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都雙手接過令牌,俯首稱是。他即刻調(diào)了一輛裝貨的車,把人頭跟預備人頭通通塞了進去,隨后快馬加鞭趕赴本地縣衙。守門的衙役在看清令牌上標記的時候,直接出了一身冷汗,隨后趕緊將人迎到縣衙內(nèi),并去通知上司過來?h丞一路小跑過來,拱手為禮,看見穆玄都的模樣,又有些遲疑:“不知壯士……”穆玄都:“穆某并非六扇門中人,今日前來,只是是替我家?guī)椭髋芡取!笨h丞手一抖,問:“那不知貴幫幫主是何人?”穆玄都:“我家?guī)椭餍粘?乃是自拙幫的老大。”縣衙:“……原來是朝幫主!逼鋵嵎堑耸坎辉敢獾米锕倮簦瑢こ9倮舨⒉粫貏e想要得罪江湖人士,尤其是原白河幫現(xiàn)自拙幫這樣已經(jīng)具備一定規(guī)模的幫派,除此之外,朝廷為了減少沖突,還會以各種各樣的名義,給某些厲害的武林人官方身份,比如六扇門客卿。江湖上有著客卿腰牌的人其實不太多,一般也就是五六品,不過即使如此,本地縣衙也不會有膽子怠慢,何況當日燕雪客盡了自己最大努力,為朝輕岫申請了一塊四品令牌。四品令牌能申請下來的原因很多,燕雪客覺得朝輕岫名副其實是一方面,伍識道等人也有自己的考慮——四品客卿,那大家身份上還算平級,日后見了面也好客客氣氣地坐著交流,倘若品級比自己低,那么下次相見對方不提此事就算了,萬一朝輕岫因此不快,那為了表達自身沒有輕慢之意,最好的結(jié)果也只能站著向人回話。如此一來,豈不腿酸。雖說朝輕岫一直溫文和善,可伍識道等人卻一直記得當日白龍渡口處發(fā)生的事情。孫侞近可怕,卻待在京畿,朝輕岫卻能夠主動上門找人閑談。本地縣令聽到有江湖人上門的時候就是一驚,知道有六扇門客卿插手時又是一驚,在得知對方居然有四品官身時,更是嚇得險些從椅子上摔落下來。等縣令冷靜了一點后,立刻叫來手下也是出身江湖小門派的捕頭問話,干咳兩聲:“最近那個什么白河幫里,哦,他們現(xiàn)在自稱自拙幫,是不是出了個六扇門客卿?”捕頭聽見此事,面色數(shù)變,最后一臉為難之色道:“若是屬下猜得沒錯,那人可能姓朝。”縣令在心里核對了一下,發(fā)現(xiàn)信息確實能對得上,又小心翼翼問:“不知這人都做過什么事情?”捕頭提醒:“大人還記不記得那位黃為能黃大人?”被黃為能盤剝過一遍的縣令悲傷點頭——想要忘記一個問自己要了大筆錢財?shù)膲牡,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捕頭:“黃大人之前去了郜方府那邊,正好碰上了這位朝幫主,兩人相處得不大好,據(jù)說黃大人還曾對朝幫主口出惡言!笨h令回想了下黃大人的生卒年:“……我記得那位黃大人之前就死了,是因為這事?”捕頭默默點頭。縣令沉默,過了會才道:“事后也無人調(diào)查?”不提跟孫相的關(guān)系,黃為能多少也算是朝廷命官,突然死亡,肯定有人要為此負責。捕頭嘆氣:“查了,案子還是那位朝幫主破的!笨h令聽見后頓時有點想發(fā)抖,不過還是堅強地提了下一個問題:“那不知朝幫主此人究竟是什么來路?”捕頭回憶了下自己聽到的江湖傳言,然后回答:“并非屬下有意隱瞞,只是那位朝幫主的背景……只能說知道的人都不曾對外說,其他人也沒膽子去查她的底細。”縣令忍不住抬頭望天。忌諱到如此地步,只能說那位朝幫主確實大有來頭。當然縣令要是能知道這個回答的另一個版本“誰也查不到朝輕岫涉足江湖前的背景”,多半也會得出相同的結(jié)論?h令抖了抖袖子,對下屬道:“對方若沒明說,咱們倒還能含糊過去,不過既然那個朝幫主已經(jīng)派了手下來打招呼,倒是不好不去見一見!北虧豢堪逗,駐扎在此的幫眾加緊收拾了一處整潔雅致的地方讓幫主歇腳,那是一處靠近河邊半開放式的園子,略擺了一些假山跟盆景,其中有一個專門建來欣賞河面風光的水榭,朝輕岫此刻就坐在那里。她面前的石桌上擺著只青瓷盤,里面放了梨子與柑橘,換了身平民服裝的縣令過來時,遠遠只看見一片水幕般的流光飛過,梨子皮便全部消失,露出水靈靈的果肉來。一位白袍少年人兩邊寬袖用繩子扎起,雙手執(zhí)起匕首,她不過輕輕一揮,空中就閃過了無盡的繽紛刀影。刀影如落花,不斷飄在梨子上,將梨肉剁成糜狀。邊上的一個年輕人評價道:“我覺得這么做未必能做出來梨子汁,最多只能做出來梨子醬!卑着凵倌耆顺烈鳎骸叭裟眉毤啚V一遍,或許能夠好些!眱扇苏f話間,特地改作平民裝束的縣令已經(jīng)走到了與朝輕岫相距二十步的地方?h令瞧見這一幕,一時間無盡感慨,他早就聽說過武林高手都有些神奇的本事,還曾經(jīng)讓自己衙內(nèi)的好手表演過一些,在當時已然驚為天人,直到看見方才那一幕,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朝輕岫當然早就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不過來人沒穿官服,明顯是想低調(diào)行事,所以一直到那人走到附近時,她才放下切梨子的匕首,起身問候?h令驀然覺得,這位自拙幫的老大被陌生人瞧見正在做剁水果這樣的小兒女游戲事,卻沒有一絲一毫窘迫之態(tài),她起身時白袍盈風,其風度閑雅之處竟不稍減。朝輕岫自然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尷尬——用武功切秋梨對真正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而言可能稍顯幼稚,對她這樣的資深打工人來說就恰到好處。縣令向朝輕岫拱手為禮,問過好,又談起正事:“方才下官已經(jīng)讓人核查過,那些……都是通緝名單上的水匪。”又道,“在下聽說這個好消息后,已經(jīng)立刻著人將賞金取出來?_[]?『來.看最新章節(jié).完整章節(jié)』,免得耽誤朝幫主的行程!背p岫頷首:“倒是為難大人了!币话銇碚f江湖人想要領(lǐng)賞錢,手續(xù)肯定不會這樣簡單,面前的縣令這樣做,言語間大有種趕緊把事了了然后打發(fā)煞星走人的感覺。縣令連忙:“都是下官分內(nèi)之事!背p岫道:“我聽幫內(nèi)的朋友們說,大人平日就對咱們這些江湖草莽甚是和氣!倍笙蚺赃厧捅娬辛苏惺郑晃粠捅娫奖姸。她對被喊出來的那人笑道:“趙香主,你久受大人關(guān)照,且敬大人一杯!庇纸o自己倒了杯茶,道,“朝某素不飲酒,這里以茶代酒,大人請!壁w香主原本是駐扎在此的白河幫小頭目,她接收到老大的暗示后,趕緊與人寒暄幾句,彼此都飲了一杯酒。與本地縣令的會面,算是朝輕岫作為幫主以及六扇門客卿的必要社交,她瞧出對方有些緊張,便沒有多留人,等縣令離開后,又問徐非曲:“你打聽得如何?”徐非曲回答:“這個縣令出身尋常官宦之家,雖不如韓縣令干練,大體上也能過得去!背p岫點點頭,明白徐非曲這么說,意思是方才見面那人水準相對平庸,好在沒什么大的劣跡。徐非曲:“此人與本地江湖人的關(guān)系還算不錯,要說矛盾,以前曾多查過咱們幾回賬,不過咱們幫一向正經(jīng)做生意,也無懼如此。還有就是前兩月,因為城內(nèi)一家鏢局不肯交商稅,這位縣令不得已,把稅攤在邊上幾戶商家頭上!背p岫揚眉:“不得已?”徐非曲:“好像是鏢局里有人半夜嚇唬了縣令大人一場!背p岫:“這個商稅……”徐非曲:“倒是該收的!背p岫:“既然如此,就先拿我的帖子往那家鏢局走一趟,問候他們鏢頭好。這邊雖沒有咱們的分舵,往來運貨時卻得從此經(jīng)過,還好此地一向平安,大家也能安心做買賣。”徐非曲應聲稱是。她久在朝輕岫身邊,向來算是幫眾最明白老大意思的人之一,知道幫主這樣做,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來都來了,干脆試探一下自己對幫會勢力范圍內(nèi)的小型江湖組織的影響力。從蓋老大那件事情可以瞧出,不少綠林豪客都覺得白河幫因為并幫之事,人心散亂,連分舵也劃出去數(shù)個,實力不如以往,才想著橫插一手,看能不能占些便宜。朝輕岫此番外出,那總得讓周圍人知道,這些地方都是她的地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