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他的碎發(fā)黏連在額頭上,眸中呆呆的,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像菟絲子一樣,無法自己生存,必須要緊緊攀附纏繞在巨樹上小心翼翼地生存。
往自己懷里鉆的人似乎遺忘了所有的避嫌的舉止,緊緊攀附住所有可以抓住的物體,她輕輕扯下了他攀上肩膀的手,但也任由他把臉埋在她的懷里。
什么夫郎不夫郎,徐韞把臉埋在她懷里,紅潤飽滿的唇擦過她的手臂,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鼻尖的香味驅(qū)散了異味,他想著,她是不是給自己熏香了?為什么他的衣服上沒有這種香味。
被扯下來的手隨意般放在了她的腰上,細白的手指緊緊攥著她的衣裳,徐韞藏在發(fā)絲里的耳朵慢慢紅了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他發(fā)覺自己這樣有些氣悶,剛剛手心的觸感卻讓他不敢動彈去調(diào)整。
她的腰腹很有力量。
上輩子的他回了京都后便再也沒跟女人接觸過,也沒有嫁人。
這樣的接觸對一個男人來說,若是除妻主以外的女人如此接觸,當真要被人罵水性楊花,不知廉恥。即便是未出嫁,也不能跟外女摟摟抱抱,便是牽手也是不成的。
徐韞慢慢松開攥住衣裳的手,細白的手指蜷縮著,藏在了袖子里。
被人仔細照顧顯然會讓人心情愉悅起來,徐韞借著她側(cè)身去看前路調(diào)整姿勢。
等下了牛車,駱荀一帶著他往小道上走,那里很少有人經(jīng)過。
她握著他的手腕,連著衣裳,沒有直接觸碰到他的皮膚。
“你走慢一點。”他終于出聲,小聲抱怨道,“我沒力氣了!
見狀,她松開了他的手腕。
“我走慢點。”
收回來的手下意識抬起來去觸碰頭巾,徐韞抬腳小步走到她身邊,“姐姐不問什么嗎?像之前那樣,問我是不是故意的?”
露出的那雙眸子透著委屈和驕矜,濕漉漉的,徐韞不等她回答,“我不知道,好像真的像姐姐說的那樣怕生人!
他說話很是勉強,似乎想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地揭過,慢慢把自己構(gòu)造成一個柔弱內(nèi)向善解人意的人。
他怯怯地偷看她,露出的半張臉上帶著薄紅,殷紅的唇微微抿著,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袖。
一雙漂亮的眼睛里含情,霧蒙蒙的,像是鉤子一樣勾著別人的心尖,非要人隔靴搔癢一般難受。
“慢慢調(diào)整就好了。”
頭頂上突然被什么壓住,她的手揉了揉他的發(fā)頂,連帶著頭巾也亂了起來。
她的語氣很溫和,以至于他都怔愣了片刻。
跟摸狗一樣。
他微微偏頭,有些不滿。
……
三日后。
徐韞跟在她后面,學著她把旁邊的菜放在水里清洗。
他的發(fā)絲被白色的發(fā)帶攏了起來,衣服對他來說并不合身,甚至大了很多,腰間一個帶子緊緊的系著也無濟于事。
徐韞這副模樣,眉眼微微稚氣,長發(fā)未梳起來,像是偷偷跑出來玩的小公子,天真無邪,清雅空靈,像海底的月光一樣,讓人恨不得偷藏起來。
她的袖子被挽起來,久不見太陽的手臂卻格外結(jié)實,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
指腹輕輕擦拭過葉子的表面,駱荀一見他過來,便把清洗過一次的菜放在他那邊。
“再清洗兩次。”她說著,取過旁邊的毛巾擦拭著手上的水,走到他旁邊想要把他的袖子挽了起來。
經(jīng)過幾天的觀察,駱荀一發(fā)現(xiàn)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懂繡花針線。
對比她的手臂,少年的手就顯得纖細起來,但上面還殘留著疤痕。
他像是意識到自己手臂上的傷,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想要縮回手。
駱荀一當然沒有強硬的握住他的手臂,見他縮回去自然也松開了手。
“怎么了?”她的語氣很疑惑。
“我自己來吧。”徐韞的另外一只手壓在手臂上的衣裳上,很是內(nèi)向遵守規(guī)矩,“手臂不能被女人看到的。”
他聲音細細的,眼神躲閃,補充道,“姐姐也是不行的,只可是未來妻主...才能看的!
她這才恍然大悟,雖然知道女男大防,但是她也鮮少跟男性相處,幾乎都避開不愿與之多談。
男人規(guī)矩很多,光是書本上的規(guī)矩便讓人極為難以接受;榍跋拗七好,只需要避開女人便能解決大量的規(guī)矩,但是婚后,幾乎沒有自由而言。
駱荀一雖然知道一點,卻也沒有細心去了解,畢竟她一年到頭也不怎么接觸男子。
“是我的問題,我以后會小心的!
“姐姐先去忙別的吧,我會洗好的!彼⒚虼,眉眼柔順,格外乖巧。
駱荀一只好順勢離開。
徐韞慢慢把衣袖搭起來,露出上面已經(jīng)淡下去的疤痕,可依舊殘留在那里。
白皙細膩的皮膚上交織著可怖的疤痕,徐韞微微咬唇,不再看丑陋的手臂。
再次清洗顯然不需要多么用心,徐韞把菜洗好,看著被她擱置在旁邊的毛巾,抬手慢慢取了過來。
他細致地擦拭著自己手指遺留下來的水跡,已經(jīng)濕了一半的毛巾把他的手指摩擦到有些發(fā)紅。
側(cè)眸盯著院子里正在曬書的人,正待她回頭時,徐韞像是個小偷一般,連忙收回了視線。
他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自己的情緒起伏非常古怪。
古怪到不像自己。
他平復自己剛剛的情緒,目光再次放向窗外。
她已經(jīng)進屋了,外面只有那只白色的狗試圖爬上階梯進屋。
狗熟悉一個環(huán)境非?,不過幾天就開始黏起駱荀一,仿佛剛剛到來時的局促和害怕不存在一般。
很快,屋內(nèi)的女人走出來,她先是俯身揉了揉狗頭,眸中帶著笑。
徐韞微微偏頭,直勾勾地盯著正在摸狗的女人,紅潤飽滿的唇微微抿著。
肩上的麻花辮被垂放在身前,被一根白色的發(fā)帶固定著,遺留下來的則垂在胸前。
他想著,若她不是那個人,等他回京把她帶走也無非不可。
“荀一,你瞧我給你帶了什么過來。”
院子的木門被推開,一個皮膚黝黑的女人拿著兔子走了進來,“我進山抓了一籠兔子回來,給你送來一只!
徐韞聽到聲音便知道是誰,他側(cè)身不再往外看,有些后悔一直待在廚房里不出去。
根據(jù)前兩日的經(jīng)驗,她又在這待上一炷香的時間。
徐韞的耐心肉眼可見地降低下來,才在廚房待一會兒便待不下去。
正待他要出去,一個刻意軟著聲音的緊接著出現(xiàn)。
“荀一姐姐,我也來了,這是我自己做的糕點,特意來給你送一點!
這是吳群的弟弟,吳青。
他穿著鵝黃色的衣裳,還在發(fā)上戴了幾個白色小花的簪子,看上去很是精神。
吳青眸中的愛慕幾乎要從他口中脫口而出,他打開糕點,竟直接往駱荀一嘴邊送,與她的距離也越發(fā)近。
駱荀一連忙取下他手上的糕點,不動聲色的拉開距離,“我等會兒再吃!
她把糕點放回桌子的盤子上,“你們兩個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了!
吳群的目光一直在院子里四處張望,見不到心上人,聽到她的問話,又看著自家弟弟跟白送一樣往人身上搭,有些不滿地把兔子塞到她手上。
“青青說想來找你玩,正好我打到了兔子,我想著你的表弟應該會喜歡,我就跟他一起過來了,對了,你表弟呢?”
駱荀一低眸看著手上掙扎的兔子,稍一不注意,兔子就掙扎到了地上。
她垂眸手心殘留的兔毛,聲音溫和,“我表弟出去了,等會兒我也要去地里澆水。”
巴掌大的兔子已經(jīng)蹦遠,在堆放的木柴那邊躲著。
“這兔子,我也不好幫他收下!彼叩侥静襁叞淹米幼テ饋恚絽侨菏掷,“下次他說不準就在了。”
吳青把手上打開的糕點放在桌子上,跟在駱荀一旁邊,聽到什么表弟,眼珠子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姐姐對荀一姐姐的表弟如此念念不忘,想來定是十分好看,說不準就嫁入我家了呢!我跟荀一姐姐也是親戚關(guān)系了!
他說著,剛拿起來的瓷杯沒注意的從手中滑落,駱荀一正要接住,瓷杯就從手指滑落過落在地上發(fā)出砰的聲音。
水濺起落在了駱荀一的手指上,順著手指滴落下來,她斂眸,頗有些無奈。
吳青的手臂上搭上了駱荀一的發(fā)絲,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超過了正常距離。他先是被瓷杯的掉落驚了一下,后注意到兩人的距離,吳青的臉龐慢慢爬上紅暈,緊緊抿著唇,隱藏著興奮,悄悄地攥著她的一縷碎發(fā)。
院子內(nèi)的光線暗了下來,陽光從她的院子里挪動了西邊。
廚房里燒的水已經(jīng)滾燙起來,泊泊地響著,發(fā)出鳴笛聲,洗好的青菜上面覆著的水也已經(jīng)干涸。
而站在窗邊的徐韞看著院子里那兩人的距離,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垂下來的手指緊緊攥著袖子,比被吳群手上抓的兔子還要呲牙憤恨。
“你怎么拿個水杯都拿不穩(wěn)?”吳群連忙把弟弟拉過來,低頭看他的衣擺有沒有被打濕。
錯過好機會,吳青推了推自己的姐姐,嘟囔著,“能有什么事,荀一姐姐的手沒被割到吧!
駱荀一搖頭,站直身子,打濕的手背于身后,“我沒什么事。”
吳青沒什么事,但駱荀一的衣擺算是被濺上了一半的水。
“那我們先走吧,也不打擾你做事了!眳侨喊巡簧岬秒x開的弟弟拉走,一邊手上還抓著兔子。
駱荀一沒做挽留,看著她們走遠,取出帕子擦拭著手,人還沒消退一會,就聽到廚房里發(fā)出的驚呼聲,以及重物跌在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他在搞什么?
駱荀一連忙往廚房跑去,就見著他驚慌地抬眸看著自己,被打濕的手慌張地藏在了身后。
地上一片狼藉,滾燙的開水似乎把周圍的空氣點燃。
駱荀一馬上便知道這里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她把人拉到邊緣避開地上的水,便見到他藏起來的手是什么模樣,上面被燙得迅速紅了起來,顏色格外鮮艷。
男子的力氣非常小,被她輕輕一扯便有些茫然,被拉著的少年眼眶很紅,眼淚在里面打著轉(zhuǎn),似乎懼怕眼前人發(fā)火打他,可因為被燙著而全身發(fā)抖忍耐痛意,幾乎都站不穩(wěn)。
見她沒責怪發(fā)火,他小聲地說著,眼淚也順勢掉下來,“好疼!
她把他的雙手放在裝滿水的盆里,又在他的手上澆水。
他的袖子也被打濕,黏在手腕上。
接著她取過剪刀,把上面黏著的衣物剪去。
像是意識到她沒有生氣,他開始撒嬌起來,絲毫不隱藏自己剛剛遭受的委屈和害怕,朝握著自己手的女人接近。
“疼。”他睫毛顫抖著,上挑微紅的眼尾本該揭示著他驕橫的性格,卻充滿了自卑和小心翼翼,如今濕潤的眼眸帶著眼波流轉(zhuǎn)的意味,此刻嬌得生艷。
少年渾身上下無時無刻都在告訴接近自己的人,他多么可憐,他的危險極低,弱到可以隨處拿捏,被欺負也只會在那顫抖得流淚不敢罵人,只能依附她。
即便此刻被打被罵,或者趁著這個機會對他提出荒唐的要求,更或者就此把他壓在桌子上欺辱也不算糟蹋他此刻的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