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歹毒的擬態蟲子
“鹿醫生在嗎?”
劉阿姨人未到聲音先到。
機器人管家咕嚕嚕跑到兩人跟前, 一板一眼地說道,“稍后片刻,鹿醫生馬上就來。”
劉阿姨稀罕地摸摸它的頭。
“劉阿姨, 怎么了,是黑豆生病了嗎?”鹿知闌從房間出來。
劉阿姨:“黑豆沒事,是這個小姑娘撿了一只鳥。”
“小雪,趕緊把小鳥給鹿醫生看看。”
江雪心里有些緊張, 聽話地把手里的籠子交給鹿知闌。
“麻煩跟我過來登記一下基本信息。”
江雪低低應了一聲跟上去, 同時又好奇地抬眼悄悄打量眼前的年輕醫生, 就是這個人會告訴她真正的答案嗎?
填完資料后,江雪和劉阿姨留在診療室外面。
透明的玻璃內,眉眼清冷的醫生帶著口罩正在給受傷的喜鵲進行治療。
江雪猶豫著開口:“阿姨,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答案,直接問醫生嗎?”
劉阿姨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和她說:“再等等,等鹿醫生忙完手頭上的事。”
忙著他吃不了瓜, 得閑下來才行。
后半句劉阿姨沒有說出口。
后面店里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 進店就帶著寵物直奔娛樂室,又在柜臺邊上的貨架上購入幾包小零食。
狗子在娛樂室里面玩耍,時不時過來門口吃一口小零食, 快樂得不得了。
幾位寵物主人, 倚在門口閑聊, 很快就發現劉阿姨也在, 笑著和她打招呼。
“彤彤媽, 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劉阿姨看著幾張熟悉的嬉笑面孔,嘴角一抽。
這幾位都是附近剛退休的閑人,兒女們各自成家,沒有什么可操心的, 每天沒事就是遛遛狗,喝喝茶,自從鹿醫生搬來之后,療養店就成了她們的常駐地,天天跟上班似的,到點就來這里聽八卦。
劉阿姨自己也愛聽,但是沒有她們來得這么勤快。
按理說沒有什么問題,只不過這幾位過于熱心和正義,好幾次聽完了八卦,當場氣到揭竿而起,嚷嚷著要幫受害人討個公道,前后臉色變得太快,有幾次鹿醫生都被嚇了一跳,懷疑他的心聲是不是被聽到了。
幸好被其他人打圓場,東扯西扯才糊弄過去。
診療室里。
在治療術的治療下,奄奄一息的喜鵲逐漸恢復生氣。
甚至還有力氣和鹿知闌告狀,“啾啾,有壞人,扎我,好多人。”
系統在給這只喜鵲全身檢查的時候發現了一點異常。
系統:“奇怪,它身上好像有奇怪的能量波動。”
鹿知闌:“什么意思?”
系統:“不太確定,太快了,排查到異常的時間不到兩秒那股能量就消失了,沒有辦法進行分析。”
事發蹊蹺,鹿知闌往外看了一眼,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小聲和喜鵲交流,“你還記得壞人在哪里嗎?”
“啾啾,扎我。”
小喜鵲翻來覆去只有這幾句話,對鹿知闌的話似乎沒反應。
系統告訴鹿知闌,有些動物就是這樣的,野性大于智性,這類小動物腦電波的頻率毫無規律可言,就算是系統也無法做到完全破譯它們想要傳達的意思。
詢問無果,鹿知闌只好放棄。
約摸十五分鐘后,喜鵲身上的傷基本上好透。
他把它帶出來,又喂了一點食物,放在籠子里觀察狀態。
幾位阿姨笑瞇瞇和他問候,“鹿醫生早呀!”
鹿知闌看一眼娛樂室里撒歡的幾只狗子,心下了然。
貨架上的小零食之所以暢銷,全靠這幾只狗子客戶。
他走到江雪面前,和她說明喜鵲的情況,“傷都好了,觀察半小時后沒有問題就可以帶回去。”
江雪猶豫:“我是路上撿到的,也不知道怎么養它,可以直接放生嗎?”
鹿知闌點頭:“可以。”
江雪道謝:“謝謝醫生。”
“不客氣。”
回到柜臺里,鹿知闌借著整理東西的樣子把系統商城兌換的藥材拿出來,系統說這些藥材的功效和治療術差不多,不過不能直接使用,最好是泡水或者做成藥粉食用。
最近伽南研究所那邊有個針對珍稀動物的膳食項目,鹿知闌正在考慮要不要把這些藥材送給研究所,只是他目前沒有辦法解釋藥材的由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好暫時擱置。
劉阿姨原本和江雪坐一起等,突然收到幾位阿姨的眼神召喚。
她起身走過去。
其中一位阿姨注意到沙發上坐立難安的江雪,問她:“那小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又發生了什么事?”
“又被渣男騙了?”阿姨眉頭緊鎖。
劉阿姨否認:“不是,我也不太清楚,這不是在等鹿醫生的消息嘛。”
“我估摸著,他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該吃瓜了。
經過這么多次八卦事件后,劉阿姨已經摸準了小鹿醫生的習性。
一旦開始閑下來,不出意外的話,五分鐘左右就能聽到他吃瓜的心聲。
【唔,隔壁街道那個王老板居然是個偷男人內褲的變態……】
【炸裂,黃昏,三角戀……不對,是五六七八角戀,這群人也太那個了,一把年紀了,不怕得病嗎?】
【xxx的癖好居然是和死魚……媽耶!】
熟悉的聲音響起,幾位阿姨默契對視一眼,從口袋里掏出兩把瓜子,開始了。
第一次經歷的江雪直接愣住,呆呆地看向柜臺里若隱若現的身影。
她沒聽錯吧?醫生剛剛是說話了嗎?
江雪張嘴想問,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她瞪大了眼睛。
鹿知闌那邊繼續吃著剛翻到的瓜:【江雪,剛畢業不久,長相漂亮,工作順心,家庭幸福美滿,父母琴瑟和鳴,還有優秀的男朋友和善解人意的好閨蜜……等一下,這一大串順風順水的團寵爽文熱詞為什么會出現在瓜田里?】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江雪顧不得震驚,連忙豎起耳朵。
想到這里,她看向不遠處的劉阿姨,只見劉阿姨不著痕跡朝她輕輕點頭。
江雪抿唇,深吸一口氣,做好了面對疾風暴雨的準備。
然后她聽到了醫生恍然大悟的語氣,【啊~原來男朋友和閨蜜都不是人。】
江雪:!!!
還沒等消化完,鹿知闌噼里啪啦一段話又是迎頭一棒。
【這不就是人口拐賣嗎?!!”】
【兩只流落在外的外星擬態蟲子盯上了年輕貌美的女生,想把人拐回老巢,替它們孕育后代。】
【蓄謀已久啊蓄謀已久,整整七年時間,那兩只蟲子從高中就開始接觸江雪了,躲在暗處偷摸觀察她的生活習慣,所思所想,在三年后擬成了她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兩個人,一個是優秀溫柔的愛人,還有一個是三觀契合的靈魂好友。】
【它們還會定期給江雪和她接觸到的所有人注射一種模糊記憶的擬態液,怪不得這么久沒有人發現它們擬的人類身份來源不明。】
【這兩只蟲子花了十年的時間,現在到了收尾階段。】
【男蟲子最近在準備求婚,到時候借機提出帶江雪回到自己的老家,困住她,然后女蟲子擬成她的樣子,鳩占鵲巢。】
【好歹毒的蟲子,比殺豬盤還可怕千萬倍。】
【得虧這個種族死得只剩這兩條了,不然不知道還得禍害多少人。】
鹿知闌越吃越憤怒,暗暗研究了起殺蟲劑的一百種用法。
而江雪低著頭,渾身的血都冷透了。
事實的真相往往比猜測的更加荒謬和離譜。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也能沒想到,他們不是真正的人,還想……
腦袋里突突的疼,江雪痛苦地捂住頭,臉色蒼白,她發出一聲痛哼,暈倒在地。
鹿知闌還在反復琢磨瓜主的名字,【江雪……這名字怎么有點耳熟?】
瓜田里積攢的瓜太多,一口氣吃很多的話,有時候會對不上號,不過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聽過。
被大瓜砸懵的劉阿姨眼尖發現了江雪的異常,顧不得會不會在鹿知闌面前暴露,快步沖過去,“小雪!
心中所想的被剛好這劉阿姨一聲點醒,鹿知闌猛然想起來,江雪不就是店里的那位女生嗎?
救人要緊,鹿知闌將心里一閃而過的古怪念頭拋至腦后,過去查看江雪的情況。
他冷靜地指揮阿姨們后退,留出足夠的空間,自己接過機器人管家遞過來的治療儀,在江雪頭部掃過。
劇烈的疼痛得到舒緩,江雪痛苦的神色有所緩和,沒過多久,又開始喊疼。
劉阿姨急得慌,“這這這……怎么辦啊!”
鹿知闌眉頭緊蹙,暗暗加大了治療儀的效果。
系統在這時開口:“她腦袋里有蟲子要破殼了。”
鹿知闌在心里問:“有什么辦法解決嗎?”
系統道:“你往她頭上噴一點殺蟲劑就行,這種新生的蟲子很脆弱,一點點味道就可以,很好殺的。”
“雖然不知道她腦袋里為什么會有銀線蟲這種東西,但是你最好快點殺,別等它鉆進腦子里,人會變癡傻的。”
鹿知闌把治療儀交給劉阿姨,囑咐她一直開著不要停,他跑上樓翻出來前不久剛買的殺蟲劑。
“嗞~”
很快,江雪頭上多了一層白色的摩絲,一條銀白色的和頭發絲一樣細的蟲子從她的頭上鉆出來,蠕動幾下,化作一小灘血水。
確認蟲子死了,鹿知闌松了一口氣,一抬頭發現阿姨們驚恐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殺蟲劑。
鹿知闌默默把印有“超強效殺蟲劑”幾個大字的瓶身轉進手心里,掩耳盜鈴地胡說:“是一種新藥。”
阿姨們神色復雜,在假裝不識字和眼睛看不見之間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相信鹿醫生。
第32章 殺蟲劑,有鏈接嗎?
醫護人員抵達療養店時, 江雪已經先一步醒過來。
她拒絕去醫院,表示自己休息一下就好。
醫護人員觀察她的臉色,又給她做了一次全身檢查, 再三確認患者的意愿過后,只好離開。
江雪裹著薄薄的毛毯,手里捧著一杯熱水呆坐在沙發上。
疼痛過后,那些被模糊的記憶從四面八方涌來, 以前偶爾覺得不合常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釋。
可是, 他們怎么會不是人呢?
劉阿姨來到她身邊, 拍拍她,擔心道:“你還好嗎?
江雪紅著眼睛看向劉阿姨,心里仍然抱有微弱的希望:“阿姨,有沒有可能是鹿醫生過于夸張了,這實在太荒謬了。”
劉阿姨:“小雪,我知道你現在一時半會無法接受, 但是我必須嚴肅地告訴你, 鹿醫生說的都是真的,你如果不及時止損,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不要拿自己后半生的自由去賭。”
“你現在就給那兩個人打電話, 問你想問的。”
劉阿姨話音剛落, 江雪手腕上的光腦就亮了起來。
是男友打來的。
江雪深吸一口氣, 盡量用和平時一樣的語氣接通。
通訊那頭傳來一道心急如焚的聲音, “寶貝, 你在哪呢,怎么一直不回消息?”
江雪:“在這邊遇見了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聊了一會,沒看光腦。”
“哪個朋友啊, 怎么沒聽你提起過。”那頭語氣變得有些緊張,同時敏銳地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聽你聲音好像有點不太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嗎?”
江雪:“沒有,剛才喝水嗆到了,嗓子有點不舒服。”
“那就好,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江雪隨便扯了一個時間,隨后無意提起07星,“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老家離這不遠,你家是不是在這附近啊?”
通訊那頭的男朋友詭異地沉默下來,江雪嘴角慢慢繃直,眼眶微微發熱,平靜地等待。
過了一會,對面不知道又說了什么,劉阿姨看見江雪眼里希冀的光徹底熄滅。
連個像樣的謊話都不會編,是篤定她的這段記憶到時候會被抹除嗎?
江雪冷臉和對方進行交談,隨后平靜地掛掉了通訊。
她聲音還發著抖,眼神卻很堅毅,“阿姨,幫幫我,我該怎么做?”
劉阿姨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這一問可把她難住了,眼神瞥見外面正準備往垃圾桶里扔殺蟲劑的鹿醫生,嘴比腦子快,“要不你買兩罐殺蟲劑噴死他們?”
江雪表情一滯,猶豫道:“可,可以嗎?不會犯法吧?”
劉阿姨:“……”
倒也是個實誠的孩子,怎么還真信了?
劉阿姨認真想了一下,湊到江雪耳邊和她耳語幾句。
江雪聽完不禁懷疑:“這樣真的可以嗎?”
劉阿姨:“先試試看,鹿醫生進來了,快哭。”
江雪一想到自己這么多年被兩只蟲子耍得團團轉,頓時悲從心來,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都不用刻意演,哭得十分凄慘。
劉阿姨見狀刻意抬高聲音,大聲安慰她,“沒事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撥離間,看你們快要結婚了,故意氣你的。”
其他幾位阿姨也反應過來,紛紛加入勸和大隊。
“是啊,你倆這么多年的感情,難道就因為一張莫須有的照片而懷疑他嗎?”
“小伙子態度不錯,也都解釋清楚了,你就給他一次機會吧!”
“是啊是啊,回去把話說開就行了,情侶之間哪有什么隔夜仇,何況你倆這都不算仇。”
又有瓜?
從外面走進來的鹿知闌聞言一頓,腳步放緩,從門口到娛樂室的距離,夠他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
聽起來,似乎是有人給江雪發了一些男朋友和別的女人的親密照片,江雪接受不了,和男朋友吵了一架鬧分手。
現在阿姨們都在勸她。
“阿姨看那小伙子一表人才,長得又帥,你要是錯過這一個,下一個不定有他好看。”
鹿知闌:【不,她的男朋友不是人,也不一表蟲才,本體可丑了,蟲里蟲氣的,連五官都沒有,屁股和嘴巴是同一個地方,現在那副人類的長相也是假的,美顏濾鏡罷了。】
江雪哭得更大聲了。
另一個阿姨附和:“是啊,學歷又高,對你又好,上哪找這么體貼的男朋友去。”
鹿知闌:【學歷是假的,它根本就沒有認真上過學,滿腦子只有傳宗接代。作業,論文,都是暗地偷窺真學霸復制來的,仗著有擬態液抹記憶,把偷來的東西當成自己的而已。】
【體貼也是假的,真正的蟲子暴躁易怒,講兩句重話就要原地撒潑打滾,七年以來,把透明的原皮滾成了烏漆嘛黑的一團,可想而知,每次有矛盾后,它在地上滾得有多厲害。】
阿姨們每夸一句,鹿知闌就在心里默默吐槽拆穿一次。
活脫脫一個拆臺專業戶,指哪拆哪,在鹿知闌的視角里,江雪的蟲子男友被貶得一文不值,仿佛在這個世界上多吸一口空氣都是浪費資源。
幾個來回之后,阿姨們都有點夸不下去了。
最難過的還是江雪,聽完之后臉都綠了,心里那一絲尚存的感情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現在只覺得惡心想吐。
【不過幸運的是,那兩只蟲還沒成年,沒成年之前是不具備xx能力的,沒有那種工具。】
江雪莫名得到了些許安慰,繼而哭哭啼啼,抽噎著說:“可是我接受不了,我要分手。”
鹿知闌:【這個想法好,要我說就應該買兩罐殺蟲劑直接送走,資料上說,這類蟲子很脆弱來著,普通的殺蟲劑就能讓它們嗝屁,不然也不會這么早就滅絕。】
【唯一棘手一點的就是擬態液,很多時候人們疏于防備,被它們碰到了就很容易中招。】
原本江雪還擔心自己回去撕破臉后,斗不過那兩只蟲子,會傷害到身邊的家人,聽鹿知闌這么一說,意識到它們并沒有多厲害。
她心里很快有了決斷。
痛快哭過一場后,心里一直憋著的各種情緒得到了宣泄。
她擦干眼淚,拿出粉餅給自己補妝,為蟲子流淚太不值得了。
十幾分鐘后,面容憔悴的江雪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美麗動人的都市麗人,除了眼睛還有些紅腫以外,根本看不出來之前哭得有多慘。
幾位阿姨被這一轉變打得措手不及,面面相覷,這就調理好了?
心里不由得想,還是現在的年輕人清醒啊。
正好,喜鵲的觀察時間到了,鹿知闌提著鳥籠出來。
看著從奄奄一息到活蹦亂跳的小鳥,江雪終于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她撩了撩耳邊垂落的碎發,感激道:“謝謝你,鹿醫生。”
讓她看清事情的真相,也躲過了后半生被折斷羽翼,困住自由的悲慘下場。
如果沒有聽網友的話來這一趟,她的人生或許會永遠停留在這一年,再也沒有以后了。
看著賬戶上多出來的一筆巨款,鹿知闌微微瞪大眼睛,“不用轉這么多……”說著要給江雪轉回去。
江雪制止他,言辭萬分懇切:“不多,一點心意而已,就當是給店里的其他小動物加加餐吧,另外這只喜鵲還要麻煩你幫忙放它回到該回的地方去。”
看著女生格外認真的明亮雙眼,鹿知闌頓了頓,說道:“我替它們謝謝你。”
江雪笑笑,隨后話題一轉,“對了,我剛剛好像看見你用了一瓶殺蟲劑……”
鹿知闌心瞬間提起來,正準備開口道歉。
雖然說是為了救人,但是往人頭上噴殺蟲劑這件事確實有些草率,尤其是當事人現在頭上還泛著一圈白霜。
“對不……”
“有鏈接嗎?”
鹿知闌:“?”
江雪禮貌微笑。
“我家里最近經常飛進來一些小飛蟲,其他牌子的殺蟲劑味道很大很刺鼻,我看醫生你用的那罐似乎沒有味道,所以,有鏈接嗎?”
原來不是秋后算賬,只是要個鏈接。
鹿知闌松了一口氣,掏出光腦加上江雪的好友給她發了一個鏈接。
江雪:“是這款嗎?”
鹿知闌掃了一眼,說是。
然后他眼睜睜看著江雪在數量那一欄瘋狂點加號,頗有一副要把人家店里庫存搬空的趨勢。
鹿知闌眼皮一跳,委婉提醒,“這個一瓶容量還挺大的。”
不用批發這么多……
末世物資囤貨都沒你這么能囤。
這么多,是打算把整個宇宙的蟲子都趕盡殺絕嗎?
江雪離開之后,鹿知闌心里一直想著那兩只蟲子計劃擄走她的事,得想個辦法提醒她。
又想到那一批殺蟲劑,那些東西放在家里,那兩只蟲子估計不敢上門了。
最后他想到一個辦法,在網上找一個匿名代發消息的,將那兩個人不是人的消息透露給江雪。
鹿知闌還特意花高價要求代發一定要反復向江雪說明,務必讓她有所懷疑。
很快代發那邊回了消息:“我只說一條她就信了。”
為了佐證真實性,還發了和江雪的對話截圖過來。
AAA告密者:【小心,你男朋友和閨蜜有一腿,他們不是人,不信的話噴點殺蟲劑在身上,他們絕對不敢靠近你。】
江雪秒回:【好的,我知道了,圖片——殺蟲劑x100】
鹿知闌:“……”
鹿知闌打字:“我再給你加點錢,讓她下一個反詐軟件吧。”
第33章 被嗷嗚盯上了
一周后, 鹿知闌從星網上得知了兩只蟲子被繩之以法的消息。
江雪不知道還做了什么,居然把兩只蟲子的老巢都給找出來了,里面還有許多被凍住的待孵化的蟲子后代, 一并給端了,徹底斷了它們老蟲家的香火。
菲亞星自古以來就多次遭受過擬態蟲的侵擾,最嚴重的時候,擬態蟲劫持了當時的星主, 假扮星主頒布了一系列離譜的星律, 妄想將所有人類變成它們的附屬物和生育母體。
經過長時間的嚴打之后, 擬態蟲短暫銷聲匿跡過,但又會時不時冒出來,制造混亂,簡直防不勝防。
這么多年以來,護衛隊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它們的巢穴。
江雪這次可是幫了大忙,徹底解決了這個困擾菲亞星多年的安全隱患。
看著采訪視頻里一臉神采飛揚給路人免費發殺蟲劑的女生, 鹿知闌放心地關掉了視頻。
*
十一月末的風里多了幾分秋天的味道, 樹葉染上澄黃,一片片,像個小燈籠似的在風中肆意搖曳。
今天是休息日, 療養店沒有營業, 掛上了休息的牌子。
早起的鄰居們見狀大失所望, 搖頭走開, 今天又無瓜可聽。
二樓, 鹿知闌在收拾東西,將幾件換洗的衣服塞到包里,又把幾包藥粉也裝進去,這是他這幾天曬干草藥之后磨出來的, 長時間使用治療術很消耗精神,有了藥粉以后他能減輕不少壓力。
前幾天他收到了杜儒的消息,研究所要進行一次珍稀物種的勘測,記錄一下當前在森林里生活的物種數量。
這次還有幾個伽南大學的動物研究專業的畢業生一起參加。
鹿知闌沒有錯過這一次的機會,提出自己也想跟著去,研究所一聽是他,很痛快就同意了。
大背包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包里面裝著滿滿當當的小零食。
鹿知闌左思右想,又拿了兩只迷你的動物小布偶試圖往拉鏈都合不上的小包里塞。
景邈在旁邊看得無語。
鹿知闌撈起小貓,語重心長地叮囑:“你要乖乖聽指揮官的話,不要亂跑聽到沒有?”
小貓一臉漠然,別開眼睛不去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鹿知闌就像是一個操不完心的家長,就算沒有回應,也能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這次去森林里大概要待個三天左右,今天就要先過去那邊,不方便帶小貓過去,他打算把煤球留在店里。
正巧昨天卓覽說他休了幾天假,準備來07星看望他的小貓朋友,得知鹿知闌有事后,自告奮勇提出這幾天可以來店里幫忙照看。
鹿知闌受寵若驚,沒想到煤球面子這么大。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卓覽的聲音。
鹿知闌一手拎包,一手抱貓下樓。
樓下,卓覽一身淺色休閑裝,運動鞋,蹲在地上和狗發財玩,和穿聯盟制服時的肅殺氣質不同,現在看上去像個溫和無害的大學生。
“早上好啊,鹿醫生。”聽到聲音,卓覽抬頭笑著打招呼。
鹿知闌:“早上好,指揮官。”
三個字像是某種消沉開關,鹿知闌看見卓覽臉色都跟著暗淡了幾分,他苦哈哈地說:“叫我卓覽就好,指揮官怪生分的,還帶著一股死氣沉沉的班味。”
“咱們不是朋友嗎?”
把小包放到柜臺上,鹿知闌聞言一頓,摸了摸手里的小貓,隨即改口,“卓覽,煤球就麻煩你了,這些是它平時吃的零食和玩的玩具。”
“煤球很喜歡睡覺,只需要在飯點叫醒它就可以,其他時間可以不用管。”
卓覽看著柜臺上鼓囊囊的小包,意有所指,像是故意說給誰聽似的:“你對他可真好。”
被摸得舒服到瞇起眼睛的小貓,略微抬起眼,冷冷掃了一眼卓覽,暗含警告的意味。
卓覽在鹿知闌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向小貓挑眉。
景邈:“……”
鹿知闌離開后,卓覽立刻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解下手腕上的光腦放在小黑貓面前,面色凝重道:“我又去了一趟事故地點,星艦墜毀的地方被人處理得很干凈,沒有找到可疑的物體,不過在星艦航道另一側的廢星上發現了一艘燒毀嚴重的軍用星梭。”
卓覽眼底閃過一抹狠厲,冷聲道:“那艘星梭出自伽南。”
景邈對此并不意外,當時星艦上只有自己和身邊幾位副官,回程航線也是保密的,卻還是出了意外,基本可以確定就是星艦上的人動的手。
至于是誰……
景邈在光腦上戳了幾下,示意卓覽看看。
卓覽的視線從小貓肉乎乎的爪子上掠過,最后落在光屏上的信息。
“江錫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卓覽繼續道:“于清倒是很關心你的下落,隔三差五就要問一次,聽到一點關于你的風吹草動都要徹查一番,就差掘地三尺了,可謂用情至深啊。”
小貓皺著眉頭,戳戳點點。
卓覽無情嗤笑一聲:“也就你眼瞎,就他背地里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
“開除?我可沒那權限,要開你自己開,我才不去觸那霉頭,他成天把我當成假想敵就已經很離譜了,這要是再開了他,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套麻袋沉海里,我到時候找誰哭去。”
卓覽:“你出事后,我就查過這兩個人,目前來看沒有發現任何的端倪。”
“不過很快就有結果了,我把找到你的不小心泄露出去了,有些人這會應該急起來了。”卓覽說完之后關掉光腦,眼疾手快地把小貓抓起來,咔咔拍了兩張照片,發給了遠在伽南的姑姑。
千防萬防,手上還是挨了兩記貓爪。
卓覽甩甩手,陰陽怪氣道:“真佩服鹿醫生,居然能忍你這個臭脾氣。”
小貓充耳不聞,自顧自找到平時睡覺的貓窩,團成一團閉上眼睛。
卓覽無奈笑笑,眼里閃過一絲擔憂,打開了鹿知闌給貓準備的小包,把里面的東西都拿出來,在貓窩邊緣擺了一圈又一圈,宛如在供奉貓貓之神,末了還不忘拍一張照給鹿知闌發過去。
【已經供起來了。】
在半路上打開照片的鹿知闌:“……”
倒也不必這么隆重。
*
到達研究所簡單休息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鹿知闌背著包跟著研究所的大部隊進入了森林里。
此行有十五個人,畢業生和研究員再加上鹿知闌一共十人,剩下的五個人是專業的傭兵,負責保護他們。
清晨的森林,霧氣濃郁,他們沒走多久,身上就被沾濕了,鼻息之間都是微涼的水汽。
第一站是研究所之前標記過的一處湖泊。
湖里的魚類種類繁多,將特制的儀器沉入水下,進行全方位的掃描和記錄,岸上的研究員只需要根據傳回的畫面就能摸清湖底到底有多種物種棲息。
鹿知闌一邊看他們記錄,心里感慨科技真的改變生活,一邊讓腦袋里的系統注意四周的小動物求救信號。
記錄過程很順利,眾人繼續往下一個站點,越往里走,路況越崎嶇。
第四個站點的記錄結束后,一開始興致勃勃的畢業生們眼下個個頭發凌亂,臉上全是泥,十分狼狽,幾人像不分晝夜犁了百里地的老牛一般在路上緩慢挪動腳步,張嘴就是沉重的呼吸聲,一個個都成了啞巴。
鹿知闌拄著根樹枝跟在隊尾,同樣累得夠嗆。
天色漸晚,他們準備前往駐扎地休息一晚,那里離第五個站點距離不遠。
系統在腦海中實時播報探查到的情況,“有點奇怪,這一帶居然沒有什么小型的動物在活動,空落落的。”
走在最前方的傭兵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他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
安靜聆聽,只有冷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響,耳邊一直縈繞的鳥啼聲,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消失了。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意味著前方很可能有令動物們感到恐懼的存在。
其中一名傭兵對鹿知闌他們說道:“都聚在一起,別分散了。”
“嗷嗚~”
森林深處傳來一聲狼嚎。
根據聲音方位粗略判斷,正巧在他們下一個要去的方向。
眾人臉色微變,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
傭兵用眼神詢問其中一名研究員的意思。
怎么說?
這次負責帶頭的人是杜儒的直系學長,陳方。
陳方皺著眉頭思考,又看了一眼縮成小雞崽瑟瑟發發抖的畢業生們,陷入了兩難,似乎也拿不定主意。
他們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到第五個站點做記錄調查,那片區域有很多未被發現的珍稀物種,但同時也是大型猛獸經常出沒的地方。
杜儒扶了扶泛起水霧的眼鏡:“學長,先回去吧。”
陳方猶豫不決,“可是……”
“嘀嘀嘀!”
鹿知闌的腦海中響起系統尖銳的警報聲。
系統高聲:“危險,危險,有大批精神暴亂的狼群正在靠近,請宿主趕快離開!”
話音剛落。
“嗷嗚~”
“嗷嗚~”
此起彼伏的狼嚎響徹整片森林。
幽綠的草叢里冒出一雙又一雙泛著狠厲兇光的獸瞳,無聲無息地盯著中間的人類……
第34章 太壞了!是獸潮,我們沒救了……
“怎么回事?”
“怎么這么多狼!”
被狼群包圍的眾人陷入慌亂。
傭兵舉起手里的麻醉槍, 對準虎視眈眈的狼群。
杜儒出聲攔下他們:“先別動手,是綠野山狼,它們不會主動傷害人, 這么大規模的狼群出動像是在遷移的途中。”
一個畢業生戰戰兢兢道:“是我們擋了它們的路嗎?”
杜儒冷靜道:“慢慢往后退,給它們讓路。”
其他人默默照做,剛有所動作就被幾聲警告的狼嚎聲給鎮住。
不遠處,灰綠色的頭狼雙眼赤紅, 呼吸劇烈起伏, 尖長的狼牙若隱若現。
在它眼中, 前方的人影重重疊疊,怪異的大塊鮮艷的色彩旋轉碰撞,最終融化為艷麗刺眼的鮮紅,直直刺激內心深處的兇殘獸性,牙根發麻發癢,迫切地想要撕裂, 咬斷什么東西。
受到頭狼影響的狼群躁動不安, 看向人類的眼神愈發不善。
它們在等一個攻擊的信號。
下一秒,暴怒的嚎叫聲響徹云霄。
狼群傾巢而出,直勾勾撲向脆弱的獵物。
麻醉針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快狠準地扎入一頭山狼的頸部, 山狼慘叫一聲倒地, 釋放的麻醉劑將其麻痹, 動彈不得。
五名訓練有素的傭兵, 原地扯開距離, 將眾人圍在中間,一邊冷靜射擊,彈無虛發。
狼群移動的速度很快,在身邊同伴被放倒的同時, 眼里絲毫沒有產生任何的忌憚之意,一股腦往前沖。
傭兵扔出幾個煙霧彈,暫時阻擋了狼群的視線,低聲對眾人喝道:“走!”
一行人匆忙撤退。
鹿知闌回頭看了一眼,冷不丁和一雙赤紅充血的狼瞳對上。
冷血,狠戾,看得人心里發涼。
系統:【檢測到小動物的求助信號。】
系統語氣陡然變得嚴肅:“宿主,那只頭狼的狀態不對勁,它發狂了,我在它身上檢測到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和那只喜鵲身上的一樣。”
“再這么放任下去,它很快就會失控,變得嗜血殘暴無差別攻擊,最后暴斃而亡。”
“綠野山狼屬于一級保護動物,沒有頭狼的帶領,狼群很難度過漫長的狩獵期,我們得救救這個種群。”
鹿知闌腳步一頓,逃跑的速度慢下來。
瀕臨失控邊緣的頭狼,發出咆哮的嘶吼,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間撲向了身邊的狼,犬齒深陷皮毛之內,刺入溫熱的血肉之中,屬于同類的血味沒有喚起狼王的清醒,反而讓內心的暴虐欲更加深重。
被咬住的狼無力發出幾聲哀嚎,倒在地上身體不停抽搐,確認獵物失去行動能力之后,狼王目光陰冷,轉身撲向下一個倒霉蛋。
狼群中發生了巨大的騷亂,失去頭狼的號令,圍追堵截獵物的狼瞬間失去了凝聚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下一秒就被發狂的頭狼撲倒在地,狠狠撕咬。
接二連三,不斷有狼被咬成重傷。
頭狼的兇殘程度早已超出內訌的范疇,每一口都是致命一擊。
杜儒和幾位研究員很快發現這一異常,昏暗的環境下,那只頭狼的陰冷眸光里燃著狠戾兇光。
陳方臉色凝重,“它們這是怎么了,內訌?”
杜儒:“不像,這只頭狼我們以前記錄過,它是新上任的首領,時間還沒超過一年,這群狼里面沒有能打過它的,而且,它的瞳色很不對勁。”
鹿知闌試著隔空施放精神系的治療術,對那頭狼不起作用,系統很快判斷出它不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而是被某種藥物控制了,需要接觸才能治療。
一個人不可能辦得到,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傭兵手里的麻醉槍上。
鹿知闌:“頭狼的情況不對勁,得想辦法讓它冷靜下來,否則它會把這一群狼都咬死。”
陳方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隨即轉頭對傭兵道:“先麻醉那只頭狼。”
“其他人找個地方躲起來,避免被亂竄的狼撞到。”
頭狼雖然失控了,但敏銳性高得嚇人,幾發麻醉針下去都被它輕巧躲開。
鹿知闌藏在一塊青石后面焦急等待。
腦海中系統發出的警報越發急促,小動物的救助消息被拔高到緊急狀態。
看似強壯有力的頭狼,實則身體已經繃到極限,就像是一顆即將爆破的氣球,距離臨界點越來越近。
又是十幾聲細微的槍響,一槍未中,就連傭兵都皺起了眉頭,這個森林里的動物有那么機警嗎?
這樣的反應速度和躲閃就算是很多速度型的異能者都很難做到。
他們身為聯盟最頂尖的傭兵,射擊角度和方向都經歷過無數次精密的訓練,一人沒打中可以說是能力不行,但是五個人都沒有人打中,說出去未免太過牽強。
看著幾乎身形快成一道虛影的頭狼,眾人心里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
像一個怪物。
不少人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麻醉槍的小干擾,終于引起頭狼的注意,冰冷的獸瞳冷冷射向掩體背后的眾人。
它松開嘴里重傷瀕死的同伴,露出沾滿血肉的獠牙,沖著這邊過來了!
鹿知闌身后不遠處的傭兵,找準時機,沉住呼吸,暗暗瞄準了正在飛馳而來的頭狼。
“咻!”的一聲,頭狼頸側被射中,它踉蹌幾步,身形搖晃不穩,動作因注入體內的麻醉劑變得緩慢。
眾人臉色均是一喜!
開心不過三秒,只見本該癱倒的頭狼竟然又沖了過來,麻醉劑對它沒用!
電光火石之間,頭狼近在咫尺,它徑直撲向離得最近的杜儒,張開了嘴。
狼爪劃破了杜儒的肩膀,殷紅的血很快染紅了他的右肩,杜儒疼哼一聲,忍著痛將握在手心里的針劑扎下去。
一旁的傭兵沖上來,一腳將頭狼踹開,扶起杜儒迅速后撤,又往它身上補了兩槍麻醉劑。
頭狼趴伏在地上,嘴里發出不甘的低吼,竟然還想著爬起來。
最后一共補了四槍麻醉,才讓它動彈不得。
頭狼眸光呆滯,眼里恢復短暫的清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后,它暗暗向騷亂的族群發出信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還摸不清頭腦在四處逃竄的狼群很快意識到它們的首領受到了傷害,族群的天生凝聚力讓它們將他們當成了敵人,繼而紛紛調頭,步步逼近,嘴里發出警告的聲響。
數十只狼的壓迫感讓原本想查看頭狼情況的眾人不敢動作。
好在其他的狼不像頭狼那樣敏捷,只需要一針就能將它們放倒,接連吃癟的傭兵們終于在它們身上找回自己的專業性。
糟亂的場面平息下來,幾十只綠野狼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陳方和杜儒帶領其他人給被頭狼咬傷的狼進行救治,麻醉槍的效果還有一段時間,如果他們放任不管就這么離開,這批傷殘的山狼群大概率活不過兩個月。
冬季是各類大型動物的狩獵期,山狼群意外驟減,會導致它所在的食物鏈失衡,這對整片森林來說絕不是什么好事,必要的時候需要進行一些人為干預。
鹿知闌在一名傭兵的陪同下過去查看頭狼的狀況,它眼白上翻,身體不自然發顫,口中不斷溢出鮮紅的血。
手掌覆上頭狼的背部,施放治療術。
系統分出一團探測的光團通過鹿知闌的手在頭狼的身體里游走。
在心臟處發現了那股令頭狼發狂的異常能量。
系統訝異:“這頭狼身上竟然有異能的殘留,怪不得那么兇殘。”
鹿知闌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的動物也會覺醒異能嗎?”
系統否認:“不可能,純種的動物不會有異能的,救助系統的存在就是為了幫助普通的動物存活,這個世界只有人魚那樣有一半人類血統的生物才會像人類一樣有特殊能力。”
“如果這個世界的動物有特殊能力,那宿主的任務就不會是單單救助小動物這么簡單。”系統接著補充道。
如果動物不具備覺醒異能的可能性……
那很有可能,是人為的。
鹿知闌面色凝重,腦海中頓時浮現一些不太好的場景。
他在伽南研究所的時候,有聽說過異能者的由來。
絕大多數人的異能覺醒都源于幾十年前一場天降的星雨。
那天過后,所有人身上都發生了或大或小的變化,連續一周高燒不退,扛過去的人覺醒各種各樣的異能,還有一部分人,生命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起初人們視異能者如洪水猛獸,漸漸地,他們依靠強大的特殊能力取得了話語權,幾十年過去,經過何種協商,談判之后,異能者仍然保持著壓普通人一頭的特權優勢。
這種能力并不是完全無害的。
異能覺醒的代價就是他們比正常的人類衰老得更快,同時還會出現很多并發癥。
說是異能,其實更像是透支壽命來換取某種力量,但仍有很多人趨之若鶩。
想到這里,鹿知闌心情越發沉重,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頭狼在治療術的治療下逐漸恢復,眼里的赤紅血絲消下去,意識到眼前的人類沒有敵意之后,狼王幽深的獸瞳閃過一絲驚訝,在野外生存的警惕性讓它的身體時刻保持防備的姿態,攻擊性降到最低,任由眼前的人類觸碰。
系統在狼王體內將那股能量吸收干凈,砸吧嘴道:“這股能量可以被我吸收掉,怪有用的,把它用來進行治療術的升級,這樣宿主就可以省下不少積分還債了。”
鹿知闌:“……”就挺勤節持家的。
鹿知闌帶來的藥粉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配合研究所的治療儀,這群山狼總算沒有那么虛弱,修養十天半個月左右,能恢復到七八成的樣子,起碼不會在狩獵期被一窩端了。
趁著麻醉的藥效還沒過,一行人救完狼之后匆忙離開。
才剛走到半路,前方忽然傳來轟隆聲,地面微微震動,有什么東西正在往他們這個方向來。
為首的傭兵,點開手腕上的光腦調出分布在沿途觀察點的拍攝影像,臉色驟變。
他厲聲向眾人喊道:“是獸潮!”
“現在,馬上,往右邊跑!”
第35章 不知道的以為老婆跟人跑了……
某處荒蕪的小星球上。
獵獵急風卷起黃沙漫天, 幾具不知名的動物骸骨掩埋其中,露出一點白色,黑色的軍靴從上面踏過, 留下的腳印很快被紛揚的沙塵填平,掩蓋了來訪者的痕跡。
一團燒焦的破銅爛鐵在風沙中佇立,半截被黃沙掩埋,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整個吞吃下去, 成為眾多嶄露頭角的骸骨中的一員。
卓覽全副武裝, 帶著護目鏡, 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頂著大風走到破爛的星梭架子前,露出懷里抱著的小航空箱,繞著黢黑的鐵架子走了一圈,好讓箱子里的小貓看清楚它的原樣。
回到星梭里,卓覽脫掉防風服, 甩了甩頭發上的沙子, 嘴巴里呸呸吐出兩口沙,問正襟危坐的小貓,“看出什么來了嗎?”
景邈沒有回答, 而是在他的光腦上打開了某個部門的報告。
上面是各種星艦的使用次數和維修報告, 密密麻麻的文字映照在烏黑清透的貓瞳上, 也沒能掩蓋眼底的深沉和冷靜, 小貓目不轉睛快速瀏覽, 很快在某一段報告中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景邈瞥一眼卓覽示意他過來看。
卓覽湊近,仔細辨認上面的文字:“JN203隱形偵查星梭,使用次數十,后續因核心能源報廢無法維修, 已銷毀。”
很快,卓覽理解了景邈的意思,“你是說外面那個燒毀的是JN203?”
小黑貓下巴微抬,答案不言而喻。
卓覽順著記錄報告往下翻,找到當時負責銷毀的操作員,名字叫江毅。
他是副官江錫的堂哥。
卓覽訝然:“竟然是他,這么說那人還挺會偽裝的,平日里那么賣力干活,背地里倒是希望你人出事呢。”
“這個記錄是兩年前的,也就是說他們很早就開始謀劃了,背后的人會是哪一方?能撬動你身邊的副官反水,承諾的籌碼一定不尋常,總不能是前幾年端的那伙星盜同黨尋仇吧?不對,那伙星盜沒那么大的財力。”
卓覽一邊將這份線索發給信得過的人往下查,一邊吐豆子似的數著景邈這些年以來到底樹了多少敵。
數到最后,發現太多了……
排除法根本排不出來。
卓覽:笑一下算了。
看完事發現場留下的唯一證據,卓覽又帶著貓回到了07星,離開太久,要是被鹿醫生發現自己偷偷帶著貓出去不太好解釋,而且景邈這個情況,也不適合在外面久待。
看著又陷入沉睡的小黑貓,卓覽不由得加快了星梭飛行的速度。
回到老城區,發現有好幾個人焦急地在療養店門口踱步,不停地往里面張望。
卓覽走過去,以為是來生意了,他解釋道:“鹿醫生這幾天都不在,如果是帶寵物來看病的話,兩天后再過來吧。”
鄰居們沒有見過卓覽,見他手上還抱著煤球,便猜測他是鹿知闌的朋友。
幾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話。
嘈雜的聲音吵醒了卓覽懷里的貓。
景邈不耐煩地睜開眼睛,頭突突地疼。
“你是鹿醫生的朋友嗎?”
“半山公園出事了,你現在能聯系上鹿醫生嗎?”
“星網上說森林里爆發了大型獸潮,好多動物都發瘋了,見人就咬!見樹就撞!可嚇人啦。”
卓覽聞言臉色微變,連忙打開光腦查看消息。
果然看到了一小時前獸潮爆發的消息,聯盟已經派了護衛隊過去,目前情況未知,他撥通鹿知闌的通訊,上面顯示無人接聽。
景邈眼神冷得嚇人,他按了按卓覽的手臂,圓嘟嘟的小貓臉此刻無比嚴肅,透過那雙眼睛能看到不屬于動物的冷峻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卓覽很快冷靜下來,有條不紊地安撫憂心忡忡的鄰居們,又制止了幾個想要去幫忙的,告訴他們護衛隊已經出動,他們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消息,不要去添亂。
常年和各種緊急事件打交道的卓覽表現出來的神態和語氣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從容氣質,三言兩語就將大家不安的情緒安撫下來,成功將所有人都勸了回去。
卓覽快步回到店里,將供在貓窩里邊上的東西胡亂抓了一把一股腦裝進包里,之后開著星梭趕往半山公園。
休假休到一半的指揮官,在路上就開始接手突發的事件。
不出十分鐘,就和前往半山公園的護衛隊聯系上了。
通訊接通的時候,那頭正好傳來一聲高亢的豬叫,護衛隊隊長焦急的聲音跟著響起,“抓住它們!別放跑任何一只豬,換個大點的隔離罩,麻醉槍!麻醉槍要補兩支以上,一支不夠!”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的碰撞聲,隊長終于想起來通訊器這邊的人,“喂,指揮官。”
卓覽長話短說:“簡短匯報一下半山公園目前的情況,森林里的研究員和畢業生們找到了嗎?”
隊長:“沖到公園外的發狂動物已經被控制住,二隊一個小時前進入森林深處進行藥雨彈鎮壓。目前未發現研究員的身影,根據二隊傳回的消息,研究所探查隊疑似在第四站點的途中遭遇了率先發狂的綠野山狼群,平息之后他們的隊伍被大規模的獸潮沖散了,尚未發現有人員傷亡。”
“二隊正在進行人員搜救中。”
聽到沒有傷亡消息,卓覽稍稍松了一口氣,沉聲指揮道:“再派一支小隊進去,我馬上到。”
“是!”
十分鐘后,星梭在半山公園的廣場上降落。
一開門就是刺耳嘈雜的豬叫聲,上百只野豬被圈在隔離罩里,雙目赤紅,有的還在不停地撞擊屏障,試圖越獄。
數十個護衛隊隊員扛著麻醉槍在周圍嚴陣以待,時不時給發狂的野豬來上一槍。
卓覽臉色一沉:“怎么回事?”
隊長滿頭大汗跑過來,表情一言難盡,跟見鬼了一樣說:“不知道為什么,研究所的鎮定劑對它們不起作用,只能暫時用麻醉槍讓它們不能動。”
順著隊長的目光看去,那邊有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正在緊鑼密鼓地分析動物發狂的原因,頭發抓成了雞窩,地上七零八落一大堆藥劑瓶子。
卓覽抿著唇,目光陰沉地看著森林深處。
突然懷里一輕,一小團黑影閃過,很快沒入深林里不見了。
卓覽低頭愣住,一臉的不可置信,隨即暗罵一聲真是個瘋子,抬腳跟上去。
急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婆跟人跑了,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現在還是一只奶貓。
這該死的倔脾氣真是從一而終,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林間,小黑貓的身影在其中穿梭。
沿途是草叢大面積倒塌,地上有不少爪印,皮毛,周圍的空氣中還彌漫淡淡的血腥味,小貓表情冷漠,一刻也不停地向前奔跑。
某一側草叢里,一雙泛著兇光的豎瞳暗暗地盯著移動的小黑貓。
潛伏,游走,悄無聲息地靠近,等待一個時機。
在小黑貓背對著草叢時,蟄伏已久的獵手看準時間猛然撲向它!
察覺到身后的危險信號,景邈身體反應很快,迅速躲開。
在他原來的位置上,一條通體漆黑的角蛇纏成一團豎起上半身,猩紅的蛇信子輕吐,毒牙上的毒液無聲滴落。
偷襲不成,角蛇再次纏上來,速度很快。
景邈高估了自己這副身體的承受力,幾次避開之后,一時大意被蛇絞住了身體。
卓覽匆匆趕到,撞入眼里的畫面讓他心都快跳出來,大蛇張著嘴正準備一口吞了小貓。
他眼疾手快掏出順來的麻醉槍,給不知天地厚的蛇來一槍,心驚膽戰地從蛇口奪回貓祖宗。
卓覽撈起貓,低聲下氣道:“我的哥,算我求你,下次行動之前考慮一下自身情況好嗎,你以為你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景上將嗎?你現在只是一只奶貓啊!”
“怎么變個貓還把理智也變沒了,這不是你平時行事風格啊,你是不是被奪舍了?”卓覽不由得開始懷疑,試探道:“不管你是誰,我命令你現在馬上從景邈身上下來。”
景邈一言不發,任由卓覽吐槽發癲。
他確實有些失控了。
這種股莫名沖動的情緒很不對勁,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每次遇到和鹿知闌有關的事總能牽動內心深處的情緒。
念了一大堆驅邪咒語和口號的卓覽發現小貓居然破天荒沒有撓他,神情越發詫異,難不成真被奪舍了?
卓覽默默看小貓一眼,自信開口:“景邈是個大***!”
景邈:“……”
給你臉了。
手臂上多出幾道爪印的卓覽:是本人,已老實。
卓覽好言勸說,讓他不要那么沖動:“我知道你很擔心鹿醫生,但是你先別急。”
景邈猛然睜開眼睛,一副你在說什么鬼話的表情。
卓覽不以為然:就裝吧,哪天回旋鏢扎身上就知道后悔了。
他接著說:“二隊剛剛傳來消息,說已經找到幾畢業生了,按照他們得到的消息,隊伍走散之前鹿醫生身邊還有兩個傭兵跟著呢,不會出什么事的。”
“咱們現在就過去,說不定二隊已經找到他們了。”
另一頭。
躲過了獸潮的鹿知闌確實沒什么大礙,不過很快他就遇到一個了比獸潮還棘手的大麻煩。
第36章 倒霉的時候,會遇到討厭的人……
夜幕降臨, 森林里一片漆黑。
鹿知闌在溪水中撒了幾包藥粉,細膩的粉末混入水中,沉淀, 融化,流向遠方。
身后的兩名傭兵像門神一樣,一人提著一盞照明燈,安全感十足。
今天的獸潮來得古怪, 系統在那些發狂的動物身上都檢測到了那股異能的殘存氣息。
他和系統一通分析都沒能找到什么頭緒, 連帶著背后之人的目的都變得撲朔迷離。
除去那只頭狼, 第二次他們碰上的獸潮毫無規律可言,大型動物,小型動物,飛禽走獸都無一幸免,就連水里的魚都在互相啃咬。
比起刻意制造混亂,鹿知闌更傾向于是某種意外造成的局面。
但不管是哪種原因, 做法都其心可誅。
鹿知闌站起來, 回到兩名傭兵旁邊,“先離開這里,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晚上在森林里走動很危險。”
為了避開獸潮, 他們躲進了森林深處, 沒有信號, 也聯系不上其他人。
只能先熬過今天晚上, 或者是等外面的人找到他們。
兩名傭兵野外生存的經歷豐富,很快就帶著他找到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充當落腳點。
鹿知闌背靠著樹干閉眼休息,他今天用了太多次治療術,精神早已疲憊不堪。
兩名傭兵默契地沒有打擾, 安靜地拿著通訊設備在附近找信號。
*
森林的另一邊,一批護衛隊打著強光燈四處搜尋失聯人員,只剩下鹿知闌和兩名傭兵沒有找到。
有兩名研究員在躲避發狂的野獸時不慎摔傷,傷到了腿,其他人沒有大礙。
先頭部隊始終沒有傳來消息,后方的卓覽頓感壓力倍增,被貓盯的。
他之前信誓旦旦打包票,拍著胸口說能找到人。
距離夸下海口的時間已經過去四個小時,別說人,連只鳥都沒找到。
懷里的小黑貓就這么默默地望著他,一雙貓瞳在黑夜中越發犀利和陰沉。
卓覽心虛摸摸鼻子。
“前面有人!”前方搜救的護衛隊員高聲喊道。
卓覽面色一喜,快步趕過去。
兩名傭兵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本該和他們在一起的鹿知闌不知所蹤。
探到兩人頸側跳動的脈搏,卓覽冷聲道:“中迷藥了,拿解毒劑來。”
一針解毒劑下去,傭兵悠悠轉醒。
卓覽:“你們遇到了什么?鹿醫生呢?”
傭兵皺著眉頭,十分懊惱自己的失責,沒想到被會一群來路不明的人給暗算,低聲開口:“是一伙干黑活的傭兵,他們把鹿醫生帶走了,昏過去之前我隱約聽到他們之中有人受了傷需要醫生。”
卓覽:“有看到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傭兵看向右邊漆黑的深林,“那邊。”
卓覽目光冰冷,即刻吩咐下去,“二隊跟我走,剩下的人繼續找。”說著轉身往右邊走去。
*
昏暗的林間,幾束白光一閃而過,凌亂的腳步聲響起。
鹿知闌被幾個兇神惡煞的傭兵圍在中間,推搡著往前走。
夜間的光亮太過明顯,為了不引人耳目,這伙人摸著黑在走路,除了一些摸不準的地形會開燈探照之外,他們大段路程都是在黑暗中度過的。
傭兵習慣了走夜路,但鹿知闌不行,正走著,腳下被突出的樹枝絆了一下,身體失去重心往前倒去,被一旁的傭兵扯著領子拉了回來,男人兇狠呵斥這個弱不禁風的醫生,“老實點!”
鹿知闌被勒得一直咳嗽,他看著黑暗中不知在哪個方向的人小心翼翼地問:“大哥,你們要帶我去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獸醫,身上也沒什么錢,你們是不是綁錯人了?”
后方傳來一聲冷笑,“話那么多干什么,要不是醫生,你以為你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里?”
“閉上你的嘴巴,否則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察覺到語氣里的威脅意味,鹿知闌立馬噤聲,在心里暗暗思索,這群人很危險,不能和他們對著干。
在下一次開照明燈的時候,鹿知闌看清了周圍幾個人的臉,很陌生。
而且他們是刻意走的草叢密集和樹多的地方,像是在躲什么,鹿知闌想到一種可能,森林里有另一方讓這些傭兵忌憚的存在,左思右想,只可能是聯盟的護衛隊。
想到這里,鹿知闌強行打起精神,做好了和這伙人周旋到護衛隊趕來的準備。
很快他被帶到一個山洞外面,里面傳來幾聲痛苦的咆哮聲,悶悶的,像是某種野獸被捂住嘴發出來的。
山洞外面守著兩個人,冷白刺目的燈光驟然打在臉上,鹿知闌不適地瞇起眼睛。
隨后他聽到了一個討厭的聲音,“原來是你啊……”
“小少爺?”男人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低笑。
鹿知闌睜開眼睛,對上了雷九那張陰險狡詐的臉,他的左眼被眼罩遮住,右眼的陰暗眼神亮得嚇人。
抓住鹿知闌的傭兵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問雷九:“怎么,你們認識?”
費盡心思要找的人兜兜轉轉還是落他手里了,雷九這會心情不錯,低低笑了一聲,“何止認識,不過不是說找個研究員嗎?怎么抓了個少爺回來?”
傭兵:“少爺?他不是獸醫嗎?”他把白天目睹鹿知闌救山狼的事說出來,“我看他比那些研究員有用多了。”
雷九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后看向鹿知闌,“身份還挺多。”
山洞里的哀嚎愈演愈烈,雷九原本打算把抓回來的研究員扔進去,能治就治,不行就自生自滅。
現在換成鹿知闌,他突然改了主意,指著鹿知闌身后的傭兵,“你跟我一塊進去。”同時微微側身給鹿知闌讓路,挑眉道:“請吧,小醫生。”
鹿知闌別無選擇。
山洞里捆了一個男人,他們進來的時候,他正在以頭搶地,痛苦地滿地打滾,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全都是他自己弄出來的。
察覺到有人闖進來,男人眼珠微微瞪大,嘴里發出低吼就要沖過來,攻擊性十分明顯,如同被擅闖領地的野獸,毫無理智可言。
雷九上去一腳將其踹倒,身體撞到山璧上發出令人心頭一顫的骨頭斷裂悶響。
那人卻仿佛沒有痛覺一樣,掙扎著又要爬起來。
雷九踩在那人的胸口上,腳下不斷用力,對鹿知闌狂妄一笑,說道:“快治吧,醫生。”
鹿知闌沒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地上的人。
腦袋里的系統正在說話:“這個人身上也有那股異能的氣息,而且比動物身上的還要濃郁。”
鹿知闌站著沒動,表情不變,淡淡問道:“他怎么了?”
雷九瞇起眼睛,不悅道:“我他娘要是知道他怎么了,還要你醫生干什么?”
鹿知闌冷漠抱臂:“一個人如果什么都沒干不可能平白無故變成這樣,總有一個理由,既然你不打算說,恕我無能為力。”
“你!”雷九煩躁不已,他確實不知道這人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上次抓狐貍任務失敗過后,他所在的那只小隊就因為沖突散伙了,再加上沒了左眼之后,他脾氣越發陰晴不定,根本沒人愿意和他組隊。
前不久這一伙人突然找到他,出高價讓他進森林帶路找綠野山狼,巧的是雷九確實知道狼群在哪塊區域活動。
這活倒是來得輕松,雷九還沾沾自喜自己可以大賺一筆,哪里想到這伙人一來就給那頭狼打了什么針,直接讓那只狼原地發狂,還咬死了隊伍里的兩個人。
逃跑過程中,隊里又一個人發了狂,瘋性和那頭狼沒什么區別,見人就咬。
就在雷九罵罵咧咧狼狽不堪的時候,獸潮又爆發了。
這下好了,引來了大批的護衛隊,他們想出去都難,只能在森林里東躲西藏。
想到這里,雷九臉色一沉,指著鹿知闌身后的人說,“你問他們去,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哪那么多問題,你怎么給那只狼治的就怎么給他治,不管用什么辦法,只要讓他別發瘋亂叫就行。”身后的傭兵冷冷掃了一眼地上的人,眼神閃過一絲淡淡的殺意。
看他的態度,鹿知闌知道自己問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男人的癥狀看上去比頭狼還嚴重許多,雙眼充血赤紅,身上的血管脈絡瘋狂凸起虬結,仿佛快要破裂。
鹿知闌把手按在他的頭頂。
系統的探測光團在男人體內游走把那股能量吸收掉,直言:“這個人沒救了,身體機能早就因為異能的排異反應壞掉了,最多三天就會暴斃。”
能量被吸走,男人的哀嚎聲逐漸小下去,陷入了昏睡。
雷九不耐煩的眼神逐漸轉向驚喜,似乎沒想到鹿知闌真有兩下子,就連那個傭兵也有些詫異。
鹿知闌:“人已經救了,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
傭兵沉默不語,似乎在思索他的去留。
雷九扣住鹿知闌的手臂,高抬下巴對那人道:“這個人我要帶走,你們交待的任務也完成了,現在你可以帶著你的人離開了,我們分道揚鑣。”
那名傭兵淡淡看一眼鹿知闌,留下一句“隨你。”,轉身出去。
有人進來將昏睡的男人帶走,一行人迅速離開山洞。
現在就剩下鹿知闌和雷九兩個人。
雷九掏出繩子將鹿知闌的雙手綁起來,嘴角掛著一抹邪笑,扯著繩子的另一頭陰仄仄道:“不想吃苦頭的話最好乖乖聽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請吧小少爺。”
鹿知闌抿著嘴一言不發,默默跟在后面。
雷九很滿意他的配合,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光亮,眼神陰沉下來,拽著鹿知闌往反方向走。
兩人前腳剛離開,卓覽就帶著護衛隊找到了空無一人的山洞。
看著右邊地上凌亂的痕跡,結合血跡斑斑的山洞,卓覽面沉如水,轉身就要往右邊追去。
就在這時,景邈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鹿知闌這些天沒事干就在店里磨藥粉,他對此很熟悉。
他從卓覽的懷里跳下來,跑進山洞里。
很快就在地上找到了藥粉撒落的痕跡,一路延伸至洞外左邊的草叢里。
景邈走到塌陷得不明顯的草叢,回頭示意。
卓覽瞬間明白,指揮其他人:“你們幾個去右邊,剩下的人跟我來這邊!”
追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不及走遠躲在暗處觀察的雷九暗罵一聲該死,扛起被敲暈的鹿知闌就跑。
“那邊有人!”
“追!”
“站住!”
幾束強烈的燈光穿過黑暗打在雷九身上,讓黑暗中的人無所遁形,同時景邈也看清了他肩上扛著的鹿知闌,瞳孔驟然一縮。
“哎!”卓覽懷里一空,小黑貓已經沒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雷九自知帶著一個累贅被追上是遲早的事,可要放棄這個小醫生他又不甘心!
馬上就要到星梭停泊的地方,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將人扔下,準備離開,轉身前瞥見那一張毫無防備的清冷容顏,內心惡毒的破壞欲陡然升起,得不到的東西,那就毀掉!
他眼神冰冷,將槍口對準了鹿知闌的腦袋,扣動扳機。
“砰!”
第37章 煤球,你怎么能出聲了?……
黑夜中, 一聲槍響伴隨著男人痛苦的悶哼在森林里回蕩。
雷九捂著刺痛的右眼,暗紅色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滴落。
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畜生突然撲上來抓傷他的眼睛,導致那一槍打偏了, 雷九掌心猛然用力捏緊,將手里軟下去的小貓隨手一丟。
遠處的燈光照在他鮮血淋漓的臉上,活脫脫一個地獄歸來的惡鬼。
他恨恨咬牙,看一眼只有幾百米距離的護衛隊, 踉蹌沖進草從里, 操控星梭離開。
卓覽帶人趕到, 撞上剛起飛的星梭,眸光一暗,迅速抓過旁邊隊員手里的激光大炮,瞄準半空中的星梭。
“轟!”的一聲,星梭表面被轟出一個坑,冒出陣陣黑煙, 在空中搖搖欲墜, 卓覽看準時機等待激光二次蓄能完畢,面無表情再次轟出一炮。
駕駛室內的雷九被震蕩的氣流沖擊,一頭撞上星梭的鐵壁上, 頓時頭破血流, 此刻他面目猙獰顧不上檢查傷口, 在滿眼赤紅的視線中死死地控住操作桿, 力氣大到操作桿都變了形。
強烈的激光沖擊波幾乎是擦著星梭的邊緣過去的, 在空中炸開,將星梭震出去好遠,連帶著地面都顫動幾分,受到重創的星梭像是一顆墜落的隕石, 拖著一尾微弱的光消失在半邊天際里。
卓覽收回目光,轉身將炮扔回已經呆住的隊員懷里,接過另一個人遞過來的治療儀檢查鹿知闌的身體狀況。
其他人愣了一瞬才從指揮官冷靜的操作中回過神來,開始進行掃尾,在附近檢查是否還有可疑人物的存在。
治療儀的柔和白光掃過鹿知闌全身,沒有發現創口。
萬幸,他只是昏過去了,臉頰上有一道兩指寬的擦傷,卓覽將治療儀放上去,很快傷口就徹底愈合。
身后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名隊員捧著在草叢里發現的昏死過去的小黑貓跑過來,“報告指揮官,找到跑丟的小貓了,不過它情況好像不太對。”
卓覽聞言臉色驟變,接過小貓抱在懷里仔細檢查,摸到小貓腦袋時,手上傳來濕潤的觸感,卓覽呼吸一窒,慢慢攤開手掌,看到了滿手的血……
“怎么辦?治療儀對它不起作用。”
鹿知闌眼皮微顫,耳邊隱約聽到了幾道縹緲的說話聲。
“換一個治療儀。”鹿知闌聽出來這是卓覽的聲音,語氣聽著比平時更加嚴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發生什么事了?
“這貓恐怕不行了……”
貓。
鹿知闌猛然睜開眼睛坐起來,后頸泛著絲麻的酸痛,目光下意識搜尋聲音的來源。
下一秒,他看見卓覽手上一動不動,睡著了一樣的小黑貓。
“煤球!”鹿知闌連滾帶爬沖過去。
卓覽小心翼翼把貓交給鹿知闌,抹了一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和他交代貓身上出現的癥狀:“它頭部受傷了,耳朵一直在流血。”
小貓呼吸微弱到幾不可聞,身體在失溫。
柔和的白光亮起將小黑貓籠罩,鹿知闌全神貫注施放治療術,額角被逼出了細密的冷汗。
感受到掌心里微弱的心跳慢慢變得沉穩有力,微涼的體溫回暖之后,鹿知闌不敢掉以輕心,直到系統再三提示可以了,才脫力般地放松下來,手都有些抖,后頸強烈的刺痛感提醒他,他們都活下來了。
在雷九準備開槍的那一刻,他是有一點知覺的,只不過沒辦法動彈。
被敲暈之前,系統預知到危險緊急開啟了防護罩,雖然還是小動物版本的,但經過上次的升級之后,防護罩的抗揍能力有所提升,再加上罩子自身帶的隱蔽屬性,雷九那一槍大概率不會打到他身上致命的地方。
鹿知闌已經做好了受傷的心理準備,唯一沒料到的是煤球會突然沖出來救他。
心底的某一處柔軟狠狠被觸動,鹿知闌眼神溫柔如水,十分憐愛地看著懷里的小貓,輕輕摸摸它的小腦袋。
小黑貓似有所感,尾巴輕晃,慢慢睜開了眼睛。
“喵嗚~”小貓聲音細細柔柔的,聽得讓人心里忍不住激活內心的保護欲。
然而鹿知闌和卓覽卻雙雙愣住了。
鹿知闌一臉不可置信,“煤球,你怎么能出聲了?”
“喵嗚~”小貓仰起頭用濕漉漉的圓潤眼睛看著他,伸出小舌頭輕輕舔了幾下他的手心,眼神里滿是依賴。
一旁的卓覽宛如遭到了晴天霹靂一樣,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出事了。
回去的路上,星梭里鹿知闌和卓覽心思各異,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凝重。
柔軟舒適的座椅上,小貓仰面朝天,四肢并用咬著塑料小玩具玩,一會跳到另一邊去玩,一會又亦趨亦步走回鹿知闌身邊吃他手里的小零食,低頭瘋狂蹭蹭他的手背,嘴里一直喵喵喵的很會撒嬌。
鹿知闌一心二用,余光關注小貓的動作,一邊在腦海里和系統瘋狂分析。
鹿知闌:“升級過的治療術效果這么好嗎?我怎么感覺煤球醒過來之后好像換了一個性格,而且它不是啞巴嗎?”
系統:“我之前就檢查過它的聲帶,沒有什么缺陷,之所以發不出聲音是它心理上的問題,現在應該是想開了吧。”
鹿知闌還是很懷疑,前后差別太大了。
現在的煤球活潑好動,而且還很親人。
整只貓身上那股莫名的像人一樣的沉穩和深沉都沒有了,連帶著聰明勁都消失了。
鹿知闌眉頭緊蹙,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勁,又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系統安慰他:“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終于養成一只陽光開朗又可愛的小貓。”
“它現在看起來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小貓。”系統接著說。
鹿知闌斂起眸光,看著跳來跳去的小貓,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心里反而莫名多了幾分沉悶。
抬眼不經意瞥到卓覽苦大仇深的表情,鹿知闌才發現原來不止他一個人不適應這樣的煤球。
卓覽看著被小貓爪子抓花的光腦腕帶,以及咚咚跑過來趴在他身上踩奶的小黑貓,心徹底沉到谷底。
景邈消失了。
是回到了人類的身體里,還是……
他不敢深想第二種可能,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說到底是自己的疏忽才導致今天這樣的局面。
出于對景邈平時行事風格的信任,就下意識以為哪怕殼子換成了貓,也不會出什么差錯。
他早該想到人類的意識被困在一只貓的身體是多么的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出現意外,他還大大咧咧地帶著貓到處跑,任由那人胡來。
人怎么能捅這么大的簍子。
鹿知闌看著整個人都陷入低迷情緒的卓覽,主動出聲詢問:“你沒事吧?”
卓覽提起嘴角,為了不讓鹿知闌察覺到異常,強顏歡笑道:“沒事,只是有點累。”
他總不能告訴鹿醫生,你這只貓已經換了個靈魂,之前那只聰明伶俐能聽懂人話的煤球內里其實裝著的是堂堂伽南聯盟景上將的意識吧。
把鹿知闌送到店門口后,卓覽連夜趕回伽南。
剛下星梭就用光腦發出了一條指令:【通知江錫和于清現在到聯盟總部,如不配合,按逮捕令強制執行。】
*
鹿知闌回到店里,正好碰到幾位一直守在門口等消息的鄰居們,得知鹿醫生沒事的眾人終于把提起來的心放回肚子里,紛紛關心起他的身體。
鹿知闌:“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沒事。”
“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送走熱心的鄰居們,鹿知闌關上店門,帶著小貓回到樓上。
簡單洗漱過后,他回到房間里,剛走到床邊就發現了不對勁,貓不在床上。
推開隔壁為貓準備的房間大門,煤球正趴在貓爬架上玩吊起來的逗貓棒。
見有人進來,小貓輕盈躍下貓爬架,來到人類的腳邊轉圈蹭蹭。
“喵喵喵~”
鹿知闌把小貓抱回房間,盯著它看了很久,小黑貓一無所覺,自顧自地自己玩。
最后鹿知闌臉色凝重地和系統說:“系統,你說有沒有可能煤球在治療過程中被另一只貓給奪舍了?”
系統:“你清醒一點……”
鹿知闌信誓旦旦:“可是我真的覺得它不是原來那一只煤球,一只貓性格變化再怎么大,也不會一下所有的習慣和偏好都變了,那個貓爬架,它以前從來不爬的。”
他拉開抽屜拿出一根逗貓棒在小貓面前晃,下一秒小貓就撲了上來。
鹿知闌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向系統展示,“你看,它連這種逗貓棒都玩了!”
后面又換其他的東西試了好幾次,以前死活不肯碰的玩具,小貓現在都能接受了,原本覺得宿主瘋了的系統也開始動搖。
系統:“那要是真的換了,那你打算怎么辦?”
鹿知闌頓時愣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貓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緩緩湊近,身子一歪靠在他的臂彎里,抬頭親昵地蹭蹭他。
鹿知闌神色復雜把貓摟進懷里喃喃道:“或許是我多心了吧。”
第38章 在外當小白臉的修羅上司……
“嘀嘀嘀~”
安靜的房間里, 儀器運作的細微聲響格外清晰。
正中央有一張病床,冷白的頂光燈下,病床上的男人雙目緊閉, 骨相優越,五官深邃立體,鼻梁高挺,一雙缺少血色的薄唇輕抿著, 哪怕睡著了也難掩身上難以接近的寒霜冷意。
他的額頭兩側被貼上了數根傳導線, 連接到對面的操作臺上, 上方的電子屏里,各種奇異的電波正以特殊的相同頻率在翻涌滾動,末尾的數字時不時跳動,如實地記錄著男人的各項身體數據。
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兩名身穿白色工作服戴口罩的人走進來,按照往常一樣將電子屏上的數據拷走, 隨后又來到病床前, 確認男人的狀態,確認無誤后離開房間。
兩人走后沒多久,房間里的燈光忽然閃了一下, 各種儀器在那一刻突然齊齊發生卡頓, 病床上的男人眼睫很輕地顫動了一下, 一眨眼的時間, 房間里又恢復了正常。
無盡的黑暗中, 那種意識漂浮離體的熟悉感再次襲來。
景邈意識到自己又回到人類的身體里了,比起上一次的朦朧混沌,這一次他的感知能力提高了一些,能聽到外界的聲音。
他聽到有儀器運轉的聲音, 以及一些細微的風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再沒有其他的聲響,景邈只能粗略判斷自己目前身處一個滿是儀器的房間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打開,兩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有人來到他身邊,緊接著是紙張翻動和筆刷寫字的聲音。
“生命體征一切正常,腦電波頻率正常。”一個男人說道。
另一道腳步聲靠近,不一會,景邈聽到了細微的摩擦聲,像是某種液體在流動。
景邈很快意識到,他們在抽血。
另一個人說:“上次那一批藥劑都失敗了嗎?”
“嗯,排異效果很嚴重,那些實驗體根本抗不住。”
“給他注射補血劑,太虛弱了,身體機能會下降。”
包裝袋被撕開。
那兩人接著說話。
“為什么突然一次性抽這么多?”
“這是最后一次抽取樣本,這個實驗老板說要停一段時間,那幾個蠢貨傭兵這次捅了大簍子,動靜太大已經引起聯盟的注意了。”
“我聽說……有人偷偷給自己用了那個,那人后來怎樣了?”
“收起你不該有的好奇心,做好自己該做的,免得小命不保。”
“是……”
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景邈聽到了他們最后的對話。
“所以那個人怎么樣了?”
“死了唄。”
房間里陷入死寂。
只有聽力好使的背后靈狀態一直持續了好幾天,這期間每天都有人來給他注射營養劑,維持著生命體征。
景邈明里暗里試過不少辦法,都沒有辦法掌握身體的控制權。
不知道鹿知闌現在情況如何,他當時看見那個男人正準備開槍,想都沒想就撲上去了,意識斷開的那一瞬間,都沒來得及看一眼。
*
清晨。
療養店里時不時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響,路過的人忍不住好奇探頭往里看去,一陣風吹來,滿鼻子的藥草香,聞得讓人感覺自己身上的小毛病都被這陣濃郁的藥味治好了。
鹿知闌把機器人磨好的藥粉裝進罐子里,又叫了閃送,把這些瓶瓶罐罐送到半山公園的研究所里去。
上次獸潮過后,那些發狂的動物雖然已經恢復了正常,但體內還有殘存的異能沒法代謝掉,基數太小,數量又龐大,放歸山里之后更是難找,讓系統一個個去吸收不太現實。
鹿知闌擔心哪天那些動物們要是不小心又誘發了那股異能,又是一個大麻煩。
于是按照系統教的辦法,把商城里的藥材磨成藥粉撒到森林里的各個水源地,這樣動物們在喝水的時候藥效發揮作用,將其代謝出去。
藥菜的來源和效果無法解釋,鹿知闌這事做的沒有大張旗鼓,而是聯系杜儒,讓他幫忙。
杜儒這個人生性純良,又很喜歡動物,只要是對小動物有好處的事,多半不會拒絕。
得知鹿知闌的來意之后,他很快就答應了。
目送閃送的運貨星梭離開,鹿知闌回到店里。
娛樂室里,幾只小動物在玩耍。
圓墩墩的小黑貓背對著鹿知闌扭來扭去正在努力和自己的小尾巴玩。
已經習慣了每天像個磁吸小玩偶一樣黏著他的小貓,再對比現在有了新的狗朋友鳥朋友和玩具就不怎么和他玩的小貓,鹿知闌心里悵然若失。
他很清楚其實這才是正常小貓該有的活潑,就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樣的轉變。
他好像下意識地把一些情感上的寄托都投射到了小貓身上,現在沒有得到充分的反饋之后,心里產生了落差。
煤球現在不愛睡覺了,經常玩到半夜,偶爾想起他就跳上床來蹭蹭,喵喵叫地撒嬌讓喂零食。
以前還是個小啞巴的時候,鹿知闌總喜歡和貓絮絮叨叨,即使不會說話,但是鹿知闌總能從它的眼睛里看出各種復雜的情緒,很神奇。
和現在的小貓說話每句都會得到回應,但是鹿知闌總感覺煤球好像變小了,心理年齡上的。
光腦上有通訊進來,是幾天不見的卓覽打來的。
接通后,身穿銀黑制服的卓覽出現在全息投影里,背景有些昏暗,依然掩蓋不住卓指揮官臉上的疲意。
卓覽有氣無力道:“鹿醫生,煤球在嗎?給我云吸兩口充充電。”
鹿知闌將畫面轉到正在玩耍的小貓上,對著小貓喊道:“煤球過來。”
正在咬布偶老鼠的小黑貓耳朵微動,叼著小老鼠噠噠跑過來,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投影里的人奶聲奶氣地叫,“喵嗚~”
卓覽:“……”
完辣,還沒有變回來。
鹿知闌發現說著要充電的人電量似乎又掉了一格,癱在辦公椅上的身體往下沉了一下。
整個人搖搖欲墜,一副天塌了的樣子。
鹿知闌:“你臉色看起很差。”
卓覽微微坐直,半死不活道:“沒事,上班上的。”
“最近在辦一件大事,沒休息好。”
聽到這,鹿知闌不免對聯盟指揮官的職能有些好奇,之前聽過不止一次卓覽在他面前抱怨自己那個在外瀟灑當小白臉不干活的修羅上司和兩位愛使絆子的綠茶同事。
指揮官這個稱呼一聽起來就像是叱咤風云,威嚴肅穆,掌管整個聯盟軍部核心權力的大人物。
他覺得夢里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景上將就很符合小說里描寫的獨攬大權的冷面將軍。
怎么卓覽干起來,滿肚子的怨氣完全不輸在扒皮公司上班的牛馬們。
鹿知闌小聲蛐蛐:“你那位當小白臉的修羅上司還沒回來嗎?”
卓覽聞言一頓,神色有些古怪,眼神不自覺亂飛:“還,還沒有。”
他差點忘了這一茬,鹿醫生還不知道聯盟的指揮官是景邈。
自己之前沒少在鹿知闌面前當面吐槽景邈,有些事是他嘴欠添油加醋捏造的。
聯想到半山公園景邈那副心急如焚的樣子,卓覽緊急給好兄弟打了個補丁,試圖挽救指揮官在鹿知闌眼里一落千丈的形象:“其實我上司人也挺好的。”
鹿知闌不信:“好在哪里?”
卓覽絞盡腦汁,卓覽抓耳撓腮。
糟了,平時吐槽慣了,這一下冷不丁要夸,腦袋里居然一時半會想不出什么好詞來。
看到卓覽一副欲言又止,渾身刺撓的樣子,鹿知闌善解人意道:“夸不出來就別硬夸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說出去的。”
打工人本來已經夠苦了,下班還要昧著良心夸上司,這何嘗不是一種酷刑。
錯失彩虹屁良機的卓覽心如死灰:“……”私密馬賽了上將。
看了幾分鐘的可愛小貓,卓覽電量升了一格,他揮手和鹿知闌告別,又投入了“大事”中。
鹿知闌收起光腦,到娛樂室陪著貓狗鳥玩了一會,很快外面有客人帶著寵物進來看病,他把門關好去外面接待。
吸貓擼狗,充滿毛茸茸和狗血八卦的一天很快過去,時間來到晚上。
系統說救助任務的進程已經過半,積分達到一半時宿主會獲得一個額外獎勵,在系統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宿主可以提一個要求。
柔和的白光漂浮在半空中一閃一閃,然后像一片羽毛一樣落在地上,白光消散后,一只毛色雪白蓬松的漂亮小貓出現在房間里。
“咪嗚~”
鹿知闌一直以來維持的冷漠臉瞬間融化,險些熱淚盈眶:“棉花糖!”
“咪嗚~”小貓聲音細細軟軟地回應主人。
他輕柔地把小貓抱在懷里,宛如捧著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終于又見到你了。”
身側又湊過來一團溫軟,煤球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過來了,正撲棱著小短腿往他懷里趴。
鹿知闌受寵若驚,一手抱一只,嘴角的笑容一直沒下來過。
兩只小貓性格都很溫順,湊在一起也不會打架,而是好奇地蹭蹭聞聞對方,鹿知闌心軟得一塌糊涂。
平時就一直很想知道棉花糖在說什么,趁著有動物語的加持,鹿知闌試著和它交流,“大寶,這是你弟弟,小煤球。”
可惜棉花糖也不能說話,只會喵嗚喵嗚回應。
鹿知闌眼里閃過一抹失落,很快又調整過來,陪兩只貓玩,疲憊的精神狀態一掃而空。
毛茸茸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良藥。
圍觀了一個小時天倫之樂的系統幽幽開口:“任務還沒完成,貓咪宿主只能待三天,過后必須要回到主神空間,請人類宿主再接再厲,早日團聚哦。”
玩夠了,鹿知闌躺回床上,兩只小貓一左一右趴在他身邊,像個盡職的小護法。
他挨個摸摸小貓腦袋,上下眼皮越來越重,最終抵擋不住沉沉的困意睡去。
時隔多日,鹿知闌再一次在夢里見到了那位景上將。
第39章 禮尚往來的夢里見
鹿知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黑暗, 面前是緊閉的大門。
他左右確認過四周除了這扇門以外都是虛無的黑色,隨即擰開了把手。
“咔嗒”一聲,門被打開, 聲音驚動了里面的人,回頭,兩人同時愣住。
似曾相識的一幕,不過他們的位置發生了變化, 鹿知闌在門外, 景邈在門內。
一回生, 二回熟,鹿知闌這會淡定許多,他們夢里飯都一起吃過了,區區串個門算什么。
鹿知闌先入為主開口:“上將,這是你家?”
景邈淡淡地“嗯”了一聲。
“先進來。”
簡單的幾句對話,兩人心知彼此都保留著上次的記憶。
能在夢里看見鹿知闌說明他沒事, 景邈心里驀然松了口氣, 隨之而來的是異樣的情緒在心里翻涌,夢里的種種感知并不真實,但他切實感覺到, 在看見鹿知闌的那一刻, 胸腔里的心臟有那么一瞬間跳的很快。
鹿知闌不知道突然沉默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把目光放在了充斥著科幻冷淡風的房子里, 這個房子的面積有他兩個家那么大, 視野極其開闊,光是在玄關待機的機器人管家就有三只。
仗著在夢里,鹿知闌有些肆無忌憚,他問景邈, “可以參觀嗎?”
景邈看他一眼,眼底幽暗不明:“你隨意。”
得到主人首肯的鹿知闌邁開步子,開始在房子里走動,像一只誤入陌生領地的矜貴小貓,對什么都充滿了好奇,這里看看那里看看。
放在現實里他絕不會這么做,性格使然,在和人的交際里,鹿知闌屬于慢熱型,很少主動,更多時候選擇待在自己舒適的區間,如果有人闖進來,他會根據來者的意圖進行判斷,決定自己的態度。
對不懷好意的人保持冷臉和沉默能避開很多麻煩,就是會被罵死裝和故作清高。
無惡意的人,他會放下防備,很自然地和對方相處,總歸不會讓場面變得太尷尬。
這樣一套為人處世的組合拳打下來,鹿知闌在其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不過這一平衡在大學畢業步入社會之后發生了改變。
長相的原因,畢業后遇到的人以前者居多,這也就導致鹿知闌不得不在人前豎起一道墻來保護自己,時間久了,就有點壓抑。
于是他把壓抑的那部分給了毛茸茸的小動物,小動物的感情都很純粹,沒有摻雜太多東西,鹿知闌樂此不疲。
上一次夢醒之后,他和系統提了關于夢境的事,系統說可能是莊周夢蝶粉的效果。
討論藥粉的時候,鹿知闌腦袋里響起了翻箱倒柜的聲音,系統仿佛在他腦袋里當拆遷隊,在一通噼里啪啦的鼓搗后,它在積灰的倉庫角落里翻到了半張關于莊周夢蝶的說明書。
根據上面殘缺不全的文字說明來看,大概意思是兩個人的夢境因某種意外開啟了共享,打個比方就是兩人同時在玩一個趨近自己現實世界的全息模擬游戲,他們是組隊的游戲好友。
至于為什么共享到的是大名鼎鼎的景上將的夢而不是小貓煤球的夢,那半截說明書上沒有,系統也不知道。
它們是為小動物而生的系統,每次綁定一個動物宿主,完成救助任務后,得到的獎勵要么是壽命延長,要么就是零食玩具大禮包,生活在野外的小動物才不需要什么房子金錢超能力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調劑品。
這次意外綁定了一個人類,主神空間也是翻遍了倉庫深處才勉強找到幾樣適合人類宿主的獎勵。
聰明的系統把鍋甩到了鹿知闌頭上,直言或許是宿主那段時間心心念念的人是那位大人物,所以才會夢到。
鹿知闌很想否認,但他沒有證據,只能悶聲接下這一口大鍋。
不單單是夢境的加持,對于只見了一次的男人,鹿知闌會如此放松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沒有在景邈身上感受到任何不舒服的感覺,恰恰相反,景上將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似乎他們很早就認識了一樣。
介于現實中只見過照片的原因,鹿知闌把這種莫名的熟稔感和安全感歸功于景邈確實是一個萬人敬仰的大好人,星域的廣大星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知道自己已經收到一張好人卡的景上將落后鹿知闌兩步,臨時當起了自己房子的導游,注意到鹿知闌對某樣物品好奇時,十分負責地做好導游的分內之事。
逛完一圈大房子,鹿知闌驚嘆不已,還有些羨慕。
這簡直就是懶人和宅人的天堂,各種設施都有,萬事有機器人代勞,人住在這里面哪怕腿腳不便,只要嘴能動就行。
這樣的房子有兩層。
鹿知闌來到二層的落地窗邊,看著遠方延綿不絕宛如仙境的綠林山野幽幽開口:“上將,你平時住這里一定沒什么煩惱吧?”
景邈沒什么特別感覺,房子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休息的地方,越簡單越好,他住了幾年也沒怎么注意房子里都有些什么,當初會選擇住這個房子也只是因為離聯盟總部近罷了。
聽出小醫生酸溜溜的語氣,景邈表情有些微妙:“你喜歡這樣的?”
鹿知闌頭也不回,“夢中情房,你說個數,我看看我得努力幾年才能買得起一個這樣的。”
景邈:“整個星域就這一棟。”
鹿知闌退而求其次,“那我買個差一點的也行,房子不重要,主要是那些機器人。”
景邈:“機器人也僅限這里。”
鹿知闌:“……”
死心了,原來是特供版,想和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比起上次的稀里糊涂,這一次他們相處起來融洽多了,令鹿知闌感到意外的是,景上將似乎沒有傳說中的那么難相處,反而給人一種成熟理智,游刃有余的感覺。
這一次的夢在蘇醒前有強烈的預兆,客廳里并排坐著看科幻電影的兩人同時頓了頓。
夢醒后記憶會淡忘,鹿知闌倒是不擔心自己會在景邈面前暴露不是星域土著的問題,所以他問了很多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景邈對于他的問題也沒表現出很詫異的樣子,反而像是默認了他們的認知存在差異。
下一次夢境共享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藥粉的有效期限又是多久,鹿知闌想了想,和男人商量:“上將,你下一次夢點別的地方吧,比如你們星域的蟲洞,星海之類,我也夢點我家那邊的地方,我們換著看。”
夢醒的那一刻,鹿知闌聽到男人應了一句。
“下次見。”
*
伽南聯盟總部。
底下三層寂靜幽暗的禁閉室里,江錫縮在角落里,精神狀態不太好,游走在崩潰的邊緣。
空間太過安靜,連呼吸聲都大得嚇人。
他被關進來三天了。
從接到通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遲早的事,那點拙劣的伎倆能拖這么久已經很不錯了。
但他不后悔,最多只是不小心透漏了回程的行蹤而已,罪不至死。
景邈的失蹤又不是他干的,他和那伙人沒有任何關系,只要咬死這一點,聯盟也沒辦法定罪。
只要撐過這一次。
江錫無意識地啃著坑坑洼洼的手指蓋,借著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比起□□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更令人難以接受。
再這樣下去,會瘋的。
他扯著嘶啞的嗓子朝著右上方的紅點喊道:“放我出去,你們憑什么關我,我要見卓覽,你們這是濫用私刑!”
映在眼里的紅點微微閃爍,之后滅掉,只剩下無盡的黑。
江錫痛苦地捂著頭,忍不住歇斯底里破口大罵。
于清看著顯示屏里那個宛如瘋子一樣的人,臉色慘白。
面對卓覽冰冷無情的眼神,他嘴唇蠕動,惶惶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做……”
卓覽不為所動:“躍遷的星圖當時在你手里。”
于清閉了閉眼,無法否認:“是,上將那天臨時有個會議,把星圖交給我讓我負責盯著躍遷點,沒過多久江錫來找我,我們說了一會話,星圖當時就放在桌子上。”
一想到兩位副官的死和景邈的失蹤都是江錫造成的,于清只覺得無比荒謬,他是怎么做到每天裝作很上心的樣子,背地里又冷眼看著所有人忙碌奔波,為了事故焦頭爛額的,甚至還假惺惺地來安慰自己。
怪不得,在大家為找到上將下落的消息歡呼雀躍時,江錫臉上一瞬間露出的古怪表情
現在看來,是心虛。
細數這些日子江錫的反常,三番兩次向自己打聽卓覽最近在忙什么,又慫恿他私下調查上將失蹤的事,于清如墜冰窟。
江錫分明是想把他推出去做替罪羊。
他確實做到了,卓覽被誤導以為自己才是有問題的那個人,浪費了不少時間。
于清捏緊拳頭,力氣大到掌心都被摳破。
卓覽不耐煩地敲敲桌子,沒心思看他表演自己是如何后悔的,“你和他走得近,他平時有沒有提到過什么人?”
于清搖頭:“他從來不在我面前說其他的。”
無用的線索,卓覽不想和他廢話,起身準備離開審訊室。
禁閉室里發完瘋的江錫安靜下來,縮在墻角半死不活,沒一點要招供的意思。
嘴倒是挺硬。
也不知道背后的人給這兩兄弟灌了什么迷魂湯,一個個倒是很有骨氣。
卓覽頭疼的要死。
這破班,真要命了。
“等一下。”于清跟著站起來,“能不能把他交給我來審?”
卓覽默了默,沒有說話。
于清伸出手指,懇求道:“就兩天,兩天時間我會撬開他的嘴。”
“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后面不管聯盟做出什么處罰我都無條件接受,但是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出那個人,就當我是為了贖罪吧。”于清苦笑。
卓覽只說了一句,“他目前還不能死。”
他當然知道于清在成為副官之前是干什么的,畢竟是從審訊局出來的,專業對口。
于清語氣輕輕:“不會的。”
第40章 皇統,煤阿哥它又啞巴了……
第二天晚上, 江錫全招了。
卓覽來的時候,于清一臉平靜地坐在審訊室外,聽到腳步聲, 漆黑的瞳孔微微轉動看向他,眼底沒有什么情緒但莫名令人心驚。
卓覽目光落在審訊室里,江錫身上沒有什么外傷,只是衣服濕透了。
卓覽還以為于清把人泡水里審了, 仔細一看發現那都是江錫自己流的冷汗。
卓覽沒進過審訊局, 但對這個部門神秘莫測的審訊手段有所耳聞。
他們這個時代, 早就不興古時候的嚴刑拷打那一套,大多數人對于審訊局的印象就是關禁閉,不少窮兇極惡的罪犯被關進來,不到一周就出去了,全須全尾的,看起來沒有受罪。
令人意外的是, 審訊局審出來的消息可信度高達百分八十, 也就是說幾乎沒有人敢說謊。
卓覽見過一次從里面出來的罪犯,那人還是他親自逮進去的。
當時他蹲在審訊局門口準備押送罪犯到星域法庭進行審判,那人出來之后, 態度比被抓之前還要狂妄, 眼里對他的恨意還沒消, 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愿。
卓覽當時正納悶, 審訊局使的什么邪門歪道的法子, 怎么還把人審飄了,還是說這滿臉橫肉的大漢其實吃軟不吃硬。
直到身后身形清瘦的年輕審訊官開口,只見剛才還狂妄自大的罪犯立馬嚇到渾身發抖,淚流滿面, 卓覽才意識到那人其實已經瘋了,他懼怕審訊官的聲音。
如今看到于清坐在那里波瀾不驚的樣子,卓覽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只是出聲就能讓一個罪犯害怕到顫抖的審訊官的影子。
再看看神情恍惚的江錫,卓覽搖搖頭,以為是人家是一團好拿捏的棉花,殊不知棉花里面是一塊鋼筋鐵骨,這下好了,一腳踢鐵塊上了。
根據江錫清醒時交代的線索,卓覽行動迅速,一路順藤摸瓜,很快查到了那個和江錫聯系的人的坐標,鎖定了一個地點,就在垃圾星附近。
確定坐標之后,他帶著人火速趕往。
*
“快點!”
地底深處,實驗室里一陣兵荒馬亂,數十名身穿白色制服的人腳步匆忙,一名年輕人被路過的人撞倒,他吃痛一聲摔倒,懷里的一大疊資料灑落一地,撞人那人絲毫沒有歉意還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怒罵,“滾開,別擋路!”
年輕人臉色發白,捂著劇痛的肚子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來,挪動身體,小心翼翼撿起那些資料,期間手被不少人踩過,每個人都無暇顧及其他,反而嫌棄他這個人型路障礙事。
“王其?你怎么還在這?”一個中年男人發現了他,將他從地上拽起來就走。
年輕人回頭看向被人踩來踩去的資料,求助道:“老師,資料……”
“別管你那破資料了,趕緊走!”中年男人扯著他往外跑。
“可是……”
可是,那不是很重要的研究資料嗎?
直到坐上星船離開,王其也不知道,為什么大家要急匆匆地離開待了幾個月的實驗基地。
“老師,基地是出什么事了嗎?”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向老師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幾個月前,他剛從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畢業,不是名校畢業,也沒有顯赫的家世托底,找工作四處碰壁,心灰意冷之際,求職的郵箱里意外收到了一份來自伽南研究所的聘用通知書。
王其不敢相信,認真斟酌措辭詢問對方是否發錯了人,那邊回復的確是同名惹出的烏龍。
王其苦笑,心道果然如此。
緊接著對方的回復又讓他看到了希望。
對面說本來聘用的那位因為有了更好的去處拒絕了,現在職位有空缺,問王其是否有意向加入,同時列舉了該職位的職責,以及薪資待遇,保密性等相關信息。
天降大餅將王其砸得頭暈眼花,伽南,研究所,兩種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地方,竟然就這么來到了他的面前。
激動過后,王其冷靜下來,認真思考起這份工作的真實性。
他是大學生沒錯,但沒那么清澈愚鈍,警惕心還是有的。
在星網上查了一圈,網上公開的信息和對面給的基本一致。
唯一有一點,這是一項被擱置了十年的項目,對面在郵件中也說明了這個問題,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秘密進行研究,不能對外公開。
對面還說了,工作的地點不在伽南,而是在偏遠落后的垃圾星,條件雖然艱苦,但項目成功之后,待遇絕對優厚。
王其答應了。
于是他在垃圾星地下的實驗基地里一待就待了快小半年。
今天突發的緊急撤離,是他入職以來第一次來到地面上。
說是研究項目,其實就是打雜的,接觸不到核心的部分,這么久了,王其根本不知道地下的實驗基地到底在研究什么。
帶他的老師脾氣也不好,動不動就是呵斥和辱罵。
在王其問完問題后,中年男人頓時橫眉豎眼,厲聲道:“別瞎問,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事,老實照做就是了。”
王其低眉順眼,擺出更低的姿態,討好笑笑,“對不起老師,我只是有點好奇,您說的對,我都聽你的。”
他知道男人很吃這一套。
下一秒,中年男人不耐煩的臉色因他這番話變得緩和。
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幾分得意:“這次是搬去真正的研究所,地面上的。”
只是搬地方,為什么會這么倉惶,像逃命一樣?
王其心里雖然疑惑但沒表現出來。
他面上驚喜道:“真的嗎?”
中年男人:“當然是真的,你小子來基地也幾個月了,表現得不錯,手腳也麻利,到時候我和他們說一聲,把你調到內部幫忙。”
王其心潮澎湃:“謝謝老師,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絕不辜負老師的栽培和信任。”
穿過幾個星際躍遷點,星船在某一處荒蕪星停下來,王其跟著基地的人下船換乘星梭,兩小時后,星梭抵達目的地。
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王其對自己未來的工作的地方充滿了期待。
卓覽緊趕慢趕,還是落后一步。
帶人闖進地下基地時,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空殼子,早已人去樓空。
“報告,已經全部搜遍了,都沒有人。”
卓覽臉色陰沉,目光掃過四周的人,心里驚駭不已。
聯盟里的內鬼不止一個。
從得到線索,再查到這里,不超過一天時間,這期間的每一步他都親自盯著,到底是誰這么未卜先知,竟然還能從他的眼皮底下傳遞消息。
幾個可疑的人名在腦海中閃過,很快又被一一排除。
“滴滴。”
細微的聲響自地下傳來,卓覽神情一頓,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靜,俯身把耳朵貼近地面。
嘀嗒嘀嗒,發出頻率相同的微弱聲響傳到耳里,很熟悉,像是時鐘指針轉動的聲音。
電光火石之間,卓覽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他迅速站起來,朝其他人大喊:“馬上離開這里!下面埋了摧毀裝置!”
所有人臉色均是一變,火速撤離。
眾人剛撤到安全地帶,實驗基地就爆炸了,巨大的黑色蘑菇云拔地而起,火光沖天。
然而爆炸遠沒有結束,像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樣,地底接二連三傳來震顫,一波接一波的爆炸氣流正在狠狠重創荒蕪貧瘠的小星球,直到它粉碎分解,化作塵土碎塊消失在無垠的星球帶里。
星河軌道上,幾艘星船懸浮著,卓覽站在星船窗口,目睹了整個小星球消失的過程。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對方顯然做足了準備。
“卓副官,不好了,上將失蹤的消息被人在星網大肆宣揚了。”下屬急匆匆跑來,光腦屏幕上是鋪天蓋地的爆料消息,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占據了所有版面。
卓覽眉頭緊蹙,網上已經建起萬丈高樓的討論樓,各種眾說紛紜,陰謀詭計都出來了。
各方都在質問:景邈到底在哪里?
手腕上的光腦瘋狂跳出通訊請求,一個接一個。
徹底亂套了。
卓覽不得不中斷當前的追查,轉頭應付起聯盟各部門,以及與其他星域聯盟名為關心實為試探的周旋中。
很快伽南聯盟放出一則說明函,承認了景上將在上一次任務中意外失蹤的事,并表示當前聯盟諸項事宜暫由副官卓覽代理。
對于景邈當前的行蹤含糊其辭,沒說找到了,也沒說找不到了,將問題的答案甩給各方人馬猜忌。
此消息一出,整個星域一片嘩然,熱度居高不下,平均十個帖子里面就九個人在問:上將到底去了哪里?
上將本人暫時沒法解答,因為在當背后靈的第十天。
他發現自己又回到小黑貓的身體里了。
夢里天天見面的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睡得很沉。
猶豫片刻,景邈忍不住伸出貓爪,輕輕點一下那人的鼻尖。
鹿醫生長睫微顫,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對上了小黑貓透亮清澈的眼眸。
“嗯?”,鹿知闌捏捏小貓爪子,“煤球你今天怎么起的這么早?”剛睡醒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與溫和的慵懶,聽起來很像是在向貓撒嬌。
景邈默默看著他,耳朵莫名泛起一陣酥麻熱意。
剛習慣小貓不粘人的鹿知闌發現貓居然還沒跑開,也不喵喵叫了,而是一直看著自己,頓時覺得有點奇怪。
他把貓抱到旁邊,推推它,柔聲道:“你自己下樓和恭喜發財玩吧。”
小貓沒動。
鹿知闌瞬間清醒,他一骨碌坐起來,低頭和小貓對視。
小貓表情嚴肅,熟悉的沉穩和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冷靜又出現了。
鹿知闌瞪大眼睛,從旁邊拿起一個小貓最愛玩的逗貓棒在它面前輕晃,試探道:“煤球?”
小貓眼里閃過一絲嫌棄,看不都看一眼,徑直走到枕頭旁邊,縮成一小團,閉眼睡覺。
雙重貓格?
鹿知闌如遭晴天霹靂,緊急召喚系統:“統,它怎么又啞巴了?”
一頭霧水的系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