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滾!”
梁小布跟著她們走了幾步, 臨到酒店門口,他加快步伐,拉開了和她們的距離。
“干嘛走那么快?”井歆之喚他。
梁小布心說我跟你們走一塊難受, 他尷尬著呢。
現在他都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去面對這對情侶。
井歆之跟白渲看他剛剛護著白渲時的那個說法,基本也確定了這家伙是知道她們之間的事了。
“跟我們去吃飯,談談?”井歆之小跑兩步追上他。
“我不跟你們走,我電動車得騎回去啊。”梁小布自顧自低頭走路。
“馬上國慶了, 你回家嗎?我爸和你媽媽都念叨著你呢。”井歆之又問。
梁小布連連擺手,“我不回去。”
開玩笑,他回去都不知道咋面對親戚們, 他害怕自己藏不住事直接給井歆之出柜了,他還是呆在這邊好, 至少心里也踏實。
井歆之輕笑了一聲,“這么害怕呢?”
“我怕什么?我又沒事, 你的事你自己回去跟他們說去。”梁小布跨上自己的小電動, 擰著車把上加速就走, 丟下一句話,“我不管你們了。”
呵。
井歆之看著他連車帶人逃跑的樣子, 笑彎了眼睛。
這臭小子。
本來就不該他管, 這下終于是想開了。
不過過節連放8天假,梁小布有借口忙工作不回家, 她一學生還是得回的。
白渲開車陪著她一起回去了趟。
家里人看見她們回來當然都很高興。
兩個人同進同出, 住在井歆之家里,鄰居們都笑說倆小姑娘感情好。
井爸爸的笑卻很淡, 應付著他人的話語似的, 每次這種時候他總是一聲不吭。
好幾次,井歆之看見爸爸看著她倆發呆, 有時候是她和白渲討論時勢,有時候是她倆聊起未來,井歆之對上井爸爸的視線時,井爸爸會立刻轉開目光。
中年男人不善小女生那些敏感心思,總是顯得笨拙慌亂。
還有一些時候,井歆之看見井爸爸一個人在無人處發呆,嘆氣。
直到有一次,姑姑跟井歆之說,“多關心下你爸,他跟你唐阿姨最近鬧別扭呢。”
說這話時,姑姑長嘆了口氣,目光顯得幽深晦暗。
井歆之恍然大悟,心里當即松了一口氣,又立馬覺得愧疚。
她想什么呢?
真夠自私的。
她甚至才發現,這回回來,唐阿姨都沒來她家一起吃過飯。
她主動找爸爸聊起此事,陽臺邊,井爸爸在抽煙,看見她過來,連忙揮了幾下手,試圖把煙味揮散些,“你進去吧,這煙味重。”
“爸,一個人在這抽什么悶煙呢?”
井爸爸一瞪她,“說什么呢?”
“唐阿姨最近肯定不高興。”
井爸爸撇了撇嘴,“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半晌,井爸爸又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有沒有好好念書?”
“有,我天天復習呢,學姐也會幫我。”井歆之說后半句的時候存了點私心。
其實,井爸爸心里本身就對學姐挺有好感的,但她希望再多一些好感,從日常的各個小事里積累。
井爸爸聽了這話卻是轉過身子,很用力地深吸了一口煙,吐向外面沒看她,“你也不小了,有想過談個男朋友嗎?”
十月初秋,有些小風,剛好從外面刮進來,大概帶了點煙灰,井歆之閉上眼又睜開,眨了眨,感覺眼睛有點兒酸疼,她淡淡道,“你剛剛還說小孩子別管大人事呢。”
小孩子的話,談什么男朋友?
井爸爸這回沒再說話。
井歆之假期結束前,和白渲一道去看了唐阿姨。
唐阿姨還是那副溫婉熱氣待小輩的模樣,給她們做飯吃,上了好幾個菜,又拿出糖果招待她們,“我這一個人屋子里太安靜,你們來了都多了些活氣。”
氣氛很融洽,只在極偶爾的時候,井歆之和白渲提到井爸爸,唐阿姨說了句,“老古板。”
語氣和神態都很淡,像是說不熟悉的鄰居,沒有什么情緒。
可井歆之從那簡單的三個字里,就是品出了幾分思念以及怨氣。
是該怨井爸爸的吧?
井歆之想,無論哪個女人在唐阿姨的處境,都該怨。
她已經往男人身邊走了九十九步,可那男人連最后一步都不肯邁出。
偏偏,理由又是那么冠冕堂皇,疼愛自己的女兒。
她要如何去怨呢?
顯得她好像小肚雞腸,不顧大局一樣。
所以,井歆之沒有勸唐阿姨什么。
自己爸爸不主動,她要求人家阿姨一次次主動,實在是越界了,甚至有種欺負人家的感覺。
回校后,日子過得和以前沒什么不同,她念書,學姐工作,有空一起吃飯,偶爾還會捎上梁小布。
只不過,梁小布每回聽到有白渲一起的話還是會拒絕,大部分時候他答應都是只有他和井歆之兩人一起吃飯。
“那誰又出差了啊?”
“呵,那么忙的女人有什么好,談戀愛不就得膩在一起。”
“嘖嘖嘖,她挺厲害啊,又搞了波大新聞,大快人心。”
井歆之也是好笑,“回回喊你出來吃飯,你又不愿意跟她同桌,可沒她在,你又老提她。”
“我、我哪有?”梁小布窘迫。
“你跟小麗呢?怎么樣了?”
梁小布一聽這名就顯得很高興,但高興不過三秒,整個人又頹下來,“能怎樣?人家看不上我唄。”
“呵。”井歆之正大光明嘲笑他。
梁小布氣得拿起餐桌上的水杯猛灌水,覺得自己像個沒頭蒼蠅,又想向姐姐取取經,又羞于說起那些事,“誰知道她怎么想的,女生不都該喜歡花嗎?我送她花她也不收,說太貴了浪費錢,還叫我去退掉。”
小餐館的燈一張桌子上懸一小盞,顯得過道不那么明亮,倒是挺有氛圍感的。
只是,這頭上這盞燈把梁小布通紅的臉色展示的一覽無余。
井歆之搖頭。
傻白甜大直男。
小麗是個好女生,雖然出身和學識不怎么樣,卻也算懂禮貌知曉人情。
在一般女生那,和男生談戀愛,即使男生出大頭,女生也是會禮貌地花花小錢,禮尚往來的。
小麗自尊可不弱,你給她送花,請她吃飯,她拿什么回你?
何況,梁小布目前經濟也沒多好。
梁小布硬著頭皮跟她姐說了這事,可她姐一言不發,他扛不住了,“你搖頭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根無藥可救的木頭。”井歆之嗤笑。
梁小布:“”
“你一天不訓斥我就不舒服是吧?”梁小布郁悶,“你就不該跟那個誰在一起,變得更討人嫌了。”
至少,從前井歆之訓斥他還沒有這么直白而嘲諷。
井歆之又搖了搖頭,在梁小布即將炸起的時候,她簡單說了兩句,點醒了梁小布。
“那、那我該怎么辦?”梁小布頓時更苦惱了。
最后,井歆之把梁小布帶到了淺嶼。
前幾天她就看見了,淺嶼門上掛了招聘啟事。
與其說是招聘,不如說是尋求合作。
阿姨一個人顧店,有的顧客訂花要送貨,她忙不過來,找跑腿的吧,每回都是生面孔,還容易搞壞,實在麻煩,如果專門雇傭一個人跑外送,又沒那么多單子,人力費劃不來。
所以,花店阿姨想要找個做兼職的,或者長跑這片的騎手,給她送送單。
“你在這幫忙的話,買花可以員工價的。”阿姨一聽井歆之的意思,就沖著梁小布直笑,非常滿意。
梁小布在酒店工作是三班倒,經常有些富裕時間,從前又跑過外賣,做這個簡直再合適不過。
“我還可以教你做假花。”井歆之在阿姨耳邊小聲說了說自家表弟和暗戀對象的恩怨情仇,阿姨聽八卦聽得直樂,“假花便宜,又存放得久,性價比極高不算浪費錢,又是你自己做的,多有心意。”
梁小布紅著臉答應了這份新兼職。
漸漸的,梁小布也算在H市穩定下來了,家里那邊親戚都很放心。
眼見著學期過了大半,井歆之接到了一個突然的電話。
井爸爸給她打的,非常強硬地要她回去一趟。
井歆之問什么事,井爸爸只說,“你回來就行了。”
末了,他還補了一句,“別帶別人,你就一個人,自己回來,聽見沒有?”
“知道了。”
也是剛好,白渲又要出差,井歆之索性沒跟她說,自己回去了。
爸爸這樣急著喊她回去,為的是什么事,她有預感。
果不其然。
一回家,爸爸的臉色就很難看。
爸爸在沙發坐著,皺著眉看她進來,放包,落座,連口水都沒喝上,他沉著聲兒開口,“你跟你學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井歆之還有點兒想裝傻充愣。
井爸爸把手機放在茶幾上,抖音界面上赫然是她和白渲的畫面。
有從前被爆出的接吻,摸頭,牽手,被人剪輯了做成小視頻,還帶上了les的tag。
網絡上有很多很多的人,或許人家做這個沒有惡意,只是自己純粹看著喜歡,轉發的人更沒什么惡意。
可在井爸爸眼里,這簡直是滔天大禍。
井歆之坐在他旁邊,垂在身側的右手悄無聲息地扣著自己的手指。
“視頻里的事是真的嗎?”視頻結束自動滑到了下一條,井爸爸沒去關手機,只問她。
井歆之說不出不是,她輕聲應了個字,“嗯。”
“你!”井爸爸勃然大怒,抬起手指著她,想要罵人。
好半天,井爸爸卻沒罵出什么來。
井歆之是他寶貝著長大的,從小省心,后來媽媽不在了,他一個人帶著就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大老粗磕著碰著或者傷害到小姑娘脆弱的身心。
這么多年習慣了。
看著井歆之,指著井歆之,他怎么罵的出難聽的話來?
從前一天中午到后一天中午,井歆之離去前。
井爸爸問她,“你回去跟她斷了,能不能做到?”
其實,井歆之在這短短的一天時間里,有過無數次心慌意亂,她想說要不先騙騙爸爸,穩一穩。
可人在跟前,她又做不出來了。
既無法扭曲自己的心意,說出不跟學姐在一起了的話,即使是假話,她會覺得背叛了學姐。
也無法跟養育自己的爸爸說謊話。
所以,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答應也沒有劇烈反抗。
可這樣的態度也很鮮明了。
井爸爸再次抬手指向自己一貫乖巧懂事的女兒,他劇烈呼吸喘著氣,大聲憋出一個字,“滾!”
第71章 前路還很長
家里雷暴交加, 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回到學校,一切卻顯得那樣風平浪靜,好像從未發生過什么事。
井歆之猜到了, 爸爸沒有跟其他親戚說起此事,不然,她的手機早該被打爆了,不管會不會敏感地提及她的愛情, 但總會來勸一勸父女之間的親情不該鬧太僵。
也是。
爸爸是覺得她跟女生談戀愛這件事太出格,也太丟人了吧?
十月底,十一月初, 逐步進入深秋,天氣越發變幻莫測。
有時艷陽高照熱得宛如夏季, 要穿短袖,有時又是一陣風過, 綿綿小雨持續好幾天, 凍得人恨不能提前穿上棉襖。
圖書館的每一個書桌上, 都有盞臺燈。
井歆之不算整個圖書館里離開的最晚的,但幾乎每次, 她走的時候, 她這桌就只剩了她一人。
圖書館的書桌很厚實,木制的紋理, 是比原木色更深幾度的色澤, 臺燈卻是白色的,帶著幾分醒目, 叫人更能集中精神。
在夜里, 窗外是無盡的黑暗,圖書館各個區域的頂光照下來, 顯得都沒那么明亮了,帶著種略帶疲憊又強打精神的昏沉。
而桌上的這盞小臺燈,適時給了一隅光亮,照亮學子奮發向前的路。
井歆之學累了,有時會不自覺發著呆,看向那一座座書架。
大部分時間,她會在晃了會兒神后重新集中注意力投入學習,也有偶爾的瞬間,書架旁會走來一道高挑冷淡的女生身影。
像今夜,恰逢她發呆,白渲出現在她的視野里時,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她的呆愣模樣印在白渲清冷的眼底,一時間,那女人的眸子都亮了幾分。
井歆之像是被光亮刺到,這才倏忽回神,兩人相視一笑。
收起東西出了門,白渲撐著傘遮過她頭頂,淅淅瀝瀝的雨聲,略帶泥土味的潮濕空氣,絲絲縷縷的冷意開始往衣服里鉆,井歆之不自禁打了個噴嚏。
“難怪你來接我。”
雨夜,白渲一手撐傘,一手牽著她,因為公開了戀情沒了顧忌,她們走在路上如一般情侶親昵依偎,“今晚開始降溫,明天要多穿點。”
“好。”井歆之吸了吸鼻子。
也是這時,手機在口袋里震個不停,井歆之心臟莫名其妙地跳快了一拍。
她接起電話,是姑姑那邊打來的,“歆之啊,你在哪兒呢?”
姑姑的語氣很著急,井歆之猜想是梁小布那邊有什么事嗎?還是梁小布不接姑姑電話?
“我在學校呢,怎么了?”
“我聯系不上小布。”
井歆之趕緊寬慰,“小布今天是白班,我們這邊在下小雨,估計他這會去花店幫忙送花了,騎車顧不上接電話,你別急,我跟他聯系上讓他給你打電話。”
“哎,好。”姑姑的著急似乎并沒有減少半分,她道,“是你唐阿姨,這陣不是流感嗎?她燒了兩天了,送我們這的醫院,醫生說可能治不了。”!
井歆之心里驟然一縮。
“所以,我們想往H市送”姑姑說著話,埋怨地瞥了眼井爸爸,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搞什么鬼,怎么都不愿意給井歆之打電話,非要她來打。
難道是不想表現自己跟唐阿姨親近?怕又被勸再婚?
個老古板!
思及此,姑姑對井爸爸埋怨又深了幾分。
井歆之這邊又驚又急,她強迫自己瞬間沉下心來,“市一醫院那邊技術最好,不過我聽室友說最近流感太多,那邊好像床位不夠,市二醫院”
白渲從井歆之的話和神色中猜到有人需要臨時過來就醫,當機立斷,“我來安排,最近流感退燒的藥太緊俏了,我家醫院的藥肯定是夠的,床位也有。”
“啊,是你學姐嗎?”姑姑在那頭聽到了這話,音調高了些,似乎沒那么著急甚至有些放下心來。
她知道井爸爸之前就是在白家的醫院治的手,那里環境好醫生技術好,特別讓人安心。
“是。”井歆之跟白渲對視了一眼,明白白渲的安排是最有效率的,聽從了白渲的建議,和電話那邊聯絡,“你們什么時候出發?”
姑姑興致昂揚回頭跟井爸爸溝通,誰知井爸爸一句話都不說,眉頭還皺的深深的,兀自糾結什么。
“哎呀,你這人,每到關鍵時刻就靠不住!”姑姑怒斥了井爸爸一聲,跟井歆之那邊定好了時間。
在高燒不退的情況下,時間太緊迫,她們幾乎是立刻出發,抵達H市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白渲的車停在高速口附近,兩方沒下車碰面,白渲領路直接開到了世嵐醫院急診部。
白渲提前聯系了急診科和發熱科,把情況大致已經說過了。
現在,病人入院直接進行各項檢查,抽血后被安排進病房休息。
檢查結果很快從手機端能查到了,這邊醫生也過來了一趟給出方案,吊上了水,大家伙都松了口氣。
病房里,站的站,坐的坐,除了躺病床上的,就那么四個人,偌大的病房,竟莫名覺得擁擠。
白渲感覺得到,場上暗流涌動的氣氛。
唐阿姨跟井爸爸彼此之間都有層透明的膜,阻隔開彼此。
而井歆之和井爸爸之間,竟也有這種感覺。
作為這個家的外人,她當然只能裝作毫無所覺,姑姑就更復雜了,她一方面想調和唐阿姨和井爸爸,一方面又氣井爸爸,看著井歆之父女倆,又分辨不清情況。
病房里安靜下來,只能聽到窗外雨滴落在植物和建筑物上不同的聲響。
姑姑先開了口,“小白啊,這回真是多謝你了。”
唐阿姨病懨懨的,沒什么精神,也啞著嗓音道謝,“是啊,上回是老井,這回是我,多虧了小白幫忙。”
白渲微笑頷首,“沒什么的,阿姨您多休息。”
井歆之沒有去看爸爸,但她余光里感受得到,姑姑一直在拿胳膊推抵爸爸,示意爸爸道謝,而爸爸低著頭動也不動。
唉。
白渲拿起手機看了看,復又抬頭,“叔叔、姑姑,這里晚上我和歆之守著就行,我給你們開個酒店去休息吧?”
姑姑連忙擺手,再次推抵了井爸爸一把,這回用了大力,井爸爸裝不成鴕鳥了,這才悶聲開口,“咳,不用,我們守著,你們回去吧,明天還得上學呢。”
其實,世嵐的醫療服務很到位,這里又是vip病房,有白渲的招呼,護士會重點關注這邊,家屬根本不需要睜著眼干熬。
白渲和井歆之交換了眼神,估計他們也放不下心跑去賓館睡覺,“那行,那邊幾架床都是給家屬休息的,你們累了就去睡一會兒吧。”
“好好好,我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姑姑跟她們半笑著擺擺手,“你們快走吧,夜里注意安全知道嗎?”
白渲的車在夜里靜靜行駛,如姑姑囑托的,她開的很平穩。
和姑姑不一樣,白渲做新聞行業的,天生就對人與人之間的某些氛圍很敏感,“叔叔知道我們的事了?”
其實今天學習了一天,午飯晚飯都是隨便對付的,之后又一直奔波,井歆之的精神卻一直維持在一個清明的狀態,她沒有玩手機,本來是看著窗外的雨景的,聞言,安靜了幾個呼吸,答道,“嗯呢。”
雨刷在前擋風玻璃上輕聲刮著。
白渲聲音低落了些,“是哪次我出差的時候嗎?”
恰好抵達一個紅綠燈停車等待,井歆之扭過頭來,抓住了白渲的一只手,“嗯,不過沒什么事,我爸一時有些想不通而已。”
街道上高高的路燈投射下暖黃的光芒,被夜雨和風拉扯著,車廂里看不清白渲的面容,但井歆之能感受到她的難過和心疼。
“他罵你了嗎?”半晌,白渲糾結似的問出。
“沒有。”井歆之捏了捏她的手,又放開,紅燈在倒數計時了,她溫暖嗓音帶有一點點活潑的俏皮,“他舍不得罵我的。”
白渲抿著的唇線微微上揚,有點兒忍不住的笑意,她很輕地笑了聲,發車又繼續行駛了。
次日傍晚,井歆之和白渲過去探病,終于見到了梁小布。
這小子上了班之后,有眼力見了許多,在病房里給長輩倒水,雖然不情愿,也含含糊糊地問一句答一句陪著閑聊解悶。
梁小布看見她倆,先是一愣,然后瞬間忸怩上了,想落跑,可沒想到井爸爸比他趕得還急,“那個,我下去買飯。”一下子就奪門而出沒了人影。
梁小布:“”
井爸爸不在,整間病房都像松了口氣。
“我爸他怎么了?”井歆之看見爸爸匆忙離開時,眼圈是紅的。
“怪你來的不巧咯。”梁小布皮道,“閃亮亮倆電燈泡竄進來,人本來正輕意正濃呢。”
他是無心,開開玩笑刺刺井歆之的,沒顧及到病床上的唐阿姨處境。
姑姑一巴掌就招呼到他后腦勺上了,“說什么呢?”又趕緊笑笑緩和氛圍,“這小子從小就不會說話。”
唐阿姨和井爸爸本來有日子沒怎么來往了,兩人情緒都憋得很,都記掛著對方,這次唐阿姨一病,井爸爸就繃不住了,唐阿姨也因為人虛弱更加委屈憋不住性子,剛剛就是跟井爸爸撒嬌式地埋怨,怨這個她陪伴了好多年的木頭男人。
井爸爸理虧,這個時候愧疚的情緒更濃,忍不住就跟著唐阿姨紅了眼眶。
病房里,幾人無聲地交流目光。
這回,是唐阿姨和井爸爸最好在一起的機會了,她們打算拱一拱,把這件事徹底定下來,省的兩位都中老年了,還天天相愛相殺折磨彼此。
等井爸爸拎著飯回來,井歆之和白渲也就差不多要走了。
“小布,你送送她們。”姑姑招呼梁小布。
井歆之說,“稍等下,爸,你出來下吧,我有話跟你說。”
井爸爸沉默片刻,還是跟著出來了。
醫院走廊里,井爸爸悶聲,“什么事?”
“爸,我真的很喜歡唐阿姨。”井歆之這話從前說過很多次,可這次,格外不同。
井爸爸聽了后本來都平復好心情了,眼圈又一下子紅了。
“你不要總欺負她。”井歆之一句話又把井爸爸架到了火上烤。
他難受不已,低頭啜泣,隨手抹了把臉。
最終,他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答應了,他會和唐阿姨好好在一起。
井歆之笑了笑,拍拍他的背,“這樣多好。”
井爸爸紅著臉又紅著眼抬頭,格擋開了她的手,“你別老操心我,你想想你自己!你跟”他想說白渲,卻說不出這個名字。
他才剛剛得了人的照拂,他家都欠著白渲的恩呢,兩回了。
梁小布突然竄出來,“你們父女說啥呢?”
井爸爸立馬變了神色,裝出沒事的樣子,“咳,沒什么,你送她們走吧。”背過身又回了病房。
“嘖。”梁小布見著井爸爸回了病房才開口皮道,“我可是揪著點出聲的,感謝我。”
他在門口偷聽半天了。
井歆之:“你不是就怕這種場面才躲著國慶不回家的嗎?”
梁小布“切”了一聲,尷尬又故作自然地招呼著白渲和井歆之走了。
三人一路出去等電梯,繞過一條條走廊。
梁小布和白渲也有段時間沒正經見過了,他偷瞟了白渲好幾眼,待到白渲忍不住要開口說話前,他施施然開口,“我這個月考評是優秀。”
沒頭沒尾的一句,求夸獎意味很足。
井歆之嗤笑,“那你真是棒棒噠。”
梁小布又道,“切,領導說我表現不錯,如果繼續下去,再過幾個月給我升職呢。”
井歆之憐愛地看了一眼直男單純小弟,這孩子怎么連領導畫餅這么樸素大眾的手法都看不出來呢?
白渲卻意外捧場,“升主管嗎?”
“對啊。”梁小布搖頭晃腦,突然又嚴肅,“不會是你搞的鬼吧?”
“沒有。”
“那就好。”梁小布繼續得意。
白渲瞥了眼他,“不過,如果你當主管后繼續做的好,繼續升職表現都很好的話,我們到時候開分店,給你當個店長也行。”
梁小布眼睛都直了。
白渲又涼涼道,“哦,你不要我搞鬼”!
梁小布著急地“哎”了聲。
開玩笑,他要真一路晉升,他就能跟小麗穩穩當當在一起了吧?
嘖,金光閃閃的未來在朝他招手。
“我!”梁小布不自在地說,“其實也可以。”
白渲輕笑了一聲。
井歆之驚訝又納悶地拿胳膊戳了戳白渲,眼神示意,開啥玩笑?
白渲同樣眼神回復她——畫餅而已。
再說了,她又沒答應說包給他的,而梁小布要是真要有這個能力了,也未嘗不可。
畢竟,白渲小聲道,“他,算是我們這邊的人了吧?”
井歆之眨眨眼。
梁小布志得意滿,好似他已經連跳三級飛黃騰達即將迎娶自己的單戀情人小麗,想到這,他又想起眼前這對“苦命鴛鴦”。
他不能忘恩負義,也不能見自家姐姐得不到幸福。
“咳咳。”梁小布開始腦內籌劃,“既然舅舅已經知道你們的關系,總會有好轉的。”
白渲淺笑著看著他,給了個鼓勵的眼神,似乎委以重任。
梁小布當即接收,寬慰著井歆之,“他都要和唐阿姨幸福美滿了,怎么能阻礙女兒的幸福呢?”
“再說了,到時候你、白姐姐、我、我媽、唐阿姨一起勸他。”梁小布喋喋不休,“我們都把他包圍了,他肯定投降!”
醫院熙熙攘攘,叫號的機械聲,病人和護士之間的交談聲嘈雜。
原本該是冷冰冰的一個場所,因人情味充斥著別樣的溫暖。
井歆之和白渲牽著手,聽著梁小布幾里哇啦,一起笑一起走。
前路還很長,或許還有很多坎,可似乎也沒那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