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
連叫他名字時,他都身體一抖,月光灑在他堅實的肌肉上,更是凸顯得他胸膛寬闊。
那樣流暢的線條,緊實的腹部,讓席淮情不自禁想到懸崖下,他踩在他身上的樣子。
席淮臉上有些燙,不好意思挪開了視線,耳邊傳來薛放的冷聲,“臣無事,倒是天寒地凍,圣上臉被吹紅了,先從屋頂上下去吧。”
席淮還有些發懵,薛放已經抱著他下了屋檐。
將他帶到石桌前,薛放這才作揖,打算告退。
“等等!”席淮叫住薛放,等他反應過來時,他才忍不住崩潰心想,自己腦子被吃了,為什么叫住薛放,乖乖讓他離開不沒事了嗎?
“那日多謝你,若不是你,朕恐怕回不來了。”
席淮說的是墜入懸崖,薛放尋找到他的那日。
幸好有了薛放,免他被恢復記憶的李玨殺死。
可薛放唇瓣被抿成了條直線,他下顎的線條緊繃,表情僵硬,好似什么都沒有聽見。
而事實上,薛放的確沒有聽清席淮剛才在說什么,而是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荒謬。
當他看見陛下正與身影親密人交流時,原本平靜的心情,遏制不住感到了一絲不愉。
宛若骯臟的老鼠,窺見了光明,便嫉妒擁有光明的人一樣,他毫無疑問在妒忌李玨。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他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情。
但他還是克制不住從唇齒間,溢出了自己的妒忌。
“方才那人是李貴妃?”
席淮一驚,不愧是秦明鏡送的暗衛,視力真不錯。
但這與朕對你失不失望有什么關系,別轉移話題。
薛放道:“秦將軍曾經與臣說過。”
席淮懵,“秦明鏡與你說什么了?”
“秦將軍說,李貴妃并非李婉,而是李家替嫁的私生子李玨。”
“將軍讓臣好好保護陛下,勿要讓陛下被有心之人有機可趁。”
“而陛下明知李玨的身份,卻仍留李玨在身邊,陛下喜歡他?”
席淮都驚呆了,原來你們都知道李玨并非李婉,而是刺客了?
明明早已找到了,為什么自始至終都沒有告訴他李玨是刺客?
席淮不理解,薛放還在自顧自道:“臣以為陛下相信秦將軍。”
他語氣有些艱澀,“陛下因圍場行刺客,而對臣失望是理所當然,臣理解,只是……”
薛放頓了頓,他面色蒼白,最終竟道:“只是臣以為,至少陛下是相信秦將軍的。”
席淮:“???”
席淮不明白薛放的意思,他覺得薛放話題有些跳躍。
他為什么不相信秦明鏡,他又為什么要對薛放失望?
薛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身體僵直不已。
他只是以秦將軍的名義,將情緒宣泄出來,仿佛這樣,他郁結的心情才會得以平靜。
只是他仍感到心緒不寧,胸口好似卡著塊巨石,他覺得腦子里一片漿糊,一團亂麻。
思忖間,他才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失措跪了下來說:“抱歉,是下官失禮了。”
席淮:“……”
席淮看出了薛放的思緒混亂,連帶著他的思緒,都因薛放的語無倫次而混亂起來。
他端詳著薛放,薛放的頭正磕在地上,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可以清晰看見他發漩。
他頭發蓬松,頭頂上還沾著幾片樹葉,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那卑微匍匐在地上的樣子,像只展示著自己忠誠的杰克狼犬。
席淮怔了下,思緒忍不住有些漂移,看他這樣,想要養狗了。
心里這樣想,表面上這樣說,他扶起薛放,“卿請起,朕自然是相信秦將軍的。”
“秦將軍憂國憂民,是朝廷為數不多不畏強權的忠臣,朕又怎會不信任秦將軍。”
“而且……”他頓了頓,誠懇注視著薛放,輕聲說道:“而且朕何時對卿失望過?”
因為從未有過期待,又怎么可能會有失望,他們只是雇傭者與被雇傭者的關系。
席淮實在不明白薛放的想法,他只實事求是道:“懸崖下多虧了你,朕才獲救。”
“朕的身邊危機四伏,這次暗殺的刺客是攝政王的人,沒有你,恐怕朕早死了。”
說著,席淮還解釋道:“朕更沒有說過自己喜歡李玨。”
“李玨身世可憐,才不得不男扮女裝,被迫留在宮中。”
“朕憐他身不由己,無依無靠,但這不代表朕喜歡他。”
薛放身體一顫,他猛然抬頭,雙目有些失神看向了他。
他眼形很流暢,抬起眼眸時,看起來像是只搖尾的狗。
明明身材魁梧,肌肉發達,性格卻有著極大的反差感。
從他那雙圓圓的狗狗眼里,還像是腦補到了什么,流淌出了水光來。
他近乎喃喃自語重復了遍,“您沒有對我失望,您更不喜歡李玨?”
席淮怔了怔,頷首重復道:“朕沒有對你失望,朕更不喜歡李玨。”
薛放聞言,眼神都徒然變得堅定了起來。
他松了口氣,從懷中還拿出了兩封信封。
信封上注明秦明鏡親啟,而另封則是盛明月的。
將兩封信封交給了席淮,薛放才安心離開院子。
席淮不明白薛放腦補了什么,算了,先看信吧。
秦明鏡的字勁挺有力,只是原話過于文言文,通俗點兒來講,意思是北域狀況逐漸穩定,即日他會與盛明月回京,望陛下放心。
倒是比想象得還要早,還以為會像原著劇情里一樣,至少會來年回京,不過盡管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可席淮并沒有太過于驚訝。
可當看見盛明月信的內容時,席淮徹底裂開了。
盛明月你爹的,你故意的,離開前怎么不早說?!
北域的營帳里,盛明月正安靜凝視著皎潔的明月,擺弄著手中折扇。
明明身為首輔,卻穿得反而像是公子哥,先前病弱的姿態一掃而空。
即便是這樣,北域駐守的官吏都感激零涕送上了月團,“多謝盛大人,北域才能夠安詳抵抗得了天災。”
盛明月聞言,只是笑了笑,接下了月團,“都是陛下的功勞,是陛下仁善,加大撥款,才穩定了災情。”
官吏僵了僵,誰人不知大慶的小皇帝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他貪財好色,從不將子民的生死放在眼里。
可這次災情,他不僅派遣了當朝首輔與秦將軍前來賑災,而且還蠲免了稅收,開放糧倉,平糶糧價,防止有人借機炒糧。
這絕非是昏君能夠干出來的事情,官吏想到太后與攝政王,才恍然猜想是不是陛下處境艱難,才不得不偽裝成昏君至今。
“下官明白,下官不會忘記陛下的仁慈,大慶圣君賢相,國土安康。”于是官吏露出了然的表情,閑聊了幾句,作揖告退。
徒留下盛明月,似笑非笑看著他的背影,并沒有出聲。
手中的月團還散發著溫熱的氣息,盛明月卻沒有吃下。
而是將它放在瓷分格盤上,斟了杯酒。
皓月當空,焚香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直到背后陡然響起了道輕緩的腳步聲。
盛明月才回眸,只見秦明鏡款款走來。
“秦將軍怎么來了?”
秦明鏡舉起了酒壺,“今夜追月節,首輔何不共飲一杯?”
盛明月讓開個位置,秦明鏡笑著坐下,為兩人倒上了酒。
醇醇酒香飄散四周,盛明月喝了杯,喟嘆了聲,“好酒。”
秦明鏡大口喝下了酒,才擦拭著唇瓣說:“我原以為首輔只是礙于陛下的懇求,才勉強同意成為陛下的老師,心里卻對陛下保留意見。”
盛明月自然聽出了他指的是那天夜里,他夸獎席淮勤政為民,客套到聽不出半分真心。
可那又怎樣,席淮打亂了他所有計劃,他本該生氣的,可席淮卻成為了他唯一的學生。
“但首輔早已經承認了陛下。”
秦明鏡對此毫不知情,他只是猶如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了然,“首輔從未有看輕過陛下,首輔更沒有輕信謠言,認為陛下是個昏君。”
盛明月一頓,不明白他哪里得出來的結論,只覺得他胸無城府,是個沒有心機的武才。
“我方才不小心聽見了首輔與官吏的對話,首輔居然在賑災之余,還不忘替陛下正名。”
他聲音朗朗,語氣里帶上了些許歉意,“反而是我以己度人,覺得首輔愧對陛下信任。”
盛明月沉默下來,淡笑回應,“將軍不必道歉,將軍作為陛下心腹,自要為陛下考量。”
秦明鏡眉頭一橫,嘆了口氣,“罷了,盛大人品德高尚,才沒有與我計較,我都明白。”
余言不贅,秦明鏡說著話鋒一轉,“陛下應該收到我們的信了。”
盛明月笑了起來,引得秦明鏡好奇看了他一眼,“盛大人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到陛下看見信后,驚詫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了。”
“信?”秦明鏡有些疑惑,他大惑不解,“盛大人在信上寫了什么?”
盛明月斂下了眼睫,“沒什么,不過是提醒陛下,莫要忘了溫習,臣回京后會抽查陛下課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