊:“其、其實是有……”
“什么啊,果然沒……誒?”灰羽列夫笑容變成震驚,“真的有啊!?”
他綠色的眼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是誰?是誰?!”
“是……”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黑尾鐵朗的班級,大門被人從里面推開,森夏鈴音的話被打斷。
兩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歡迎光臨~”
身著執事裝扮的黑尾鐵朗,將手掌抵在胸口,欠身行禮,抬頭時金棕色的眼眸噙著笑意注視森夏鈴音。
……誒?
森夏鈴音:o口o
此時,她才想起來,黑尾鐵朗班級的主題是一天一換的,昨天是西裝,今天是燕尾服啊!
“噢噢噢好帥啊黑尾學長!”灰羽列夫激動地攥緊拳頭,“我也想穿!”
“那太好了,你來替我工作吧。”
“那、那還是不要了。”
“總之,先進來吧。”黑尾鐵朗側身讓出位置,灰羽列夫率先走進去,走在后面的森夏鈴音,僵硬走過去。經過黑尾鐵朗的時候,可能是過于緊張了,她被門檻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摔去時,旁邊的黑尾鐵朗一個側身來到她面前的位置,伸出手接住了她。
森夏鈴音腦袋撞進他的胸膛。
“對、對不起……”幾乎是下意識的,臉頰紅透的森夏鈴音想要往后退,卻被黑尾鐵朗扣住肩膀。
“為什么要道歉呢?”黑尾鐵朗垂著眼,勾起嘴角,“戀人之間這種接觸很正常的,鈴音要快點習慣起來哦。”
說、說的也是呢!
森夏鈴音頭頂呆毛豎起,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我會努力的。”
灰羽列夫看著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么,森夏鈴音臉紅又認真點頭樣子,眨了眨眼。
村井走過*來:“黑尾這家伙一點也不打算隱藏啊。”
“隱藏什么?”灰羽列夫疑惑看向他。
村井愣住:“還能是什么?你看到他們那樣還不懂嗎?”
“我當然懂啊!”灰羽列夫露出沒心沒肺燦爛的笑容,“是說黑尾學長和森夏關系很好這件事吧。”
村井:……
村井:。
怪不得黑尾都不藏一下。
根本不用藏啊喂!
第40章 他很擅長這樣伺機而動時的忍耐。
三年級的布置很用心,每一個餐桌上都鋪上了白色的餐布,上面擺著插滿鮮花的花瓶,菜單也有漆黑的皮革書套包了起來。
森夏鈴音被黑尾鐵朗引到了靠窗的位置,她伸手想要拉開椅子時,黑尾鐵朗已經幫她拉開了凳子。
“要點些什么呢?”
黑尾鐵朗臉上洋溢著滿分的燦爛笑容,晃得森夏鈴音不禁瞇起眼。
好、好耀眼啊!
森夏鈴音趕緊打開菜單,豎起來把臉埋進去,原本只是想當做遮掩,結果當她看到菜單上的圖片時,真的被吸引住了。
菜品分為甜品和主食,以及飲料區。特別是甜品區的甜點每一個看起來精致可愛又好吃的樣子。
但是,種類太多了,一時之間森夏鈴音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
“不知道選哪個嗎?”黑尾鐵朗的聲音驟然在耳畔響起,溫熱的呼吸打在森夏鈴音耳廓上,她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
森夏鈴音視線向他的方向看去。
黑尾鐵朗低垂眼簾,發絲在眼前投下一片陰影,看起來有幾分冷淡的感覺,搭配身上這套燕尾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黑尾學長真的很適合西裝和燕尾服這類的服裝啊,看著就有一種成熟的澀氣感……
不對!!
森夏鈴音內心里的小人猛地搖頭,她集中注意力在菜單上和黑尾鐵朗的講解上。
認真認真!
“如果不知道選哪個的話,可以選擇套餐,這個A套餐和B套餐都很受好評,里面還包括甜點和飲品……”黑尾鐵朗像是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樣,敬業做著介紹。
在旁邊給灰羽列夫點單的村井,攥緊拳頭:“點菜不需要離得那么近吧!”
路過的同學連忙安慰:“好啦好啦,也算正常。”
“所以,鈴音要選哪個?”
黑尾鐵朗介紹完,眼眸帶笑看向森夏鈴音。
森夏鈴音:“……”
糟了,她完全沒聽進去黑尾學長說什么!QUQ
“我、我我……”森夏鈴音目光慌亂在菜單上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一個看起來菜品就很多的套菜上,“我要這個。”
“……”
她點完,旁邊的黑尾鐵朗沒有回話,像是突然愣住了一樣,弄得森夏鈴音從慌亂中回神,奇怪地看向他。
“學長?”
黑尾鐵朗抬手遮在嘴邊,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隨即他抬眸,笑了:“沒什么。那么,請稍等~”
他收回菜單,轉身離開。
留在原地的森夏鈴音:oxo?
而在用簾子遮擋的后廚,黑尾鐵朗和負責準備餐食的同學打了個招呼:“藤木這里交給我吧。”
“誒?可以是可以。”
藤木退開把位置讓出來一點,然后好奇的看了下最新的下單,“怪不得啊,原來是點到了你負責的套餐啊。”
為了確保套餐里菜品不重復,他們班是選出了好幾個人,一個人負責一個套餐,從名字到拍攝圖片都是由一個人完成。
而套餐里的甜點都是由當事人親手制作的。
“算是吧。”黑尾鐵朗不動聲色道,手上的動作卻很快,肉眼可見的輕快與愉悅。
藤木:?
之前被點到的時候也沒見他這么高興啊。
“三號桌要B套餐。”村井一進來就看到黑尾鐵朗正在切檸檬,他的袖口挽到小臂,肌肉隨著用力而繃緊。
可惡,令人羨慕的運動部!
村井撇嘴,剛要轉身出去,突然瞥到什么,他腳步一頓。
“等等黑尾!”
拿水果刀的黑尾鐵朗動作停住,他轉過頭用目光詢問村井。
“你切那么多檸檬片不會要全放進去吧?這檸檬超酸的啊!”村井指著他切好的檸檬片,“而且,這不是……2號桌客人的嗎。”
“是啊。”
“什么是啊,你知道還這么做嗎!”
“不然呢?”
村井震驚看著面前這個理直氣壯的人。
這小子要用酸檸檬對那么可愛的女朋友惡作劇,還一臉理直氣壯啊!
黑尾鐵朗壓下眉毛,好笑道:“我只是在做她喜歡的事情啊。”
村井:“……啊?”
然后,他就看著黑尾鐵朗把那杯看起來就令人五官開始發酸的檸檬果茶放到白發少女面前。
對方很開心的喝了起來,呆毛開心地晃動,周身還散發出飄蕩的小花花。
黑尾鐵朗朝他投來‘看吧,我說的沒錯’的目光。
村井:……
排球部的人一個個都怎么回事啊!
喝了一口酸爽的檸檬果茶,森夏鈴音又迫不及待拿起小叉子,吃起了旁邊的草莓蛋糕。
叉子一如嘴,她緋紅色的眼睛唰得亮了,瑩潤的眼眸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奶油香甜綿密,入口即化,柔軟的蛋糕胚里夾著酸甜的草莓醬綜合了甜膩,吃了一大口也不會覺得很膩人。
是她喜歡的味道!
森夏鈴音幸福的瞇起眼,因為嘴里塞滿蛋糕,紅撲撲的臉頰鼓起,像花栗鼠一樣上下聳動。
吃得太開心,以至于她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臉頰上沾上了奶油,白色的奶油在紅撲撲的臉頰上十分明顯。
這時,森夏鈴音感覺臉頰一側陷了進去,她咀嚼的動作一頓,疑惑地看過去,看到的是一個純色的手帕,輕輕在她臉頰上擦過。
“奶油沾到臉上了。”幫她擦拭的黑尾鐵朗無奈扯起嘴角,抬手隔空點了點。
森夏鈴音的臉頰瞬間漲紅。
“謝、謝謝學長。”
然后,又大口往嘴里塞一口蛋糕。
真、真甜啊!
旁邊,不久前阻止過村井的同學:“……我們沒有這個服務吧!”
這小子什么時候有的女朋友啊!
村井連忙:“算了算了。”
一個套餐顯然是不夠森夏鈴音吃的,但考慮到之后還要去別的攤位吃,她忍住了再點一份的沖動。
她快吃完的時候,黑尾鐵朗也和人交班了。走過來,拉過一個椅子坐在她對面,單手托腮,微笑看著她開心吃東西的樣子。
“這么好吃嗎?”
“嗯,真的很好吃。”森夏鈴音毫不吝嗇夸獎,“尤其這個套餐里的甜點,真的特別好吃。”
黑尾鐵朗嘴角笑意加深。她吃東西的時候一吃到喜歡的東西,腦袋會輕輕像哼歌那樣晃悠,恐怕連本人都沒意識到這個習慣吧。
所以,他之前才會知道在那么多食物里,她最喜歡吃的是哪幾個。
看著看著,黑尾鐵朗嘴角的笑意一頓。
唇瓣上沾上了奶油,少女下意識用舌尖舔過,卷走了白色的奶油。櫻粉色的唇瓣上留下一層水潤的光澤。
“……”
“學長?”
森夏鈴音感覺到對面突然鎖定一處的目光,有些疑惑,抬眸看過去時,正好和黑尾鐵朗一眨不眨地金棕色眼眸對上。
窗外陽光灑落到兩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是黑尾鐵朗的目光卻在發絲的陰影下,看起來有一種晦暗感,像不見底的湖水沉靜危險。
一時間,森夏鈴音腦中作為小動物的直覺,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
學、學長是也想吃嗎?
森夏鈴音快速低下頭,看著還沒動過的那份甜點,埋頭把它推了過去。
“學、學長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吃這個。”
對面響起黑尾鐵朗的低笑,他又把森夏鈴音忍痛割愛的甜點推了回來。
“給我這個不餓的人吃,甜點會哭的,還是鈴音吃吧。”
“誒?好的。”
感覺沒有什么奇怪的,剛才的是錯覺嗎?
森夏鈴音拿起叉子繼續吃起來。
等她快吃完的時候,班級里只剩下她和灰羽列夫這兩桌了,其他三年級生也交班出去休息了。
和她隔兩桌已經吃嗨的灰羽列夫,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抬起頭含糊不清喊了一聲:“夜久學長,海學長!”
交班回來的夜久衛輔和海信行走進教室。
夜久衛輔:“列夫你自己來的嗎?”
“他和鈴音一起來的。”黑尾鐵朗說。
“對對,我和森夏一起……”灰羽列夫臉上笑容頓住,緩慢眨了眨眼,大腦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
夜久衛輔先他一步反應過來,他猛地看向一語驚人的黑尾鐵朗:“等等,你剛才叫小森什么?!”
被點到名的森夏鈴音呆毛一抖。
雖然現在這里都是她熟悉的排球部的人,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刻,還是不免緊張起來。
振、振作一點啊鈴音!
昨天和學長信誓旦旦說,可以公開的人可是她自己啊!
這種時候絕對不能逃!
森夏鈴音強迫自己把視線從窗外的樹上收回來,擱置在桌上的手掌下意識收攏,就在她內心里忐忑不安時,手背上覆上溫暖的觸感。
黑尾鐵朗握住了她的手。
森夏鈴音抬頭看向他。
黑尾鐵朗金棕色的眼睛也看著她,帶著鼓舞的笑意微微點頭。
“當然是鈴音啊。”他轉頭彎起眼,笑容燦爛,“其實我們已經在交往了!”
話落,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來蹭飯的山本猛虎手里的東西啪的掉了,那是他們班排練戲劇用的道具愛心。
咔嚓。
心碎了。
福永招平:“虎,心碎。”
“還是到這一天了啊。”孤爪研磨平靜道。
“等等,研磨你為什么你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啊!”
“嘛……因為我早就知道了。”
“誒?”
“誒———???”
……
…………
“就是說,你們現在真的是在交往了?”
夜久衛輔一臉不可置信地總結完,又看向森夏鈴音:“小森,你要是被威脅了就眨眨眼。”
黑尾鐵朗:“喂。”
“夜久學長……”森夏鈴音在大家的注視下,移開目光,就像她第一天加入社團自我介紹時一樣,聲音雖小,但大家都聽得很清楚。
“我、我們確實在交往。”她頓了下,慌亂補充,“我我們都是自愿的,我沒有強迫黑尾學長!”
“……小森,這點倒是沒人擔心。”
海信行從驚訝中回神,抵著下巴道:“我之前倒是隱約有這種感覺,沒想到是真的啊。”
孤爪研磨從手機里抬起頭:“我是第一個知道的。”
犬岡走驚訝:“研磨學長好厲害!”
山本猛虎唰得站起來,狠心轉身,眼淚瞬間飛濺出來:“可惡啊啊啊部里第一個脫單的竟然不是我嗎!!!”
夜久衛輔震驚:“重點是這里嗎!!!”
“啊,這么說的話……”灰羽列夫像是想起來喃喃出聲,驚恐看向森夏鈴音,后者沉重朝他點頭。
灰羽列夫:……
灰羽列夫猛地捂住嘴巴。
“怎么了?”黑尾鐵朗笑瞇瞇看過來,“列夫?”
灰羽列夫打了個哆嗦,直接炸了毛,僵硬別過頭:“什、什么都沒有!”
絕對不能讓黑尾學長知道他曾經誤導了森夏的事情啊!!!
一陣鬧騰(公開)后,大家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班級。下午文化祭結束,各班進行收尾工作后,學生們陸陸續續離開了學校。
熱鬧的兩天之后,就又要開始日常訓練了。
森夏鈴音在班級結束收尾之后,來到了體育館想要檢查一下器材室的備品。
還沒等她走進,就看到了海信行和夜久衛輔,兩人剛從體育館出來,一邊閑聊一邊往回走。
“我突然想起來,合宿的時候那家伙和小森之間就不太對勁了。他該不會那個時候就盯上小森了吧?”
“應該不是,你還記得小森第一次來體育館那天嗎?那天,黑尾聽到小森的名字后,很著急地跑出去了。”海信行陷入回憶,“那個時候,我還覺得有點奇怪。”
在怎么說那也過于驚慌了,就像是生怕對方會消失不見一樣。
“誒?那么早嗎!”夜久衛輔嘆了口氣,雙手枕在腦后,“這么說起來甜咖喱那次也是,還有長發……果然在喜歡的人面前,任何之前的喜好都是擺設啊。”
“真想把那家伙之前說喜歡長發的樣子,錄下來給小森看看啊!”
等到兩個人離開,森夏鈴音才恍惚從樹后出來,腦袋里盤旋著那句,‘喜歡長發’。
學長喜歡長發。
[‘從我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面那天起,我就一直喜歡你。’]
難道說……
咕咚咕咚有什么東西在空氣里沸騰起來,森夏鈴音揪住胸口的衣服,低垂下腦袋,白皙的臉頰上已經是一片紅色。
因為她嗎?
“鈴音。”
黑尾鐵朗的聲音驟然從身后響起,嚇了森夏鈴音一跳,她頭頂的呆毛崩起,差點直接跑到樹上去。
“在、在!”
“不是要檢查備品嗎?怎么站在這里了。”黑尾鐵朗走過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察覺到掌心下少女一瞬間的愣怔,黑尾鐵朗不禁俯身:“怎么了?”
“沒、沒什么!”
森夏鈴音猛地從黑尾鐵朗掌心下跳出來,慌張走向體育館:“我、我去檢查備品。”
她進門之后,下意識想關上門,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堵住了,黑尾鐵朗不費力推開門,走進來,低頭看她:“不用著急也沒關系,備品不會跑掉的。”
……現在想跑掉的是她啊!
進入器材室之后,森夏鈴音感覺更不妙了。器材室雖然不大,但也絕對沒小到容不下兩個人的地步,可今天黑尾鐵朗一進來,她一下子感覺空間變得狹窄了。
只能拿出本子,試圖用工作來轉移注意力。
“鈴音,繃帶剩的不多了。”
“好、好的!”
“還有球車左邊的輪子不太靈活了,記得和教練他們說一下。”
“好的……”
“還有……”
森夏鈴音拿著本子一條條記錄下來,看著背著她的黑尾鐵朗,緊繃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說起來,她已經習慣被黑尾學長叫名字了啊。
森夏鈴音突然想到。
如果沒有從之前就開始的話,現在她一定會更加不知所措吧。
“這邊沒問題了,小鈴音那邊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了……”
等等!
森夏鈴音猛地睜大眼睛,拿筆的手都在顫抖
剛、剛才黑尾學長是不是叫她小鈴音了?!
“學長你剛才……”
“嗯,小鈴音。”黑尾鐵朗轉過身,金棕色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她,嘴角上揚,“我想著也差不多可以這樣叫了,還不可以嗎?”
“……可、可以。”
對于被這樣親昵的叫名字,森夏鈴音其實已經很習慣了。畢竟從小到大她的名字就被身邊人用不同的方式一直叫著。
她會感覺驚訝是因為,黑尾鐵朗會這樣叫她。
仔細回想一下,黑尾鐵朗很容易和人打好關系,很輕易就能用親昵的稱呼叫對方。
像是對烏野的日向君的‘小不點’月島君的‘阿月’。
但是,唯獨對她,黑尾鐵朗確實從一開始就很拘束的姓氏開始,中間也是跟隨三年組大家的叫法。
“怎么說呢。”黑尾鐵朗抬手抓了抓頭發,神色流露出一絲不自然,“雖然一開始我就想叫你‘小鈴音’,但萬一被你討厭了怎么辦啊,我是這么想的,所以才從最生疏的稱呼開始。”
只有被討厭這點,他絕對不要。
為此稍微忍耐一下又有什么關系呢?
反正——
黑尾鐵朗斂去不自然,金棕色的眼眸沉靜倒映出白發少女的身影。
他很擅長這樣伺機而動時的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