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毛蛋,大雪,遲來的情書。
毛蛋搬來北寧的第一年, 恰逢暖冬。
剛放寒假那幾天,毛蛋整日守在窗邊。擼著毛球,把自己熱成暖爐, 循環叨念“下雪下雪下雪”的咒語。
眼瞅著到了年關, 還是沒下成一場雪。
帶著遺憾看了春晚, 過了年。初四一大早,學習計劃就安排上了。
起因是, 毛蛋做了許卓柒的期末試卷, 全科平均不到四十分。學習上, 周政業沒半點兒手軟。
毛蛋撐著下巴,摳掉了半塊白橡皮, 還是沒能證出, 這破邊和破面怎么就能平行。
他避開破題,繼續寫下一道破題。
題干沒讀完, 簡初詞過來敲門:“毛蛋, 你看窗外。”
毛蛋耷拉臉,慢悠悠轉頭:“在惡魔數學君面前, 什么都不能激起蛋哥的興……”
話到一半,毛蛋的眼珠亮成燈球, 跳下座椅,沖到窗邊:“啊啊啊啊啊!雪!”
“下雪了,真的下雪啦!”
鵝毛雪花下得急, 薄薄一層,鋪白了種著冬青的花園。
毛蛋呲溜躥回來,拽了毛線圍巾、棉帽和手套。抱上毛球兒就要往外竄:“球球走啦, 咱們去堆雪人!”
蛋還沒跑到門口,就被一座大山攔住。
周政業板著臉, 擋在他面前:“卷子寫完了?”
“雪人兄弟在等我。”毛蛋摟緊毛球:“我堆完他們再寫。”
周政業:“寫完再堆。”
雪越下越大,毛蛋急得團團轉:“可是我寫完了,雪都化了怎么辦?”
“你寫快點兒,就不會化。”
“可我萬一寫不快呢?”
周政業把毛球從他懷里抱走:“那就堆不了雪人。”
“哇”的一聲,毛蛋倒地上打滾,胳膊腿晃的比雨刷還快:“臭木頭,壞木頭,黑心的爛木頭!不要你了!我要把你打包成禮盒送人!
“哇嗚嗚嗚嗚嗚嗚……”
“來人吶,給我打包!”
簡初詞聞聲趕出來:“怎么了這是?”
躺地上的蛋翻起來,抱住簡初詞的大腿,哭得痛不欲生、肝腸寸斷:“簡寶貝,周木頭是大壞蛋!咱們把他送人好不好?”
“不哭不哭。”簡初詞呼嚕呼嚕蛋腦袋:“哪里壞了?和簡爸爸說。”
“他逼我寫作業,不讓我堆雪人。他是充話費送的,我不想要他了!”
簡初詞拍拍他,把蛋拉到窗邊:“你瞧,剛下一會兒,目前的雪量還堆不了雪人。”
“天氣預告說,這場雪要下三天,明天應該就厚了,”簡初詞把聊天記錄點給毛蛋看,“我幫你約了柒柒。明天上午咱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毛蛋眨巴眨巴眼,往簡初詞懷里鉆,偷瞄了周政業一眼。
“先把作業寫完,咱們一起去逛超市,好嗎?”
“好!”毛蛋可憐兮兮,撲進簡初詞懷里:“簡寶貝是宇宙第一好,周木頭世界無敵壞。”
“去寫吧,我等你。”
哄開心的毛蛋,哼著春晚熱門歌曲跳回房間,做題速度明顯加快。
簡初詞裹著毛毯,坐在懶人沙發看雪。
周政業捏著草莓遞到嘴邊:“又慣他了。”
“好不容易下場雪,是我們毛蛋受委屈了。”簡初詞吞下草莓,望向窗外。
“誰讓他成績這么差。”
“是你太嚴格了。”簡初詞替毛蛋抱不平,“滿打滿算毛蛋也才三歲,你就讓他學高中知識,好過分。”
“他還在硬盤時,就接受過義務教育。”
“那屬于胎教,不能算數。”
周政業笑了:“嗯,我反思。”
簡初詞把草莓塞到他嘴邊:“這還差不多。”
“我們下樓轉轉?”
“等毛蛋寫完作業一起。”
周政業從后面抱住他:“我們很久沒過二人世界了。”
“說什么呢,每晚都是二人世界。”簡初詞做了個噓的手勢,“讓毛蛋聽到,他又吵著把你打包送人了。”
“小白眼狼。”周政業嘆氣,“白養了。”
簡初詞轉身圈住他的脖子:“誰讓你總這么嚴格。”
周政業吻上嘴唇:“我改。”
“哇吼!完了完了!蛋哥做完啦!”
“超市!蛋哥要去超市打雪仗!”
簡初詞舔了下草莓味的唇邊,從周政業懷里出來:“走吧。”
“作業還沒檢查。”
“回來再查。”簡初詞拉他回房間換衣服,“說好要改的,怎么也得堅持三天。”
一家三口下了樓,毛蛋戴著喜慶的毛線圍巾和尖頭帽,連手套都是紅色的,腳下踩著防滑棉鞋往雪地里瘋跑。
簡初詞頻喊“小心摔倒”也無濟于事,毛蛋三五步一個屁股墩,爬起來拍拍繼續摔。
簡初詞看著滿屁股雪的蛋,問周政業:“你更新系統了?”
毛蛋本身有神經反饋,可以感受疼痛。
周政業:“沒有。”
簡初詞:“他怎么不喊疼了?”
平時踢到桌角,都得擠簡初詞懷里求抱抱。
“柒柒小時候玩雪摔倒,喊疼嗎?”
簡初詞:“……也對。”
開心了,什么都能忘。
為了玩雪,毛蛋去超市買了一兜子“裝備”,光是雪球夾就有十幾個,各種形狀。胡蘿卜“鼻子”也有八根,不同粗細大小。
回來的路上,雪積有了點厚度,毛蛋找到片干凈雪地,把自己調成零度,滾了十分鐘,終于滾成了“雪人蛋”,還不忘翻出胡蘿卜往鼻子上懟。
周政業上樓做飯,簡初詞被周政業裹成粽子,在樓下陪毛蛋玩。
等相冊里存了上百張雪人蛋,他接到了周政業的電話。
簡初詞抱著條浴巾,把濕淋淋的蛋擦干,拉他回家吃飯。
雪下了一整晚,他們離姐姐家不遠,對面小區,步行十分鐘。
大年初五,鄰居們還沒出門,路面白雪皚皚。
一家三口站在單元門前,看著十幾厘米厚的雪積雪,麻煩的問題來了。
有位“小朋蛋”的腿,從腳底板量到大腿根也沒超過二十厘米。
“哇哇哇”三聲,蛋哭得好慘:“我就說我要大長腿,臭木頭就是不給我大長腿!現在好了,蛋腿太短,蛋邁不開步,蛋連門都哎……哎?”
周政業抱起毛蛋,大步一邁,沖進了風雪里。
他走得很慢,余光時不時往后看。
簡初詞跟在后面,踩周政業踏平的雪面,幫毛蛋整理擋住眼睛的帽檐。
毛蛋抱住周政業的脖子,身體加了溫,蛋腦袋貼他脖子邊,看著簡初詞的眼睛冒星星:“簡寶貝,咱們暫時不把周木頭送人了吧。”
到達姐姐那,一家人堆了個全家福雪人,簡初詞陪毛蛋打了會兒雪仗,玩到雙手通紅,被周政業拉上了樓。
家里暖洋洋的,廚房有煎魚的香氣。
簡初檸遞來紅糖水:“小詞,你等會兒把你屋寫字臺里的東西騰騰,我想給蛋寶裝個小床。”
大年初二,他們在這兒住了一晚,簡初詞的臥室是張一米五的床,兩個成年人加一個毛蛋,本來就不寬敞。
外加毛蛋睡前和柒柒王者打到亢奮,睡覺說夢話,躺成了橫蛋,滿床亂滾。
后半夜,擔心擠到簡初詞,周政業把毛蛋抱到他那側,自己去沙發睡的。
簡初詞的寫字臺是原木色老式書桌,抽屜柜子塞得滿滿當當,多為學生時期的畫冊。
周政業幫忙收拾,從柜子里側掏出個紙盒:“這是什么?”
簡初詞也忘了,就著周政業的手打開。
厚厚的信封,整整齊齊摞在紙盒里。
“情書?”周政業抬了下眉尾。
被老公發現這些,多少有點尷尬。
簡初詞接下紙盒,“信而已。”
周政業像偷喝了醋:“簡老師很受歡迎。”
“都這么多年了,別取笑我了,。”
信封都封著口,周政業問:“沒看過嗎?”
簡初詞搖搖頭,當初收信也只是不會拒絕罷了,沒想著打開。
但多年后的今天,突然有了好奇心。
信有二三十封,尺寸不一,五彩斑斕。
簡初詞抽出最樸素、又特殊的牛皮紙信封:“也不知道,當年的中學生們想的都是什……”
目光停滯,注意力落在郵戳下方。
北寧一中西校區高二A班周政業。
大腦煙花似的散開,學生時代的記憶翻涌而來。簡初詞說:“你……”
信封被紅了耳朵的男人抽走,往兜里塞:“我去看看柒柒和毛蛋。”
“你可以看。”簡初詞從他兜里拽出來,“信得留下。”
封存了十幾年的牛皮紙,藏著三張泛黃變脆的方格稿紙。
如果不提前說,簡初詞以為這是篇八百字命題作文。
眼前的周政業,穿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絨衫,背對著他,望向雪白的窗外。
樓下能聽到孩子們的呼喚:“蛋仔!快來吃我一球!”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許跑!!”
“飛人柒,你又偷襲我屁股!”
簡初詞收回目光,落在工整文字上。
「簡初詞同學,你好。
冒昧寫信給你,請容我先做自我介紹。我叫周政業,來自北寧一中西校區高二A班。
我敬愛師長、團結同學、學習刻苦、愛國愛家、尊老幫幼、禮貌謙讓,自認為是合格的社會主義青少年。
我們曾有幾次交集,不知你是否有印象。沒有也無妨,我寫信的目的,是想和你……」
信紙折成原來的形狀,塞回信封。簡初詞走到窗邊,從身后擁住寄信人。
“怎么不當面給我?”
不擅長記名的簡初詞,根本沒深究這個人到底是誰。
周政業:“有點害羞。”
簡初詞意味深長的“噢”了聲:“那周同學寫信給我,只是想和我做朋友?普通朋友?”
周政業自嘲:“以前不懂。”
總覺得能做朋友、能見到人、能說上話就好。
“這么算的話,周同學白白錯過了三年。”
“如果我親自送了呢。”周政業轉過來,用目光刻畫他的臉,“簡同學會陪我早戀嗎?”
“你又沒追,早什么戀。”
“如果追了呢?”
“你猜。”
【全文完】
【下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