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望成婚的前一天,還在和邊防軍巡山。
原本裴令望不需要參與這次的巡山,但她自己待在家里也是緊張輾轉(zhuǎn),還不如跟著她們一起去。
也幸好裴令望去了,更慶幸她們這段時間有所準(zhǔn)備。在她們準(zhǔn)備下山時,剛好碰上了一支烏軍的小隊。
烏軍的人也很震驚,她們根本沒想到這次秘密行動,還沒等展開就暴露了。而且還是和全副武裝的邊防軍對了這個正著。見對面沖上來,烏軍的領(lǐng)隊連正面迎敵的心思都沒有,毫不猶豫地撤退了。
邊防軍還沒交手就贏了,但同時也提起心來,對裴令望多了幾分欽佩。
六月初時裴令望剛來邊防軍,她們對她巡山的要求不屑一顧,認為烏軍根本不會攻入青山縣。現(xiàn)在真的遇上了烏軍,她們雖然有所準(zhǔn)備,但還是手足無措。
加上山路崎嶇,邊防軍帶的人也不多,邊防軍巡山的隊伍沒有追趕,而是迅速趕回去將這件事報告給魏縣令。
裴令望沒有前去,眼看著天光乍亮,她要回舊宅準(zhǔn)備成婚。
她將裁剪好的紅色囍字貼在窗上,同時凝重地想著,這次巡山暴露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需要一名得力的干將。
青山縣的這些人,都不太符合她的要求。
她想到了李云。
她跟李云配合默契,李云身手過硬,行軍作戰(zhàn)也在行,是她用過最得意的副將。
思及李云的背叛,裴令望惋惜地嘆氣。
其實,李云不過也是一枚棋子。
可偏偏是她。
經(jīng)此一事,皇帝和皇女們發(fā)現(xiàn)她沒有死,也沒有投靠烏軍,那李云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污蔑朝廷命官,是死罪。
死一個李云容易,可再想要這樣的副將,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尋到。
裴令望坐在床沿感慨,目光觸及那一片大紅的床被和鴛鴦?wù)恚季w不由得拐了個彎。
前日有全福人來安床,將花生紅棗和桂圓等干果撒在床上。她如今摸著那些凸起的地方,才有了些實感。
她就要成親了。
可惜皇貴君和三皇女她們看不到。不知道皇貴君得知她成親,又是什么反應(yīng)?當(dāng)初他搜羅京城的男子畫像,她一眼都沒看,說無心想此事。現(xiàn)在卻在偏遠的青山縣定下了終身大事。她嘴角綴著一抹笑。她比三皇女殿下成親的日子還要早呢。
這樣的喜事,應(yīng)當(dāng)寫信告訴她們才是。
然而這笑又很快散去,她與京城通信不能太過頻繁,最好是有需要再通信。皇帝那邊對她的態(tài)度還不明朗,她還是不要再連累她的家人了。
只是她不太明白,為何將家要動手殺她?
她又想到了那個用陳引玉威脅她的女子,應(yīng)當(dāng)就是將家人。身手倒是利索,小小的青溪縣還有這樣的人才再。
若是能將她收編就好了。
裴令望想了一大通有的沒的,忽地跳起來換上喜服,她該去迎娶陳引玉了!
——
陳引玉的成婚,雖然比不得陳含章成婚時排場大,但在青山縣也算是熱鬧了。
陳主簿愿意給這個侄子掏那么多錢置辦,看得出她還是還是對陳引玉挺好的。
盡管先前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但現(xiàn)在都沒人在意了。
陳引玉感覺自己剛閉上眼睛就被小碗從床上挖起來,喜氣洋洋地對他喊:“公子!來催妝了!”
陳引玉迷迷糊糊地起來,任由小侍們對他做什么。直到喜公進來替陳引玉開臉,兩股線相互絞合,弄得陳引玉臉蛋痛痛的。他蹙起眉,人也清醒了,忍不住小聲吭嘰起來。
喜公一邊替他絞面一邊笑著念道:“小公子有些嬌氣呢,忍一忍就好了。”
“一開金枝玉葉,二開貴女狀元……”
在喜公的聲音中,陳引玉瞇著眼睛看向銅鏡中的自己,臉光滑地像剝了殼的雞蛋,還泛著微紅。
喜公覺得陳引玉長相俊俏,人也乖,夸他道:“公子這樣標(biāo)志的人兒,一定能得妻主喜愛。”
陳引玉眨了眨眼睛,希望他說得是真的。
等梳好發(fā)點好口脂,陳引玉出門和姨母道別。他蒙上蓋頭,只露出一點白玉般瑩潤的下巴,踏上轎子和過去的十六年揮別。
陳夫子留下的舊宅時隔十幾年后,頭一次如此熱鬧,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到處張燈結(jié)彩。
陳引玉被裴令望牽著下了轎,跨過火盆再拜堂,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裴令望察覺到,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安慰他:“別怕,快結(jié)束了。”
陳引玉安下心來,順順利利地走完所有流程。坐在婚床上,他偷偷掀開了蓋頭的一角,看到了桌上疊放著的山楂糕和槐花糕,都是他最喜歡的點心。
他怔怔地望著,之前他只和裴令望隨口提了一次,她卻記在心上為他準(zhǔn)備好了。
陳銀玉的心中有一處熱起來,暖烘烘地讓他有點想要掉眼淚。原來,除了含章表哥以外,也有人會把他放在心上,記掛和疼愛。
剛這樣想著,小碗就帶著人進來了。陳含章走進來,看見陳引玉身披嫁衣的樣子,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的玉兒,終于也要嫁做她人夫了。
陳含章走到他身邊坐下,語帶嗔怪:“你和母親,怎么都不告訴我你嫁的是裴小姐?還是秋楓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陳引玉聽見是陳含章來了,高興又有點心虛,伸出手想拉住他,語氣黏黏糊糊的:“含章表哥,我好想你,你別說我了。”
陳含章主動拉住陳引玉的手,輕輕摩挲著,他輕聲問道:“嫁給她,是你自愿的嗎?”
陳引玉理所當(dāng)然地說:“當(dāng)然啦,我除了她也不想嫁給別的人了。”
“那就好。”陳含章垂眸,嘴角有一絲苦笑。至少引玉表弟嫁給了心上人。
“含章表哥,你怎么樣?”陳引玉問道。之前在縣衙,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只是當(dāng)時他心中懷著妒忌,現(xiàn)在心中卻只有對含章表格的關(guān)心。
陳含章回答他:“我過得挺好的。之前我同你說,楊貞要去通州城,等參加完你今日的婚宴,我就跟著她一起去。”
說著他想到什么,含笑問:“母親送來的小侍秋楓,真是不錯。聽說是裴小姐身邊的人吧?”
“楊貞快要去通州城考試了,她那個側(cè)侍鬧著要跟著同去,還想讓我留在青山縣伺候二老。幸好有秋楓在,一張嘴伶牙俐齒的,絕了他的心思。”
陳含章本不想同陳引玉說起這些事,但想到引玉表弟也成婚了,日后會面臨許多事情,沒必要再把他當(dāng)小孩子,還是與他說了。
陳引玉卻注意到了別處,生氣地問:“那個楊貞,都已經(jīng)娶了你,竟然還有側(cè)侍!她太過分了!”
“女子三夫四侍,對她們來說是正常的。”陳含章拍了拍陳引玉的手:“我也不圖楊貞對我有情,只要她敬重我這個正夫,我就能在楊府立足,玉兒不用擔(dān)心我。但是玉兒你不用對裴小姐小心翼翼。若是裴小姐欺負你,或者要納側(cè)侍,你盡管來找我和母親,我們?yōu)槟阕鲋鳌!?br />
他雖然拿捏不了楊貞,但是裴令望這樣孤家寡人的女子,若是敢對引玉表弟不好,陳含章也不會讓她好過。
不過他相信裴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引玉表弟人雖然笨了點,但心里是清楚誰對他好的,他既然喜歡裴小姐,就說明裴小姐對引玉表弟是喜歡的。
陳引玉搖了搖頭,很篤定地說:“她不會對我不好的。我對她好,她也會對我好的。”
陳含章失笑,罷了,他還不懂事呢。不過他還是提點了他幾句:“玉兒,初始時情愛不可輕泄盡施,否則人不以為貴。慢慢來,她才會珍惜你。”
女之耽兮,猶可說也,郎之耽兮,不可說也。太早付出全部的感情,對方不一定會珍惜,自己反倒會受傷。
陳引玉記在心里,似懂非懂地問:“所以我應(yīng)該拿喬著些,然后再對她好,她就會更喜歡我,是這樣嗎?”
陳含章覺得有點不對,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對,只好點了點頭,徒勞地補充道:“也別太過拿喬,不是要你為難她,女子多少還是有自尊心的……”
“表哥放心,我有分寸的。”陳引玉反過來安慰他:“我不會為難她的,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陳含章更不放心了,但他怕多說多錯,放棄了糾正,決定完成來這一趟最大的任務(wù)。他拿出一本避火圖交到陳引玉手上,細細教導(dǎo)他該怎么做。
陳引玉還沒翻開手上的書,只聽著含章表哥說的話都覺得燙手燙耳朵,他胡亂地點頭,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陳含章一笑,不再逗弄表弟,起身準(zhǔn)備離開。今日出來他把星兒也帶上了,否則怕他不在家,其他人會來找她麻煩。算算也該到了回去的時間,不知道星兒有沒有等著急。
等含章表哥離開,陳引玉悄悄掀開一點蓋頭,慢慢地翻開那本避火圖。只看了一眼,頓時臉紅得像桌上的山楂糕。
現(xiàn)在的人真是的,這樣不堪入目的東西竟然畫在紙上!
陳引玉趕緊閉上眼睛,又忍不住睜開一只眼睛偷看,心里好像有把火在燒。
外面的喜宴上,參宴的賓客都喝開了,顧不上裴令望。裴令望也被灌了幾杯酒,她趁著還沒醉,起身離開一會兒醒醒酒。
就在她感覺差不多,又要回去招待客人時,一支銀箭對準(zhǔn)她的脖頸,向她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