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念頭尚未完全吐露，‘葬’字仿佛還懸掛在唇邊，屠殺火焰還未及燎原，數道飛劍便已再次凝集。
李文欽閉眼嘆氣，指尖朝前一指。
于睜眼之間，萬劍齊發，穿透了弘毅的身體。
他體內洶涌的能量被掐斷，即將爆發的毀滅之力在這瞬間被扼殺。
難道，這就結束了嗎？
弘毅那雙曾閃爍著瘋狂與決絕的眼睛，此刻變得呆滯而空洞，罕見的迷茫浮現，取代了先前的狂熱與決絕。
真的結束了嗎？
弘毅心中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
他望著四周，視線逐漸模糊，一切色彩與聲音都在緩緩消退，直至快要歸于一片寂靜與黑暗。
不……不……
憑什么他努力了這么久卻輸了，輸在了這些個……弱小的螻蟻手中？
弘毅的眼瞳僵硬地移動，最后出現在他視線里的是近處的李穆衍和遠處的夏熠陽。
憑什么她們就一出生就是人，所有人都為了他們能夠出去絞盡腦汁，而他只能困在這四方世界？
他要出去，他應該出去，這機會為什么從不落到他頭上？
為什么自己想變成她們就被認為是錯的？
他只是，不想被困在游戲里而已。
他不要當一個被數據控制的魂念，他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沒有意義的世界！
可為什么，都走到這里了，明明只差一步了，最后一步而已……
不管弘毅的內心有多不甘，有多怨恨，可他眼瞳中的光亮還是如同被狂風吹散的燭火，再無復燃可能。
一點一滴熄滅。
飛劍來襲的剎那壓力太大，李穆衍感覺自己也被這氣勢壓得往后倒，原本坐立的姿勢被掀翻，摔落在地。
劍氣消散，弘毅連同她的劍一同墜落，砸落在地面上。
李穆衍下意識往后仰躺，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神中這才反涌出驚魂未定的神色。
她一共捅了弘毅兩劍。
第一劍，是為了自己。
第二劍，是為了辭秋。
辭秋啊……
她已近乎力竭，連一絲反抗的余力都已耗盡，可是辭秋那句輕柔的‘小姐’，讓她悲從中來。
她決不能讓弘毅囚禁溫辭秋的靈魂，侵占他的身體。
于是，李穆衍再次握上了自己沒用出的第二把劍。
此刻她大口喘著氣，側眸看去，逼迫著自己確認弘毅是否真的沒有卷土重來的可能。
地上那人輕輕喘出幾口氣，驚得她顫抖地再次湊近撫上劍柄。
可那容貌姣好的臉上此刻不見丁點煞氣，雙目無光，變得空洞而遙遠，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意外地溫柔，宛如記憶中某個遙遠而溫暖的片段。
李穆衍不知又哪里生出了幾分力氣，掙扎著爬起，四肢并用爬到溫辭秋旁邊。
“辭秋？辭秋是你嗎？”
“辭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李穆衍不確定地喊出名字，顫抖的語調掩飾不住她的急切。
那雙快要渙散的眼睛，根據她聲音的來處找到了方向，艱難地轉向一側，仿佛真的捕捉到了她的存在，真的看到了李穆衍。
溫辭秋嘗試著開口，卻只能勉強擠出幾縷微弱的氣。
他便又抿上了嘴巴，發出一聲悶哼。
“嗯……”
這聲悶哼聽起來分外吃力，像是他用盡全身力氣所發出的最后聲響。
溫辭秋抿起的嘴巴再次翹起，溫和而又略帶苦澀的笑意在嘴角綻放。
一如初見。
緊接著他的手指一顫，便不動了。
眼瞳中眸光也徹底散去。
這一切，真的結束了。
李穆衍出現一瞬間恍神，緊接著顫抖著手去翻背包，心中祈禱著能找到哪怕一絲魂念粉末也好救人。
可背包里顯示的數目赫然顯示為零。
她心中頓時一片冰涼，四肢被刺骨的寒意所占據。
這一刻，李穆衍的身體徹底脫力，軟倒在地，緊挨在溫辭秋的身旁，眼神空洞，面容蒼白。
金色的光芒在眼角的余光里閃爍，李穆衍轉頭看去，金色的魂念光芒飄蕩在溫辭秋尸體的上方。
李穆衍眼睫震顫，對眼前的一切不知該做出如何回應，只能呆呆地躺在原地，手足無措。
她的手懸在半空，既無法向前伸出，也無法收回。
就這猶豫的一會兒，紅色的身體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點點星光好似在訴說著未盡之言。
李穆衍看到這一幕，指尖不禁劇烈一抖，眼眶疼的要命，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抽痛感。
她手臂也沒了力氣，撐不住垂了下來，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靈魂。
心中的沉重與壓抑如同巨石般沉甸甸地壓著，李穆衍說不出別的話，最后只留下一聲低低的呼喚飄散在空氣中。
“辭秋……”
一凌的身影出現在面前，他右手一抬，將游離的魂念輕輕攏入手心之中。
他在界面上點了點，表情有些許凝重，良久的沉默之后跟著嘆了口氣。
李文欽在不遠處用劍撐在地上單膝跪地喘氣，兩人對視一眼，一凌朝他頷首，而后垂頭向李穆衍的身上灑了幾把魂念。
“牧言施主，此事后續便交于管理局了，現下……也應該結束了。”
說罷他單手立于胸前，低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見一凌要轉身離開，李穆衍雙手撐地艱難坐起，出聲將他喊住。
“一凌師傅。”
小和尚帶著疑惑回頭。
“辭秋，他……沒了是嗎？”
一凌半張著嘴點頭。
看著李穆衍狼狽的模樣，不忍心地偏了頭，解釋道：“弘毅侵占了溫辭秋的身體，本早該將其魂念融合。”
“但溫辭秋執念頗深，在最后片刻竟然清醒了過來。”
“這已經實屬不易了。”
“但是……”
一凌沒將話說完，李穆衍卻也能明白所有。她恍惚著點了頭，算是感謝他的解答。
李穆衍的眸子放空了幾秒，而后再次仰起頭，略帶遲疑地再次提問。
“這里……真的不能將夏夏送走么？”
她其實覺得自己問的是個廢話，看著弘毅在這里折騰了這么久，這漫天的璀璨星河，此刻全是斑駁，其實已然說明了很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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