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愛你
夏末的夜晚, 晚風清涼，明月皎皎。
燈火通明的大廳之中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金色的墻壁折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和屋頂的壁畫相互映襯, 點綴著這場盛大的晚宴。
平安是和巴特一起出場的, 或許是得益于她的容貌，又或者是因為她的身份，巴特從下午開始就對她親近不少。
此刻更是如同一位騎士一般, 半扶著她的手將她慢慢引進了這場金碧輝煌的宴會之中。
大紅色的地毯從大門處一直鋪展到大廳前，那位據說來了好些天，但一直沒露面的公主殿下穿著一身綠色綢緞禮服走進了大廳。
她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fā)盤在頭頂，戴著一頂細鉆皇冠。
雪白纖長的脖頸微微揚起, 脆弱又漂亮的脖子上并沒有那些繁雜華麗的寶石，但抹胸的綠裙將玲瓏挺拔的身姿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是一個美人，能在任何場合任何地點艷壓群芳的美人。
但偏偏，卻長著一張純白清艷的臉。
如清晨的露珠, 純白的茉莉, 看起來柔弱又美麗。
大廳之中的眾人默契地一分為二，為她讓出一條大道。
平安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 聽著巴特的介紹一路打著招呼走到了大廳之中, 盡管他介紹的人她十有八九都沒記住，但臉上的表情還是得體的。
“這位是從遙遠的鄰國韋塞德斯來訪的公主，
……”
巴特作為親王在身側揚聲宣告著她的身份。
平安彎著眉眼笑著，似乎聽的非常認真, 但實則心思卻并不在此。
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大廳之中所有的人，又抬眸看向了二樓三樓的位置。
二樓三樓或多或少的站著人，人人都神情慵懶衣著華貴，也不乏有高大威猛的人, 但都不是阿瑞斯……
她其實猜得到他應該不愛參加這樣的宴會，但她還是想碰碰運氣，但顯然目前他不在。
她垂下眸子遮掩住了眸中的難過。
沒關系，反正她和他在同一片天空底下，遲早能見面，尤其是她的身份，無論他同意聯(lián)姻與否總要見一面吧。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勉強揚起笑容卻聽到巴特殷勤地為她介紹那些公爵將軍。
這些人有老的少的，但無一例外都是身份高貴的單身人士。
她有點不理解，但這些人顯然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內幕，正一窩蜂圍在她的身邊。
“我有這個榮幸，邀請公主殿下共舞一曲嗎？”
不知道誰先開了頭，眾人突然爭先恐后地向她伸出了手。
雖然姿勢紳士，表情和善，但平安莫名地感覺到了一股壓迫，好像她是待宰的羔羊，而這些人是蠢蠢欲動的屠夫。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平安眉頭微微蹙起，剛要說些什么卻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嬌蠻的呵斥聲；
“都給我讓開！”
圍在她身前的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十步開外站著一個一身鮮亮紅裙的女人。
烏黑卷曲的長發(fā)，雪白的膚色，灰藍色的眸子，艷紅的嘴唇……
這是……薇薇安？
平安眉頭蹙起，抬手推開人群往前走了幾步，黑曜石一樣的眸中帶著復雜的神情。
但隨著距離接近平安發(fā)現(xiàn)了問題。
她的頭發(fā)有卷過的痕跡，眼睛只是能稱之為蔚藍色，和從前沁透的湛藍色有極大的差距，皮膚很白，但有粉飾過的痕跡。
五步、四步、三步！
在距離她只有三步之遙的時候，平安清楚的看到了這個少女身上的一切痕跡。
是個和“薇薇安”有八分相似的女孩。
并且在努力向從前的薇薇安靠近的女孩。
……是傳說中的替身？
平安有些不敢下結論，但身側卻出現(xiàn)了很久沒有露面的陳林。
【你不是說沒有人會不相信阿瑞斯嗎？可他還是不能免俗地找了個替身啊，好像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也沒什么了不起嘛！】
他的語調得意，好像真的很不屑。
但平安的神色卻沒有什么改變，只安靜地看著。
平安在看她時，她也在看平安。
剛開始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是傲慢和不屑，但隨著距離接近，在看清楚平安的容貌時，她的眼睛里開始涌上了厭惡和敵意。
片刻后她擰著眉掃視了一圈平安身后的男人們，冷笑道：“你就是那位鄰國公主？挺討男人喜歡嘛！瞧瞧他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樣子。”
她的話里有明顯的攻擊，平安眨了眨眼看著眼前一覽無余的少女并不覺得有什么意思，只微微轉身看向了正緊張地走過來的巴特：“我今天能見到陛下嗎？”
巴特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停頓了片刻才道：“陛下很少參加宴會。”
那就是見不到了，平安抿了抿唇不再多說，只微微彎腰行了一禮便轉頭朝著門外走去。
既然見不到就沒必要浪費時間了，她要換個地方。
她走得太干脆讓身后眾人摸不著頭腦，但顯然是刺激到那位少女了，她眉頭一皺揚聲呵斥道：“給我站住，你也太不懂禮數了！”
平安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甚至連眼睫都沒有顫動一下。
安安從兩年前進宮開始，便一直是順風順水的，雖然她沒有確切的名分和地位，但在整個皇宮她幾乎是可以橫著走的，沒有人會招惹她。
即便是巴特親王也會對她禮遇幾分，今天是她進宮后第一次遭受這樣的羞辱。
尤其是對方是那樣讓她忌憚防備的人，安安幾乎是立刻就提著裙擺跑了上去拉住了平安的手腕。
她奮力地將平安拉到眼前，灰藍色的眼睛里洶涌著怒火：“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宴會是為你舉辦的，你現(xiàn)在離場未免太無禮了！”
她拉扯的力度有些大，讓平安的手腕有些刺痛，但還沒到動怒的地步，她只是看著她一字一句道：“請你放開我。”
她的神情是極為平靜的，黑眸中的神色淡淡，襯得安安激烈的情緒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安安咬了咬牙，抓著她手腕的手不松反緊：“是因為宴會中沒有陛下嗎？陛下早有心上人了，你不要白費功夫了！”
她說得冷硬，但平安卻莫名笑了出來：“哦，是嗎？陛下的心上人是誰啊？”
她的笑溫軟清麗，看似沒有任何攻擊力，但安安看著卻覺得刺眼極了，她擰眉冷呵道：“是誰你別管，總歸不會是你這個被流放來的破落公主。”
說著她還上下掃視了一眼平安身上的衣服，冷笑道：“你怕是不知道吧，陛下只喜歡紅色的衣裙，你這樣綠油油的顏色出現(xiàn)在他面前，只會惹他煩心！”
她一邊說一邊向她靠近，手指上鋒利的指甲慢慢掐進了她的手腕。
平安一開始不和她說話是因為摸清楚了兩人的立場，知道兩人之間沒有什么好話可以聊，更不想讓系統(tǒng)如愿，上演互扯頭花的場面。
但如果對方弄疼了自己，那就不是可以回避的事情了。
平安眉頭一皺，猛地向后拉扯了一下手臂，對方似乎是穿了鞋跟很高的高跟鞋，才一下就被拉扯的有些不穩(wěn)當。
一直在身后蹙眉看著的巴特，立刻上前小心地扶住了對方，隨即壓低聲音道：“別鬧了，哥哥知道會生氣的。”
安安氣的不輕，絲毫沒有要收斂的意思，憤怒的揚起巴掌似乎就要扇她。
平安沒有挨打的癖好，也微微繃起手腕，在對方的巴掌扇過來時也揚手甩了過去。
“啪啪”兩聲響起，但雙方誰的巴掌都沒打到誰的臉上，因為平安的巴掌被努爾攔住了，而安安的則被巴特攔住了。
與此同時還響起了巴特和努爾的兩道聲音；
“安安別弄傷了自己！”
“不能傷了安安小姐！”
雖然說的話不一樣，說的對象也不一樣，但大致的意思都是不能傷了這位“安安”小姐。
有這么嬌貴？平安撇撇嘴，也懶得裝柔弱只扯回自己的手，目光隨意的掃視了一下對方身上的紅裙，眉眼中帶著淡淡的嘲弄：“我覺得他喜歡的可能是穿紅裙的人，而不是……你這身紅裙。”
說完也不顧即將炸毛的她，轉頭走出了大門。
【看清楚了嗎？替身早就取代了你的位置，你費盡心思回來又有什么用啊？】
身邊響起系統(tǒng)聒噪的聲音，平安目不斜視，絲毫不回應，像是完全看不見他。
但在門口騎上波昂的黑馬后，她的嘴角卻揚起了一抹嘲弄的笑：“陳林，你真是一如既往上不了臺面，不過沒關系，你差不多也快死了。”
輕軟的嗓音吹散在了風中。
陳林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她在和自己說話，猛地朝她的方向追去，但之后他再說什么刺激的言論都沒有得到回應。
好像，他只是個隨手撥弄幾下的野狗一樣，不值得她多費口舌。
他只能抓狂地嘶吼，然后頹廢地看著她，看著她忙忙碌碌，看著她算無遺策。
看著所有事情，自己眼前一點點失控，崩壞，變成他最不愿意看見的樣子。
……
草木蔥蘢，微風和煦。
月亮莊園的半山腰還是和從前一樣，郁郁蔥蔥，枝繁葉茂。
在林子的最深處有一片湖泊，看起來很小，卻映襯著天上皎皎的明月。
湖泊的周圍生長著茂盛的花草，邊上還有一棵大樹，郁郁蔥蔥的，遮住了大半的月光。
而在明月清亮的地方，平安正舉著火把一點點點亮著周遭波昂幫她堆起的柴堆。
柴堆一個接一個的亮起，波昂看著她垂眸觀火，溫柔到骨子里的側臉，心頭有一些異樣的情緒。
但不待他說出口，平安便彎起眉眼看他：“你可以回去了，等燒完我就回來。”
“我……”波昂遲疑了片刻，還是擰眉道：“我陪著你吧。”
“沒事的。”平安神情溫和，卻沒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
波昂習慣性的要遵從，但走了幾步，看著立在篝火里的少女心下卻涌上來一股恐慌。
明明離得很近，明明他們還很親密，但不知道為什么卻有著疏離的感覺。
好像，只要他此刻從這里離開，從此之后便再也無法接近她。
波昂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但恐慌讓他往外邁開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雅，一定要找一個夢里的人嗎？”他的聲音艱澀卻又帶著濃烈的感情：“不能是我嗎？會有人像我這樣全心全意愛你嗎？”
他的聲音飄揚在風中，慢慢被吹散。
但期望的人卻沒有回應，心上涌上難言的哀傷，他停頓片刻又不死心地補充道：“你知道的，我甚至愿意為你……去死。”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燒著，平安看著眼前溫暖的火堆安靜了片刻才慢慢地抬眸看向了他：“昂，有很多人愿意為我死，這不是必要條件。”
她的嗓音輕柔，語調聽起來溫溫柔柔的，但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我可以給你權勢地位，但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沒有了。”
……
波昂走后，平安便散開頭發(fā)坐在歪樹枝上，望著天上的明月。
身側的篝火燒得旺盛，將這片區(qū)域映襯得溫暖無比。
她合眼靠在大樹上，輕輕地哼著歌。
這里雖然位置隱蔽，但黑夜中的火光卻是極明顯的。
如果皇城里的那個人剛好輾轉難眠，又剛好抬頭看月亮的話，大概就能看到半山腰的火光。
當然，這需要好多的剛好。
可她覺得他可以。而阿瑞斯從來不讓人失望。
大概半個小時，又或者更短，反正在篝火才燒到頂點的時候，森林中響起了馬蹄聲。
平安睜開眼，看向昏暗處，那里正傳來“噠噠噠”的聲響。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一個身形高大，寬廣的男人騎著一匹大黑馬走了過來。
大黑馬的脖子上掛著一個金鈴鐺，隨著馬兒的動作“叮咚叮咚”的響。
說不清有多好聽，只感覺那聲音是在心尖上響起的，響得她眼眶發(fā)紅，指尖微顫。
郁郁蔥蔥的樹木，波光粼粼的湖面，溫暖明亮的火光。
在所有美好的事物之間，一身波光綠裙的少女佇立在樹邊。微風將她耳邊的碎發(fā)吹拂在臉頰上，她眉眼清艷，神色溫柔。
阿瑞斯單手握緊韁繩，僵硬著身體一步步靠近她。
隨著距離，他看得越來越清楚。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黑色的眼睛，柔順的長發(fā)，不同于她的明艷，是個如清泉一般清澈透亮的女人。
很陌生，可阿瑞斯的指尖卻在發(fā)抖。
大黑馬通靈性，在距離平安五步之外便停住了。
但馬上的人卻沒有反應，只壓著一雙黝黑的眉眼看著她，慢慢地，一點點紅了眼眶。
“你……”男人聲線沙啞，帶著難以言喻的感情：“叫什么名字。”
一滴溫潤的淚從眼角滑落，平安看著眼前人有些小心翼翼到幾乎可憐的樣子，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雙手捏住，一點點擠壓。
她深呼了一口氣，抬腳向他邁了幾步，仰著頭用她此生最溫柔的嗓音道：“阿瑞斯，我叫平安。”
幾乎是話音剛落，馬上的人便翻身跳了下來。
他跳得又快又急，她伸手去迎，卻見他踉蹌著跪下，撲進了她懷里。
炙熱的體溫從他身上傳來，她垂眸看著跪在她身前，將毛發(fā)旺盛的頭埋進她懷里的樣子，只覺得胸膛里那顆心似乎快要融化了。
“阿……阿瑞斯”
她輕輕地叫他，想讓他仰頭看她，卻不期然的聽到了懷中傳來悶悶的嗚咽聲。
他在哭，她一刀插進胸口都不會皺眉的愛人，高大到跪在她身前都快觸及她胸前的男人，此刻跪伏在她身前，將頭埋在她懷里哭得像個孩子。
一串串的眼淚從眼眶滑落，平安哽咽地撫摸著他的頭，溫柔地將手指插進他茂盛的頭發(fā)里，一遍遍地撫摸著他，一點點安撫著他。
他似乎感覺到了，偏過頭將淚痕滿面的臉埋進了她溫涼的掌心。
溫良柔軟的觸感給了他極大的真實感，他流著淚一遍遍親吻，一遍遍啃咬，似乎要將眼前的人拆吞入腹。
平安不后退，也不阻攔，只慢慢彎下腰，輕輕地捧住了他的臉：“阿瑞斯……親親我，抱抱我。”
她絲毫不掩飾她眼中洶涌的愛意，只彎著眉眼看著他，那樣的溫柔繾綣。
而她這樣的溫柔，無疑是最能讓他安心的，幾乎是立刻他就仰頭親了上去。
炙熱的溫度和從前別無而已，溫柔的像是能讓她融化。
先是輕輕的，慢慢地就變得越來越重，一下一下猛烈的似乎要將她吞噬。
“你回來了！”
“我以為你騙我的……”
“我撿到你的帕子了，上面有玫瑰花香，我知道是你！”
“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女人欺負你了是不是，你別生氣，她以后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我發(fā)誓！”
“她長得和你有點像，我以為這是你選好的身體，我想要保護好，這樣你就能有健康的身體。”
“對不起，我又錯了。
“平安，還好你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撐不住了。”
磕磕絆絆的聲音從唇齒間溢出，他一邊激烈地親吻著，一邊無措地解釋著。
平安很少能看見他這樣，他從前都是冷硬堅毅的，可此刻像個嚇壞了的孩子。
可她以后不會再嚇他了，絕不會。
平安這樣想著，想抬手擦拭他的眼淚卻被他用雙手捧著了臉頰。
他后仰幾分，黝黑的眸子里倒映的全是她：“平安，說你愛我，說你不會離開我，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風輕輕，月皎皎。
平安看著眼前面容冷硬，卻神色脆弱的男人，不再猶豫，不再彷徨。
“我愛你，阿瑞斯，我愛你。”
“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絕不會！”
從此后的歲歲年年，月亮會不停地陰晴圓缺，季節(jié)會不停地更替交換。
而他們會相擁著，經歷人間所有的煙火。
她會給他所有的愛。
而他，會將她捧在手心，站在頂峰，成為這片大陸的傳奇大帝！
……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