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正文完
開庭前一天齊月嘉和陶盈見了一面, 秦見也在。
他本來以為陶盈會說些什么讓他好好照顧齊月嘉這種話,但直到三人一頓飯吃完陶盈也沒提起他們在一起的事。
把陶盈送走之后兩人回到家,齊月嘉看出了剛剛吃飯時秦見的些許不自在, 道:“我剛才還以為我媽會和我們說些什么。”
秦見點點頭:“我也覺得!
雖然三人第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戀人關系了,但畢竟今天是在家里這么私密的環境, 和餐廳里肯定不一樣。
但陶盈卻什么都沒說,對待秦見的態度就像前幾次見面一樣。
齊月嘉坐到沙發上轉頭看了眼窗外,已經春天了, 天黑得越來越晚, 現在六點半, 天邊還有一些夕陽余暉殘留。
兩人就這樣一拍即合, 決定出去散散步。
前段時間齊月嘉經江星堯推薦買了個異形拼圖, 拼成后是一只蹲坐在教堂花窗旁的黑貓。剛收到快遞他就揚言不要秦見幫忙, 要自己一個人拼。一個多星期已經過去了,他的拼圖進度十分緩慢。
四月份的氣溫很舒適, 天氣也很好, 白天齊月嘉會坐在窗邊曬著太陽拼拼圖。秦見意外地發現他在這種事上還挺有耐心的,明明平時總是一副坐不住的樣子,卻可以安靜用一下午拼拼圖。
但其實齊月嘉只是看起來平靜,實際上早就崩潰了。
這個異形拼圖的圖塊毫無規律可言,拼圖分為花窗和黑貓,要么花里胡哨要么烏漆嘛黑,只能看切割的圖形是否匹配,于是他只能拿著拼圖在已經拼好的部分上一塊一塊地試。
偏偏他又早早說出大話, 不讓秦見幫忙。
現在他已經進入擺爛階段,原本晚飯后他會繼續拼圖的,這兩天卻動也不動拼圖, 甚至主動提出出門散步。
兩人一路慢悠悠地走到當初他們告白在一起的水中月公園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路邊的香樟樹已經開花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兩人走在樹下,想起什么聊什么。
片刻后齊月嘉才察覺他們背后一直有個小尾巴跟著他們,他回頭,發現是一只小三花貓。
見他發現了自己,小三花停下腳步弱弱地咪了一聲。
齊月嘉拍拍秦見的胳膊:“有只貓跟著我們!彼麆傉f完,秦見還沒來得及轉頭那只小三花就跑走了。
“你嚇到它了!饼R月嘉有些不講理地說。
連那只貓長什么樣子都沒看到的秦見沉默了一下,嗯一聲:“我兇神惡煞,不好意思!
齊月嘉被他逗笑,挽著他的胳膊繼續往前走。
接下來齊月嘉沒再見過那只三花貓了,它大概是這個公園里的原住民,或許是去找別的路人撒嬌要吃的了。
一段時間沒來,齊月嘉發現湖邊新增了一個大秋千。
他目測了一下,那個秋千可以坐下他和秦見兩個人。至于為什么是目測,因為上面還坐著兩個小孩,他不能親自去試。
兩人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所幸那倆小孩很快就跟著家長回家了,秋千空了出來,齊月嘉拉起秦見的手:“走,我們去坐秋千。”
就像他先前目測的那樣,這個秋千確實可以坐下他們兩個。
秦見坐了沒一會兒就站了起來,停在他后面幫忙推。
秋千前前后后地搖,但搖了沒幾下就有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孩停在了他們身邊,在這樣一雙寫滿了“我想玩”的眼睛的注視下,齊月嘉只能起來給人家讓位置。
他起來了,秦見也就不推了。
小孩坐上去之后發現秋千不動了,忍不住高聲呼喊自己的媽媽。
在不絕于耳的“媽媽再高一點”的話語中,他們又坐到了旁邊的長椅上,齊月嘉忍不住嘆氣。
他要是能年輕二十歲該多好,他也想有人給他讓秋千。
秦見知道他在嘆什么,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這時一輛冰淇淋車響著輕快的旋律停在了他們身后不遠處,秦見回頭看了一眼,問:“吃不吃冰淇淋?”
齊月嘉看著面前平靜無波的湖面,聞言道:“吃。”
幾分鐘后秦見拿著兩只冰淇淋回來了,他給了齊月嘉一只,齊月嘉舔了一口,發現是香草味的。
旁邊秋千上的小孩看到他們吃冰淇淋,也嚷嚷著要吃,但這次他媽媽沒有同意,于是小孩開始嚎啕大哭,最后被抱走了。
秋千又空了下來,齊月嘉沒有再坐上去。
他聽著那小孩漸漸變小的哭聲,忍不住問:“我剛還希望自己能年輕二十歲,如果我只有七八歲的話你還會給我買冰淇淋嗎?”
“不會!鼻匾娀卮鸬煤芄麛啵恼Z氣聽不出什么情緒,平靜道,“你七八歲的話我也才十一二歲,我沒錢買。”
“……”
原來是因為這個。
齊月嘉努力了一下,但還是沒忍住笑起來。
再然后他手上的冰淇淋就很悲劇地掉到了地上。
齊月嘉沉默了一下,回頭,發現那個移動冰淇淋餐車已經開走了。他痛心疾首,秦見有些幸災樂禍:“讓你笑,沒得吃了吧!
“那可不一定!
聽到這話秦見心里浮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齊月嘉就把他手里的冰淇淋搶走,隨即很禮貌地留下一句:“謝謝!”說完還捧著秦見的臉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
好吧,一支冰淇淋換一個親親,倒也劃算。
雖然秦見也不知道到底劃算在哪里,就當是情緒價值吧。
第二天開庭的時候兩人一起到了法院,陶盈和他們一起坐在了旁聽席,這個案子她全權委托于文心做她的代理人。
前幾天楊建才知道自己被告上法庭的事,他臨時找了個律師為自己辯護,但畢竟陶盈和于文心這邊已經準備很久了,對方律師證據不足,所以最后楊建以故意傷害罪判處兩年有期徒刑。
楊建不知道陶盈在旁聽席,所以被帶走的時候他對著于文心破口大罵,各種骯臟詞匯聽得法官直皺眉。
結束庭審之后齊月嘉和秦見先去外面等陶盈,兩人坐在法院大廳里,頭挨得很近小聲說話,突然有個人站在兩人面前。
齊月嘉抬頭,對方這才拉下口罩,是楊謙。
他似乎也是旁聽了剛才的庭審,對于自己親爸被自己親媽送進監獄這件事他沒什么特別大的反應,只道:“你給她出的主意?”
齊月嘉站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不遠處剛處理完了后續工作的陶盈走過來:“我這邊沒事啦,我們走吧!
她說著看了眼旁邊戴著一頂鴨舌帽的人,看清對方是誰后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你來干什么?不是說要上課來不了嗎?”
楊謙看她兩秒,什么都沒說,把口罩拉起來轉身離開。
齊月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道:“莫名其妙……”
陶盈嘆了一聲,沒說什么。
把陶盈送回家之后兩人也開車回了家,齊月嘉自告奮勇要開車,于是秦見把駕駛位讓給了他。
他開車依舊慢悠悠的,觀光車似的。
秦見想起什么,道:“先去趟我家!
齊月嘉應了一聲,往秦見家駛去。
十幾分鐘后兩人一起上了樓,秦見讓齊月嘉坐在沙發上等他,自己則去了臥室。
齊月嘉毫不見外地去了廚房,打開冰箱看到有一些水果。他拿出來兩個蘋果洗了洗,剛要出去把另一個蘋果給秦見的時候,就看到他手上拿著一個盒子從臥室出來。
“那是什么?”齊月嘉說著朝他走過去,把手上另一個蘋果遞過去。
秦見接過蘋果放到了茶幾上的果盤里,道:“待會兒再吃。”說完他把手上的東西給了齊月嘉,齊月嘉打開蓋子,看到里面的東西后愣了愣。
里面是他前段時間在秦見家里看到的那條淺棕色的、有一個月亮圖案的圍巾,然后是一個相冊。
他拿出圍巾有些幽怨地看了秦見一眼:“你還冤枉我說是我拿的!
“……”秦見的視線不著痕跡地轉移。
齊月嘉把圍巾放下翻開相冊,看到里面是他自己的照片。
他把蘋果也放下,從第一張開始翻,發現這相冊里面全部都是他的照片,大部分他見都沒見過,很明顯是秦見偷偷拍的。
這個相冊是前幾個月兩人重逢,秦見確認齊月嘉對他也還有意思的時候開始做的,這也是他當初和沈立景說年后再復合的原因,他想等相冊放滿了再送給齊月嘉,當做復合禮物。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齊月嘉比他想象中還要主動得多,他又一向不擅長拒絕齊月嘉的要求,所以就這樣匆忙地在除夕那晚又表了白。
之后兩人一直在一起,他更是沒有時間做這個相冊。
齊月嘉指著其中一張照,有些不可置信:“這個?!”
這是一張背影,看起來也是偷偷拍的,但這張照片和其它偷拍的又不太一樣,這張照片里的齊月嘉正拿著相機在幫別人拍照,是他工作時的樣子。
秦見裝作若無其事地轉移視線,并沒有解釋。
這些年來如果在路邊偶遇攝影團隊的話,他會下意識地減緩車速去尋找攝影師的身影。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陌生人,但這張照片是個例外,那次真讓他碰到齊月嘉了。
所以他停下車看著對方工作了一會兒,期間有很多次他都想下車去和齊月嘉相認,但打擾人工作實在不好,所以他努力忍了下來。
臨走時他拿出手機,將背對著他在工作的齊月嘉拍了下來。
所幸齊月嘉并沒有過多在意那張照片,他繼續往后翻,看完一些很明顯是幾年前的照片后,他翻到了一張自己放煙花的照片。
他愣了愣:“這個是……什么時候拍的?”
秦見終于肯開口回答:“除夕那晚!
除夕那晚……
齊月嘉想起來了,那晚他想下樓去看照片,卻被秦見阻止了。
他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繼續往后翻,看到自己眼下被貼了兩個長紙條的照片。
這個他記得,是過完年和嚴尋江星堯一起打牌的時候。
齊月嘉繼續往后翻,后面卻沒有照片了。
“沒了,就這些!鼻匾姷,“偷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齊月嘉搖搖頭:“不用道歉,我沒生氣!
這些照片里他全部都穿戴整齊,也沒有故意丑化他,有幾張的角度齊月嘉還挺喜歡的。
他只是沒想到一直在記錄別人的他,居然也會有一個人這么始終如一地將鏡頭對準自己。
被鏡頭對準時的無措此刻后知后覺地漫上心頭,齊月嘉不自覺蜷起手指,說:“你怎么……沒早點讓我知道!
秦見又是選擇性地不回答。
齊月嘉將最后一張前后都看了看,發現背面寫著“大年初三,新年快樂”的字樣,這行字下面還畫著一個TT的哭臉,和照片上他的樣子很像。
他意識到什么,把之前的每一張照片都抽出來,發現背面都寫著日期。
秦見很狡猾地沒有寫年份,只有幾月幾號。
五年前他們在初冬分開,五年后他們在初冬重逢。
省去年份,就好像這些年他們一直在一起從未分開過一樣。
但相冊后面填不滿的空白卻又時刻提醒著他們,曾經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分離是真實存在的,不然不可能會空出來這么多。
齊月嘉情不自禁眼睛一酸,他道:“我要哭了,怎么辦?”
像除夕那晚一樣,秦見又無聲地抱住了他,這才說:“其實我打算等這個相冊放滿了再送給你的,誰知道你居然這么著急!
齊月嘉將臉埋在他肩膀,把眼淚憋回去之后才有些不滿地說:“除夕那晚告白的明明是你,怎么成我著急了?”
秦見一下下摸著他的背,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說:“因為你缺乏運動,應該背個黑鍋鍛煉鍛煉身體!
“……”
齊月嘉無話可說。
等他的情緒徹底平復之后,他把相冊合上將其和圍巾一起放回盒子,拿起自己啃了兩口的蘋果,拉住秦見的手:“走,跟我回家!
秦見坐著沒動,抬頭看他:“干嘛?拐我回去做壓寨夫人?”
“…………”齊月嘉有時候真的很討厭和秦見聊天,他忍不住皺眉,“你好煩!不是你說想把這個相冊放滿嗎?”
秦見又看他兩秒,哦一聲,這才站起來。
回去是秦見開的車,到家之后齊月嘉直奔雜物間,把幾年前他給秦見拍的那張模糊的照片從夾子上取下來,放到了他放煙花的照片后面。
他盯著兩張照片看了看,有些不滿意地搖搖頭,又會雜物間翻翻找找,最后找了兩個小相框出來。
期間秦見看著他跑來跑去,在他拿著相框出來的時候問:“你不會是要把這兩張照片放外面吧?”
“對!饼R月嘉拆開相框,把照片放進去。
這兩張照片是他們表白在一起的時候拍的對方,即使在別人眼中拍得有些糟糕,但其中意義完全不輸那些認真構圖打光的作品。
齊月嘉將兩張照片擺在了客廳的小書架上,坐在沙發上一抬頭就能看到的。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到雜物間拿出復合前秦見送他的那臺膠卷相機,坐到秦見身邊攬過他的脖頸:“看鏡頭!”
在秦見抬眼的瞬間,齊月嘉按下快門。
這臺老式的膠卷相機并沒有前置攝像頭,在照片洗出來之前,齊月嘉也不知道他剛剛拍得怎么樣。
等拿到照片之后,他會在背面把年月日完完整整地寫上。既然他們現在在對方身邊,那么便不用在意早已是過去式的分離。
相冊剩下的那一半空白,他們會用一張張合影慢慢填滿。
這是第一張。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