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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得償所愿1 “妻主?” ……

    “妻主?”

    他微微睜大眼睛, 有些疑惑,不安地伸手想要攥緊她的袖子。

    駱荀一卻微微蹙眉,反手握住他的手, 把他帶離廟堂走到外面的走廊柱子旁邊。

    “去解簽吧。”

    走到柱子旁邊, 徐韞卻停下腳步不肯走。

    他垂眸輕聲詢問, “妻主方才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剛才在里面, 妻主為何露出那樣的神情?我想要一個孩子有什么錯嗎?還是說你想要別人懷你的孩子?”他面容露出疑惑不解,偏偏語氣陰沉, “妻主可以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可以去幫妻主討要過來。”

    “求的是子嗣嗎?”

    明知故問。

    他頓了頓,遲疑地點頭, 怨恨地直視她的視線。

    “挺好的。”

    挺好的?

    徐韞微微抬頭,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可不管她什么意思, 他也不可能如她的意。

    他勉強地笑了笑,也不打算在這個地方繼續追問什么答案。

    一個擺在明面上的答案, 他不可能還看不出來。

    不喜歡他又怎么樣?不想他懷上孩子又怎么樣?

    反正如今的正君是他,不可能是季珩,也不可能是晉瑞。

    一個要嫁人了, 被關在后宅不得外出,一個被關起來了, 是死是活不知道。

    哪個能出來跟他比。

    他垂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情緒穩定下來, 又看了看四周,面上擺上柔和的神色, “妻主該走了。”

    “妻主在外面等我就好了,里面都是男子。”

    接著,他有些猶豫, “妻主即便要與那些男子說話,也不可以說太久。”最好是一句話都不要說。

    駱荀一見他像是自己說服了自己,又開始之前慣有的做法,似乎也不打算在歇斯底里地去詢問她喜不喜歡他,詢問為什么不迎合他。

    “生氣了?”她低聲詢問,“我只是認為,你年紀還小,對你的身子不好。我并不會因為你沒有孩子會舍棄你。”

    “我只是與他們說了幾句話,你便要聞聲色變,瞋目切齒,難不成這一輩子我都不可以同男子說話?你問我喜不喜歡你,又整日里焦躁不安,我不是已經娶你了嗎?甚至答應你只有你一個人,喜歡本就需要時間,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樣。”

    她語氣平淡,浮現的神情比他更為疑惑不解,疑惑他還想做什么,疑惑他為什么要如此偏執焦躁。

    即使經歷了之前的事情,一個堪堪不過15歲的少年先有的應該是惶恐不安,她把他救回來,也的確如此。

    后面為什么會變得如此疾言厲色,嫉妒心極強。

    難道這里的男子就是這樣的特色嗎?她不曾打罵他,不曾少他一點吃食,也沒有讓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按理說,他頂多算是有一點自己的小聰明,更甚至因為先前的事有些自卑。

    他被單獨寄養在揚州,本應該養成內向單純無知的性格,后面也應該是不敢見人,生怕被人知道他的經歷而惶恐不安,膽怯害怕。

    中間還發生過她不知道的事情嗎?她所聽到的也無非是他生了一場大病,不經常出門,家中雙親也十分寵溺他。

    “然后呢?”他握緊手中的木簽,“我不能在奢望更多嗎?”

    他停頓了一下,慌張地轉移話題,“我先去解簽。”

    他不等她說話,連忙轉身離開,腳步有些踉踉蹌蹌,呼吸急促。

    她想要跟過去,見他慌不擇路的離開,停在原地垂眸思索。

    他還想她如何呢?

    到底在憂慮害怕什么?

    她面上浮現不解,抬眸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目光遲遲不挪開。

    是不是只要他有了孩子,就會徹底安心下來了?

    就不會胡思亂想。

    ……

    回府后。

    徐韞孤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只垂眸坐在樹下,接過熬好的藥,一言不發地喝下去。

    苦澀從嘴里蔓延開,他幾乎手抖地取過蜜餞塞進嘴里。

    “公子,不去找家主嗎?家主去書房了。”

    今明兩日,女君休沐,按理說公子會緊緊跟在家主身后。

    旬邑不解地問道。

    徐韞沉默了一下,白凈的面龐面無表情,指尖死死掐著手心,指骨泛白。

    剛剛回來的路上,妻主便一言不發,如今他去找她,又能怎么樣。

    “我想一個人待著。”

    他眉眼有些恍惚,甚至不知所措。

    該怎么辦?

    不該那般說話,她們只喜歡男子溫柔小意,哪里會喜歡一個渾身冒著刺的人。

    他該藏住的,他不知道為什么沒有藏住。

    夜里。

    徐韞正躊躇時,門外就傳來了聲音。

    妻主來了。

    跟之前一樣的時辰。

    他起身連忙走到門口,差點要跌在地上。

    進來的女人垂著眼眸,舉止行為漫不經心地扶住人,接著攬住他的腰。

    他有些驚訝,被她盯著,甚至有些緊張。

    現在是什么情況?

    “洗漱過了嗎?”

    他輕輕點頭,眉眼怯怯地抬眸望她,不自覺抓著她衣裳的手微微蜷縮。

    徐韞早早換了一身輕薄素凈的里衣,只披著披肩,青絲松松散散地被固定一半,那些首飾都被取了下來。

    “天色不早了。”

    他有些疑惑,現在睡也未免有些早。

    突然他被抱起來,雙腳離地,小聲的驚呼從嘴里溢散出來,呼吸有些凌亂。

    驚慌下,他的手攀爬上她的脖頸以免掉下來,漂亮的臉蛋上滿身驚疑。

    意識到她要做什么,徐韞腦子一片空白。

    妻主不在意今日發生的事情嗎?

    被放在床榻上,甚至扯下了一半的帷幔。

    徐韞抬眸看著妻主的神色,完全不像是有那種心思的模樣。

    他有些害怕,身子往后挪著,緩緩睜大眼睛。

    不知道什么時候腰帶被解開了一半,他的領口松松散散的,雪白細膩的肌膚半露不露,姣好的身段偏偏帶著一絲純潔。

    “妻主?”

    他聲音有些顫抖,退到床榻的最里面,不安地看著靠近的女人。

    “過來。”

    女人微微皺眉,解下的腰帶被隨手放在旁邊,居高臨下對著里面的人說道。

    他僵著身子,突然覺得她有些陌生,打量他的目光甚至讓他想躲起來,胸口處的心臟跳得很快,快得他半邊身子都有些麻。

    他遲疑了一下,不敢忤逆她,慢慢爬過去。

    沒有任何的信號下,他被按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裳被熟稔解開然后壓在身下。

    屋內的蠟燭還亮著。

    不像之前那樣,只有床頭附近還亮著。

    屋內很是安靜,偶爾還能聽到刻意壓制的哭泣聲和細碎的單音。

    讓人聽著有些撓心發癢,有時怯怯的故作示弱,有時微高還帶著顫。

    他輕輕喘息著,眉眼盡是羞恥和茫然,整個人濕漉漉的,修長緊致的腿無力地跪在一側,纖細漂亮的腰身微微懸空。

    很快地,他渾身軟癱在床榻上,潮熱紅潤的臉壓在枕頭上,青絲凌亂不堪。

    駱荀一起身,側身看了看床榻上還不在狀態的人,只拿過干凈的被褥蓋在他身上。

    屏風遮住了床榻上的人,若仔細看,還能看到床榻上的人微微抖著身子,露出的肌膚上留有曖昧的痕跡。

    他睜開眼睛,濕潤的眼眸內茫然而呆愣,身上的黏膩讓他渾身不舒服。

    偏偏又很想睡覺。

    紅痕順著眼尾蔓延至耳后,紅潤飽滿的唇微微張開,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見女人又過來,他控制不住地瑟縮了一下。

    接著,他被抱起來,身上只蓋了一件外衫,甚至遮不住他垂下來的腳,和攀爬上她脖頸的手臂。

    他來不及去想自己的威嚴有沒有破滅,分出僅有的精力去思考為什么會這樣。

    從來完全沒有這樣過。

    起碼他站得起來,不至于疲憊地下一秒就要睡過去。

    旬邑看著主子狼狽不堪的模樣,眼睛閃了閃,見人過來連忙低垂著頭看著腳尖,沒有家主的允許完全不敢跟進去。

    先前公子最愛干凈,不露出一點肌膚,那張漂亮稚嫩的臉向來倨傲冷漠,現在卻被一個女人弄得失神失態。

    一炷香后。

    他回到床榻上,床榻已經被收拾好,身子也清爽起來。

    還來不及緩過來,他的眼前瞬間就黑了下來。

    顫抖疲軟的身子被迫被女人一手拖過去,貼在她的身上,不受控制地戰栗。

    他疲軟無力的腰身被大手覆蓋住,那掌心的溫度滾燙而炙熱,放上來的一瞬間腰就顫了一下。

    他的呼吸停滯了一下,想說話,卻只能張了張嘴。

    還沒想什么,徐韞眼睛一閉,下一秒就睡了過去。

    駱荀一慢慢撫了撫他的腰身,嗅著他身上的氣味,下顎抵在他的上方。

    只有睡過去的時候才無比乖巧順眼。

    她微微瞇了瞇眼睛,抬手勾了勾他的發絲,慢慢挪移到他的脖頸處。

    那里柔軟細膩,白日里被遮得嚴嚴實實,只有夜里才能看見。

    她想起剛剛這處緊繃著,甚至讓人有些擔憂會不會有什么影響,卻跟著身子一塊軟下去。

    懷中的人突然翻了一個身,蹙眉埋進她的懷里,臉貼在她的鎖骨處,身體輕輕抖著。

    潮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鎖骨處,呼吸聲在耳邊無比明顯。

    即便看不到他的神情,她也能知道他很累。

    一夜過去。

    屋內完全亮堂。

    帷幔死死遮住床榻內的場景,光線將屋內的每一處照亮。

    他勉強地伸手拉開帷幔,惺忪的眼眸粗粗掃過屋內。

    什么時候了?

    他啞著聲音朝外喊道,“旬邑。”

    屋門被推開,旬邑繞過屏風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見公子要起身,連忙把公子扶坐起來。

    他什么也沒穿,被扶起來的時候緊緊蹙眉,僅僅是坐起來就耗費了他僅有的力氣。

    “妻主呢?”

    他一醒過來,四周就空蕩蕩的,跟之前一樣,只有他一個人。

    徐韞撐在榻上的手微微抖著,全身脫力。

    第62章

    得償所愿2 被褥被他單手遮住身……

    被褥被他單手遮住身前, 旬邑見狀,連忙先取過公子的中衣。

    穿好后,他被扶著離開床榻, 洗漱過后這才坐在銅鏡前整理儀容。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忍不住想到昨夜被壓在床榻上的時候。

    此刻他腦子空白一片, 抓著自己的發尾遲遲不動, 呆呆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他嘴角破了皮,唇有些腫, 眼睛還有些紅,沒有被遮住的脖頸處還留著許多痕跡。

    清艷的面龐帶著薄紅,眉眼的媚氣幾乎遮掩不住。

    但好在睡得足, 氣色紅潤。

    “妻主呢?”

    “家主在前院接待客人。”

    “客人?”

    “奴沒有見過,想來是家主的同僚。”

    如今已經快接近午時, 還有半刻便是吃午膳的時候。

    堂前。

    駱荀一看著手上遞過來的請帖,“詩詞大會?為何找我當主考官?”

    “我之前沒有聽說還有這個。”

    “新帝剛剛登基不久, 四處也該喜悅熱鬧一些。”崔涂說道。

    “那為何定在明日?今日倉促找我,先前的主考官是誰?”

    “翰林的林大人,他昨日突得重病, 不得已辭去這份重擔。”

    “目的為何?”

    坐在那的崔涂歪了歪頭,放松著軀體, 語氣漫不經心地,“駱學士明知故問, 當然是再要一撥有才之士,以示皇恩浩蕩。”

    “圣上指認你一人, 駱學士今后若成為權臣清貴,可不要忘了我。”

    駱荀一幽幽地注視崔涂,微微勾唇, “是嗎?”

    崔涂微笑著,接著,突然開始掃視屋子的面貌。

    “徐家果然是簪纓世族,連宅邸都如此氣派恢宏,今此這日,駱學士當不同往日。”

    她起身走向旁邊,俯身緊盯著擺放的名貴瓷器,和下面金貴的桌子,就這樣歪頭側身看向駱荀一,碎發散落在臉龐,嘴角幅度微微上揚,“想來定能揚眉吐氣,來日我定送來一份重禮。”

    她就這樣的姿勢,像是做多了低眉順眼,伏小做低的模樣,寡淡的臉上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和嘲諷,而不是恭順。

    駱荀一平靜地注視她,淺色的眼眸內毫無任何起伏。

    “我就不出門遠送了。”

    ……

    午膳時。

    徐韞匆匆趕來,見妻主坐在那,緩慢拖著身子走了過去。

    那些侍從卻沒有跟著公子進去,反而退在外面。

    “妻主……”

    “過來。”

    他被拉住手腕,然后坐在她的腿上。

    徐韞有些茫然,輕聲驚呼了一聲,身子無法控制地往前傾。

    他輕輕喘著氣,眉眼不自覺流露出埋怨,怨她不知輕重,昨夜為什么要如此折騰他。

    “還疼嗎?”

    “別別動。”

    酥軟酸疼猛得刺激大腦,他激靈了一下,連忙伸手想要把握住自己腰的手推開,卻反被握住手。

    “妻妻主……”

    駱荀一松了手,輕輕環住他的腰,撫摸著他的腕骨。

    他緩和下來,驚疑不定地轉著眼珠。

    妻主想做什么?

    他慢吞吞地起身站在一側,在她的注視下,慢慢坐在凳子上,看著桌子上的吃食有些吃不下去。

    剛剛從床榻上起來,身子疲軟無力,連腦子都有些暈乎乎的,哪里有什么食欲。

    駱荀一給他盛了一碗清湯,徐韞低垂著眼眸看著碗里的湯,磨磨蹭蹭地喝了一口。

    “剛剛岳母找人送了請帖來,說讓你過幾日回家一趟。”

    他抬眸低聲應了,眉眼懨懨,喝了幾口就不想喝了。

    “不合口味嗎?”

    “只是不想吃。”他吶吶道。

    駱荀一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身子不舒服嗎?等會兒讓府醫過來看看。”

    他身子僵了僵,下意識抿唇,“嗯。”

    午膳過后,徐韞甚至忘記了要診斷,直接窩在榻上歇息,身上蓋了一層毯子。

    他睡得沉,姿勢一直保持著一個動作,散下來的青絲也柔順沒有凌亂。

    “正君在里面做什么?”過來的駱荀一問守在門口的旬邑。

    旬邑老老實實道,“正君正在午睡。”

    她微微挑眉,推門抬腳進去。

    屋內昏暗,幾扇屏風遮住內室,紗幔輕輕在地面浮動著。

    她繞過屏風走進去,便看見帷幔被放下來一半,只能看見他的上半身。

    他睡在外側,枕在她枕的地方,只穿著輕薄的里衣。

    還沒睡夠嗎?

    現下已是最為炙熱的時間,他足足睡了一個時辰半。

    她坐在一側,伸手輕輕摩挲著他的發梢,俯身細看他的模樣。

    這一日他都有些遲鈍。

    想到可能的原因,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想要掀開被褥查看。

    床上的人醒了過來,見人是妻主,乖乖巧巧地躺在那,任她掀開。

    那里的痕跡很糟糕。

    沒有幾日也消不了。

    她的指腹輕輕揉著,那處顫抖了一下,柔軟帶著溫熱。

    她起身去把藥膏拿過來,輕輕揉按那幾處,徐韞輕瞇著眼,渾身沒有力氣。

    涂完后,他撐著手起來,作勢就要撲進她的懷里,沒料想妻主便已經站了起來。

    他眨了眨眼,面上浮現委屈。

    想要被安撫被擁抱的他眼睛很快出現一層薄霧,輕咬著下唇,就坐在那一動不動。

    腰間的酸楚一陣一陣傳來,胸口下的委屈和幽怨幾乎占據了他整個心臟,像是被大手隨意揉捏,把玩什么玩具一樣。

    男子向來多愁善感,敏感容易多想,喜歡追求愛情。

    沒有什么危險逼迫下的徐韞自然也慢慢開始追求這個,想要被妻主呵護寵愛,想要處在一個安全舒適的環境。

    他幾乎把昨日發生的事情揭過去,只想要被妻主抱入懷里。

    駱荀一垂眸看著他,狹長的眼眸內幽幽的,平淡冷靜。

    見他又要哭出來,她走過去,坐在一側把人抱進懷里。

    “餓了嗎?”她撫摸著他的后背,嗓音溫和清潤。

    他把臉埋進她的脖頸處,輕輕攥著她的衣裳,腰身微微往下壓。

    他渾身很軟,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在她耳邊輕聲嗚咽著,蹭著她的脖頸。

    駱荀一斂眸,隨他在她懷里鬧騰著,見他消停下來,這才把人抱起來離開床榻。

    他被放在榻上,目光緊緊跟在妻主的身后。

    見她只是去把窗戶打開,這才放下心來。

    ……

    接連一月后,徐韞回到徐府,斂眸不說話,眉眼安靜。

    府醫收手搖了搖頭。

    徐韞把手收回來,只一味盯著茶杯里的茶水。

    徐正君讓人退下去,盯著自己的兒子,“我聽說,你經常與她置氣?還時常發脾氣?”

    “父親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我。”

    他低頭輕抿了一口,“只是之前那般,這一月我都沒有跟妻主吵過架。”

    “你們成婚不過兩月。”他提醒徐韞,“你該學會忍讓。”

    說著,他頓了頓,“今后,你少生點氣,不要同她吵架。”

    徐韞抬眸看向父親,有些疑惑,“父親之前不是不在意我這種行為嗎?怎么勸我收斂脾氣?”

    “你母親說的,如今你妻主勢頭正盛,地位清貴,圣上寵臣,你母親想讓她做點什么也一概拒絕,想來她還心存不滿。雖是贅妻,你同她住在一塊,也要忍讓。”

    “圣上本就有意削弱世族,也不重用世族。”

    話說到這,徐正君看向自己兒子的腹部,“成婚兩月,還沒有動靜嗎?”

    徐韞默了一下,聲音軟軟的,“她答應我只要我一人的,孩子這種事情,父親讓我如何著急。”

    “呵,女人的承偌你也相信?”徐正君擰眉,“如今她想壓你一頭也輕而易舉,回去之后好好收斂脾氣,若她真打你了,真要做什么,你就回來。”

    徐韞啞口,低眸又想了想。

    打他?壓他輕而易舉?

    “我知道了。”

    回到家后,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他坐在前廳,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只穿著輕便的夏衣。

    天色越來越晚,可不見妻主回來,徐韞越發坐不住。

    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他把管家叫了過來,“妻主可吩咐你什么了?”

    “家主沒有吩咐什么,跟往日一樣。”

    他擺手讓她下去,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去哪里了?

    按理說,宮門已經關閉,她也該回來了。

    沒有回來,她去哪里了?

    他內心開始浮現恐慌,坐在那一動不動。

    不敢想的念頭越發要出現在腦子里。

    是膩了他嗎?

    這一月,妻主幾乎日日宿在他的床榻上,連房事也越來越頻繁。

    他從最開始的輕微掙扎到任她擺弄,連著一月也沒說什么。

    幾日還好,可日日如此,他身子也受不了。

    本想著妻主愿意與他歡好,自然是喜歡他,把之前的事情都拋之腦后。

    總比她出去睡別人好。

    可現在呢?

    他不斷勸說自己,她可能被同僚拉去赴會,喝酒,斷不可能去了那些腌臜地方。

    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他孤坐在那,臉色越來越冷。

    “妻主去了哪里?”

    從外面回來的旬邑半彎著腰回復,“家主如今在酒館,還有家主的同僚。”

    說著,他頓了頓,有些猶豫,“還有一些花侍。”

    醉酒尋歡?

    徐韞站起來,作勢就要去尋人。

    旬邑跟在公子身后,連忙讓人取來帷帽,備好馬車。

    酒館處,某包廂內。

    駱荀一坐在最中間,沉默不語。

    不斷有人來向她敬酒,駱荀一只能一一接過。

    也不知道花侍什么時候坐到她身邊,駱荀一還是一副沉默的模樣。

    在外人看來,女君面不改色,神情嚴肅,潤白的面龐帶著微微的紅暈,狹長的眼眸內斂冷淡。

    坐在旁邊的花侍哪里不知道身邊的人醉了,只傾身靠過去,伸手輕輕拉住女君的腰帶。

    花侍聲音很軟,輕輕在她耳邊喊她,模樣恭順,“女君……”

    她垂眸看過去,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神色淡淡。

    坐在一旁的崔涂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直勾勾地看著駱荀一的反應。

    第63章

    外室 “女君……” ……

    “女君……”

    兩人對視著, 花侍眼睛亮了亮。

    他靠過去,放在她腰上的手突然被按住,駱荀一緊緊握住他的手腕, 隨即輕輕挪開。

    “讓我一個人安靜待會可以嗎?”駱荀一語氣柔和, 面上卻絲毫不容置疑。

    花侍愣了愣, 不敢動彈, 連忙點頭。

    真無趣。

    崔涂想道。

    她一把推開懷中的人,走近駱荀一, 手上還拿著酒杯。

    “駱學士,你還沒喝我敬的酒呢。”

    崔涂盤腿坐在一側,對著駱荀一身邊的那位命令道, “給駱學士倒酒。”

    聽到她的話,花侍抖了抖, 抬手給女君倒了一杯酒。

    “請吧。”

    駱荀一眉心微皺,還是取酒喝下。

    她有些恍惚, 還是喝太多酒了,本想著隨去意敷衍一下就脫身離開。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天色已晚, 我便先離開了。”

    崔涂攔住她,“明日我送你的禮, 記得收下。”

    她轉過頭,隨意應了下來。

    此次她官職調換上升到禮部任職禮部侍郎, 得圣上賞賜,崔涂便組織人來此處喝酒吃飯。

    她不能拒絕。

    翰林素有“儲相”之稱, 圣上如今的看重似乎有意朝著這個方向。

    可如今,中書令是費直。

    她先推開門,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盯著正欲離開的人。

    她微微側身,頷首過后轉身離開。

    門被關上,屋內出現了低低的討論聲。

    “駱學士真是受圣上看重……”

    “駱學士有才又辦事利落,之前安排的事情,她都搞好了,比那些倚老賣老的老臣還熟練。”

    “若在翰林繼續待著,不出幾年也會被提拔……”

    “可駱學士也兼任翰林學士啊。”

    崔涂坐在那,抿唇不語。

    離開的駱荀一下了樓,掃了一眼四周,腳步緩慢地抬腳離開。

    她沒有穿官服,在宮中換下便衣就被她們拉了去。

    “駱荀一?”

    張和不可置信地盯著她,追過去,還沒走近就聞到她身上的酒味。

    她還喝酒?

    “有事?”

    門口,她側身望去,狹長的眼眸在昏黃的光線處柔和朦朧,完全沒有之前在書院里一本正經,不喜與人交談的冷漠模樣。

    反而看上去,很好接觸。

    張和的臉一下沉了下來,想到自己那未過門的夫郎一心想要嫁給她,甚至鬧死鬧活想要解除婚姻。

    他越如此,她便越不如他意。

    難怪會喜歡她,她這副假裝弱勢的模樣不知道欺騙了多少人。

    張和走上前去,微微揚起頭,“如今駱學士好大的風頭,一朝得勢,連師長都不去拜敬,也不曾返回故里謝祖謝宗,好歹曾為同窗,已經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嗎?”

    她恍惚了一瞬,突然笑了笑,“張和?”

    “這個時候了,你還是沒有改掉這個毛病嗎?”

    張和冷笑了一下,“我那未過門的夫郎被你挑撥得傾心于你,你真是好手段。”

    “挑撥,傾心。”她重復了這幾個字,抬頭望了一眼已經黑下來的天空,漫不經心地反問,“這是什么胡話。”

    “女君。”小跑過來的管家到駱荀一的兩米外停了下來,“馬車已經備好了。”

    他來尋了?

    駱荀一望向剛剛管家來的方向,的確看到停留的馬車,旁邊還有侍從跟隨。

    張和壓制不住怒火,絲毫沒有意識到跟一個酒鬼爭論顯然是不正確的。

    張和走上前去,想要抓住她的衣襟,同時抬手就要揍她。

    駱荀一斂眸,側身握住她的手腕利落地揮在一旁,聲音冷淡,“若你還有什么不滿,可隔日再來找我。”

    話剛剛落下,她抬腳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管家見家主抬腳離開,又抬頭看了一眼剛剛出言挑釁又動手動腳的人,連忙跟上家主。

    她一邊抬手揉了揉發漲的眉間,呼吸有些凌亂,面容也漸漸帶上薄紅,瞳孔內帶著一絲茫然。

    喝太多酒了。

    她還沒有喝過這么多酒。

    走到馬車旁邊,那些侍從屈身行禮,小聲地喊她,“家主。”

    駱荀一匆匆瞥過他們一眼,隨意應了一聲。

    她腳步不穩,身子也有些晃。

    那些侍從什么話也不敢說,更別提去扶住女君伺候女君。

    等她上馬車,便見著端坐在那,穿著素雅的正君。

    他紅著眼睛,眼眶通紅,面上藏不住的委屈。

    還沒等他發作鬧脾氣,徐韞就被女人攬入了懷里。

    “別鬧。”

    她聲音低低的,很好聽,有些冷淡又有些含糊不清。

    潮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處,溫潤的眉眼帶著繾綣和茫然。

    “只是應酬而已。”

    她的手慢慢撫摸他的腹部,輕柔不帶任何的含義,這樣的姿勢幾乎將懷中的人很好地籠罩住。

    他輕輕咬唇,鼻尖的酒氣無刻不讓他想到不久前進酒館見到的場景。

    她在同一個男人調情。

    出奇地,他安靜下來。

    “那妻主給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她緩緩問道。

    徐韞挪動身子,正面仰視她,明明語氣柔和卻帶著一絲尖銳,“我要你一輩子都愛著我。”

    她緩慢眨了眨眼睛,仔細端看懷中的人,柔弱地幾乎稍稍用點力氣就能弄死。

    偏偏那張嘴最是得理不饒人,什么胡話也能說出來。

    徐韞微微攥緊她的袖子,眉目透著幽怨和幾乎壓不住的怒火。

    又是這副死樣子,他怎么鬧騰她都不生氣,也不同他爭吵。

    隨著時間的拉長,他的面容一點一點地冷下來,緊緊抿著唇。

    她怔怔地看著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鮮亮極了,偏偏還夾雜著依戀和委屈。

    過了一會兒。

    她垂眸把人抱緊,遲疑地答應下來,闔眼休息。

    “……好”

    她放松下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凌亂的呼吸慢慢平復下來,腦中越發混沌。

    徐韞輕輕掙扎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雙手攀爬上她的脖頸,仰頭看她的臉,語氣很軟,“妻主。”

    “妻主在喝醉了,可親過別人?”他聲音突然陰測測地,“是不是覺得旁得男人比我好看,野花總要比家花香一點?”

    她抬起頭,覺得有些疲倦,靠在旁邊的靠枕上,連帶著徐韞不得不把整個身子都倚靠在她的身上。

    什么野花家花。

    她瞇了瞇眼睛,“野花家花?”

    意識到他又在吃什么醋,比鬧騰起來還要磨人。

    她抬手環住他的腰,細細摩挲著,“聽話一點。”

    馬車上的對話外面根本聽不到。

    外面的旬邑見里面靜悄悄的,莫名有些擔憂。

    醉酒的人的情緒總要不穩定一些,是打是罵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家主雖然脾氣溫和,但公子若咄咄逼人,非要問個什么出來,并非不會發生什么。

    公子若被打了,今后可還要怎么過下去。

    旬邑不敢想,成婚前的公子就有些不正常,與家主和離后更別提要怎么樣。

    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公子先行下車。

    旬邑悄悄地端看公子的神態,顯然怒火已經消了。

    甚至還有些愉悅。

    馬車上發生什么了嗎?

    旬邑有些震驚,明明公子從酒館出來的時候,恨不得提刀進去砍人,理智幾乎要消失殆盡。

    看到家主同其他男人親密,更是氣得渾身發抖,眼睛通紅,僵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公子性情單純,什么心思都藏不住。

    家主說了什么?

    即便家主在外沾花捻草也不在意嗎?

    這么好哄的嗎?

    旬邑滿腦子疑問。

    ……

    翌日。

    皇宮內。

    從大殿上離去的駱荀一在半路被人攔住,那人低垂著頭,緩緩露出那張臉。

    是晉瑞。

    他穿著侍衛的衣裳,帶著帽子,跑了出來。

    “你你幫幫我。”他神色慌張,匆匆握住她的手臂,“我不想和親。”

    他甚至靠過來,把她的手往他腰上放,聲音發抖,“我知道你成婚了,你可以把我養在外面,當你的外室。”

    “你幫幫我。”他聲音哀求,美艷的面龐帶著蒼白和不安。

    駱荀一抽回手,滿腦子都是他怎么跑出來的。

    難道宮中還有五皇女的余孽嗎?

    “可我不想死。”她緩緩道,“若被發現,你讓我怎么辦?我的夫郎怎么辦?”

    他睜大眼睛,“不會的,我我假死在宮中就好了,你把我養在外面,我改姓就好,外面的人又沒有見過我。”

    “我不想和親。”他面露絕望,美眸中含著不安和乞求。

    這真是難得一見。

    晉瑞向來高傲。

    居然還會提出做外室的懇求。

    “殿下,我為何幫你,我并不喜歡你。”她神色淡淡,“我已經成婚了。”

    晉瑞輕輕咬著下唇,面露疑惑,“為何不幫我?”

    她親了他,按規矩來說,她本該娶他。

    這不是已經成了共識嗎?

    是她突然毀約,有愧于他,為何不幫他?

    如今他甚至自愿為外室,她不應該答應嗎?

    她只需要幫他出宮,其余的她一概不需要擔憂。

    她突然笑了笑,“殿下,你該找旁人,不該找我。”

    “我如今算得上寵臣,為何要忤逆圣上而去幫你呢?你現在,無權無勢,我有什么好處?好看的人比比皆是,殿下在我這里并不管用。”

    晉瑞卸了力氣,雙手脫落下來,滿臉茫然,“你竟然如此狠心。”

    她安慰道,“和親并非是壞事。”

    他幾乎快要哭出來,認定她不會幫他,全身一瞬間脫了力,連聲音也弱弱的聽不出什么精神氣,“你知道什么,嫁給一個四五十歲的人做侍子,非打即罵,我不如現在就去死。”

    一個封號為晉瑞的皇子,被隨意指配給一個周邊政權的國家,而不是被剝奪封號淪為庶民。

    而她沒有任何理由去幫他,拿自己的仕途,甚至自己夫郎的家族。

    若他對她有恩,她說不定會頂著可能是五皇女舊黨的嫌棄替他上諫。

    第64章

    平夫 “你回去吧。” ……

    “你回去吧。”

    ……

    出宮后, 她直接回了府。

    想到崔涂不久前說的那些話,駱荀一微微蹙眉。

    她送了什么?

    偏偏讓她回去了就知道了。

    馬車停下來,她進府便有管家迎過來。

    “家主, 今早有人送了幾個男子過來, 說是宮里來的。”

    宮里來的?

    “人被安排在哪里?”她一邊問, 一邊朝院子里去。

    “就在正廳站著。”

    她有些驚訝, “正君如何?”

    管家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情,緩了一下才說道, “正君現下在屋子里,一整天都沒有出來。”

    駱荀一沒在問,無非又生氣了。

    昨日的事情還沒徹底翻篇, 今日又被送了幾個男人過來,偏偏是宮里的人動不得。

    來到院子里, 屋門緊閉著。

    那些侍從候在那,沒有一個人出聲。

    她推開門, 發現屋門被鎖住根本進不去。

    她頓了頓,收回手。

    “阿綿。”她出聲道。

    等了一會兒,屋內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可能累了, 睡下去了。

    也可能還在賭氣。

    她身上還穿著官服,雖然大部分可換的衣裳都在徐韞這, 但也有衣裳在前院。

    按理說,她一般住在前院。

    需要與夫郎同住時才需要來后院。

    她不來, 他就尋死覓活地鬧著。

    “我等會兒再來看你。”

    她轉身打算去換衣,也不想繼續在門口等著。

    門突然被打開, 披散著頭發,只穿著素衣的夫郎站在門口,精致的臉上帶著薄粉, 一雙眼睛猩紅。

    “你去哪里?”

    走廊上的駱荀一轉身看過去,抬腳走到門口,伸手把人牽了進去。

    她把他按在榻上讓他坐下來,“眼淚這么多嗎?昨日哭,今日也哭。”

    她擦拭著他的眼淚,“這些事情無非等我回來處理就是。”

    徐韞偏頭不看她,嗓音帶著哭腔,“你你如今有權有勢了,有別的念頭我也攔不住你。”

    “可你昨夜都答應我了,現在又反悔,如何處理?都讓他們做侍子是不是?騙子。”

    他的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下,聲音細軟,不像是發脾氣的模樣,反而倒像是示弱。

    “我是懷不上孩子,他們能懷上,你去找他們。”

    他肩膀微微抖著,低垂著頭,一副柔弱被欺負的模樣。

    真是稀奇,如今還學會示弱了。

    之前他哪里會說這種話,不是摔瓷瓶就是要把人趕出去。

    駱荀一伸手把人抱進懷里,他也不掙扎,溫順地埋進她的脖頸處,小聲地抽噎著,很是可憐。

    “等會兒我會讓人送回去,別哭了。”

    她撫摸著他的脊背,緩和語氣。

    匆匆安撫過后,駱荀一起身去換衣裳,只留下他一人待在榻上。

    他輕輕咬唇,猶豫著,也起身也跟了過去。

    繞過屏風,他巴巴地就黏過去,雙手抱住她的腰,“若若我真懷不上孩子怎么辦?”

    “那就不要孩子。”她將外室掛在屏風上,轉身取過衣裳穿上。

    他不得已松了手,府醫不管用,那就找其他的大夫。

    總有土方子讓他懷上。

    “那妻主記得把那些人趕走。”他聲音軟軟的,模樣嬌憨,很容易相信了她的話。

    他靠在那,素衣裹著他的身子,不知道是不是越發成熟的原因,還是喜歡睡覺,慢慢多了一點肉。

    徐韞無非是漂亮的,甚至還帶著勾人的嫵媚,纖細的腰肢,飽滿挺翹的臀部,天真純情的臉蛋。

    靠在那,只穿著單薄的素衣,怯怯的,剛剛哭過的臉龐帶著潮熱。

    駱荀一朝那看了一眼,眼眸晦澀。

    她不由得想起昨夜他脫下衣裳往她懷里鉆的模樣,以及在床榻上露出身軀,滿臉羞澀地躲著她的目光,肌膚恍若綢緞一般,滿身的香氣幾乎要彌漫整個床榻。

    他沒注意到妻主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有些飄,緩慢移到旁處,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可實在想不起來,他有些不安地咬唇,覺得又感受沒有什么事,慢慢安心下來。

    現在又會發生什么呢?

    只要他不惹妻主生氣,今后都會跟這些日子一樣。

    他又沒有跟誰真正結下仇。

    見妻主朝自己走來,神色不對勁,徐韞稍稍后退了一步。

    隨著他被攬住腰,他微微仰頭輕抿著唇,極為柔順乖巧地任妻主親著,羞得像是冒著霧氣一般,濕潤的眼眸格外期盼她能繼續親吻他。

    ……

    宮中著火了。

    正在處理事物的她抬起頭,沒有任何猶豫地聯想到晉瑞。

    這就是他假死的辦法嗎?

    他找到誰了?

    和親的事宜還在交談,并非徹底定下來。

    他何必如此著急。

    緊接著,她被召進了宮。

    大殿上,圣上端坐在上方,下面只余她和費直。

    “宮中著火之事,你可知曉?”

    稍顯稚嫩的聲音在大殿回蕩,沒有一個人敢抬頭直視圣顏。

    駱荀一俯身,“臣進宮之前才堪堪聽聞。”

    “有人看到,你曾和晉瑞帶在一處。”

    她靜心下來,“臣確實在宮中偶遇晉瑞殿下,寥寥數語后便讓人送他回去。”

    費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駱荀一,開口道,“滅火后,只找到晉瑞的尸體。”

    上面的人默了一下,“既然晉瑞死了,那和親之事就罷了。”

    兩人出殿后,費直喊住駱荀一。

    “駱學士。”

    她停下來,“費大人喚我何事?”

    “聽聞你近日多事,一直無空,不知道你今日可否同我走一趟。”

    她默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雖說是同走一趟,她還是半脅迫似的來了費府。

    畢竟她實在不想交惡。

    朝堂之上,她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圣上也鮮少駁斥她的話。

    費直的府上很是華貴。

    連擺放的一株花草也價值千金。

    她盤腿坐在那,見一個男人從屏風后出來,臉上有些驚訝。

    “你見過他?”費直見她露出驚訝,抬頭示意白越坐到駱荀一的對面,也就是她的左手旁邊。

    “有過一面。”

    “他是我的侄子,從小就養在我身邊,姓氏也從父。聽說你來了,如何也要來跟你說幾句話。”

    費直抬手給她倒了一杯茶,幽幽道,“聽說你新婚不久,想來二人定來和睦。”

    白越不語,只是低垂著頭,繼續泡茶。

    駱荀一看了一眼費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內子金貴,自然待他要退讓一些。”

    費直笑了笑,“小男兒自然是這般性情。”

    她抬了抬手,示意白越下去,轉頭對著駱荀一直言道,“雖說你已經有了正君,但我這侄子心悅你,我也不想拂了他的心愿。”

    “可他向來被我嬌養長大,想要什么都不會拒絕他。我希望你納他為平夫,也會向圣上請旨為他添點保障。他性格溫順乖巧,熟讀男戒和內訓,雖說年紀有些大了,你娶他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幾乎是告知,沒有任何商量。

    她啞言,低眸抿了一口茶放下來,出聲拒絕,“我曾向家中內子發誓,一生只有他一人,忠為衣,信為裳,不敢違背承偌。”

    “是嗎?”費直放下茶杯,半是威脅般脫口而出。

    “是。”

    “真是好大的膽子。”她的聲音冷了下來,眉眼帶著怒氣。

    “你看不上他?”

    駱荀一搖頭,“我已有家室。”

    隨即,她起身告辭。

    “天色已晚,我就先告辭了。”

    費直沉著臉,什么話也沒說。

    才走出屋內,她就見到在門口站著的白越。

    他朝她歉意地笑了笑,模樣溫婉成熟,“奴送女君一程吧。”

    小路上,他走在前面。

    “我的書院出了意外,來尋求族母幫助,她的要求是讓我嫁給你。”

    “我并不想插足女君后院之事。你們的對話我聽到了,族母只是想為我尋一個好妻主,你不要對她心生不滿。”

    隨即他停住,抬手將碎發勾至耳后,露出一小截白凈的手腕,語氣感慨,“想來徐夫很是得女君愛重,真是讓人羨慕。”

    她聽著有些怪怪的,隨意應了一下。

    出府后,白越站在門口,看著她上馬車離去。

    本該是他嫁給她,成為她的正君。

    誰知讓徐韞搶先一步。

    如今連平夫也做不得。

    白越轉身回去,聽到小侍過來告知族母尋他,斂眸不語地走了回去。

    隔著屏風,他跪在那,低垂著頭聽族母說話。

    “不管什么手段,你必要讓她娶你。”

    他低低應下,“是。”

    真是不給臉面的話,讓他跟一個下賤的花侍去勾引人丟了身子,再不要臉面乞求她要了自己。

    他的臉慢慢冷了下來,起身退出屋內。

    沒了身子,若她還不肯要他,他下半輩子幾乎毀了一半。

    沒有人會在書院待一輩子。

    誰不想嫁人孕子,期盼未來妻主是什么模樣。

    “公子。”

    “回院吧。”他有些疲倦,低低地說道。

    回府后。

    駱荀一就見著一個男子在給徐韞把脈。

    她站在外面沒有進去,只是詢問管家來了多久。

    “有一個時辰了。”

    徐韞看到妻主站在門口,心念著想要黏過去,匆匆結束后就讓那大夫離開。

    他迎過去,“妻主。”

    她的目光卻停留在他的腰上,發現比往日還要細。

    顧及還有人,她沒有問出來。

    吃過晚膳后,徐韞便拉著她散步。

    他的貼身侍從在遠處跟著,保持距離。

    走廊處,他極為黏人地伸手勾了勾她的掌心,纖長的睫毛顫抖著,腰身貼近她的腹部。

    “妻主?”

    “今日身體不舒服嗎?”

    徐韞柔柔地笑了笑,“不是,只是調養身子。”

    “我身子弱,虧損得厲害,想要懷孕自然要好好調養身子。”

    他輕輕吐著熱氣,眸光瀲滟,極為惹眼的腰露在她的掌下。

    她低垂著眼,輕輕揉了揉那處,“還疼嗎?”

    第65章

    和離 這日,如之前一樣是她去買……

    這日, 如之前一樣是她去買書的日子。

    從宮中出來的駱荀一回到府上,換了一件衣裳便走了出來。

    她沒有坐什么馬車,畢竟離書肆并不遠。

    此刻街道上非常熱鬧, 這個時候并不炎熱。

    穿過人流, 她突然站在一個鋪子面前, 蹙眉看著眼前的一切。

    男子懷中的書本太多, 一本一本滑落到地上,砰地一聲, 一片狼藉。

    只有他一人,還有馬夫也下來幫忙撿。

    他連忙彎腰去撿,一本一本撿著, 頗為費時。

    姣好飽滿的腰身都露了出來,甚至還能通過上方看到領口處的肌膚。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 眉目慌張,面容漲紅, 似乎覺得自己這樣的舉止過于羞恥。

    草草收好后,袖中的手帕也掉了出來。

    他沒注意掉在地上的手帕,抬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駱荀一。

    他微微紅了臉, 立馬收回目光,連忙把書抱上馬車。

    那是白越。

    等他離開, 駱荀一才走近書肆,撿起掉落的手帕。

    手帕上繡著零星的花朵, 沒有其他繁瑣的圖樣。

    書肆內零星幾人。

    她走進去,拿了三本書便走到鋪主的面前。

    她不經意問起, “剛剛那人為什么拿了那么多書?”

    “他在我這訂了一些書,剛剛只拿走了一小部分,說是要捐給書院的藏書閣。”

    “這樣的人可不少見了。”

    的確少見。

    大部分男子幾乎只喜歡胭脂水粉, 首飾花草。

    書籍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必要的東西。

    她拎著書,走回了府。

    管家迎了過來,駱荀一將撿來的手帕給她,讓她燒了去。

    管家看著手上明顯是男子的手帕,微微震驚地看了一眼家主。

    全府上下的仆從幾乎都是徐府買來的,或者是原本的家生子。

    管家同樣也是徐府的家生子。

    給她嗎?

    家主難道在外面偷偷養了外室?

    最近公子好不容易安靜不少,被發現豈不是又要鬧上半個月。

    管家將手帕塞進袖袋里,弱弱地應下。

    這個時辰,徐韞還沒起來。

    她直接往書房過去。

    下午。

    天氣慢慢熱起來,甚至讓人心悶。

    坐在亭子里的徐韞撐著下巴,露出一截

    白白細細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在輕飄薄透的袖子里微微晃晃蕩蕩。

    冰鎮的水果被放在旁邊,他取過冰葡萄印在臉上,眉眼懨懨。

    見妻主過來,他起身迎了過去。

    他穿得簡單清涼,里面的衣裳薄而輕,外衫更是薄透。

    “手怎么這么涼?”

    他的手又涼又滑,動作稍微大一點就能看到一些不該看的地方。

    內宅都是男子。

    他將妻主拉到座位上,自己則坐在她的腿上,“妻主替我暖暖就是。”

    他聲音很軟,眼波瀲滟,驕矜地黏到她身上,隨后頭抵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瞇著眼睛。

    駱荀一輕輕揉了揉他的手,“幾日后,同僚擺宴,你要去嗎?”

    “擺宴?”他想了想,“還是不去了,妻主可要少喝點酒。”

    “在家不無聊嗎?”

    他癡癡笑了笑,纏緊她的脖頸,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妻主這是厭我了嗎?”

    “我嫁了人,哪里能跟未出嫁的人來往,且更是與那些正君不熟。”他的指尖輕輕勾著發尾,手腕處的手鐲更是叮當響著,“與他們待一塊,我不如看戲玩花。”

    駱荀一低眸看著他這副驕矜的模樣,伸手輕輕揉捏了他的腰腹。

    他紅了臉,埋進她的懷里,很是乖巧溫順。

    又借著余光看了看旁處,意識到他們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他這才安下心來。

    徐韞骨子里到底是保守且守貞的,封建思想格外濃厚,容不得下人看到他的失態,且有損他話語權的行為。

    被妻主教訓什么的本就是合理發生的,他甚至被灌輸了許多這樣的知識。

    唯一的底線就是不能出現第二個男人。

    天氣越發炎熱,徐韞越發動了其他念頭。

    想要去南方。

    可妻主身上的職務讓她半分脫不了身。

    徐韞不敢一個人去南方,生怕自己一個沒看牢,自己就多了幾個弟弟。

    他只能多添點冰在屋內,在傍晚時才出來散步。

    ……

    宴會一般在午時。

    她站在長廊處,等著宴會開始。

    此刻宴會的主人出來接客,是她的同僚,在禮部跟她同樣一個職務。

    近日,她在禮部的名聲并不好。

    一是資歷尚淺,越過她們受重任,接管與外使洽談的職務,奪了肥差;二是認為她是徐國公的贅婿,定是巧言令色投機取巧者。

    沒有人會主動上前與她交流,這里沒有她認識的人。

    突然南邊嘈雜不堪,闖進了幾個人。

    她起了興趣,朝那邊靠近。

    她視線瞥向那邊,看到了眼熟的幾人。

    一個是孟泉,一個嚴挺。

    都被禮部招納了嗎?

    孟泉看見駱荀一,下意識偏頭避開她的視線,顯然有些心虛。

    駱荀一繼續看向突然闖進來的幾個人拉住主家的胳膊,要她去男席擺平吵鬧。

    “那邊有人吵起來了。”

    主家沉著臉,帶了幾個人過去,攜帶男眷的人也跟了過去。

    可能是那邊的男眷起了沖突,駱荀一瞬間沒了興趣。

    她回到席面,端坐在那,眉目冷清疏離。

    期間不乏有人頻頻把目光望向這里,低聲小聲地討論著。

    她沒沾一點酒。

    到了中途,她起身離席。

    她才剛剛離席,后腳就在長廊碰見了面容紅暈,腳步不穩的白越。

    他看見駱荀一,著急忙慌地跑向她這邊。

    “你幫幫我。”他伸手輕輕攥住她的袖子,語氣又輕又柔,那點力道好像不存在一般,“把我送進我的馬車里,他們想毀我清白。”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你幫幫我。”他吐著熱氣,眼眶緋紅,幾乎要站不穩。

    有人來了。

    長廊走來幾個侍從,看見一個女君站在那,連忙垂首詢問。

    “這位公子身體不舒服,奴帶您下去歇息吧。”

    袖子突然被扯了扯,白越身體湊近了她,生怕她怕麻煩把他丟給這些人。

    白越的眉目是柔和的,帶著書氣,典型的循規蹈矩之人。

    如今身體的不適,讓他渾身難耐,甚至難忍的聲音從口齒中冒出來,讓他更加難堪。

    這樣鮮明的對比,更讓人眼前一亮。

    “不用了,你們下去吧。”

    幾個侍子有些猶豫,互相看了幾眼,又看了一眼女君身上的配飾,這才退下去離開。

    還沒等她側身去看他,就聽到了撕拉的聲音。

    他把長廊掛著的紗幔扯了下來。

    他遮住自己的臉,試圖去掩蓋自己露出的不堪模樣。

    他低喘著氣,祈盼地盯著她,“我們走吧。”

    她默了一下,走在前面。

    身后的人很老實,只是似乎越來越嚴重,那低喘的聲音越發明顯,甚至越發讓人隔靴搔癢,想要堵住那勾人的聲音。

    到了門口,外面已經沒太有人。

    駱荀一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他幾乎走得很是艱難。

    眼睛濕淋淋的,連帶著身上都透著嫵媚勾人的氣息。

    讓人腦海里第一浮現的是,他的身子肯定很軟很靈活,發出的聲音一定很好聽吧。

    似乎聽到什么動靜,那些守衛看了過去,眼睛幾乎扒在白越身上,冒著蠢蠢欲動的念頭。

    他眼中透著茫然,漸漸地馬上浮現羞恥和絕望,身形顫抖著,幾乎要跌在地上。

    她真是狠心。

    突然被帶起來,他被拉住往外走,半邊身子都倚靠在女人的身上。

    他死死咬著下唇,甚至咬出了血,

    離開那些人的視線,他放任自己的身體黏在了她的身上。

    讓人又難耐的是,他又故作羞赫地推了推女人的身體。

    駱荀一把他抱起來,往自己的馬車方向過去。

    她把人放在上面,還沒來得及下車,就被扯住袖子。

    他似乎難耐極了,緊繃著白皙的脖頸,領口露出漂亮的鎖骨,扭動著身子,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媚氣,像是蜜色的蜂蜜一般,又或者是熟透了糜爛的櫻桃。

    讓人馬上生出想要就地把人按在身下的念頭。

    她微微蹙眉,腦子里竟然想的是徐韞在床上的模樣。

    她毫不猶豫地把他的手扯下來,白越幾乎脫力地倒了下去。

    他低低喘著氣,不可置信地看著離開的人。

    她下車讓車夫去尋費家的馬車。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馬車旁邊,整理自己的衣裳,覺得有些奇怪。

    誰敢得罪費直?

    不是,誰敢冒著這么大的風險想要攀上費直。

    她眉眼發冷,平靜地望向趕來的幾個人,讓出身子讓人上馬車。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白越被扶了下來前,他扯下腰間的香包扔在了角落里,還有男子的絲帶。

    下馬車后,他幾乎不敢看她,只是低低的道謝,然后馬上離開。

    她沒有進馬車,只是坐在馬車外與車夫同坐一處。

    回到府上,她側身對車夫道,冷聲道,“下次就不要用這輛馬車了。”

    車夫連忙點頭。

    她先是去換了一身衣裳,脫下帶著男子脂粉味的衣裳,隨后去了后院。

    徐韞在花園待著,穿著極薄的外衫,美艷的面龐帶著一絲天真。

    他手上拿著澆花的水壺,又命人把發黃的枝葉剪掉。

    見到妻主的身影,他放下水壺走了過去。

    他面容露出疑惑,“妻主怎么了?”

    借著紗幔的遮擋,他撲進她的懷里,墊腳親了親她的嘴角,頗為依戀地仰視她。

    連著一個月沒吵架,他似乎變得沒有憂愁,滿心歡喜地調養身子,有些尖的下巴也慢慢圓潤起來。

    她垂著眼睛,盯著懷中的人,抬手緩慢環抱住他的腰。

    “妻主怎么了?心情不好嗎?”

    駱荀一壓根沒有想要去改變現狀,她擔憂的是之前把人抱起來時有沒有人看到。

    她根本不想再去引起懷中的人沒有任何理由的疑慮和嫉妒,這很難纏。

    徐韞是個難纏的家伙。

    嫉妒心極為嚴重,脾氣暴躁,愚蠢沒有腦子,蠻橫無理。

    除了一張漂亮的臉蛋,什么胡話也能說出來,滿腦子都是什么打死扒皮。

    比工作還要麻煩。

    現在孩子的念頭幾乎占據了他整個大腦,安全的現狀讓他放下了多疑的習慣。

    而現在,白越是個麻煩。

    她勾了勾唇,把俯身親了親他的唇,狹長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沒什么。”

    他突然紅了紅耳朵,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來。

    讓他想起上一次吵架時,夜里把他抱起來的神情。

    攻擊性的,讓他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幾乎讓他意識到她能輕松制服他,出現對女性力氣的害怕惶恐。

    他不由地不安起來,思索著自己并沒有惹她生氣。

    他面上不自覺浮現討好的神情,漂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呼吸都放輕了,聲音也越發柔,“妻主是累了嗎?我讓人準備了冰酪,妻主要回房吃嗎?”

    他伸手塞進妻主的掌心,想要把她拉進房里。

    駱荀一隨口應了下來,跟他進了房。

    徐韞悄悄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跟出門的時候不一樣。

    為什么換了?

    臟了嗎?

    他沒多想,剛剛走進去關上門,就被親住無法動彈。

    他嗚咽著,腰肢越發軟了下來,雪白的手臂順從地攀上她的脖頸,沒有任何掙扎。

    事務越來越繁忙起來。

    外使也即將離去,她甚至連著幾夜都在宮中住下。

    身為中書令的費直同她一樣。

    夜里。

    乳白的月色照亮了窗戶的一腳,屋內的燭光內浮動著死金一樣的顏色。

    她揉了揉眉,有些疲倦。

    她放下手上的毛筆,莫名覺得心悶。

    “累了嗎?”

    同事注意到她的舉止,抬頭看她。

    “的確有些累。”

    “也快弄完了,馬上就能回去睡個安穩覺了,我家那位都快生氣了。”

    她跟著嘆氣,眼眶附近的青黑格外明顯,聳搭著眉,格外發愁。

    “你那位夫郎也是徐國公的嫡子,聽說脾氣有些不大好,看來只是聽說。”

    她微笑著沒說話,眉眼謙遜,只安靜地坐在那歇息。

    對面的同事開始斷斷續續說話,想要把連日關在這的苦悶都倒吐出來。

    屋內僅有她們兩人,其他的人因為年紀大了,早早就離開了。

    對面的她終于熬不住,起身就要走。

    “我先走了。”

    她腳步不穩的離開,逃命似的趕快離開這間屋子。

    這間屋子是臨時搗騰出來的,外面的角落里蒙著雪青的蛛網灰,蟲蛀的茶褐洞。

    趁著宮門快要關閉的時候,徐韞進了宮。

    他央求母親去求了準許,帶著食盒進了宮。

    宮規嚴備,只有他一個人進來。

    夜里漆黑,紅紅的宮墻遮住了視線,越往里走,越覺得有些不安。

    他跟在那侍從身后,來到了偏遠的辦事處。

    他微微頷首,只他一個人走了進去。

    還沒等他推開門,就聽到里面的對話。

    他頓了頓,走到窗戶旁邊,看著里面是什么情況。

    里面的男人手邊放著食盒,想來來了有一會兒。

    屋內。

    燈光昏暗,他的臉龐白皙細膩,夏衣緊緊裹著他的身子,紅潤的唇微微抿著,莫名讓人口干舌燥。

    他的身子微微貼近她,身上奇異的香味幾乎無時無刻鉆進她的鼻腔內。

    她有些恍惚,喉結滑動了一下,眸光變得晦澀。

    將眼前收入眼底的徐韞睜大眼睛,瞬間升騰的怒火幾乎沖洗了理智,大腦空白一片,唯一的念頭就是要殺了這個賤人。

    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竟然竟然在宮內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

    他憤怒到極點,口腔內都能嘗到自己的血。

    他的手指顫抖著,連食盒都拿不穩,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想都沒想,他推開門,直直往那賤人走過去,拉開他的身子,直接揮手扇了過去。

    “你個賤人,狐貍精。”

    他想要撕了這賤人的臉。

    徐韞扯下他的頭發,甚至劃破了白越的臉,目露兇光。

    白越掙扎著,被推倒在地上,頭皮的刺痛和面上的刺痛讓他紅了眼睛,作勢就要把人狠狠推開。

    不過是幾秒的時間,反應過來的駱荀一把發瘋的徐韞拉入懷中,牽制他的雙手。

    他掙扎著,如何也脫身不了。

    駱荀一面露歉意,“抱歉,他情緒有些激動,你先走吧。”

    見那賤人捂臉離開,他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他推著她,眼睛猩紅,蓄滿了眼淚,“說什么只要我一個人,你說什么我信什么,可現在呢?就差沒脫衣服親在一起了,怎么不擺個床。”

    “你騙我,你都是騙我的。”

    她眉心突然跳了一下,渾身有些疲倦。

    她耐著性子想要解除他腦子里的誤會,可懷中的人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駱荀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人束縛住抱在懷里,以免他亂跑。

    見他終于停歇下來,她才緩緩開口,“阿綿,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只是來送點東西而已。”

    他一下被點起火,什么只是來送點東西,送誰不好偏偏來送她。

    徐韞正想鬧,見著她眉眼的疲倦和不愿多說的態度,心中的委屈越發濃厚。

    “我先帶你去休息。”

    她把人抱起來,也沒管那燭火,去了備好的房間歇息。

    他心里揣著氣,有氣發不成,眼淚一味的流下來,氣得現在就去找那賤人麻煩。

    他被抱著,抬眸見妻主睡過去,更是生氣。

    她還睡得著。

    她跟別的男人廝混被他發現,還放寬心在他身邊睡,也不怕他半夜起來殺了她。

    徐韞越想越氣,渾身發抖,張嘴就咬住她的鎖骨,眼淚簌簌地流下來,打濕她的衣襟。

    像是想到什么,他又嗅著她身上的氣味,沒有聞到什么別的香味,又把臉埋進她的脖頸處。

    直到凌晨,他才受不住睡了過去,手還緊緊攥住她的衣裳。

    臨近午時,他才轉醒過來。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被抱起來的,如今已經待在馬車上了。

    他抬眸見著旁邊坐著的妻主,腦子里想到昨夜的事情,漂亮的眼睛里一瞬間充滿憤恨。

    “妻主的解釋就結束了嗎?難道我的眼睛是瞎的?孤女寡男的,誰會相信。”

    他撐著手坐起來,眉眼陰郁,見她又面不改色,極好看的那張臉就這樣對著他。

    他頓時氣得頭腦發懵。

    “為何不信?”

    難道她在他眼里就是一個極為容易受誘惑的人?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在她們眼里,駱荀一就是個寡淡且冷淡的人,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

    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駱荀一沒有立馬下去。

    “昨夜是個誤會,我并不喜歡他。你也不要去找他。”

    他緊緊抿著唇,怎么可能真信了她的話。

    回府后。

    他依舊鬧騰著,緊緊攥住她的衣袖,卻聽不進去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幾乎只相信他所看到的,認定了昨天就是那個情況。

    “那你要如何?”

    一句話讓他瞬間冷靜下來。

    是啊,他要如何?

    難道和離嗎?給那賤人讓位?

    抬眸見到她疑惑不解的神色,他突然把旁邊的瓷器拂在地上。

    “妻主這話真是可笑,我要如何?我能如何?”

    “難道妻主要休了我娶他,好為你的仕途添一份力嗎?”

    “你明明知道……”

    駱荀一斂眸,知道他如今聽不進去。

    見他又是渾身冒刺,誰碰就要咬誰的模樣,她的眼睛微微瞇了瞇。

    一次兩次,三次都可以,她能理解。

    但是次次如此,次次以自我為中心,遲早有一天哄不過去。

    “你還是先冷靜幾天吧。”

    徐韞見眼前的妻主微微皺眉,渾然不耐煩的模樣,呆滯地后退幾步。

    她要關他?

    眼淚沒有預兆的落下來,漂亮的眼睛呆呆地注視她,仿佛被嚇傻了一般。

    她頓了頓,還是沒有說什么。

    如今府上的人不敢明面上忤逆家主的話,更別提家主可以輕輕松松換掉他們。

    這幾日,徐韞想出去,卻被府上的仆從攔住,如何也出不了院子。

    連著四五天,他也鬧了四五天。

    她一次也沒來。

    旬邑說家主事物繁忙,不便過來。

    他才不信,她都有時間跟別人調情。

    這日,早朝回來的她就被人喊過去,說正君打算尋死。

    她沉著臉趕過去,就看見他吊了白綢在房梁上,站在凳子上打算尋死。

    她幾乎氣得眉心直跳,走過去把人抱下來,滿臉怒氣對著那些侍從。

    任憑懷中的人掙扎著,她的語氣越來越冷,“這么多人,還看管不了一個人?要你們有什么用?”

    “誰給的白綢?”

    “你還要趕他們?”

    她握住他的手臂,沒理會他的話,拔高聲音,“管家呢?”

    “換一批下人進來,這些要么放出去,要么送回徐府。”

    “是。”管家連忙應下來。

    “這個院子里的人都全部換走。”

    他在她懷里哭泣著,聽到她要換人,更是睜大了眼睛。

    “誰敢。”

    她把他帶進內室,發現里面少了很多東西,起碼瓷瓶易碎的玩意都消失得干干凈凈。

    她把人按在床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還想做什么?”

    “你要我來,也來了。”

    毫無任何反抗的能力,他想起身也起不來,她甚至要把他身邊的侍從趕走。

    他氣得發抖,甚至開始惶恐害怕自己的未來,枕頭也被他一股腦地扔在她身上,“出去,你給我出去。”

    她接住枕頭,“你冷靜一點,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為什么總是覺得我會對那些男人有意?”

    “你又騙我,騙子,才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明明看見了,你你明明喜歡他。”

    他抬手粗暴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那塊薄嫩的表層被抹得通紅。

    他像是陷入了瘋狂,面容扭曲,手邊的東西都被他扔了下去,地上一片狼藉。

    頭發凌亂地披散在身上,身上的衣裳也松松散散不成樣子。

    面容素凈美麗,舉止卻像個瘋子。

    駱荀一皺眉,俯身握住人的手腕,把人壓在床榻上。

    “扔也扔了,鬧夠了沒有?”

    他胸膛劇烈起伏,低喘著氣,含著眼淚的眼眸憤恨地盯著她。

    雙手想要推開她,卻被按在頭頂上。

    “你你,我什么臉面都沒有了,我還能做什么?鬧夠了沒有?我要撕了那賤人的臉,他就是個狐貍精,你就是個騙子。”

    他無聲地哭著,時不時哽咽一下,眼淚好像多得流不完一樣。

    他偏著頭,死死咬著下唇,眼淚不成形狀順著淚痕滑下去,打濕床榻。

    她跟那些女人一個樣,根本不會只喜歡一個男人,沾花捻草,嘴上承偌了這個人,下一秒就能在別的男人床上。

    明明他什么都給她了,甚至費盡手段要給她生孩子,現在呢?她把自己團團玩著手里,騙他,愚弄他。

    她根本不在意甚至可能在嘲諷自己的努力。

    他想到父親說的話,她可能有權有勢后就會拋棄他,虐待他,甚至納一個又一個侍,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或者會把自己關進柴房里,身邊的人全部趕走,更或者殺掉他。

    他越想越氣,氣得渾身發抖,指尖發顫,所有的力氣被完全抽空了一般。

    駱荀一把人抱進懷里,托著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越發震驚男人的嫉妒和猜疑心,什么都會被放大,什么奇怪的動作都會被他誤認是出軌的前兆。

    被抱住的他氣得咬住她脖頸處的軟肉,偏偏所有的力氣都已經讓他已經揮霍了去,只能用牙摩挲著她的肉。

    活像是借此要咬死她一般。

    她抬手阻止他這種行為,手蒙住了他下半張臉,輕嘆了一口氣。

    “你到底要如何?”

    “鬧了幾天,還不夠嗎?”

    “你要是實在受不了,我們可以和離。”

    她把手挪開,面無表情地又重復一遍,“那就和離吧。”

    他睜圓了眼睛,掙扎戛然而止,呆滯地看著她,滿臉不可置信。

    他聲音瞬間尖銳起來,“和離?不可能。”

    “除非我死。”

    又是不歡而散。

    天還沒完全黑。

    旬邑猶豫著把藥端進來,看著公子孤坐在那,披散著頭發,不知道要怎么辦。

    家主如今把院子里的人趕了大半,甚至要求他們不可以把看到的事情說出去。

    只留下幾個貼身侍從。

    屋內沒有點燃蠟燭。

    旬邑示意旁邊的人去點起來,走到公子旁邊。

    “公子,藥還喝嗎?”

    坐在榻上的他遲鈍地抬起頭,小臉蒼白,呆呆地看著那碗藥。

    那濃郁的藥味鉆進他的鼻腔,像是死死攥住他的心臟一般,死活喘不上氣。

    他突然睜大眼睛,指尖死死掐著手心。

    還喝什么藥。

    她現在都有和離的念頭,他生孩子還有什么用?

    他輕微地顫抖著,聲音平靜,“妻主呢?”

    “家主還沒有回來。”

    他抬手把那碗藥端過來,才喝了一口,手上的藥匆匆放在桌子上,突然干嘔起來。

    一日未食,又加上干嘔,他雙手伏在榻上,感覺心臟被針刺了一下,全身脫力。

    “公子,你怎么了?”

    旬邑有些慌張,連忙出聲讓人把大夫請過來。

    徐韞坐直身子,聲音幽幽地,“我記得,再過幾天就是宮宴,那賤人也會去吧。”

    旬邑頓了頓,緩慢點頭。

    “那賤人敢做這種事,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可公子還被家主勒令關在這里,怎么出去?

    旬邑把藥端走,滿腦子都是公子剛剛的模樣。

    嘔吐。

    嘔吐。

    說不定公子就有了呢?

    鬧得再大,家主也要看在孩子的面上縱容公子。

    旬邑連忙去把府醫帶了進來。

    她收回手,“正君已有孕一個月了,但胎位不穩,這幾日不要過于激動,當小心一點。”

    有孕?

    冷著臉的徐韞瞬間露出笑容,脫口就想讓人去把妻主叫過來。

    他像是想到什么,又很快冷靜下來,手慢慢撫摸著腹部。

    他叫旬邑給了賞錢,讓人下去。

    屋內的人都退了去。

    他坐在榻上,眉目躊躇,咬著下唇不知道這孩子算來得早還是來得晚。

    他有孩子了,妻主定然會收回昨夜的話。

    他慢慢安心下來,開始期待妻主過來。

    這夜,妻主沒有過來,反而過來的是和離書。

    他呆在原地,似乎完全無法接受。

    一張紙薄薄的,完全沒有重量。

    手指像是沒有骨頭一般,那張和離書掉在地上。

    要休他。

    “妻主呢?”

    他面容瞬間扭曲起來,極為難看,漆黑的眼睛活像是怨鬼一般,蒼白的小臉上毫無血色。

    第66章

    懷孕 “去把她叫過來,不然我現……

    “去把她叫過來, 不然我現在就死在這。”

    他聲音尖銳,難以入耳。

    說著,他身子晃著, 險些要摔下來, 慌張抓住旁邊的紗幔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雙眸惶恐不安。

    旬邑忙不迭地趕去, 讓人照看好公子。

    趕到前院,旬邑就被人攔住。

    “家主已經歇下了。”

    旬邑試圖往里看去, 他緩了緩,拔高聲音,“正君身體不舒服, 還望家主過去看望。”

    緊閉的門被打開,那里站著一個人。

    “是嗎?”

    和離書剛送過去, 后腳就身子不舒服。

    旬邑低垂著頭,連呼吸都放慢下來, 緊繃著臉,“正君的確不舒服,剛剛還叫了府醫過去。”

    她沒動彈, 視線慢慢停放在他的身上,“我知道你心眼子多, 他又是個蠢笨的,若下次我還看到你慫恿他, 我會把你送走。”

    旬邑噗通一下跪下來,聲音惶恐, “奴不敢。”

    四周寂靜,他的手臂顫抖著,心臟的鼓跳幾乎占據了他的整個大腦。

    女人抬腳越過他走了。

    旬邑還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起身跟過去。

    院子內。

    燈火通明,寂靜無聲。

    穿過長廊,她推門而入。

    還沒等她站穩,屋里的人就朝她撲了過來。

    她頓了頓,把懷里的人微微拉扯出來。

    他顯然狀態很差,小臉蒼白,眼睛通紅,渾身癱軟。

    真可憐。

    她抬手抹了抹他眼角掛著的淚,聲音散漫冷淡,“身體不舒服嗎?”

    他瑟縮著,聲音含著乞求,“不要和離好不好?”

    “我不鬧了,我不去找那個人。”

    說著,他急急抓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腹部上面,“我懷孕了,我可以給你生孩子的,你不要休我好不好?”

    懷孕?

    她微微瞇了瞇眼睛,垂眸看向她掌下的腹部。

    她突然笑了笑,把人抱在懷里,慢慢揉著他的腹部,“真的嗎?”

    她的態度突然緩和下來,徐韞有些不安,稍稍攥緊她的衣裳,討好地點頭。

    他蹭了蹭她的脖頸,把臉貼在她的衣襟,輕輕呼著氣。

    “懷上了,妻主不要休我。”他聲音有些啞,又刻意軟下來,純情干凈的臉蛋帶著委屈和不安,格外引人憐惜。

    他嗚嗚地撒嬌,眉眼皆是小心翼翼,試圖讓她對自己好點。

    她沒應承他的話,指腹摩挲著他垂下來的頭發,“若我要納侍呢?”

    他僵了僵身子,蒼白的臉蛋上既怒又害怕,攥緊她的衣裳。

    “不說話嗎?”她低頭看他,“我并不想要善妒的夫郎,女人納幾個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哪個女人沒有?”

    他呼吸凌亂起來,死死咬著下唇,肩膀抖動著,緩了好久才軟著聲音開口。

    “妻主是想要我死嗎?”

    “既然如此,孩子也沒必要生下來了,和離對你對我都好。”

    眼淚突得冒出來,懷中的人哭得梨花帶雨,格外厲害。

    他哭出來的聲音細細的,手無力地從她的身上滑下來,臉上神情呆滯,整個人都陷入崩潰當中。

    “妻主”他聲音帶著顫,眼前的視線都被淚水遮掩,身體往下滑。

    她把他抱起來走的榻上,讓他坐在自己懷里。

    她垂眸看著他可憐崩潰的模樣,伸手擦拭他的眼淚。

    “怎么?這個都不答應?若今后再多出來一些我的孩子,你豈不是還要受不住。”

    她的話很冷漠,硬要他答應下來。

    徐韞顫抖著,碎發垂落在額上,偏頭躲避她的撫摸。

    她的手在空中懸著,“看來是不答應了。”

    她正要推開他,懷中的人卻緊緊抱著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聲音極小,戚戚的,“我答應”

    “我答應”

    他劇烈地喘息著,哭得更是厲害起來。

    “你不要休我。”

    話落,他幾乎癱軟下來,稍稍一用力就能推開。

    他將唇瓣咬出了血,緊閉著眼睛,委屈和嫉恨幾乎讓他渾身發抖。

    都是一個樣。

    不要他,也不要他的孩子,要納侍。

    什么都是誤會。

    如今還要奪去他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

    駱荀一撫摸著他的發絲,也不說話。

    等他冷靜下來,一動不動,她才把人抱起來走向床榻。

    隨后,屋門被打開。

    侍從走了進來。

    都是他不認識的。

    她取過帕子擦拭他的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和離書呢?”

    “撕了。”

    聽到這兩個字,她臉上沒有出現驚訝的神情。

    仔細擦拭好他的臉和手后,示意那些侍從下去。

    就寢后,徐韞緊緊抱著她的腰,埋在她的懷里。

    本該疲倦不堪,可他如何也睡不著。

    妻主已經睡過去了,他抬起頭,漆黑的眼睛內滿是嫉恨和怒氣。

    他幾乎已經哭不出來,無力的手覆上她的肩膀,想要殺掉她。

    真是過分。

    竟然如此侮辱他。

    納侍。

    還想納侍,還想有別的孩子。

    他指尖顫抖著,張嘴咬住她的鎖骨,卻也沒用力。

    松嘴后,他又把臉貼在她的脖頸處,格外無助。

    翌日。

    四處靜悄悄的。

    他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去摸旁側。

    沒有人。

    他撐著手坐起來,眉眼恍惚,下意識撫摸自己的腹部。

    長長的發絲垂落肩膀上,白凈清透的面龐帶著疲倦和柔和。

    他起身下榻,身上的里衣凌亂松散,白皙細膩的肌膚露在空氣中,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溫婉。

    像是被狠狠洗透了一遍,昨日的神情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打開窗戶,外面的侍從來來往往整理院子里的落葉。

    沒有一個他認識的。

    都被趕走了?

    “旬邑。”

    門被推開,旬陽走了進來。

    “公子可要用早膳?”

    “廚房已經讓人熬好了安胎藥。”

    整理過后,徐韞被扶著走到外面,眉眼懨懨,靠在椅背上,垂眸看著端過來的藥。

    安胎藥?

    他接過來喝了下去,沒什么精神。

    “妻主呢?”

    “家主還沒有回來。”

    “我要出去一趟。”

    旬邑有些猶豫,“可家主沒有準許。”

    他突然嗤笑了一下,拔高聲音,“我又不是去尋那賤人。”

    旬邑還是搖頭,“家主說公子胎位不穩,還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到處走動。”

    他默了一下,緊緊抿著唇,漂亮的眼睛內滿是怒氣。

    還是不讓他出去。

    到底多寶貴那個賤人。

    意識到自己的確出不去,他老老實實地坐著,冷著小臉等人回來。

    到了午時。

    “我想出去。”他聲音柔柔的,雙手攀附在她的脖頸處。

    “去找他?”

    她意味不明地說道。

    他身子頓了頓,“那妻主還要休了我嗎?”

    “你若聽話,我自然不會休你。”

    他突然笑了笑,黏上她,潮熱的吐氣噴灑在她的脖頸處,“聽話?”

    他軟著身子,頭抵在她的肩膀上,“我很聽話的,不去找他,只是想回家一趟,同父親說話。”

    “是嗎?”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他身子僵了僵,腰身抽搐了一下。

    他低低嗯了一下,緊張地咽了咽,面上保持著溫軟無害的模樣。

    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含著緊張和害怕,纖長的睫毛顫得不停。

    “再過幾天吧。等我事情忙完了,我就陪你回去。”

    她環住他的腰,輕輕撫摸他的脊背,模樣溫和。

    他只能應下來,畢竟現在是她說了算。

    徐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微微蜷縮著,心里想的全是要如何鏟除障礙。

    突然被親住,他下意識張唇,漂亮的眼睛被迫瞇了一下,輕聲的嗚咽從口中溢散出來。

    ……

    還沒等到回家的機會,徐韞先是隨妻主進宮了。

    圣上大喜,宴請群臣。

    正值午時,宮內的侍從來來往往。

    駱荀跟在圣上身后,見圣上突然停下來,她頓住,也停了下來。

    宴會快開始了。

    駱荀一有些疑惑。

    眼前的人比自己矮半個頭,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稚氣。

    “老師認為費直如何?”

    駱荀一默了一下,不知道圣上想做什么。

    她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俊秀清貴的老師,“老師會苦惱徐國公嗎?”

    “老師曾說天不為人之惡寒也輟冬,地不為人之惡險也輟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也輟行。我是帝王已經名副其實。”

    駱荀一目著臉,所以呢?要殺誰?

    自從第一次被召見,她以資歷尚淺拒絕官位,圣上轉而卻提出雖未有名可有實,一口一個老師叫起來。

    翰林那么多有學問的人,駱荀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宴會快開始了,圣上該過去了。”她避而不談。

    她像是覺得無趣,轉身繼續往前走。

    進入宴席,駱荀一尋著徐韞的身影。

    徐韞還沒有入席,站在橋邊尋找那賤人的身影。

    聽到圣上入席的消息,他下意識去看皇帝是誰。

    他怔怔地盯著出現的圣上,瞬間睜大了眼睛。

    他害怕似地后退幾步,腦子脹痛起來,呼吸沉重。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著,仿佛要跳到嗓子眼。

    冷汗不受控制地從額頭、脊背不斷滲出,幾乎要浸濕衣衫。

    他呼吸都放慢了,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是她。

    是她殺了自己。

    上輩子被殺的懼怕和恐懼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妻主呢?

    他要去找妻主。

    他幾乎被嚇得腳步不穩,匆匆后退了幾步,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拌了一腳,猛得摔進了湖里。

    湖深,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他掙扎著,還未退去的恐懼如潮水般將他徹底吞噬。

    還沒掙扎多久,他很快就陷了下去。

    尖叫聲很快響了起來,場面一片混亂。

    一炷香后。

    從湖里出來的駱荀一抱著懷中渾身濕透的人,拿外衫包裹住他,掃了一眼四周。

    懷中的人劇烈喘息著,扒著她的衣裳,很快又昏過去。

    她沉著臉,匆匆把人抱起來去了偏殿。

    第67章

    失憶 偏殿處。 隨……

    偏殿處。

    隨著太醫的離開, 駱荀一坐在邊緣盯著他。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熱了。

    見他渾身發抖,駱荀一俯身將人抱進懷里, 用被褥裹緊他。

    徐韞緊閉著眼睛, 渾身顫抖著, 將臉埋在她的脖頸處汲取熱意。

    嗅到熟悉的氣息, 他很快緩和了呼吸,眉眼舒展開。

    坐在榻上的駱荀一冷著臉, 不知道為什么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這樣了。

    若不是她趕得巧,連懷中的胎兒都險些流去。

    “大人, 藥來了。”

    “放在那。”

    她沒看那一眼,見懷中的人慢慢穩定下來, 這才開始想別的事情。

    是有人推了他嗎?

    直到退燒,她才把人放下來。

    她有些猶豫, 怕自己出去了他中途醒來,想來又要哭鬧一場。

    掉進湖里這種經歷顯然是讓人害怕的。

    他沒有熟識的好友,也沒有攜帶隨從, 她一走就只有他一個人。

    徐正君并沒有來這次的宴席。

    她走到門口,讓人去給她的同僚帶話, 以免旁人花時間尋她。

    她返回去,打算將人帶回去。

    在繼續待著, 顯然沒有意義。

    ……

    徐韞昏睡了一下午。

    他睜開眼睛,便看見披散下來的帷幔。

    早上了嗎?

    他微微撐著手坐起來, 茫然地看著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哪里?

    門被推開,旬邑走了進來。

    旬邑見公子起來, 細看他面上的神色,見他因此沒有影響,松了一口氣。

    “公子要起來嗎?”

    “起來?”

    旬邑想了想,還是先說家主現在在哪里,“女君方才被圣上喚進了宮,叫奴好生看著公子。”

    “公子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他面上浮現茫然,什么女君?她在不在跟自己有什么關系,他又沒有嫁人。

    下一刻,他掀起自己的手臂去看本該存在的朱砂,不見了。

    這是哪里?

    他什么時候嫁人了?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有過這種經歷。

    徐韞大腦一片空白,漂亮的眼睛匆匆地掃過屋內的一切。

    看上去都是自己喜歡的擺設。

    他張了張口,艱難地吐字,雙眸中還透著抗拒和害怕。

    “女君?”

    大腦殘留的恐懼和絕望幾乎讓他無所適從,整個人像是處于懸浮的狀態,開始無比害怕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甚至不敢看那個侍從,認為誰都要害他,哪里都充滿了惡意。

    他的心臟鼓跳著,快要沖出胸膛一般,手指緊緊攥著錦衾,想的沒想地,像是逃命一般離開了床榻,赤腳跑到了門口。

    偌大的庭院里,幾個偷懶的侍從倚柱子上小聲說話。

    前方的三個方向都有著錯落的臺階。

    漂亮的花卉肆意綻放,后面的白墻青瓦將整個院落圍繞在一起,無比安逸。

    旬邑連忙追了過去,“公子怎么了?公子懷孕了,不該如此跑動,女君想來會很快回來的。”

    他像是離了群的鴿子,顫抖著,不可置信地盯著旬邑。

    懷孕?

    徐韞像是徹底脫了力,任由他扶著自己進去。

    他坐在榻上,低垂著頭,無意識動物撫摸自己的腹部。

    懷孕了?

    他腦子里不斷猜想著自己的處境,他不該待在這的。

    若是明媒正娶的正君,妻主愛護,他不記得也沒什么。

    他咽了咽,睫毛顫抖著,眼睛里盡是惶恐。

    想要找父親,父親在哪里?

    接近夜色,院落里的燈慢慢點起來,四處靜謐無一人說話。

    “女君來了。”

    坐在榻上的徐韞頓時緊繃著身子,連忙起身見著進來的人,后退了幾步,險些坐回去。

    他想著眨眼間成了啞巴。

    駱荀一見著比往日不知道乖了多少倍的正君,頗為驚訝。

    她走過去,只見他僵著身子慌張地躲避她的視線,微微頓了頓。

    還在害怕嗎?還是在生氣她沒有一直陪著他?

    “你們都下去吧。”

    見屋內的侍從真的都下去了,徐韞垂下來的手慢慢攥緊。

    他不斷地想著,等會兒該說什么。

    他剛抬起頭,就被攬了過去,肩膀上微微沉了沉。

    “是我的不對,哪里還不舒服?”

    女人側身親了親他的后頸,被摸著的腰又麻又癢。

    他微微瞪大眼睛,直接忘了反抗。

    他睜圓了眼睛,膽戰心驚,清透的眸中慢慢起了一層薄霧,他推了推她的肩膀,聲音細細的,“放開我。”

    駱荀一頓了頓,覺得他還在發脾氣。

    徐韞被拖著進了她的懷里,坐在她的腿上。

    他怯怯地抬頭望她,似乎想把她的模樣看清楚。

    這副姿態在駱荀一眼里,顯然是委屈害怕的。

    害怕什么?

    她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脊背,熟稔地低頭親吻他。

    他被親著,被撬開齒貝,被觸碰著舌頭。這樣的行為幾乎讓他渾身顫抖著,下意識躲避。

    自己快要喘不上氣時,他又惱怒起來,還想抵出去,卻急得嗚嗚不停,渾身顫著。

    眼眶被刺激地流出了眼淚,被親懵的他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

    “唔……嗯……”

    他嗚咽著,企圖求饒想讓她松開他。

    他討好地握住她的手臂,躲閃的舌怯怯地迎合她。

    她是他的妻主,想來要以她為主。

    緊接著,他渾身顫抖了一下,吃痛地握緊她的手臂,越發惱怒起來。

    腰身和背脊被一只手來回游移,徐韞顫抖著,渾身發熱沒勁,只覺得自己要被生吞活吃了。

    他顫著討饒,意識模糊,頭抵在她的脖頸處,任由她親著自己的鎖骨,渾身顫著,衣裳凌亂,露出鎖骨。

    意識到自己差點被陌生的人壓著欺辱,他臉上帶上怒火,被親腫的唇微微抿著,抬手就想扇她。

    感受到手腕上的溫熱和摩挲,他抿緊唇,厲聲道,帶著一點顫抖,“松開你的臟手。”

    他眼睛里淚水一點點涌出,然后眨眼睛,淚水流出來了。

    眼睛清透明亮,容貌昳麗。他這副樣子顯然是極為漂亮的,駱荀一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

    可憐到被欺負得,真的只能哭。

    “臟手?”她笑了笑,可徐韞卻害怕得想要把手縮回來。

    他突然安靜下來,惶恐地注視她。

    漂亮的眸子里淚眼朦朧地盯著她,碎發黏在臉龐,由于剛剛的動作,帶著衣領也有些凌亂。

    濕軟殷紅的唇帶著淡淡的水色,面龐薄粉,整個人都透著無比可憐的模樣,以往不加掩飾的蠻橫變成了驚恐無助,像是沒有支撐的拂柳一般。

    像是小白花一般。

    他一慣喜歡裝。

    但害怕的確不是不存在。

    她撫摸著他的后背,身上還穿著紫衣公服,眉間清貴冷淡,眉眼間的神態都帶著上位者的漠視,權利哺育下的冷冽。

    他含糊地嗚咽著,被松開的時候大氣喘著,紅潤的唇上都沾著水色,漂亮的眼眸里都含著一層霧氣。

    他茫然般的仰視她,覺得無比陌生。

    她真的會愛護自己嗎?

    可若不愛護自己,怎么會說那種話。

    他是怎么嫁給她的?

    他強求的嗎??還是母親安排的?亦或者是她求娶的?

    眼前的人的確符合他的心意,為什么她不再溫柔一點,他不是她的夫郎嗎?

    抱著自己的女人安撫著他的情緒,似乎知道自己身上所有的敏感點,大腦也茫然起來,只知道呆呆地注視她。

    “阿綿”

    “今天這么聽話嗎?”

    見他有些懵,駱荀一把人抱起來走向床榻。

    是要就寢了嗎?

    隨著自己被放下來,他滿臉驚恐地盯著她。

    他低喘著氣,渾身無力,身子往里挪,手上還緊緊握住自己腰間的腰帶。

    不對勁。

    還是生氣嗎?

    見他把自己埋在被褥里,駱荀一沒有再追問。

    她先是去換下衣裳,進行洗漱。

    過了一會兒。

    等她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墻邊。

    奇怪?

    他今天不對勁。

    見到她,他渾身抖了抖,想要離開的動作停止下來。

    看著她走近,甚至把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他的背靠在墻上,雙腿無力,細白的手指攥著她的袖子,無助地盯著她。

    “還想要做什么?想說什么嗎?”

    她的嗓音很是好聽,但是跟溫柔根本搭不上邊。

    “不想睡嗎?”

    見懷中的人惶恐不安的模樣,她頓了頓。

    殘留的影響這么大嗎?

    她低頭親了親他,斂眸將他這幅從來沒有露出的舉止收入眼中。

    真是稀奇,都成婚多久了,他還是如此嗎?

    她緩和語氣,帶著安撫,“我這幾日會陪著你,不會去宮中。”

    陪著他?

    他不需要她陪。

    他想反駁。

    很快地,他被帶到榻上。

    幾乎無法反抗地任由她擺弄自己。

    見她要扯開自己的腰帶,他連忙說道,“我我懷孕了。”

    見她的臉上突然笑了笑,松手坐在一側。

    他局促地盯著她,猶豫了很久。

    是不滿意嗎?可他明明懷了孕,怎么可能還做那種事情。

    看著她的模樣,他突然想到,今日的那人喚他公子。

    他是被養在外面的外室嗎?

    撐著手靠在墻上的徐韞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外室?他是沒名沒分地跟她廝混在一起嗎?

    “你今天有些奇怪。”她勾起他的發梢,輕輕的摩挲著。

    他委屈地回應,“我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我是你的正君嗎?”

    不記得之前的事情嗎?

    難怪今日這么奇怪。

    “不記得了?”她松了手,“怎么沒有跟旬邑說這件事?”

    “我是不是你的正君?”

    她愣住,垂下眼眸,“是我的正君。”

    他松了一口氣。

    看到他這般害怕的模樣,她頓了頓。

    “我讓人過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已經晚了。”他聲音細細的。

    “你還記得什么?”她聲音柔和。

    “記得我昨日還在屋子里刺繡。”

    “沒了嗎?自己叫什么,母親是誰,父親又是誰?”

    他茫然地搖頭。

    “我去偏房睡,你好好休息。”

    顧及他不記得她,她正要離開床榻,手臂就被抓住。

    “不不要。”

    “我害怕。”

    他看上去真的很害怕,漂亮的眼睛紅了起來。

    可憐到讓人想要撫平他的焦慮。

    她還是起身離開了床榻,走到門口,叫人把大夫請過來。

    待她返回去,見他已然哭泣。

    她又重新把人抱進懷里低聲哄他,雙手環住他的腰。

    他沒掙扎,強迫自己接受了眼前的人是他的妻主,乖順地埋進她的懷里。

    不愛他,她根本不愛他。

    為什么他會嫁給她?

    他瞬間意識到這一點,心中的害怕不減反增。

    大夫匆匆趕來。

    “正君的情況并不嚴重,好生將養,多加休息,記憶會慢慢恢復正常。”

    夜里并不好,他迷糊地抱緊女人,聞到熟悉的氣味又安靜下來,埋在她脖頸處。

    他委屈的嗚咽著。

    隨后被擁抱著,徐韞這才安心睡過去。

    第68章

    地方政務 庭院中。 ……

    庭院中。

    “公子在想什么?”

    “今早上我問她, 她喜歡我嗎?”他擺弄著手上的絲線,“她說她喜歡。”

    “曾經我在閨中,就看書本上說, 如果要相愛, 就應該愛到, 骨節都作響的程度, 毫無保留,不留余地。”

    “她在騙我。”他的語氣很是委屈, “她眼里沒有我。”

    “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一心想要嫁給她。”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現在這個樣子, 還不如和離。”

    旬邑連忙制止他的話,有些心驚, “公子,和離了, 孩子怎么辦?”

    他摸了摸腹部,孩子?

    他連孩子都有了,她都不喜歡他。

    還要孩子做什么?

    “我又不是養不起, 我不是國公府的嫡子嗎?”

    他聲音輕輕的,有些委屈。

    “公子若要和離, 難不成一輩子都不嫁人了嗎?”

    女人都一個樣。

    他不說話了,低垂著頭, 心不在焉地刺繡。

    還是不可以和離。

    萬一又被逼著嫁人怎么辦?

    總歸可能找不到像她那樣的妻主了。

    “女君待公子還是好的,起碼容得下公子的脾氣。”

    他有些不高興, 他的脾氣又不差。

    午飯時。

    他坐在她旁邊,默不作聲。

    侍從將安胎藥端了上來,徐韞一動不動的, 顯然不想喝那個藥。

    “不想喝嗎?”

    她把藥放在桌子上,見他不高興的模樣,把人抱了過來。

    “喝完藥,我帶你去游湖好不好?”她盡量緩和自己的語氣,讓他不至于害怕不安。

    游湖?

    他的手指輕輕攥住她的衣裳,“可是好苦。”

    他今天早上喝過了,一點也不好喝。

    非常苦。

    “不喝的話,萬一身體不舒服怎么辦?”

    他不理會,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處,格外嬌氣。

    潮濕的呼吸氣噴灑在她的脖頸處,濕潤微紅的唇接著劃過她的那處,像極了耳鬢摩挲。

    “唔……”

    他輕聲嗚咽了一聲,微弱的喘聲在她耳邊像極了打鼓一樣,落在她心上,無法明言的情緒讓她的話堵在喉嚨處。

    “不想喝就是不想喝。”

    徐韞意識到妻主在注視他,身子瑟縮了一下,突然的顫抖讓他羞得跟朵海棠一樣。

    腰腹被摩挲,他不敢動彈,只是又低頭埋在她的脖頸,小聲喘息著。

    反正都懷上孩子了,想來什么過分的事情都做了,他還羞什么。

    “不喝也要去玩。”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漂亮的眼睛柔軟怯弱,帶著乞求,“你不是答應我會陪我幾天的嗎?”

    站在旁邊的旬邑欲言又止。

    公子不喝藥的話,萬一流產怎么辦?

    她沒有妥協,語氣卻有些無奈,……“聽話。”

    他鼓了鼓臉,還是不情不愿地喝完。

    一喝完,駱荀一就塞了果脯在他的嘴里,示意他們離開。

    明明昨天還抗拒害怕得不行,今天就如此乖巧聽話,很輕易的接納她這個算得上陌生人的妻主,甚至開始撒嬌。

    駱荀一細細打量著他,見他的確一副好騙好哄的模樣,突然輕聲笑了笑。

    也不怕別人騙他。

    “午睡后我再帶你去游湖。”她擦拭他的嘴角。

    他有些看愣,“真的嗎?”

    “真的。”

    她托著他的身子讓他站起來,隨即牽著他往內室的方向過去。

    ……

    一連幾天,她都沒有親過自己。

    徐韞不由得焦慮起來。

    只是簡單地擁抱,再也沒有其他。

    午后,他帶著點心去她書房里,想到貼身侍從說的話,怯怯地敲門走進去。

    他若有若無地露出手腕,脖頸,甚至還外衫脫落到手臂處。

    他趴在她的膝蓋上,漂亮的眸中濕潤而勾人,露出一半肩膀的肌膚白皙緊致,衣裳伏貼在他身上,纖細的腰肢和微翹的臀部顯示出來。

    她微微瞇著眼睛,也不動,看著他接下來會做出什么。

    不親他嗎?

    他面容疑惑,伸手勾住她的手,低頭埋在她的手心,微微蹭了蹭。

    “妻主不累嗎?。”他嗓音軟軟的,低眸舔了舔她的掌心。

    “妻主若是累了,侍身給妻主揉了揉肩?”

    他慢慢挪到她懷里,坐在她腿上,雙手摟著她的脖頸。

    她突然抬手扶在他的后背上,稍稍用力,他的雙腳便差點脫離地面,徐韞慌得雙手攥著她的肩膀,羞得眼眸濕濕的。

    他有些心驚,膽怯地盯著她,清透瑩潤的眼眸可憐巴巴,眼尾帶著艷麗的紅,面容帶著淡淡的愁意,再加上他那張漂亮白皙的臉蛋。

    不知道成天在愁什么?

    穿成這樣跑到女人的書房里,還帶著不成熟的勾引。

    駱荀一想親他的眼睛。

    他聲音怯怯的,“做做什么?”

    緊接著,沒有聽到回答的他睜大眼睛,渾身顫抖著,連攥著衣裳的手都差點滑落下來。

    他輕聲嗚咽著,緊緊咬著下唇,不一會兒,便小聲喘著氣,受不了了也只是撒嬌似得推了推她的肩膀。

    真是太糟糕了。

    這方面思想封閉且簡單的少年被如此親吻著,無異于白日里把他壓在桌子上。

    脖頸處被親吻著,他幾乎做不出任何反抗的行為,甚至害怕。

    他沒想讓她親這里的。

    緊接著,他被親吻。

    他費力地從她口中奪取呼吸,喉結不斷咽著,緋紅的眼尾媚得不行,失去了所有的攻擊性。

    為什么還不停下來?

    要呼吸不了了。

    被松開,他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癱軟在她的懷里,撒嬌似的在她脖頸處蹭了蹭,眉眼像是一壺春水般柔和輕媚。

    凌亂的發絲順著微敞的領口溢散,白凈細膩的肌膚上殘留著被摩挲過的紅,映襯著那雙含水的漂亮眼眸,就像個玉人一樣。

    “再過幾天我會有點忙,你身子還沒徹底恢復過來,我送你去你父親那住幾天,好不好?”

    她聲音很是溫柔,狹長的眼睛內也攜帶著寵溺。

    這跟旬邑說的不一樣。他之前到底在發什么脾氣,還把妻主氣走。

    他心臟跳了跳,下意識拒絕,“不要去。”

    好不容易她待自己如此好,他還跑回去做什么,又不是被欺負了。

    他的雙手攀緊她的脖頸,腰身也貼緊她,渾身上下無不含著依賴和嫵媚。

    此刻,他被欺負得頭腦有些發熱,整個人暈乎乎的,只知道乖乖仰頭任她親,耳尖通紅。

    ……

    “駱學士。”

    遠遠之處就有人來喚她。

    “圣上此次派你去巡審,想來回來之后又要恭賀你一番了。”翰林的張叢繼續說道,“一去便是幾月,各個地方輾轉,審查地方政務的確耗費時間。”

    駱荀一斂眸,“是啊,回來的時候一定會登門給你送一些地方特產。聽說張大人的故鄉在南方,許多年不回定是牽掛不淺。”

    張叢大笑,“我也不與你多說了,不要忘了你剛剛說了。”

    出宮門后。

    她有些發愁地坐在馬車上。

    一去至少兩個月打底,各個地方輾轉,只能她一個人去。

    他還在安胎,怎么可能受得了這種苦楚。

    若跟他說,她至少要兩個月不回來,定然要鬧脾氣。

    回到府上,她先是去了書房。

    門一推開,她就見著一個穿著極少的男侍跪在那里,露出鎖骨和小腿。

    站在門口的她的臉一下冷了下來,“等會兒直接去管家那,這個府上留不得你。”

    “家主,不是不是我的主意,是是正君讓我來的。”

    侍子身體抖著,沒一會兒功夫就梨花帶雨。

    府上上上下下誰敢做爬床的行為,被家主看中,后面還是免不得了被正君尋了機會發賣。

    更何況正君做事向來狠辣不留情面,雖然近日處事綿軟,想來也是為腹中孩子積德。

    她頓住,晦澀不明道,“正君讓你來的?”

    “正君說,他懷孕不便伺候家主,便讓奴來伺候您。”他抖抖索索地扒去自己肩膀上的衣裳,一時間衣不蔽體。

    等他抬起頭,正以為家主會碰他時便見門口空無一人。

    他一下跪坐在地上,顫抖著穿好衣裳。

    家主的美名在全京幾乎襯的上數一數二,氣質疏朗,容貌俊美,身形頎長,若能爬得了家主的榻,定要比自己尋的婚事要好上幾倍。

    更何況正君許諾他,只要不懷上孩子就保他這輩子不愁吃穿。

    若他偷偷有了孩子,定然會被家主看重,哪里需要正君的許諾。

    現在呢。

    家主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離開,險些差點被趕出府發賣。

    院中。

    得知妻主過來的徐韞連忙把眼淚擦了擦,躊躇不安地走出去迎她。

    這么快嗎?

    這么快就結束了嗎?

    “妻主……”

    他被牽起手走進房內,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臉上的神色。

    還是說不滿意他挑的嗎?

    他挑的是家生子,身段容貌都算上等,還派人去教他如何在床上伺候妻主。

    “書房那人,是你讓過去的嗎?”

    他輕輕應著,“是。”

    “為什么?”

    “我身子不便,那些是我應該做的。”

    說著,他心中的酸澀越發濃重,強裝著溫婉回應。

    他告訴自己,哪家的正君不得為妻主多塞幾個侍子,自己安排的自己好拿捏。

    若妻主在外面尋了個不知路數的,后面的日子更是難熬。

    若還是個花侍,他面子都不需要要了,出去都要受人笑話留不住妻主,比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人還丟人。

    “妻主是不滿意嗎?明天我再挑幾個。”他聲音有些慌張,“會給妻主挑到滿意的。”

    大不了去外面找一些良家子,給錢納進來。

    總比廝混好。

    她松了他的手,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是剛剛泡好的。

    “不用給我安排那些。”她溫聲道,“有你就夠了。”

    “三日后,我要啟程去南方審查,至少要兩個月不回來,你若在府上待著無聊,可先去岳母家住上幾個月,等我回來再來接你。”

    第69章

    兩個月 兩個月? ……

    兩個月?

    他慌了神, 聲線都在顫抖,“我跟你去,不行嗎?”

    “你身子不便, 還是在家待著好。”她抿了一口茶, “兩個月很快的, 弄完那些事情我就會回來。”

    “妻主是生氣了嗎?故意這樣的嗎?我不隨便為妻主做主意了, 妻主帶我去好不好?”他走上前,幾乎要跪在地上低低乞求。

    見他快要跪在地上, 她連忙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拉進懷里,有些無奈,“這是上面的安排。兩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

    他坐在她腿上, 睜大眼睛,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 驚疑不安,“一定要這樣嗎?”

    她安撫似的撫摸他的脊背, 低頭親了親他的嘴角,狹長的眼眸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不用擔心我會帶人回來,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她會娶夫,也有可能納侍, 但這都是之前的預想。

    現在她的預想出了問題,不知道自己娶的正君是個極為嫉恨心強的人, 還慣會給自己披張溫順的皮。

    在成婚的第二天,她就意識到這一點。

    跟之前的模樣完全不同。

    她沒有精力再去納侍, 也不想納侍。

    唯一的耐心幾乎只能放在他身上。

    他想懷孕想生孩子,她便給他。

    他想要只有他一人,她就答應他。

    如今出了一點意外, 失憶了,這沒什么,只不過再順著他一點。

    他想要的很簡單,不過是不跟其他男的有一點接觸。

    現下去扮起了溫婉賢淑的正君來,主動給她納侍。

    她幽幽地盯著他的模樣,這張臉的確是她喜歡的,但是她更喜歡聽話一點的,溫柔一點的。

    他跟聽話溫柔可沾不到一點邊,性子蠻橫無理,一點痛楚委屈也受不得。

    見他蹙眉哭起來,駱荀一愣了愣。

    她放低聲音,盡量聽起來溫柔一點,“我沒有騙你。”

    “阿綿。”

    “可可我不想離開你。”

    他什么都不知道,誰也不認識,好不容易接受自己有了妻主,又有了孩子,她就要走。

    孕期的男人總是粘人的,情緒波動比較大,甚至更喜歡親近妻主。

    他急切討好般胡亂親著她,“你不要生氣,帶我去好不好?”

    他認定她就是生氣了,只能事情就是如此湊巧。

    紅透了的臉頰帶著難言的昳麗,瑩潤的淚水堆積在眼眶,一點一點地滑落下來。

    濕軟的紅唇微微張開,又抿了抿。

    焦躁不安的腦子主導了他的身體,他窩在她懷里,像是沒有安全感的他摟住她的脖頸,雙腿跨坐在她身上,尋找著安全感。

    他低聲嗚嗚的,聽上去格外可憐。

    “怎么這么能哭?”她揉了揉他的腰,“說不定回了你父親那,記憶就回來了。”

    “你討厭現在的我?”他悶悶道。

    “什么討厭現在的你。”她輕笑了兩下,“不都是你嗎?”

    見他抬起頭來,駱荀一斂眸看著他這幅哭得停不下來的模樣,眼淚嗒嗒地掉著,那雙漂亮的眼睛跟狐貍一樣,微微往上翹,眼底水光瀲滟。

    就跟在床上時一模一樣。

    不會讓人心煩,反而讓人覺得可惜。

    “我不去就是。”他妥協下來,模樣乖巧,眼底卻戚戚的,格外哀怨。

    他從她懷中站起來,抬手擦拭著自己的眼淚,輕抿著唇,“是我失態了,不該哭。”

    駱荀一卻微微蹙眉,有些驚訝。

    “在我面前何必這般在意。”

    “夫子說過,要儀態端莊的,不可輕易流淚,更何況是我已經成婚了。”他輕輕回應,下意識撫摸腹部。

    那里已經微微凸起,還不明顯。

    他該放心的,不過是兩個月。

    夫子說,要順從妻主,不越妻權,柔順謙卑,不違背妻主的意愿。

    還要清閑貞靜,守貞守節,不許跟任何女人說一句話。

    他輕輕咬唇,袖子被藏在里面的手攥成一團。

    他很快柔順下來,開始反思自己剛剛的行為。

    太過失態。

    見妻主還穿著官服,他把她拉到屏風后,主動為她更衣。

    失憶后如此乖嗎?

    她順著他的話張開手,任由他解自己的衣裳,低垂著眸俯視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他費力的墊腳,又低頭系著她腰間的腰帶,眉目柔順。

    夜里。

    他頭發未梳起,柔順的披散在身后,白皙細膩的臉上含著淡淡的粉。

    洗漱過后,就坐在軟榻上等妻主過來。

    他挑著針線,繡著妻主的里衣,打算幾日后讓她一同帶走。

    徐韞身上的里衣薄透,腹部的微微凸起也有些掩蓋不了。

    他有些擔憂起來,擔憂自己的腹部越來越大,妻主會不會嫌棄他身材變樣行走不方便。

    想到這里,他微微蹙眉,雪白的肌膚微微透出來,白凈修長的脖頸從濃密的黑發中露出一點,薄瘦的背微微彎著。

    還有七個月,現在懷胎的癥狀還不明顯,還沒有開始孕吐。

    聽到外面的動靜,他放下手上的東西,起身繞過屏風走了出去。

    屋內的燭火無法將角落照亮。

    昏黃的光線下,四處都靜悄悄的,奢華的擺件一瞬間都透著古樸的韻味。

    窗戶外面的夜色又黑又深,讓人忍不住避讓。

    那就像一個墳墓。

    沒有月色,像是一個人伸手讓烏云把自己遮住。

    外面的走廊也很是安靜,只有燈籠把走廊的路照亮。

    “妻主……”

    他眼眸水潤潤的,即便說話也是帶著撒嬌的意味。

    進來的駱荀一愣了愣,眉眼緩和下來。

    少年站在紗幔旁邊,眉眼溫軟,還隱隱帶著人夫的韻味。

    暗黃的燈光把他的半邊身子都照亮。

    站在門口,可以看見里面簡單且清雅的擺設。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他,眉眼的疲倦緩和了一點。

    屋內。

    徐韞先是給妻主倒了一杯熱茶,又備了點心在旁邊,慢慢走到她背后。

    “我給妻主準備了行李。”

    他聲音很軟,靠近時身上的清香越發明顯。

    他的手剛放在妻主的肩膀上,就被握住,被拉入了懷里。

    駱荀一低頭嗅了嗅他的脖頸處的香味,把頭埋在他的脖頸,雙手慢慢環住他的腰。

    他紅了耳朵,不知道妻主的突然親昵是為什么。

    “妻主是累了嗎?”

    說著,他突然抖了抖,細白的手指輕輕攥住她肩膀上的衣裳,眼眸水潤潤的。

    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肩膀上的衣裳滑落在手臂上,輕輕地喊著妻主。

    “去床上吧妻主。”

    剛被放在床榻上,他扯過旁邊的被褥遮住自己的身子,微翹的眼尾紅暈一片,露出的肌膚白得亮眼,雙腿動著。

    他輕輕把妻主拉扯過來,坐在她的腿上,仰頭親她的唇。

    ……

    去南方審查的官員,只有她和秦柏。

    秦柏是協辦官員。

    原以為她不會樂意,見她登門,駱荀一有些驚訝。

    前廳。

    秦柏是第一次來這里。

    這段時間駱荀一一直很忙,她幾乎看不到她。

    只聽說她經常與崔涂在一起辦公。

    “你可能還要等一會兒。”她聲音有些歉意。

    秦柏搖頭,“沒什么。”

    隨著徐韞繞過屏風出來,看見秦柏微微愣了愣。

    他朝她微微點頭,隨后走向妻主,“這是我去求的平安符。”

    站起來的秦柏盯著徐韞,是駱荀一的夫郎。

    聽說還懷孕了。

    她有些恍惚,覺得這種事情對于駱荀一發生的有些早了。

    在她這里,駱荀一應當算是晚婚。

    駱荀一接過來,“記得去徐國公府住一段時間。”

    他有些不樂意的點頭。

    直到她們兩個人離開,徐韞這才坐上馬車去徐府。

    徐父很早就讓人去門口守著,徐韞的院子跟之前的一樣,沒人敢動。

    街道上。

    他掀起簾子看了一眼外面,眉眼有些恍惚。

    還沒等他放下簾子,就注意到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抬眸望過去。

    那人在二樓,帶著面紗,是個男子。

    他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他叫什么名字。

    “公子?你在看什么?”

    簾子被放下來,他指尖微微動了動,“沒什么,只是覺得一個人有些眼熟。”

    “是個男人嗎?”

    旬邑出聲猜測。

    公子眼熟的幾個人也就那幾個男人了。

    他點頭,眉眼懨懨的,靠在枕上,有些疲倦。

    “公子近日想起來什么了嗎?”

    聽到什么想起,他有些茫然,“我只記得在揚州待著的日子。”

    “父親一年也只來見我一兩次。”

    除了生大病的時候,父親會急急趕來。

    他被養在祖宅,從小就體弱多病。

    從五歲開始,就一個人在祖宅住著。

    就說了這兩句話,他就偏頭不語,只斂眸思索。

    到了徐府,馬車停了下來。

    他被扶著下來,下意識地撫摸腹部,生怕有個意外。

    大門敞開著,侍從早早在門口候著。

    “公子,府君在里面等您。”

    他被引著進了里堂。

    上方坐的是父親,下首的三個人不知道是誰。

    他乖巧喊著父親,被牽著手坐在徐父旁邊。

    徐韞好奇地往那瞥了瞥,“他們是誰?”

    徐父有些訝異,看著他突然乖巧起來,有仔細看了他的面容。

    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樣。

    “左手邊是你母親的表親,以及與你同齡的弟弟,那個就是你母親納的侍。”

    徐韞掃了一眼那打扮艷麗的什么弟弟,突然笑了笑,“那我來的不巧,今日有客人。”

    “阿綿,你妻主怎么沒有來?”那位表親左右看了看,面上帶著笑容急切問道。

    聽到他什么意思,徐韞面上冷了下來。

    他對父親笑了笑,“妻主有事,只好我一人來了。”

    “院子都替你好好看著,阿綿在這住上幾日再回去也好。你懷孕了,有許多事情都不知道。”

    聽到有人傳來的消息,徐父本想去看望自己的兒子,聽說阿綿還在安胎,又受了驚嚇,只好先送去一些補品,等他恢復好。

    徐父盯著他的腹部,臉上帶著笑容。

    第70章

    南寧縣 “阿綿竟是有孕了,看月……

    “阿綿竟是有孕了, 看月份,應該只有兩月吧。”

    他繼續道,“兩個月雖然還沒害喜, 想來也越來越疲乏管不過來, 讓華兒陪你回去一兩天, 也好解悶。”

    “你們小時候可還在一起踢過毽子呢。長大了應該有好多話可以說。”

    徐韞看了一眼父親, 低眸喝了一口茶,“我在家待著, 有什么發悶的,如今我已然婚配,華兒弟弟也該知道什么叫規矩。”

    他的面容不自覺陰沉下來, 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著那華兒。

    “再說,華兒弟弟又不是什么奚奴, 何必自跌身份來做什么解悶的玩意兒。”

    徐父見他惱了,對著下面那幾個人說道, “我也乏了,下次再說吧。”

    “阿綿回院子看看,有沒有什么要添的, 記得同他們說。”

    他被扶著起身離開,走之前瞥了一眼沉默不說話的侍夫。

    那位表親有些掛不住臉, 叫華兒得更是臉紅耳赤,恨不得現在就走。

    都怪父親, 偏偏要他來這里丟什么臉。

    說徐韞的妻主有權有勢,受圣上看重, 說什么如今徐府也快比不上她,嫁給她做侍不會差。

    上趕著做那沒有身份的侍夫,還要給徐韞好臉色看。

    他恨恨地看著徐韞的腹部, 恨不得他直接落了好,被妻主拋棄,擺什么臉色。

    他堪堪抬頭,與徐韞對視,嚇得連忙低頭,背后發冷汗,作勢就要拉著父親的手離開。

    這是個怪人。

    前堂突然冷清下來。

    徐韞被扶著起身,掃了一眼母親的侍夫。

    年輕白嫩,身段好。

    自然是女人的首選。

    他慢慢的走到低垂著頭坐在那的侍夫面前,“你如今多少歲了?”

    “15”他低低的回道,不敢抬頭。

    母親今年也該36了。

    徐韞沒再說話,抬腳離開。

    垂首坐在那的侍從抬起頭看向徐韞的身影,眼睛有些恍惚。

    穿金戴玉,珍珠鑲嵌,好不富貴。

    這里的府君是個心腸狠的,家主也只是玩玩他們,這輩子不是老死在后宅,要么就是被發賣打死。

    只有有權,才是唯一正確的事情。

    回到院子里。

    他瞧了瞧四周,還是抬腳進了屋歇息。

    外面越來越曬,身體突然的疲倦和困意讓他沒有一點精神。

    繞過屏風,他看著堆積在那的擺設,扯下蓋在上面的白布,微微愣了愣。

    一個一米高的畫像,殘破的,故意捅破的。

    他慢慢跪坐在畫像的前面,抬手撫摸上面的殘破,莫名有些心悸,和興奮。

    畫像里的人姿貌端華,神情閑遠,顧盼含章。

    這是妻主的畫像嗎?

    是他捅破的嗎?

    他的呼吸有些凌亂,輕輕咬著唇,白皙的面龐帶著一絲慌張。

    嫁之前為什么還沒有被處理掉。

    萬一妻主看到了怎么辦?

    他真的很喜歡妻主。

    ……

    半月后。

    南寧縣的府邸上。

    駱荀一低眸看著擺放在桌子上的檔案資料和司法案卷,粗粗翻看了一眼。

    她突然笑了笑,貪污受賄,徇私舞弊的證據倒是不少,都不需要完全翻看和仔細盤問。

    前面站著的地方官員額頭上密布著細汗,垂下來的手顫抖著,頗為緊張。

    秦柏放下手上的檔案資料,面上沒有什么變化。

    “這案卷一時半會看不完,下次再來看吧。”駱荀一起身,“現在天也快黑了。”

    站在旁邊的官員朱立石連忙走上前來,諂媚笑道,“駱大人和秦大人何必著急,縣令打算今晚為大人辦酒宴,當地有名的商人都會來。還請移至何府,已經讓人備好了馬車。”

    秦柏打斷她的話,皺起眉開口拒絕,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就忍不住生氣。

    之前也是打著這個名頭,在酒宴上塞錢塞人,住處被人塞了兩個小侍進來。

    她匆匆從屋內跑出來,就見著駱荀一剛剛從外面回來,她的住處沒有被塞人。

    “我們走吧,你不是還要拜謁老師嗎?”

    她語氣有些急,渾然不想再去一次。

    駱荀一整理了一下袖子的褶皺,站起來面向那位官員,“我們先走了。”

    出去后,秦柏緊繃著臉,“為什么這次又有這種東西。”

    “你上次怎么沒有被塞人?”

    駱荀一朝前走著,語氣溫和,“你敲打一番不就行了,都是為了討好。”

    “此處出行,還有幾個地方要去,多適應適應一下也好。”

    上次考察農田水利,賦稅情況。

    又查找當地的檔案資料,記錄下實情上交京都便前往下個地方。

    至于處理,皆由上面的人派人下來一一解決。

    翰林不屬其他黨派。

    雖然秦柏偏向世族,但到底嚴苛古板認死禮,否則上面的人也不會繼續任由她。

    她是世族的贅婿,按理說不會被重用。

    出府后,兩人分別,秦柏不便跟過去。

    駱荀一徒步朝老師住處的方向過去。

    越偏向河邊,就會出現越來越多的石子路。

    穿過西巷,駱荀一停留在棲府的門口。

    前兩日她讓人送了帖子上門告知,得知老師無事后這才登門。

    在門口守著的侍子見到她,連忙開口道,“駱女君來了,家主在里面等您。”

    她著青色的衣袍,眉眼溫和,身上唯一的配飾只有那月白清透的玉佩。

    她抬腳進去,就見著四處已經掛起了紅綢,“近日是有什么喜事嗎?”

    “三日后公子就要出嫁了,是賣珠寶的馮家。”

    出嫁?

    她想到老師的兒子今年已經17歲了。

    “那真是湊巧了。”

    她臉上出現笑容,微垂著眼,明明是低眉聆聽的動作,卻看起來疏離冷淡,不好相處。

    小侍耳尖紅了紅,開始思考她有沒有成婚娶夫,甚至動了想跟她的心思。

    難怪公子對這位女君念念不忘了許久。

    沿著這條小道,在她進入庭院前,便有小侍去稟告。

    庭院的角落里,被墻壁遮擋了陽光的草木傾斜著身子往外靠,以不正常且發育不完善的姿態乞求太陽的施舍。

    她瞥了那一眼,有些恍惚。

    幾年很快的,從一個家徒四壁舉目無親,到身居高位的狀態,只需要五六年。

    她似乎都已經忘了自己上輩子經常忙碌的事情和相交的好友,夜里做夢也是不斷重復倒下的前幾分鐘。

    她在做什么?

    她在整理繁瑣復雜的資料,電腦上的文檔也已經完成了大半。

    突然電腦上像是中病毒了一樣蹦出了一個什么玩意,她眼前一黑就閉了眼來了這里。

    前廳。

    棲籍看著眼前的學生,臉上帶著笑容,“你怎么有空來這了?”

    “來這里審查,過幾日就會離開。”她回道。

    “適聞喜訊,祝老師福祉恒昌,諸事皆順。”

    “到時候來喝杯喜酒就好。”棲籍笑了笑,“聽說你已經成婚了,如今又出來許久,不怕家中掛念嗎?”

    “我寄了書信回去,兩日就可以到。”

    “圣上待你如何?”

    她頓了頓,不知道如何回答,“圣上賞識,我盡力而為。”

    “費直可不好辦啊。”

    “老師目光長遠,費直濫權,圣上自然有其他想法。”她低眸看著茶杯里的水,語氣悠悠的,“要斷權,要專權,伴君如伴虎。圣上年歲尚輕,不懂如何藏匿,費直權勢盤根錯節,怎么可能輕易推翻。”

    “若夠心狠呢?”棲籍冷不丁的出聲。

    意識到老師什么意思,拿世族當磨刀石,直接廢了世族的優勢,遷徙世族,分散勢力。

    這次審查也是讓她去收集罪證,打壓依附費直的官員。

    駱荀一突然笑了笑,“圣上的心思,豈是我們可以猜的。”

    “你當小心行事,莫樹敵太多。”

    她斂眸不語,低頭抿了一口茶。

    ……

    離開后,駱荀一沒有急著回去,反而是尋了一個普通的茶館坐在角落里,端坐在那透過窗戶看向外面。

    天已經快黑了。

    燈籠慢慢點起來,出現了朦朧的光。

    茶水晦澀。

    冰糖色的月光慢慢出現,駱荀一起身離開茶館,經過小賣鋪買了糕點回去。

    “你怎么現在才回來?”她從案卷中抬起頭來,“給你準備的吃食熱了一遍又一遍,你現在要吃嗎?”

    “聊得有些久。”她把糕點放在秦柏旁邊,“吃嗎?”

    桂花糕?

    秦柏面上閃過疑惑,又驚喜她肯緩和態度接納她,打開糕點嘗了一口。

    這是剛做出來的,還殘留余溫。

    “挺好吃的。”

    駱荀一坐在環椅上,眉眼有些懶散,稍微放松了一些,靠在那微微屈起手臂,“天快黑了,怎么還在看?”

    “你不是急著全部弄完趕回去嗎?”秦柏回道,“我現在閑著也是閑著。”

    “你現在累了嗎?”她繼續問。

    “是有點累。”

    “那你吃完飯就去歇息吧。”

    駱荀一也不推辭,起身朝外走去吃飯。

    夜里。

    洗漱后,長發披散了下來。

    她坐在軟榻上,泡著茶,突然想到了徐韞。

    這個點他應該睡下來了。

    三個月的月份足以讓他難受一陣子,孕吐,以及食欲不振。

    他夜里愛鬧騰,也喜涼,經常只穿著小衣不蓋薄被。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還是要早點回去。

    他懷著胎,想來更是不好哄。

    駱荀一不打算回村,想到自己寄養在劉家的狗,還是派人過去將玉佩和狗送回去。

    徐韞可能不喜歡狗,便養在離他最遠的院子里,讓人照顧。

    她的另外一個玉佩在徐韞的手里,之前向他要過,他沒給。

    燭火微微搖曳著,隨著時間推移,夜里越來越涼快。

    她起身回了床榻,吹了蠟燭便睡了過去。

    ……

    一回熟二回生,按著步驟走上一遍,南寧縣的事情便記錄了大半。

    這日。

    街道上十分熱鬧。

    婚假的喜事彌漫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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