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永遠在一起……
山風(fēng)獵獵卷起山上的枯葉沙石夾雜著大片大片的飄雪, 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而頭頂天空早已被黑壓壓的云層遮蓋,壓抑地籠罩在整片天空之上, 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天氣預(yù)報出現(xiàn)偏差, 天氣陡然變化, 再觀察一下四周的風(fēng)速的變化, 沈言非垂眸, 本能察覺到天氣的異變,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
半天的時間,他已經(jīng)將山谷里堆積的五萬只同心鎖的外圍大致翻了一圈, 憑借對排列順序的觀察,大致確定了同心鎖鎖在區(qū)域, 此時此刻正在一個區(qū)域內(nèi)精確搜查,想盡早的找到,甚至顧不得手指上已經(jīng)磨出的血泡和肩頭已經(jīng)堆積成片的雪。
尋找的過程很累, 他一個人在山上徒手翻動著堆積如山的銅鎖, 體能上早已筋疲力盡, 腦子卻不肯休息,他想把鎖找到, 告訴蘇予笙, 從前的承諾他沒有忘,他們一起在廟里許下的愿望有效,他會用行動證明, 無論遇到多少困難,他對她的諾言永遠不變,絕不是幾場風(fēng)雪就能阻攔,亦不是外人外力能隨隨便便撼動。
她要安全感, 他就給足她安全感。
察覺到天氣異象,正猶豫需不需要立刻撤離時,一支夾在一堆銅鎖中露出一小截鎖扣的銅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世間的事情很奇妙,明明這只鎖也和其他一樣銹跡斑斑毫無看相,可他有種隱隱直覺,仿佛冥冥之中有神明在指使“就是它”。
于是,他沒有過多猶豫,上前幾步清掉它周圍壓得死死的銅鎖,再拽住它的鎖扣用力向外一拉,“滋啦”一連串銅器相互摩擦的尖銳聲響起,鎖從“銅山”中被拔出。
一瞬間,沈言非覺得自己的心率變得特別快,“砰砰砰”一下下跳動著,像是高中時期等年級排名揭曉那一刻的心情。
一邊暗自自嘲對這種事這么不淡定,一邊拿著紙巾小心地擦掉上面的銹跡和泥土,虔誠地像是教堂里做著禱告的信徒。
當(dāng)遮擋一點點散去,銅鎖上“我們永遠在一起沈言非、蘇予笙”幾個字顯露出來的一瞬間,他竟然覺得眼中熱意翻涌,任由空中的飄雪浸濕他的眼睛。
好像所有的努力在這一刻有了回應(yīng),長達半年多的分離,像是墜入黑暗里,而在這一刻,終于窺見了一絲光明。
他深吸一口氣,用手背隨意地擦了擦眼睛,然后拍下鎖上那句“我們永遠在一起”的照片發(fā)給她,嘴角泛起了長久以來的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
幾百公里之外的蘇予笙手機“叮”地一聲亮起,她拿起手機點開照片,發(fā)現(xiàn)是一個銹跡斑斑看上去有些破敗地鎖面,而鎖的正中間一行“我們永遠在一起”的字卻被小心仔細地擦的干干凈凈,一如當(dāng)初他們一同刻下的模樣。
一瞬間蘇予笙突然理解了網(wǎng)上說的那些話,他們說一定要多拍照片記錄,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會淡忘,但是照片能讓人一瞬間回憶起當(dāng)初的場景,和當(dāng)初在一起的那個人:
“言非,老板說只能寫一行字加名字,你說寫什么好?”
“都好,都聽你的。”
“想不到啊……”
“那就寫永遠在一起,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永遠?聽起來好長哦,會實現(xiàn)嗎?”
“會啊,當(dāng)然會啊!”
……
記憶中那是人生第一次對永遠和未來有了無限的憧憬。
熱戀期情侶的對話總是很傻,但是多年之后回憶起來,卻又總是輕而易舉地就被這些傻話惹到眼角翻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下一秒,一顆眼淚打濕了睫毛,順著臉頰滑下,她低下頭看著手機,再也忍不住,播出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然而,想象中的“滴嘟,滴嘟”的聲音沒有傳來,傳到耳邊的是一陣“滴滴滴”的忙音。
蘇予笙怔了一下,心底有種奇怪的感覺,按道理,他兩分鐘前給她傳照片,手機應(yīng)該就握在手上,不會是那種信號不明的忙音。
不安的感覺悄然浮上心頭,她沒有多想,再次按下了撥通鍵,然而回應(yīng)她的仍然是一串“嘟嘟嘟”急促的忙音,隨后因為信號未連接,而自動掛了電話。
一瞬間,不安的心緒像爬山虎一樣爬滿整顆心臟,印象中,沈言非很少會拒絕她的電話,像今天這種一打就自動掛斷的情況,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
腦子里飛快地閃過各種可能,還未來得及細想,“叮叮叮”電話鈴?fù)蝗桓呗曧懫穑龂樍艘惶詾槭巧蜓苑腔仉娫捔耍B忙拿起手機,卻發(fā)現(xiàn)來電人是明藝瑤。
按下通話鍵,電話里立即傳來明藝瑤著急忙慌的聲音:“予笙,沈言非是不是去眉間山了?”
“是,怎么了?”她下意識地加重了握手機的力氣。
明藝瑤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剛剛?cè)W(wǎng)推送新聞,眉間山因為突然暴雪,導(dǎo)致山頂部山體滑坡了,傷亡不明!”
“予笙,沈言非他有沒有從山上下來?現(xiàn)在全公司都在找他!”
“咣當(dāng)”一聲,手上一滑,手機順勢從她的手心滑落,重重砸到地上。
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手機掉落在地上,明藝瑤的聲音還在響:“喂,喂,予笙,能聽到我說話嗎?”
聲音回蕩在四周,可蘇予笙卻像是聽不到似的,滿腦子只有一句“山頂部山體滑坡”,而只有她知道,沈言非就在山頂。
不安和恐懼一瞬間襲來,她拿起手機跟明藝瑤說了情況,就開始打開瀏覽器搜索新聞,只是還沒等她搜索,一連串的推送消息就已經(jīng)直接爆了出來:
【快訊:眉間山出現(xiàn)山體滑坡,大量旅客滯留,目前傷亡人數(shù)未明。】
點開幾個新聞,就出現(xiàn)了最新的現(xiàn)場采訪:
記者:請問您從山上下來,知道上面是什么情況嗎?
受訪者:我也不清楚,我走到山下的時候,聽到后面有人在喊快跑,我趕緊不對勁,就趕緊下山了,等到了下面,才知道山體滑坡了。
點開另一個視頻,是旅行者自己發(fā)的視頻,一邊哭一邊說自己在山腰和女朋友走散了,在山上四處看到被山石砸傷生死不明的人,祈禱女朋友平安趕緊下山。
蘇予笙看到這些,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一張臉頓時慘淡如紙白,再次按下重播鍵,依舊是一片急促的忙音。
她握著手機,許久都回不過神,不明白為什么幾分鐘前他還在給自己分享行程,幾分鐘之后就再也沒有音訊?
隨后半小時的時間里,越來越多的游客從山上下來,記者們圍在山腳下,逮住一個就開始詢問上面的情況,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在山底部的人情況會好一些,越往山頂情況越糟糕。
視頻直播間內(nèi),能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救援人員帶著救援物資往山上趕,當(dāng)看到視頻內(nèi)隱約有蓋著白布的人被救援人員從山上臺下來,蘇予笙再也忍不住了,直直站起身,就往病房外面走。
“姐,你去哪?”蘇予航小聲地問。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出院,看到了全網(wǎng)推送的消息,他立刻感覺到自己闖禍了。
如果不是他的話,沈言非不會這個時間節(jié)點去眉間山,也就能避免這次意外。
蘇予笙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一旁看著,越聽越覺得害怕,他簡直不敢想如果就是因為自己的幾句話害得沈言非出了意外,他該怎么辦,該怎么面對姐姐。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他一邊說著,一邊內(nèi)疚極了,只恨自己當(dāng)時口無遮攔,非要爭口氣刺激他。
“沒關(guān)系”,蘇予笙漠然地點點頭:“他會沒事的,我相信他。”
蘇予航有點難受,他知道蘇予笙此刻表面看起來淡定冷靜,但實際經(jīng)不起一點打擊,就是憑借自己給自己鼓勵“他沒事,他一定是安全的”自我洗腦,才勉強能支撐住身體,不至于垮下去。
但是如果沈言非真出了什么意外,她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她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包,向外走去。
“姐,這時候你要去哪里啊?”蘇予航懊惱極了,恨自己亂說話,又實在放心不下蘇予笙,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蘇予笙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好好照顧自己,我去趟眉間山。”
“啊?”蘇予航瞪大了眼睛:“姐,別去,那里危險啊!”
蘇予笙卻什么都沒說,徑直走出了門。
突發(fā)意外,安全下山的游客們紛紛趕往機場和高鐵站,拼命想要逃離,一瞬間把眉間市本來就不算大的高鐵站和機場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又不知道是哪位網(wǎng)絡(luò)大師“預(yù)言”,說眉間山山體滑跟地殼運動有關(guān),隨后有可能發(fā)生地震,“預(yù)言”一出,更多的人逃離,所有交通工具都被占滿。
蘇予笙沒有多余的語言,飛機、高鐵不行,她就自駕去,總之,無論如何都要去,他還在那里等她。
“予笙,不要去啊,我看到網(wǎng)上有人預(yù)測會有地震”,明藝瑤急得幾乎要跳腳:“所有人都在往外跑,怎么你還偏偏往里跑,真不出事嗎?”
怕啊,當(dāng)然會害怕,她心里輕嘆一口氣,一邊想著,一邊把油門踩到底,但是一想到可能會失去他,她就什么都顧不得了。
她不敢想象他要是出事了自己該怎么辦,但是心里卻很清楚,她沒有辦法獨自面對一個沒有他的世界。
“藝瑤”,她聽到自己開口說:“如果此刻是謝寧安被困在上山,你會去嗎?”
明藝瑤愣了一下,隨后嘆了口氣,敗下陣來:“會去。”
“是啊”,她聲音無奈:“我們都選擇了一樣的答案。”
話說到這,明藝瑤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立場再勸阻什么,只好輕聲說:“姐妹,一路平安。”
“會的。”蘇予笙點了點頭。
一路的風(fēng)馳電掣,讓她想起那次蘇予航出事,沈言非帶著她一路從清雅高中趕回來,也是這么極限開車分秒必爭,那時候她接到電話幾乎崩潰,是他陪在她身邊一直安慰她,說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一起面對,現(xiàn)在才過了短短半個多月,就只剩她一個人獨自承擔(dān)。
車里開著廣播,不斷地播著有關(guān)眉間山山體滑坡事故的新聞,短短2個小時,死亡人數(shù)上升到8個,受傷人數(shù)升至54個。
她一邊開車,一邊聽著這些新聞,一度恐懼地想哭,當(dāng)要流淚的感覺襲來,又趕緊咬緊牙關(guān)強壓了下來。
他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她不斷在心里重復(fù),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的,沈言非,你就是死撐,也要撐住了!
腦海中不斷閃過從前的一些畫面,第一次看他路過教室門口,第一次在小巷子里相遇,他牽著她狂奔躲避在后面追的混混,第一次看他為自己出頭,頂撞任課老師,拉著她去校醫(yī)院,第一次紅著臉要他的電話,接到紙條時發(fā)現(xiàn)除了號碼,還有他親手寫下的生日快樂,親手畫下的向日葵花。
過去的種種在這一刻,像止不住的流水一樣瘋狂地涌入她的腦中,重新回望這些細節(ji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好遲鈍,他一直愛著她,她卻傻傻的以為他喜歡阮昕薇。
如果時間重來一次,她一定克服自己心里的不安和自卑,直接站在他面前大膽直視他的眼睛問:沈言非,你喜歡的人是我,對不對?
酸澀感突然溢滿心間,胸口堵地說不出話來,耳邊只有車子在夜晚穿行的聲音。
終于到達眉間山腳下,剛把車子挺好,向前走了幾步就被人攔了下來:“小姐,山上出了事故,所有人都不能上去。”
蘇予笙連忙說:“我只是來找人,我不上去。”
工作人員聽完:“除了山頂,基本上都已經(jīng)疏散完畢,你給他打個電話看看?”
蘇予笙搖頭:“一直在打,一直沒打通。”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表情有點為難:“那有可能還在山頂了……”
蘇予笙心里一驚,那種不安的感覺瞬間達到頂峰,一瞬間好像連呼吸都停滯了,她拉著工作人員的袖子問:“還在山頂是什么意思?山頂?shù)降自趺戳耍俊?br />
可能是情緒太過激動,她立馬被另一個工作人員攔住:“女士,您先別激動。”
隨后帶著她去了一片空地,那里圍滿了人,工作人員稍作解釋:“這邊都是等待的家屬,您在這等一下吧。”
稍微打聽了一下,她馬上知道了情況,原來在這一片等候的家屬,幾乎都有親人在山頂下落不明。
到了現(xiàn)場才發(fā)現(xiàn),這里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緊張和恐懼,可等來的很多都不是好消息。
家屬們相互交流:“兒子走到山頂還在給我發(fā)消息,后來突然就沒消息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我妹妹也是剛登頂不久,就沒消息了,急死了,山頂?shù)降自趺戳耍俊?br />
蘇予笙呆呆地站在他們當(dāng)中,卻發(fā)現(xiàn)等來的很多都不是好消息,又有一個蓋著白布的人被抬了下來,家屬群內(nèi)不久就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這種哭聲讓她有些恍惚,身體不受控制地一抖,突然害怕下一個面對噩耗的會是她。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斷在心里告誡自己,卻擋不住四周不斷傳來的哭聲。
一瞬間,恐懼徹徹底底地將自己包圍,縮在角落,無法想象,要是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應(yīng)該要怎么辦,忍不住閉著眼在心里一遍一遍祈禱,祈求他平安。
電話一遍一遍仍舊沒有接通,周圍的工作人員開始統(tǒng)計家屬信息,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來這里的人幾乎都是血親,唯獨她跟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下一秒,又忽然意識到,他父母早就不在了,能來這里找他的,也只有她了。
“您好,請問您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工作人員開始統(tǒng)計失聯(lián)者信息。
“沈言非”,她吶吶地說道,從午夜等到了將近凌晨,一顆心又恐懼又難受,再也沒有半分力氣。
“您好,那請問您跟他是什么關(guān)系?”
蘇予笙一愣,思考了許久:“戀人,我是他的女朋友。”
工作人員張了張嘴剛想問還有沒有其他家屬,畢竟女朋友也算不上家屬,她已經(jīng)猜到,于是又補充了一句:“他父母不在這邊,我是他最親的人”
“對不起。”工作人員連忙道歉。
“沒關(guān)系。”她麻木地搖了搖頭:“如果有消息,請立即跟我說。”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剛想離開,可能因為之前的問題有些唐突,他有些愧疚,于是補充一句:“救援人員已經(jīng)到了山頂,已經(jīng)搜尋完畢,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蘇予笙聲音陡然提高,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工作人員看了看手中的資料,有些為難:“就是沿著大路從山腳走到找到山頂,沒有找到他,當(dāng)然也不止他一個,同時沒找到的還有七八個……”
蘇予笙意識一片空白,腳底一軟,幸虧一旁的工作人員注意到她臉色不對,及時伸手扶住,才勉強沒有摔倒。
現(xiàn)場找到親人的家屬已經(jīng)離開,還剩一些至今沒有親人下落,慌張又無奈的,聽到工作人員的話,連忙圍了過來,情緒已經(jīng)不受控制:
“什么意思,怎么會沒有找到?我們家人去哪了?”
“這么大的人憑空消失了是嗎?”
“你們說話要負責(zé)啊!”
“找不到就多派人找啊!快去啊!”
許多說著說著已經(jīng)哭了起來,大家都明白只是不敢承認,在這種情況下找不到人,特別還是在山頂處失蹤的,基本兇多吉少了。
周圍哭喊聲、抽泣聲、喧嘩聲連成一片,蘇予笙嘗試了幾次,很難站起來,干脆靠著一個墻角縮成一團,冷冷地看著四周喧嘩的人群,感覺靈魂好像已經(jīng)飛出身體,飄在人群上空,麻木地感覺不到疼。
手機在一旁不住的響,一開始她只要聽到聲音就會立即抓起手機看,希望是他,結(jié)果卻是一個個詢問情況的人,最開始她還勉強回復(fù),到后來實在覺得有心無力,干脆把手機放在旁邊,讓它自己響。
下落不明?所以,他是遇難了嗎?她雙手捂住眼睛,根本不敢往這個方向去想,剛剛有一點點念頭,就被她自己人為的消滅。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他今天才給她傳了圖片,要永遠在一起的,怎么能食言呢?
大腦空白一片,她從未想過會他們之間會是這種結(jié)局,她愛了他十年,為他傷過心、掉過淚,曾經(jīng)氣得發(fā)誓要徹底離開他,卻從未有一天詛咒他讓他去死。
他欠她的還沒還完呢,怎么能這么不負責(zé)任的說走就走呢?她把頭埋在手臂,心臟像是整顆扭在一起,當(dāng)初他說因為她高中時候的不告而別,他傷心失落了很久。
人都怕成為被拋下的那個,怎么他現(xiàn)在就可以拋下她,自己走了呢?
他這個人壞透了,總是自以為是,許下承諾又不認賬,她咬了咬嘴唇,難受地整個胸腔都在疼,到底要說多少次他才會明白,虛無的諾言和他的安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她閉了閉眼睛,甚至有些后悔給他重新開始的希望,如果她咬死了不答應(yīng),他就不會一個人跑到眉間山,就不會遭遇這場災(zāi)難。
只要他安全無恙,她哪怕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都是可以的。
周圍的喧囂聲依舊,她無力再去聽,悄然拿起自己的手機,看到對話框里和他最后一次對話。
他發(fā)了一張同心鎖的照片,就再也沒有多余的字,好像他們的故事也從此就戛然而止了。
蘇予笙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指尖顫抖地在對話框里輸入一句:【沈言非,你要是再不會回來,我就踹了你,跟別人在一起了。】
一條消息發(fā)出去,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卻讓她止不住的難受起來,他可能再也不會秒回她的消息了。
凌晨的風(fēng)夾雜著大片大片的雪花不住的落下,她握著手機,直到屏幕變黑,雙手凍得通紅,才感覺到冷,可偏偏依舊不肯把手縮回去,她垂著睫毛忍不住想,他在山上應(yīng)該比這還要冷得多吧?
片刻的功夫,雙手已經(jīng)凍僵,她下意識地想讓自己跟他一樣感受這場風(fēng)雪,故意沒把手縮回,把不一會兒就覺得手指僵的動彈不得,剛剛哭過的臉也被寒風(fēng)吹得生疼,可偏偏又不愿意去避開風(fēng)雪。
突然,手機的光在風(fēng)雪中微弱的亮了一下,蘇予笙伸手準(zhǔn)備去暗滅手機,卻不小心刷到臉自動解開了微信。
一個熟悉的頭像顯示在屏幕上,一行字悄然占據(jù)了屏幕的中心:【怎么,已經(jīng)踹過我一次,還想再踹第二次?】
簡簡單單一行字在黑暗中發(fā)出瑩潤的光,明明不算很亮,卻在霎那間仿佛燦爛如寒星!
蘇予笙杏仁般的眼睛瞪大,一瞬間居然不敢相信,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確定不是自己在做夢,確定那行字依舊保留在微信上時,整個人都雀躍起來:他在回她的消息!他沒有事!
沒有什么比失而復(fù)得更令人驚喜,蘇予笙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心臟“砰砰砰”跳得飛快,剛準(zhǔn)備給回撥電話,突然周圍的人也跟著沸騰起來。
蘇予笙聞聲抬頭,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清俊挺拔的身影,他站在一群人的中間,被前面一兩個身影遮擋,她卻在人群中一眼望見了他。
隔著人群,隔著星光,他身姿挺拔踏雪而來,明明逆著光線看不清他的臉,她卻知道他一直在堅定的望向自己。
剎那間,眼淚像奔騰的浪花再也止不住,她望著他來的方向,淚如雨下,而原本穿過風(fēng)雪依舊傲然挺立的男人,在見到她眼淚的瞬間,一下子慌了神。
顧不得周圍喧囂的人群,也顧不得上前詢問的工作人員,他頂著風(fēng)雪向她跑來,一把將她擁入懷抱。
蘇予笙淚眼婆娑地望向他,仿佛生平他的身影會突然消失,直至被他用力抱緊,感受到熟悉的溫度和氣息,她在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放聲大哭起來。
他見她哭,原本擒在唇角的笑容化作一聲嘆息,只能用力抱緊她,輕輕摸著她的頭發(fā)。
“為什么不回消息,為什么不接電話?沈言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dān)心,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聽到工作人員說“下落不明”的瞬間,她差點連呼吸都暫停了。
“好好好,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輕輕摸著她的頭發(fā),感受到她的溫度,心想活著真是太好了,當(dāng)山體垮塌,整個山上的雪和巖石一起滾下來的時候,他也以為自己完蛋了,只是手心中握著的那把同心鎖在告訴他,不能就這么放棄,她還在等著他,說好了的,要永遠在一起。
于是,他拼著全身最后一點力氣在山石和落雪滾來的瞬間,閃身跨進了旁邊的山洞里,這才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后來手機沒有信號,他就順著之前工作人員指引的方向,從山頂?shù)男÷吠伦撸荛_垮塌的山路,憑著記憶摸索著向下,一路上遇到落單或者受傷的人群,就順手搭救起來,不知不覺形成了一個7、8個人的小隊,帶領(lǐng)著他們從鬼門關(guān)中逃了出來。
山上的游客死里逃生和家人團聚,哭著抱成了一團,家屬們情緒穩(wěn)定下來不約而同地望向沈言非,要向他答謝,而在山腳下一直守候的記者聽說有個無名英雄救了7、8個人,也紛紛趕來采訪,話筒遞過來,問了第一個問題:“沈先生,請問劫后余生,您想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看到記者身后的直播設(shè)備在閃,蘇予笙連忙放開沈言非的手,紅著臉躲到一旁,卻沒想到男人力氣很大,輕輕一拉,就把她帶入懷中。
不允許她回避也不讓她躲閃,他認真凝視她,像在夢里演示了無數(shù)遍那樣,將滿心的珍視和在意化成一句輕輕淺淺的:“蘇予笙,我們永遠不要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