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4章

    魯伊雖然認為自己所在的陣營也是屬于“波斯灣大國”的一員，不過他的頭腦還算清醒，不會覺得僅憑霍爾木茲島上這點駐軍部隊就能挑戰伏波港。

    而且他也知道果阿總督那邊不會給自己提供太多的支持，更不會容忍自己跟海漢公開翻臉。相比一個小小的霍爾木茲島，果阿總督當然是更看重葡萄牙在遠東地區的巨大利益。

    與海漢繼續維持盟國關系，才能保證葡萄牙在該地區的權益，在這件事情上，不會有任何高層人物站在魯伊這邊，甚至包括現任國王阿方索六世在內。

    魯伊想要保住自己的官職地位，保住霍爾木茲島的貿易份額，當下就只能設法自救。

    可提供優惠挽回人心這條路，目前看來效果并不理想，他能給出的那點小恩小惠顯然不具備足夠的吸引力。

    魯伊思來想去，那就只能再次回到老路上，考慮如何打擊伏波港，使其無法正常運轉，這樣或許才能讓霍爾木茲島重新成為這個地區的貿易中心。

    可一旦霍爾木茲島當局與海漢發生正面沖突，那么很可能魯伊就會被當作棄子，用于平息海漢人的怒火，所以他必須還是得另行找人出手。

    但之前通過掮客找的那些阿拉伯人去圍攻伏波港，表現簡直一言難盡，非但沒取得任何實質性的效果，反倒是讓他白白搭進去了不少物資和人情。

    如今海漢在當地已經站住了腳跟，并且有了希胡這個小跟班出面打理與本地部族的事務，想再用之前的老辦法恐怕是不好使了。

    搞不好那些兩面三刀的阿拉伯人，會為了拉近跟希胡的關系，而主動出賣魯伊這個幕后主使者。

    魯伊并不知道海漢其實早就對先前的事件進行了調查，并且通過追蹤交易使用的銀幣，幾乎確認了霍爾木茲島與攻擊伏波港事件之間的關聯，只是暫時沒有撕破臉找他算賬而已。

    但他已經意識到其中的風險，心知此事不可再依賴那些不靠譜的阿拉伯人了。

    葡萄牙與相鄰的波斯國算是宿敵了，這霍爾木茲島就是生生從波斯手里搶來的，自然也沒法指望對方能與自己同一陣線。更何況波斯人之前也跑去參加了希胡國的建國典禮，跟海漢眉來眼去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今看來，唯一有可能會對海漢出手的，大概就只有奧斯曼國一家了。

    而且早年間奧斯曼與波斯作戰時，葡萄牙多少還出了點力，協助奧斯曼人擊退了波斯大軍對巴士拉城的圍攻，這份交情或許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但魯伊還是有些擔心奧斯曼國未必愿意出兵，這一是他們對阿拉伯人的統治本就流于形式，只要宣誓效忠奧斯曼國就行，絕大部分地區都保持著自治狀態，少了幾個部族對奧斯曼國基本無關痛癢。

    二是從波斯灣西端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到伏波港所在的霍爾木茲海峽，差不多兩千里的航程，這對奧斯曼艦隊來說也并非輕松的差事，光是所需準備的物資就絕非小數目。如果沒有可觀的收益，恐怕很難說動奧斯曼國派兵出征。

    思前想后，魯伊覺得僅憑書信的措辭恐怕很難起到期望的效果，還是得親自走一趟才穩當。他隨即讓人準備了船，要親自前往巴士拉會見奧斯曼官員，當面向其說明霍爾木茲海峽的局勢變化，并勸說對方出兵對付海漢。

    魯伊也知道此事并不容易辦成，說服奧斯曼人的概率恐怕還不到三成，但如果不去做這件事，那就只能坐視霍爾木茲島繼續蕭條下去，直至難以維持本地的費用開支，最終被迫撤消這個貿易據點。

    然而當他穿過波斯灣趕到巴士拉城，想要求見執政官伽勒爾的時候，卻聽到一個十分不妙的消息——伽勒爾大人正在接見來自伏波港的客人。

    雖然不知道來的是海漢人還是希胡人，但這對魯伊來說絕非好消息，一步慢步步慢，如果對方說服了奧斯曼人接受希胡的獨立，那么魯伊準備的說辭恐怕有一大半都要落空了。

    魯伊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官邸等待了許久，終于獲準被召見。

    “尊敬的伽勒爾大人，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接見我！”

    見到伽勒爾之后，魯伊決定還是按照既定的計劃行事，當然首先得把對方哄好才行。

    他與伽勒爾不是第一次見面，不過距離上次碰面大概已經有三四年了，并沒有什么私交可以加以利用，只能通過對話來拉近關系。

    伽勒爾笑瞇瞇地問道：“魯伊大人千里迢迢來到巴士拉，第一時間就來見我，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了。”

    魯伊心頭微微一驚，看來從自己抵達巴士拉的港口開始，就已經被對方注意到，并且立刻就開始了對自己的監控。雖然從港口到伽勒爾官邸的時間不長，但奧斯曼人如此縝密的部署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這是對所有來到巴士拉的外國人都同等對待，還是自己享受到了特殊待遇？如果是后者，那原因又是什么？

    魯伊腦子里快速轉過數個念頭，但都缺乏切實的依據，沒想到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自己就已處于被動之中了。

    不過他的反應還是極快，隨即便也笑著應道：“其實這次來巴士拉，主要是處理一些貿易事務。不過這么遠都來了，那肯定要先來拜訪大人，這才合乎禮節。”

    魯伊當然不會承認對方的猜測，那樣只會讓這次拜訪顯得目的性太強，不利于后續的會談。他更希望能夠在一種輕松的對話氛圍中，將霍爾木茲海峽的狀況描述給伽勒爾，不要顯露出太刻意的痕跡。

    魯伊隨即從貿易開啟了話頭，與伽勒爾談論目前兩國的貿易往來狀況。

    事實上葡萄牙與奧斯曼的貿易往來并非只有波斯灣這個方向，奧斯曼作為一個疆域橫跨亞非歐三大洲的大國，與葡萄牙的貿易更多是通過地中海的航運在進行。

    僅有來自東亞地區和印度洋地區的貨物，是經由波斯灣輸送至奧斯曼國，而這其中又有大部分是由葡萄牙人販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