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人不多不少,駱荀一的存在卻讓人眼前一亮。
巷子里很少見到這副清雅瘦高的人,幾乎都是一些腳女和莽女。
“我要一斗果酒和一斗黃酒。”她與他對視,緩緩說道。
駱荀一垂下眼眸不再看眼前人的模樣,只是跟其他人一樣等待著自己的酒。
這個店鋪里除了他還有兩個女人,但看上去他是店主。
對于駱荀一而言,眼前的人和江欄是一個性格,讓人麻煩的,且難以擺脫。
“一共20錢。”
那人說著,微微壓腰,抬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駱荀一視線下移,伸手接過來。
他的指尖觸碰到駱荀一的手腕,接著,便挪動了她的指骨,不加掩飾。
涼意和微軟的觸感順著她的指骨慢慢蔓延開,駱荀一微微愣了愣。
因為這種輕浮舉止而發脾氣顯然太蠢笨了一些,駱荀一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并沒有表現出他想要的樣子——害羞或者臉紅。
她迅速把錢放在他的掌心,一點肌膚也沒有接觸到。
蘇辛有些可惜,似乎還想繼續和她攀談,收回的手微微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把發絲勾在耳后,露出白凈的臉龐,柔媚而成熟,不同于剛剛成年的男子那般帶著肉眼可見的清甜和羞澀。
“謝謝。”
她的嗓音有些冷澀,琮琮琤琤,有碎玉聲,輕緩地說著,儼然讓蘇辛心頭微涼,眼前一亮,笑意更甚。
她的目光冷淡得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骯臟的跳梁小丑,蘇辛的呼吸不由得亂起來。
“客人若覺得好喝,記得下次還來找我。”他柔柔地說著,聲線還帶著一絲顫意。
裝好的酒在壺里微微翻滾著,發出輕柔的泊泊聲。
店內的人大口地喝著酒,液體順著嘴角流下來打濕了衣領,斜眼看著駱荀一,腦子里帶著惡臭的嫉妒。
“瘦得跟個麻桿似的,能抱得起男人嗎?我一拳頭就能打翻一個。”
她壓低聲音跟旁邊的伙伴說著,一邊展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臘黃而粗糙得像地面的泥土一樣的臉上毫不掩飾對駱荀一的鄙夷,身上衣裳的顏色就跟煎出來的雞蛋放了很久的樣子。
站在那的駱荀一恍若未聞,也沒有繼續在待下去,腳步四平八穩。
抬頭看了一眼天,估摸著大體時間,駱荀一朝著鎮口的方向過去。
她不經意看了一眼街道的四周,似乎比往常少了一點什么。
比如偷雞摸狗的人。
“你來這做什么?”說話的那人拿著用荷葉包裹起來的肉,腿腳還帶著泥土。
“我來拿東西,你家里是有客人來嗎?”看到尤單,駱荀一罕見露出了笑容。
尤單是隔壁村的人,同駱荀一待在一個書院,已經成婚。
“對啊,我夫郎家里人要過來,我來鎮子上買點肉回去招待。”尤單瞅了一眼她的模樣,“還沒打算找個夫郎嗎?你村子里的人眼光這么高嗎?沒有媒人去你家?”
“我家境不好,不好耽誤別人。”
駱荀一和她共同等著牛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都是借口,在書院里,老師總是夸你和張和的文章寫得好,若你真想娶夫又何愁娶不到人?錢財哪里成了娶夫的借口?張和先不論,她家教好。”尤單壓低聲音,“你若娶了夫,定然知道其中的好處,你如今都18了。”
見著她往其他的地方說去,駱荀一抬手推了推她靠過來的腦袋,語氣平和,“你心思還是多放在書本上為好,現在我還沒有那個心思。”
女子一般16歲娶夫,18歲便能抱到兩個孩子,若再有錢一些,后院里有三四個侍子都是稀松平常。
張和的后院里便有一兩個暖床用來發泄欲望的侍子,同駱荀一一樣,都是18歲。
張和跟她們兩個普通百姓不同,舅母在朝中任職,頗有威望,書院里的人經常巴結她,也有不少人背地里念叨。
同時,張和尤其看不慣駱荀一,不僅是她被老師夸贊,還有她假到極致的清高。
“食色,性也,跟吃飯一樣,有什么好注意的,不過到了明年開春,我便要啟程過去,你去不去?我們兩個好一道去。”
明年開春,比她計劃中早了一個月,雖然她的計劃已經變更過幾次。
想到家中的人,駱荀一微微搖頭,“不了,我還有其他事要忙。”
“好吧,我這邊的牛車到了,下次遇見再同你聊。”
緊接著,她也離開了鎮口。
乘坐牛車,駱荀一把包裹放好,避免被弄臟。
此刻天已經大亮了起來,柔和的光束將地面的潮濕陰冷驅逐。
駱荀一的手指并不白也不嫩,指腹帶著薄繭,手指很長,也很有力。她手指摩擦著生熱,感覺天氣越來越冷。
她的神態和動作一切表達了她不想說話,同樣她也不認識任何人。她低眸聽著牛車上那些人的交流,都是關于糧食和衣物,或者是嫁娶之事。
極其普通平淡的話,駱荀一側眸專注地看向外面的山野景色,面色平靜到極點,狹長的眸中帶著清晨的那縷涼意,讓她看上去是個涼薄之人。
她已經在這個地方待了五年。
骨相極佳的臉上像是覆著一層淡淡的柔色,溫和有禮,這是駱荀一慣常攜帶的面具。
下了牛車,她走小路回家。
這個時辰,大多數人還在田野里除草。
正要推開院子的門,在門口刻意待著的姜欄看到她回來,眼睛亮了亮。
“荀一。”他叫住她,矜持地朝她走來,手上又拿著什么東西。
她停下推門的手,側身看向來人,等他走近,臉上帶上好脾氣的面具。
“怎么了?”她問道。
“今日我生辰,想叫你過來一起吃晚飯,你知道的,我已經是一個人了。”說著,看到她今天的模樣,心臟跳得很快。
“就你一人好不好?荀一今天還買了酒嗎?”他微微咬唇,臉上慢慢爬上了胭脂的暈紅。
他刻意靠近,絲毫不扭捏地露出自己身體的優勢,身上帶著的柔香爭先恐后地爬進駱荀一的鼻腔中。
江欄極為期待且焦急地注視著她,希望她吐露出自己想要的那個字。
只要答應就好,不論說什么。
她背脊挺直,微微低頭盯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回復,“好。”
欣喜若狂的姜欄絲毫沒有注意到心上人的表情和目光,身體興奮地顫抖著,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即便注意到也只會更加癡迷于她。
他不再向往常那樣執意要糾纏她一會兒,只是又告訴她記得來不要忘記,轉身朝自己家的方向過去。
推開門,駱荀一便見到坐在樹下的人,他抱著狗,很是乖巧。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抬頭,有些倉促地站起來,把狗放在地上。珍珠一被放下連忙往駱荀一的方向過去,還大聲地叫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少年走近她,乖乖地喊她,“姐姐。”
駱荀一一時間有些無奈,將手上的包裹遞給他,“這是你的衣服。”
“謝謝姐姐。”他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怯弱的神情隱退下去。
“姐姐還買了酒嗎?”
“嗯,你若想喝便去廚房拿。”徐韞見她走進廚房,緊接著跟了上去,見著她今天特意的打扮,瞳孔微微閃了閃,他聲音軟軟的,“之前江哥哥找你,不知道是什么事,見你不再他就走了,剛剛聽到你們說話,江哥哥找你是想說什么嗎?”
“他讓過去吃一頓飯,今晚我就不在家吃了。”
徐韞垂下來的手微微蜷縮,他聲音有些失落,“江哥哥是不喜歡我嗎?”
駱荀一側身看向他,便發現兩人的距離極近,“我答應他,也有事情跟他說,你不去也好。”
她沒有空間后退,畢竟身后就是柜子。
她很高,靠的近了才意識到兩人身高的差距,徐韞也意識到兩人的距離靠得有些近,他的大腦不免停泄下來,女人身上濃厚的氣息和夸張的存在感讓他有些害怕,身子甚至有些軟,竟然忘記了移開對視的目光,鼻尖都是她身上清冽的馥郁香味,還有一點脂粉味。
脂粉味?
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得后退,柔軟敏感的后腰甚至撞到了桌子的一角,發出了砰的聲音。
“啊”
由于疼痛,眼淚無法抑制地充盈了他的眼眶,徐韞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沒事吧?”
這不是廢話嗎?
他小聲地說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沒事。”
看著他避嫌保持距離的舉止,她臉上還滯留著訝異。
“等會兒我給你拿點藥膏,你看看后面有沒有青起來。”
畢竟剛剛的動靜可不小,聽著就疼。
“嗯。”他聲音悶悶的,在駱荀一聽來還有些可憐。
保持距離的確不錯,但也不必做到這種程度,仿佛她成了什么人一樣。
回到屋內的徐韞脫下衣裳,微微歪頭看著后腰已然青紫的地方,那里還時不時傳來刺痛。
白皙細膩的肌膚殘留著可憐的疤痕,如今又有疑似被人虐待的痕跡,他不敢碰,匆匆換上新衣裳,系好腰間的帶子便開門出去。
屋內沒有鏡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穿上去是什么模樣。
纖細的腰間被細細的帶子系著,露出姣好的身材,像是枝椏上待折的花苞,不再像之前那些衣服,寬大老氣。
看到她,少年莫名拘謹起來,眼眶內還有些潮濕,駱荀一看著他的模樣,瞳孔內閃過驚艷。
雖然平日里穿那些衣裳,但依舊不難看出他的好看,如今換了一身衣裳,反而更綺麗,不該是這里的人。
“好看嗎?”他試探道,作出跟其他男子一樣會作出的舉止,漂亮的瞳孔內拘謹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