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她怎么可能會敲登聞鼓呢……
李挽朝沒有在恩文府留宿, 從李觀這里出去后就直接往京城回,一路奔波回去,只在趕路的船上躺著休息了會, 待到了京城后, 又回了當初住著的那家客棧休息。
也好在李挽朝身體還算康健,不然照著她這樣跑, 這樣坐船,早該昏過去了, 哪里還撐得到現在。
店小二已經眼熟李挽朝了, 先前李挽朝離開的時候,她讓他再給她留房, 沒想到這么快就回來了。
“姑娘這回來得也忒快了些吧,怎么才走就又回來了。”
李挽朝連軸轉, 疲憊不堪, 隨便應付了兩句,就讓店小二帶她們去房里頭, 現下天色還早,但李挽朝實在累不行,進了房中躺下就睡得昏天黑地, 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是翌日中午。
等她起身的時候, 知霞剛好就從外面端來了飯菜。
她道:“小姐, 你快睡了一天, 一直沒用飯,多少吃些吧。”
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這樣折騰來折騰去。
李挽朝這來回奔走,從夏末跑到了秋天,臉上都是止不住的疲憊, 知霞看得心疼,偏偏怎么勸她,她都不聽,鐵了心想要鬧出個名堂來。
李挽朝肚子確實餓了,她接過了知霞端來的飯菜,埋頭用飯。
知霞問她,“那小姐后面有什么打算?衙門里頭的人也根本就不聽我們的話,我們再去找,怕也沒用。”
李挽朝頭埋在飯里面,過了片刻后,悶聲道:“我想去敲登聞鼓。”
登聞鼓?!
那不是就要告到皇帝面前嗎。
知霞聽到這話,當即道:“不可以的,小姐。這這沒憑沒證的東西,咱就算是鬧到了皇上面前,也沒用啊。”
李挽朝還在扒飯,一邊回道:“若有憑有證,我也不用敲了。”
就是沒憑沒證才要敲啊,錦衣衛的人神通廣大,他們總能發現端倪。
再說了,溫沉他好歹是小三元,是這次上京趕考才出的事,憑什么不管。
既然他們都不管這事,那她就鬧到皇帝的面前。
知霞沒想到她竟會這樣執拗,她還想要再勸兩句,可是李挽朝放下了筷子,筷子同瓷碗相碰,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李挽朝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勸了。”
她平素時候總是窩窩囊囊的,因為有些事情,不是勇敢就能改變。可是,溫沉這件事情不一樣,她咬咬牙,說不定就找出真相,就算是狀告到皇上面前,她也一定要弄清楚溫沉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就在這樣說著之時,門口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而后很快就聽到了藍尋白的聲音傳來,“阿姐!是我!你給我開開門!”
是藍尋白?
她當時從京城離開的時候,藍尋白還在貢院里面,跑了這么一趟,他應當已經考完試了。
李挽朝問知霞今日是初幾。
知霞道:“九月十六了。”
這跑來跑去的,竟都過去了一個多月。
不知不覺間入了秋,難怪空氣里頭都帶了寒。
她走到門邊,給藍尋白開了門。
藍尋白道:“阿姐,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的。”
他從貢院里面出來,去她住著的客棧找她,卻聽店里頭的人說她退了房。
他想了想后,知她應當是回了恩文府去尋李觀求助。
藍尋白自認為了解李觀,他覺得,李觀不會幫李挽朝去管溫沉的事,他在京城又等了好些天,想到李挽朝若求助無門,定然還會回來。
他知道她的,在某些事情上執拗得可怕,不撞南墻不回頭,她這回既然起了疑心,應當就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了。
他讓店小二幫他盯一下,若是李挽朝回來了后,切記告訴他。
藍尋白看著李挽朝,眉心都快擰成了一團,他道:“阿姐,你怎么瘦了這么多啊。”
她這臉上本來就沒什么肉,現下一直操心這事,臉都快小一圈了。
李挽朝沒接這話,只是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又怎么還留在京城不回家?”
“我讓店里頭的人給我傳話了,你昨日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我想你會很累,所以就沒有來。”李挽朝一共問了他兩個問題,他又回答了第二個,他說,“你還在這,我怎么放心回家啊。”
藍尋白低著腦袋說話,李挽朝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聽他說了這些,鼻子都有些跟著發酸。
她道:“別怕啊,小白,阿姐是大人啊,這些事情,總是要學會面對的。”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成婚了,所以看著明明只小她半歲的藍尋白在她眼中總像是小孩。
藍尋白才十七歲,但個子卻已經生得十分挺拔了,他抬起了低垂的頭,看著眼前的李挽朝道:“阿姐,算了吧,要不真的,算了吧。”
李挽朝臉上的表情淡了下去,她轉身進了屋子,藍尋白馬上跟了上去,追在她的身后道:“阿姐不是說自己是大人了嗎?那大人的世界里面,不就是總有些事情不能追究到底嗎?阿姐到底在執著些什么啊”
李挽朝沒有看藍尋白,最后只是道:“小白,我想去敲登聞鼓。”
藍尋白聞此,面色更叫難看,“絕對不行,登聞鼓這種東西,不能隨便敲的,你什么證據都沒有,就去敲鼓,會挨打的!”
李挽朝已經下定了決心,她回過身去,看著藍尋白道:“挨打也認了,小白,最后試一次了,如果這也不行的話,就算了真的就算了。”
藍尋白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酸酸澀澀的。
他真的快討厭死溫沉這個人了。
他胡亂抹了把眼睛,問李挽朝,“就算挨了打,就算沒法子,阿姐也真的算了嗎?”
如果敲登聞鼓都沒用,那是真沒法子了,李挽朝不想算,也只能算了。
她點頭,“真的算了。”
“我送阿姐去,我和知霞在外面等你。”
李挽朝既然怎么都要去試試,那藍尋白也攔不住她啊,他除了在外面等她,那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們什么都沒再說,李挽朝提筆寫了一紙訴狀,最后咬破了手指,蓋上了一個血印,他們就出發往常長安門去。
登聞鼓設在長安右門處。
*
入了秋后,京城的空氣都變得慢慢干燥,今晨齊扶錦起身的時候,鼻子流了血。
他用手背去碰了下鼻子下面,凈白的手背上,殷紅的血跡十分明顯。
與此同時,他的心中生出了一股煩躁慌亂情緒。
這股慌亂的情緒生得突然又莫名。
齊扶錦性子冷淡,不是易怒的脾氣,更不會一大早起床就莫名其妙生出無名火。
方起身,什么事情也沒做,卻覺煩悶,甚至鼻子還流了血
不過,今日確實是有一場硬仗要打,貴妃那邊的人,沉不住氣了,給他尋了點麻煩事來,再者,近來天干物燥,鼻出血也正常。
這么一想,也沒什么不正常的了。
他隨手拿了條帕子擦干凈了鼻間血,就起了身。
他換上袞龍袍,此衣赤色盤領窄袖,前后兩肩各著一只金織蟠龍,而后腰系玉帶,收束了寬大衣袍,顯肩寬腰細,更襯身形挺拔,頭上帶著翼善冠,腳踩皂靴。
一身的太子服飾為齊扶錦更添了不容侵犯的冷漠,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矜貴與威嚴。
今日他要和內閣的五位閣員有事要議,皇帝把公務推給了他,連內閣的會也不愿意去開,全權放到了他的手上。
皇帝這一舉動,也是在告訴群臣,他對太子的無條件信任。
即便太子失蹤了一年,即便皇后現在已經薨逝,可是,太子仍舊是太子,可以代替帝王監國的太子。
太子剛回宮,現在最需要的也是皇帝的信任。
皇帝沒說什么,誰敢說什么。
貴妃的父親是當今內閣首輔,任工部尚書,齊扶錦的外祖,肅國公任兵部尚書,也在內閣,只是不憑別的,只論內閣中的地位,普通的閣臣自然是比不過閣揆。
皇后的父親不如貴妃的父親,此事也說來話長。
本朝自建立伊始,高祖皇帝為了防止出現外戚干政的現象,便從平民人家中挑選皇后,歷來幾任皇帝皆是如此,一直到貞元帝的父皇明成帝明成帝娶的第一任皇后確實是平民人家出生不錯,只是后來,第一任皇后,孝誠皇后三十五就薨逝,明成帝按照禮制,扶貴妃繼后,這繼后便是如今的太后。
繼后上位之時,她的母族林家不過也才五品的官,不算什么豪門巨室,只是再接著,繼后成了太后,林家的身份地位也跟著一道水漲船高,她的兄長,摸爬滾打至今,已一路升至首輔。
皇后和貴妃不對付,林家和沈家不對付,一直以來,皆是如此。
如今這等態勢,皇后薨逝,林家和貴妃,說沒有野心,是不可能的。
林首輔現在又忽說有要事上稟,請求召開內閣會議,無非是想要刁難這個剛回宮就監國的太子。
想也知道今日的內閣會議會有多難纏。
但齊扶錦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就當是陪著他們玩玩也行。
他們不是巴不得他死外面嗎,不是巴不得他最好能被皇帝厭棄嗎,可惜了,他沒死成,他就是好端端的站在他們面前。
那能怎么辦呢。
齊扶錦往東宮正殿方向去,嘴角的笑容漸漸浮現了上來。
就如往常。
以往的時候,太傅教他,多笑笑,那樣能討人喜歡。
太傅是個老滑頭,喜歡教他些“歪門左道”。
后來齊扶錦也把他這話聽到心里面去了。
太子面色和善,確實很討群臣喜歡,他們都說他謙和有禮。
只是他得到了群臣的喜歡,卻從沒能得到過皇后的的喜歡。
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喜歡,竟然能比一群人的喜歡還要難得到。
今日內閣的會議確實是挺針對齊扶錦這個太子的,他在殿內和林首輔打了快有半日的太極,就連用午膳的功夫都還沒有出來,一直說到了下午。
齊扶錦是無所謂的,總之他年輕,少吃一頓兩頓的又不會如何,倒是林首輔把自己弄得又氣又餓。
肅國公本還怕齊扶錦招架不住林首輔,后來發現,是自己多想了,干脆也在一邊看戲。
林首輔和齊扶錦從早上論到了下午,齊扶錦仍舊是那春風和煦之態,他也沒了法子再說下去,只怕就是說到天黑,他也還是這幅樣子。
到最后,林首輔自己倒先沒了力,該論的事情論不出來,想刁難的人也刁難不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著臉不肯說話了。
次輔出來打起了圓場,對齊扶錦躬身道:“殿下,閣揆怕是累了,今日要不我們就先到這里吧。”
齊扶錦也沒打算繼續待下去,笑著點了點頭,而后讓人把這幾位閣員好生送出東宮,待他們那行人離開之后,忠吉和喜萍馬上進到了殿內,兩個人的臉色看著都不大好。
齊扶錦看向忠吉,問道:“出什么事了?”
忠吉面色尤其難看,他看著齊扶錦,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了話,“李小姐她她敲登聞鼓去了。”
忠吉以為上一回李挽朝出京了后,就不當再回來,便也沒管了,后聽說有人敲了許久沒被敲過的登聞鼓后,他心下一跳,當即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叫人去打聽了一番,不成想,竟是李挽朝。
齊扶錦說李挽朝的事情全權交與他處理,不用再知會他了,可是忠吉意識到這件事已經不能是自己能再處理的了,只好來找齊扶錦了。
來了之后,發現他還在里面開會議事,也不敢進去打攪。
“登聞鼓?”齊扶錦不自覺眉心緊蹙,看著他問道:“她為什么會去敲登聞鼓。”
李挽朝怎么會和登聞鼓這三個字扯上關系呢?
她怎么可能會敲登聞鼓呢
忠吉將事情經過據實相告。
齊扶錦聽后,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可遏制變得難看了,方才在里面開會,他被首輔步步緊逼,也沒什么情緒,可是現在,就連自己的表情都已經控制不住了。
他下頜緊繃,低頭看著已經跪到了地上的忠吉,“我讓你辦事,你就辦成了這個樣子啊?”
忠吉也沒辦法啊,若碰上個好說話的,他隨便給溫沉尋個水禍或者路遇山匪都行,但不是也怕李挽朝不見到尸體,就死不了心嗎,到時候一樣會鬧。誰又知道她提前入京了呢,犯案現場還剛好就叫她瞧見了,沒了辦法,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當著她的面一把火燒了干凈。
本以為上次她出了京城后就已經死心了,也不會再回來才是。
可他實在是沒想到,李挽朝竟執拗到了去敲登聞鼓的地步。
忠吉辦砸了事情,也沒犟嘴,直接認錯,道:“殿下責罰。”
齊扶錦沒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忠吉起身,馬上跟了上去,“殿下去哪?”
齊扶錦問,“她現在在哪里了?”
忠吉算了算時間,他在這里等了溫沉半個時辰,這個時候,李挽朝那邊估計都已經被提去見皇帝了。
齊扶錦聽后,直奔乾清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