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燕燕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赤夜央早已不在身邊。
按理她回宮得要拜見黎王黎后,先前昏迷著自是兩說,但如今宮內(nèi)亂局已穩(wěn),她又醒了,即便黎王身子還不爽利,黎后總該去覲見的。
但她總覺得這黎后定有古怪,還有上次坤元殿里那個藏頭露尾的靈族,也不知在密謀什么,她心里不禁琢磨,要不要帶上浮生去識個心?
可她只要一想到黎后當(dāng)時那個發(fā)狠的眼神,就還是有些心里發(fā)怵,萬一真識出了什么,怕是要招來殺身之禍!
算了,橫豎都是些王族爭權(quán)奪利的腌臜事,與靈游族也不相干!
再者說,觀赤夜央似是也還未準(zhǔn)備好,黎后的事該由他自己探查,未經(jīng)他授意就這么貿(mào)然捅破了,難保他不惱,倒反而里外不是人了!
還是勿要惹這禍端了!
反正今日已過了時辰,來日的事,來日再說吧!
她這么思前想后地琢磨了一大通,便仍舊賴在床上,直到浮夢端著面盆進(jìn)來喚她洗漱。
“小王君吩咐,不拘靈女睡到幾時,但到了午時便要叫起,連著餓兩頓傷身體!备舻目跉庖槐菊(jīng)。
姜燕燕睨了她一眼,道:“我怎不知你何時竟這么聽他的話了?”
浮夢笑道:“小王君說得有理,為了靈女好的事,自然要聽從啦!”
姜燕燕注意到她亂了稱呼,道:“在外頭就別論,眼下既已回了黎宮,還是不要胡亂稱呼了!
浮夢卻不以為意:“小王君說無礙的,在這東宮里,想喚什么就喚什么!”
姜燕燕一怔,便見浮夢湊了上來,小聲道:“依我看,小王君似乎也不喜側(cè)小王妃這么個稱呼!”
“噓!”姜燕燕連忙示意她噤聲,“你這膽子怎被喂得這般肥了?從前見著小王君總懼上三分,如今倒轉(zhuǎn)了性子了!他這話聽聽就算了,現(xiàn)下蜜里調(diào)油自是什么都允,若有朝一日生了嫌隙,都得拿來算賬!再說若被旁人聽了去,保不準(zhǔn)橫生枝節(jié)。”
她一口氣說了這一大堆,卻見浮夢聽得搖頭晃腦,一副左耳進(jìn)右耳出,絲毫沒聽進(jìn)去的樣子!
她心里著急,不禁變了臉色,浮夢見了,連聲討?zhàn)垼骸昂煤煤,婢侍知曉了!?/p>
見她臉色稍霽,浮夢忍不住嘟噥道:“依婢侍看,側(cè)小王妃才是轉(zhuǎn)了性子,從前率性隨心,哪有這般瞻前顧后的!”
這話便如一陣?yán)滹L(fēng),吹得姜燕燕渾身一僵,赤夜央的身份使然,她縱是心悅情深,也免不了顧忌。
如此攜手同行,能行多遠(yuǎn)?
“側(cè)小王妃?側(cè)小王妃?”
浮夢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才叫她回過神來,姜燕燕不覺嘆了口氣。
浮夢連忙道:“側(cè)小王妃勿憂,婢侍再不多嘴了!”
姜燕燕搖搖頭,轉(zhuǎn)了話題道:“快到午膳時候了吧?小王君可在殿中?”
浮夢仍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她,回道:“在的,就在外殿。”
姜燕燕甩了甩頭,道:“我去尋他一起用午膳吧!”
說完便起身往外走,行至連廊過半,便聽到外殿傳來說話聲,一人是赤夜央,另一人聽起來應(yīng)是赤夜寧。
他們正說著文華殿著火之事,她不由放慢了腳步。
“也不知是如何著的火,起勢突然,又撲不滅,大哥尸骨無存,唯余灰燼……”赤夜寧嘆息道。
大黎講究入土為安,赤夜辰這下場無異于挫骨揚(yáng)灰,乃極刑之最,世人皆道人死燈滅,怕是再大的仇怨,也要煙消云散了。
果然聽赤夜寧接著道:“昨夜父王親自來了西宮,母后顧念姨母當(dāng)年是為了救她而葬身火海,如今大哥又……便向父王陳情,準(zhǔn)大哥的遺灰先在祝黎臺禮祭,再葬入王陵!
“父王一夜輾轉(zhuǎn),已然允了,眼下正召見大卜司和大祭司商議擬詔,保不準(zhǔn)也會召小王兄去!臣弟瞧父王心意已決,特來與小王兄通氣,反正大哥也已經(jīng)遭了天罰,既明父王心意,小王兄不如順?biāo)浦邸?/p>
赤夜寧的聲音輕了下去,也不聞赤夜央回應(yīng),一片沉默。
這一把火倒燒得及時!姜燕燕心中暗哂,一個兩個也不先問問苦主的意思。
這時浮夢嘆了口氣,壓著嗓音道:“婢侍聽聞昨夜值守的侍人但凡沒被燒死的,全部被杖斃,文華殿外頭哀嚎聲徹夜不斷,血流成河!”
“誰?!”赤夜寧聽到說話聲,厲聲喝問。
姜燕燕連忙快步走了出去,笑意盈盈地喚了聲:“五王子!”
卻見赤夜寧神色一變,看起來眼神不善。
他先前見著姜燕燕都是一副好顏色,從未黑過臉,姜燕燕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敢情這喜怒無常的毛病是赤家祖?zhèn)鞯模?/p>
赤夜寧倒也沒讓她猜多久,沖她開門見山道:“你都逃回靈游族了,還回來做甚?”
“別多嘴!”赤夜央喝道。
赤夜寧卻有恃無恐,仍忿忿道:“若她當(dāng)時就跟著回來,父王何至于惱小王兄弄丟了靈女!也不會平白給大哥那般機(jī)會,最終落得這么個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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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燕燕雖仍彎著眉眼,眸中卻沒了笑意,真正的禍根分明深埋在權(quán)勢的泥沼中,卻總怪紅顏禍水!
她正要看向赤夜央,便聽他已開口斥道:“混說什么?誰準(zhǔn)你對燕燕無禮!”
赤夜寧卻仍自顧自接著數(shù)落:“前幾日小王兄為了她都不理朝政了,任誰都勸不過來,若傳入父王耳中,免不了又是一頓責(zé)罰!若再收回些實(shí)權(quán),豈不是功虧一簣!”
“赤夜寧!”
赤夜央的語氣中帶了怒意,赤夜寧顯然不服氣,張了張嘴,終只是小聲嘟噥道:“臣弟為小王兄委屈而已……”
“側(cè)小王妃才委屈呢!靈游族待得好好的,被拖來做太子妃,結(jié)果正妻還變成妾,動不動刀光劍影,好幾次死里逃生,都是無妄之災(zāi)!”浮夢忍不住為姜燕燕抱不平。
姜燕燕恐其被究以下犯上,連忙阻止道:“浮夢,不許胡說!”
浮夢這話匣子一開卻哪里還收得住,非要一吐為快:“五王子說的這些與側(cè)小王妃有何干系,大王子那是自作孽不可活,王君則本就……”
“住嘴!”姜燕燕聽她越說越口不擇言,厲喝一聲打斷了她。
還不等她同赤夜寧賠罪,他已經(jīng)沖浮夢發(fā)作起來:“好你個婢侍,竟敢妄語上位!不砍了你腦袋,也得割了你舌頭!”
他作勢就要叫人,姜燕燕大驚,連忙道:“五王子恕罪!是我管束不周,您大人大量,就饒了她吧!”
浮夢也是駭?shù)靡幌伦庸蛄讼聛恚B連磕頭求饒,姜燕燕也跟著要跪下,赤夜寧一愣,下意識要伸手去扶,被赤夜央搶了先。
“我代他恕你們無罪,起來吧!”他將姜燕燕扶了起來。
赤夜寧清了清嗓子,收回了頓在半空的手,嗔道:“小王兄!”
赤夜央拉長著臉,道:“你心里這股無名火,撒在燕燕她們身上做甚!你還有何事?無事便退下!”
赤夜寧見他動了真怒,縱有不服也不敢再多嘴,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道:“有事有事,我識得一位靈匠,擅修補(bǔ)玉佩,小王兄那塊玉佩不妨拿給他試試!”
赤夜央沒吭聲,沉吟片刻,還是從懷中取出碎玉,交到了他手里。
赤夜寧看了看姜燕燕,嘆了口氣道:“這可是母后在小王兄出生那年親手打磨的,小王兄從小護(hù)得跟眼珠子似的,竟就這么碎了!”
“你到底有完沒完?!”赤夜央揚(yáng)起手作勢要打他腦袋。
赤夜寧連忙縮了縮脖子:“好好好,說不得說不得!說正事說正事!”
見赤夜央收回了手,他這才挺直了身子,道:“昨夜正巧我也在,便提了一嘴虞奉常,但父王只道是等虞奉常回來再說,就把話給揭過去了,一個罪字也沒提!”
“什么?虞長行還沒回來?!”姜燕燕一聽,脫口而出道。
赤夜寧抽了抽嘴角,道:“我總算明白這婢侍膽大妄為的勁兒從哪來的了!在小王嫂這兒,奉常都是直呼其名!”
姜燕燕嗤之以鼻道:“他做著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有何可尊敬的!”
她不欲與赤夜寧繼續(xù)探討該怎么稱呼,轉(zhuǎn)而問道:“王君可有派人去召他回來?”
黎王若有所行動,派去的便是暗黎,赤夜央必然知曉,但她瞧赤夜央此刻的神色,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卷土重來,絲絲繞繞纏縛在心頭,勾得她心底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王君不信?”她的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赤夜央緊抿著唇,沒有吭聲。
赤夜寧覷了他一眼,急道:“哎喲小王嫂吶,這事萬不可操之過急,小王兄剛回來那會兒就已吃了大虧,現(xiàn)在好容易有了轉(zhuǎn)機(jī),你不勸著點(diǎn),火上澆油算哪門子事嘛!”
只怕是有什么交易!
姜燕燕一顆心直往下沉,雖說黎王可能偏信虞長行,但豢養(yǎng)惡狼靈衛(wèi)都不是小事,一國之主該有的警覺他還是有的,況且他疑心病那么重,如此不聞不問地拖著委實(shí)反常!
她突然使不出靈力,會否也與此有關(guān)?
姜燕燕越想越心驚,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忽覺赤夜央拉起了她的手,對她道:“放心,我會設(shè)法讓父王盡快去尋他回來!”
他向來守諾,姜燕燕望進(jìn)他眼中,看著那一眸幽池,深邃而寧靜,便似有股無形的力量,讓她那翻騰著的心漸漸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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