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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51讓他滾,現(xiàn)在。……

    看到未接來電,時歲心跳加快,立刻回了電話過去。

    可惜卻是漫長的撥號聲,一直沒有人接。

    時歲的心臟也隨著“嘟嘟”聲,越來越快。

    一通畢,她又撥了一次。

    就在時歲已經(jīng)不報希望時,電話終于被接聽。

    但卻沒有人聲。

    同一時刻。

    酒店房間大門被人叩響。

    “咚。”

    “咚咚。”

    以為是幻聽,時歲屏息凝神。

    半晌,確定有人在外面敲門。

    叩門聲不疾不徐,是他一貫的斯文教養(yǎng),似乎不帶什么催促意味。

    時歲的心臟卻幾乎快跳出來。

    隔著一扇門,這種類似于鬼敲門般的壓迫感,都能讓她喘不過氣。

    她試探對著電話問:“門外是你嗎?”

    同一時刻,晏聽禮似乎確認了她的存在。

    這種平靜又詭異的敲門聲也終于停止。

    門外,晏聽禮的嗓音聽不分明,和通話中一同響起,夾擊著時歲的耳膜。

    但絕不是愉悅的腔調(diào)。

    他又用上了命令的語氣。

    “開門,現(xiàn)在。”

    時歲沒開,而是淡淡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家酒店這一間房。”

    “你是不是又追蹤我了?”

    晏聽禮置若罔聞:“開門,我要現(xiàn)在見到你。”

    時歲:“你先回答我。”

    那頭安靜了片刻,才反問:“是又怎么樣?”

    時歲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你到底什么時候能…”

    被打斷。

    “我再給你三秒時間。”

    “你猜這扇破門,能不能挺過我一腳。”

    “三。”

    “二。”

    熟悉的壓迫感將她席卷。

    類似于大學時期,他逼著她去后臺,去教室接吻,或者在晏家上。床。

    時歲又氣又委屈,不敢賭他的下限,還是抬步去開了門。

    已經(jīng)臨近十二月。

    最近幾場秋雨連綿不絕,晏聽禮進門時,黑色長風衣沾染外面的寒冽,冷意撲面而來。

    他看著她。

    眼眸溫度更低。

    “砰”一聲。

    門關(guān)上。

    他滿身風塵仆仆。

    時歲猜測,很可能是出差剛下飛機,就直奔她家,再開車來蘇市找她。

    剛站定,晏聽禮就兩步上前,冰涼的手指掐著她的下巴,瘋?cè)粯訉⑺龘涞乖谏砗蟮拇蟠采稀?br />
    沉沉的吻,裹挾著渡過來的寒意,狂風驟雨般落下。

    這只是最普通的連鎖快捷酒店,床鋪撐不住他精壯的肌肉,重重回彈,發(fā)出“吱呀”的響動。

    旁邊就是李廷言,酒店隔音也一般,甚至還依稀能聽到隔壁的電視聲。

    生怕被聽出什么動靜,時歲偏著臉不停去躲,邊伸手去推他胸膛。

    這個動作顯然又激怒了晏聽禮,他哂笑一聲,指骨卡住她的下頜,舌尖更為放肆地闖進她唇中,用著她最吃不消的接吻方式。

    惡劣地吃光她所有的津液,還不忘反哺喂給她,逼著她吞下去。

    他渾身帶著非常詭異的低氣壓。

    精神狀態(tài)也似乎懸在一線間,岌岌可危。

    時歲試圖和晏聽禮好好溝通,剛要在接吻的間隙剛開口,他便又堵上來,兀自宣泄潮水般情緒。

    絲毫不知收斂。

    幾番來回。

    最后時歲實在忍無可忍,手指揪住晏聽禮后腦的發(fā)絲。

    另只手沖著他的臉,就扇過去一巴掌。

    但收了力道。

    只是為了讓他停止這種惡劣行為,連印子也沒留。

    晏聽禮卻像被觸碰到什么開關(guān)。

    手臂撐直,退開些距離。

    烏黑瞳仁凝視她,里面翻涌著濕潤的潮氣。

    房頂?shù)臒艄獗凰麚踝〈蟀搿?br />
    時歲的視野很昏暗,以為是幻覺,正要細看。

    晏聽禮已經(jīng)將頭垂下。

    細碎發(fā)梢擋住眉眼,再也看不清。

    時歲心中咯噔一下。

    不帶這么碰瓷的吧,這么輕一巴掌就能把他打哭嗎?

    “時歲。”他垂著眼睫,突然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罵她,“你就不是個東西。”

    “……?”

    荒謬!時歲一口氣憋在胸腔,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剛剛那掌還是打輕了。

    剛要還嘴。

    晏聽禮手指作弊一樣掐住她的唇瓣,不讓她開口。

    然后盯著她,面無表情地繼續(xù)罵:“你冷暴力,玩失蹤,沒邊界感。”

    “還有家。暴。”

    他每說一句。

    時歲的眼睛就震驚地瞪大一分。

    她氣得不行,支吾著非要反駁。

    但被晏聽禮繼續(xù)不講道德地手動封嘴。

    掙又掙不脫。

    只能聽他用著平靜的腔調(diào)繼續(xù)抹黑。

    “你鬼話連篇。”

    “嘴上說愛我,但打我從不猶豫。”

    “任何人面前,都不會先護著我。”

    “我不找你,你永遠不會主動找我。”

    “上床也從來是我倒貼過來給你睡。”

    晏聽禮越說,臉色越寡冷,薄薄的眼皮垂著,霧一般的潮氣也更明顯。

    “我們到底,誰更過分?”

    有關(guān)“誰更過分”這個話題。

    讓時歲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吵架。

    他們倆就這個話題,永遠吵不出一個結(jié)果。

    每次,強勢的明明是他,晏聽禮卻總能理直氣壯。

    好像他有多委屈。

    時歲從前覺得晏聽禮在倒打一耙。

    現(xiàn)在看,他像是真情實感地覺得她更過分。

    比倒打一耙還可惡。

    晏聽禮緩緩松了手,時歲終于得以擁有話語權(quán)。

    她機關(guān)槍一樣:“那你呢?這么多年,你有主動哄過我嗎?”

    “每次不分青紅皂白,不是強詞奪理,就是強吻強——”

    “我這次沒有,我有在改!”

    晏聽禮突然打斷。

    語速罕見地快,尾音也落得重。

    罕見帶上了濃烈的情緒。

    他鴉黑

    眼睫垂落,灑下一層陰影。

    這瞬間的神情,讓時歲聯(lián)想到努力沒被看到,還蒙受冤屈的小孩子。

    沖動又幼稚。

    “我都回家了。”他眉眼陰翳。

    “也忍著,沒有去查那個男的。你還要我怎樣?”

    時歲張了張唇,想回嘴,又訥訥閉上。

    好像,的確是這樣。

    她沉默幾秒,嗓音也被逼得弱了些:“可你還是一直給我甩臉。”

    “因為我不高興。”

    晏聽禮盯著她,“你該哄我。”

    語氣理所應(yīng)當。

    時歲也異常委屈,忍不住反問:“為什么不是你主動哄我?”

    似乎在晏聽禮的思維里,不強迫她,不去發(fā)瘋查人威脅,就已經(jīng)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了。

    明明這只是正常人該做的事,作為男友,一點兒也不合格。

    這么想,時歲也這么說出口。

    最后反問他:“作為我想長久相處結(jié)婚的對象,我就不能對你要求高一點嗎?”

    說完,她觀察晏聽禮神色。

    并沒有出現(xiàn)她所期待的幡然醒悟。

    甚至還埋下頭。

    泄憤般在她肩膀咬一下。

    毫不悔改,一字一字道:“可我就是想你哄我。”

    “我就是要。”

    固執(zhí)無比。

    像是非要到糖不可的小孩。

    時歲吵累了。

    心中嘆一口氣:“為什么?”

    晏聽禮半天不吭聲。

    不知道在較什么勁。

    時歲冷淡道:“不說就永遠都不哄。”

    晏聽禮又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

    這次用了些力氣。

    讓時歲“嘶”一聲,順勢就想回擊,扇他腦袋一下。

    但突然想到他剛剛那句“家。暴”,又忍耐著收了手指。

    本不指望他能給出什么正經(jīng)的回答。

    突然。

    有悶悶的一聲傳進耳朵。

    “你哄我,我會感覺。”

    后面那幾個字,他刻意含糊帶過,根本不想讓她聽清楚。

    但還是依稀落入時歲耳朵,讓她倏而怔忪住。

    “你還在意我。”

    反應(yīng)片刻,時歲還原晏聽禮那句話。

    他在說——“你哄我,我會感覺你還在意我。”

    時歲心臟就像被擊中,瞬間柔軟下來。

    心中那點別扭突然煙消云散,再說不出什么硬邦邦的話。

    算了。

    就這樣吧。

    室內(nèi)陷入安靜。

    時歲終于緩緩環(huán)住手臂,抱住他,輕聲說:“我明明一直都很在意你。”

    晏聽禮從鼻尖發(fā)出一聲不冷不熱的響動,像是嗤。

    “一點也沒有。”

    他將頭偏向一邊,“我出差半個月,你從沒有主動問我一句。”

    時歲實話實說:“最近我也很忙。”

    “而且,你不是說,不想見到我嗎。”

    她將那天吵架的話,原路返還給他。

    得到的就是晏聽禮更為不悅的一口。

    這次咬在了耳垂。

    他還在生氣,且有增無減:“那你培訓,為什么不提前和我說。”

    話題來到了晏聽禮今天發(fā)瘋的核心問題。

    時歲眼睫動了動,一時也有些心虛。

    訥訥道:“我以為你還要出差幾天。”

    她記得,前幾天黎茵還說,晏聽禮還得忙到下周。研發(fā)要用到新技術(shù),他這次去美國,就是談合作的,時間拉得比較長。

    本就相隔兩地,他們還在冷戰(zhàn),時歲便更賭氣不想提了。

    但晏聽禮揪著她不放。

    “就是你的錯。”

    雖然時歲內(nèi)心有在小小反省,但不代表晏聽禮可以肆無忌憚把錯誤全推給她。

    “可你今晚又讓我害怕了。”她一股腦說,“打電話不接,哐哐就是敲門。”

    “我不開,你還威脅我要踹門。”

    “一進來,你又強迫我接吻,聲音很大。”

    “而且旁邊房間就是我同事,他聽到怎么辦?”

    晏聽禮冷冷淡淡看她。

    不知在想什么。

    時歲戳他臉頰:“你是不是也該反思。”

    晏聽禮的表情,卻沒有一絲“反思”的意味在。

    反而眸中翻滾著驚濤駭浪,看起來更可怕的模樣。

    “我嚇你,是不確定你是不是在這。”

    時歲沒聽明白。

    “你要是不在。”

    他瞳孔轉(zhuǎn)動,喃喃低語,“你要是不在,又敢玩我一次。”

    “這次,我一定會把你關(guān)起來。復(fù)通也要把你灌到懷孕。”

    “你跑幾次,我們就生幾個。”

    “你這輩子——”

    時歲聽得悚然,黑著臉捂住他的嘴:“你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她莫名其妙:“而且我玩你什么了?”

    晏聽禮冷冽地盯著她。

    忽而笑了下,在她耳邊用氣音柔聲提醒:“三年前,英國。”

    “……”

    時歲突然安靜如雞。

    “我在皇家郵局,接到了周栩妍寄過來的郵件。”

    “里面有你的手機。還有你想給我的東西。”

    晏聽禮甚至提都不提那封信。

    只冷冰冰用“東西”替代。

    “這次我沒有定位你。花了些力氣,查的手機ip。”

    時歲脊背越來越僵。

    終于后知后覺明白了什么,還原出今晚的細節(jié)。

    在門外聽到她的聲音,晏聽禮才開口說話,脫韁的情緒也拉回來,就是因為確定了她在這個酒店。

    手機ip也不是煙霧彈,她也沒有再次逃跑。

    晏聽禮的聲音還在耳邊繼續(xù)響起。

    “那天英國下了很大的雨。”

    “我也在酒店,看了你給我的東西。”

    看得出,這段記憶,依舊讓晏聽禮格外不悅。

    他的語氣變得森冷。

    甚至還遷怒現(xiàn)在的她:“我討厭你。”

    這是時歲最心虛的地方,她默默挪開腦袋,不敢吱聲。

    “你說話。”晏聽禮掰過她下巴,執(zhí)拗地盯她。

    時歲軟和嗓音:“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要朝前看。”她伸出雙臂,將他緊緊抱住,循循誘哄,“我們現(xiàn)在在一起就好了,不是嗎?”

    晏聽禮嗤笑:“喜歡翻舊賬的,到底是誰。”

    時歲略過這個話題。

    “我已經(jīng)在哄你了。”

    眼看晏聽禮漫不經(jīng)心,她忍不住道:“哄了又不滿意,你到底想我怎么樣?”

    晏聽禮的回應(yīng)是,低頭咬她睡衣的紐扣。

    “花言巧語,我聽膩了。”

    時歲:“”

    晏聽禮邊散漫看她,邊起身脫衣服。

    風衣到領(lǐng)帶。

    時歲看到,故意嘲諷:“那你怎么沒做膩?”

    察覺到她嘲弄的視線。

    晏聽禮沒一點羞恥,彎腰,情。欲滿滿地在她臉上舔一下。

    腔調(diào)一本正經(jīng),內(nèi)容卻極致下。流。

    將她手往下按。

    “小禮認主了。”

    “膩不了。”

    時歲臉頰立刻和火燒云一樣燙起來。

    偏偏晏聽禮還偏著頭,烏黑眼眸細致打量她的反應(yīng),坦蕩又天真。

    輪廓甚至更明顯了。

    一副把她的羞恥心當成了刺激性。欲的工具般的表情。

    “不行!”時歲咬牙,壓低聲音,“這里隔音很差,同事會聽到。”

    “哦。”

    晏聽禮反應(yīng)看起來平平淡淡。

    “哪個同事。”

    時歲突然沉默。

    晏聽禮笑了一聲。

    “那更好了。”

    說完,他繼續(xù)脫襯衫,解皮帶。

    時歲額角青筋跳動:“我說了不行…”

    “我要洗澡。”

    時歲愣了愣,剛放下心。

    又聽晏聽禮說:“洗干凈,你來玩我。”

    “我來喘。”

    時歲頭皮一炸:“你能不能正常——”

    但晏聽禮已經(jīng)坦蕩地脫完了衣服。

    某一處,可以說是騷擾的程度。

    她非禮勿視地挪開眼。深吸口氣,在腦中敲木魚。

    在家里和高級酒店,晏聽禮習慣赤腳,顯然,這是他第一次入住快捷酒店。

    還是嫌棄地沒法用酒店提供的拖鞋。

    最后皺著眉,勉強擠進她專程帶的拖鞋。

    進了對他來說,同樣處處簡陋陳舊的洗手間。

    沒幾秒。

    他就喊她。

    時歲怕他下套,謹慎問:“干什么?”

    “水溫怎么調(diào),好冷。”

    習慣控制人工智能的晏聽禮,在日常生活中依舊是智障,毫無長進。

    時歲嘆口氣:“往左邊轉(zhuǎn),加熱水。”

    下一秒。

    里面?zhèn)鱽砺暋八弧保殡S著水聲停。

    時歲:“又怎么了?”

    “冷水。”晏聽禮像是在生氣,“從頭上澆下來了。”

    “……”

    時歲嘟嘟嘟去了衛(wèi)生間:“是轉(zhuǎn)下面這個啊!笨

    蛋。”

    這輩子第一次被人罵笨蛋的晏聽禮看她。

    “那你幫我洗。”

    時歲:“…洗澡你不會?”

    “我笨。”

    他臉皮已經(jīng)厚到為達到目的,連笨蛋的稱謂都欣然接受。

    時歲絲毫不動搖:“不可能,我已經(jīng)洗過了不想弄濕。”

    說完,她立刻就走回床邊。

    躺下,戴耳機,杜絕騷。擾。

    但耳朵能屏蔽水聲,沒法擋住視覺。

    在晏聽禮洗完,就坦誠走到床邊。

    和她臉對臉。

    時歲很想報警:“你為什么不穿衣服?”

    “臟。”

    晏聽禮有潔癖。

    換下來的衣服,絕不會再穿。

    更別提酒店的用品。

    時歲還想說什么,她的手突然被握住。

    晏聽禮微闔著目,小聲說:“洗澡的時候,怎么都出不來。”

    時歲瞄過去。

    立刻就看到他對著她。

    他皮膚白,顏色淺。

    只有真的許久沒法,才會這樣。

    他就這樣站在床邊。

    讓她手蓋住,往下壓。

    眼神有些不滿意:“手太小了。”

    “我要兩只一起。”

    “……”

    時歲對他的在這種事方面的底線,幾乎已經(jīng)降到底。

    晏聽禮自己diy,也能玩得很歡。

    像是故意一樣。

    他平時也不這樣喘。

    時歲耳根發(fā)軟,臉頰也通紅。實在不好意思,開大了電視聲掩飾。

    她很擔心,照晏聽禮這放浪形骸的程度,被隔壁聽到,會不會以為她在投屏外放什么女性向。

    雖然百般嫌棄酒店的床單,但不躺,就沒地方睡。

    最后晏聽禮還是選擇躺在她身邊。

    不是裸躺。

    睡前,他還打電話,讓品牌店送來全套衣服。

    作為黑金用戶,無論在哪個城市,自然都有高級經(jīng)理服務(wù)。

    大概從來沒有哪個奢牌黑金用戶入住快捷酒店,導(dǎo)購過來敲門,神情都還是懵的。

    時歲一再點頭確認,導(dǎo)購才放心離開。

    晏聽禮換上睡衣,才終于愿意屈尊降貴,睡在這張床上。

    只是表現(xiàn)得好像有什么病毒在攻擊他的皮膚。

    整個晚上,晏聽禮就死死貼著她。

    恨不得把她墊在身下。

    時歲一晚上不知道蹬了他多少腳。

    最后扯著被子怒道:“你再吵明天就給我滾!!!”

    “……”

    晏聽禮才終于沒了聲音。

    白天奔波,晚上又入睡得晚,時歲這一覺,直接睡過頭。

    培訓九點開始。

    八點四十。

    她才剛剛清醒。

    猛地從床上翻身起來,身側(cè)卻空蕩蕩,沒看見人。

    “晏聽禮?”

    要不是房間還有晏聽禮的衣服,她說不定還會以為,昨晚是一場夢。

    好半天,洗手間才傳來動靜。

    有人從里面走出來,沒有吭聲。

    表情尤其難看。

    時歲正在急急忙忙換衣服梳頭發(fā),根本沒有注意。

    直到她越過晏聽禮,要進洗手間洗漱。

    忽而。

    時歲停住腳步。

    視線猛地停在晏聽禮的臉上,還有脖頸冒出來的紅點。

    她雙手捧住他臉,“你怎么了?是過敏了嗎?”

    “你吃什么了?”

    晏聽禮別開視線,冷冷道:“我說了,床單有毒。”

    床單?!

    時歲不解:“那我怎么沒事?”

    晏聽禮這是什么體質(zhì)?

    也在這時。

    門口傳來“篤篤”敲門聲。

    李廷言溫和的聲音傳來:“歲歲,你收拾好了嗎?得快點了,馬上要上課了。”

    時歲要去開門。

    被晏聽禮一把掐住手:“不準開門。”

    時歲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微微一笑:“你昨晚喘那么歡,不就想給他聽到嗎?”

    “……”

    晏聽禮面無表情。

    “讓他滾。”

    “現(xiàn)在。”

    第52章 chapter52你第一次讓我贏。……

    晏聽禮心情不好,嗓音自然也不高。

    但酒店的隔音實在差,聲響似乎還是隱隱約約傳到了門外。

    敲門聲逐漸變慢。

    時歲對著門外說:“你先去吧,我還要等一會。”

    李廷言沉默了片刻,遲疑了半晌才說:“好。”

    “需要我在樓下給你帶一份早餐嗎?”

    話音剛落,晏聽禮的視線就像是冰冷的網(wǎng),細密從頭澆下。

    再盯向門外,臉色陰沉。

    時歲甚至幻視他頭上出現(xiàn)一片黑色的烏云。

    “不用,”她立刻道,“我自己有帶吃的。”

    “那好,我去教室等你。”

    時歲頭皮又是一緊:“別等了,你忙自己的吧。”

    “好吧。”李廷言語氣有些低落。

    直到李廷言腳步聲遠去,時歲才感覺那種似是而非黏在后頸皮,被帶刺舌苔舔過的尖銳毛扎感緩緩?fù)蕝s。

    眼看時間來不及,時歲火速往洗手間跑,刷牙洗臉。

    這期間,晏聽禮就始終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她。

    整個人呈現(xiàn)一種有火,卻沒法發(fā)出來的冷感。

    按照他以前的秉性,絕對等不到她說話,就能立刻開門,朝著李廷言說出一些讓人三觀炸裂的瘋話。

    現(xiàn)在卻只能躲在門后面,想爆發(fā)發(fā)不出來。

    何其憋屈。

    時歲余光朝他瞥一眼。

    眼看他冷白的皮膚上,還錯落著紅點。

    乍一看,真有些消沉可憐。

    晏聽禮這輩子吃的苦,大概都是跟她一起了。

    時歲卻沒空安慰他,洗完快速拍了點護膚品,就急急忙忙拎包。

    臨行前,開門看他,囑咐一句:“你的臉去醫(yī)院看看,應(yīng)該很快就好了。”

    晏聽禮沒有表情地說:“所以,你也覺得我現(xiàn)在見不得人。”

    時歲:“……?”

    她無奈:“不是你自己不準我開門嗎?”

    晏聽禮:“可我還讓你讓他滾。”

    時歲盡量心平氣和:“莫名其妙讓別人滾,有教養(yǎng)的人都不會說這種話。”

    晏聽禮:“對這種男小三,要什么教養(yǎng)。”

    刻薄一如既往。

    “你不能這么說,”時歲耐心解釋,“我沒和他說過我有男朋友。”

    晏聽禮毫不知恥地反問:“我昨晚叫的聲音很小嗎?”

    時歲臉一燙:“誰會故意聽這種東西?”

    “那他今早過來,聽到我聲音后,還想試探什么。”

    時歲被他說的略微一怔。

    心中也起了些疑竇。

    但低頭一看時間,她匆匆丟下句:“我不和你說了,你自己去醫(yī)院看看。”

    “你今晚也別住這了,回家或者換個地方。”囑咐完,時歲就夾著筆記本和平板,徑直往酒店樓下奔。

    培訓課的內(nèi)容枯燥,還得交手機,整個上午坐下來,簡直就是坐牢。

    時歲和李廷言在一組,位置自然也排在一起。

    中午下課,時歲隨著人群往外走,他跟上來,溫聲道:“一起吃飯吧。”

    時歲正低頭回晏聽禮的消息,沒聽見。

    看得出晏聽禮的確很重視這張臉,她剛走,就花時間跨越半個城區(qū),普通醫(yī)院看不上,非要去專科醫(yī)院找專家面診開藥。

    現(xiàn)在也才剛回來,晏聽禮:[下樓]

    時歲:[我要去吃飯了]

    [我要你陪我吃飯]

    時歲:[可中午就兩小時的休息時間]

    她還想回去睡個午覺。

    那頭顯示正在輸入。

    冷不丁發(fā)來:[可我生病了]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一句,卻真讓時歲心揪緊起來:[過敏很嚴重嗎?]

    他不回答,只說:[我一個人去的醫(yī)院]

    時歲:[我現(xiàn)在下來]

    她看消息看得忘我,根本不知道旁邊還有個等待回應(yīng)的李廷言。

    “歲歲,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啊?”

    “中午一起吃飯。”

    “不好意思。”伴隨著電梯停在一層,時歲說,“我要和男朋友出去吃。”

    “男…朋友?”李廷言一愣,然后悶聲問,“今早你房間那個聲音…”意識到不妥,他驀然停頓:“你男朋友,我怎么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你來得晚,”時歲往電梯外走,裝作看不出他的失落,淡淡道,“公司其他人都見過的。”

    出了電梯,時歲也看到了站在一樓柱子旁,穿著某奢牌秋冬系列黑灰撞色外套的晏聽禮。

    他站姿筆直,肩寬腿長。

    時歲知道,晏聽禮在外一直很有站相。

    哪怕旁邊是柱子,也不會輕易去靠。

    他毛病非常多,除非迫不得已,不會隨意觸碰公共場合的任何不明物體。

    現(xiàn)在,晏聽禮臉上戴了副口罩。

    整個人也顯得懨懨的。

    他瞳孔一轉(zhuǎn),立刻就看到了她。

    以及。

    晏聽禮的視線往后越,看到了緊隨其后的李廷言。

    眼眸瞇了下。

    眼底那種挑剔、高傲、嘲弄。

    展露無遺。

    “喏,他就在那。”

    說著,時歲快步往前,在李廷言的注視下,一把挽住晏聽禮的手臂,從善如流道,“這是我男朋友,晏聽禮。”

    “阿禮,”時歲晃一下他的手,親昵說,“這是我一起培訓的同事,李廷言。”

    她介紹完。

    身側(cè)人詭異地安靜。

    連被她握著的手臂,也突然變得硬邦邦的。

    突然的冷場。

    讓時歲感覺,像有一排烏鴉,從她頭頂嘎嘎飛過。

    她感到幾分尷尬。

    手指藏在晏聽禮后臂,惡狠狠掐一下。

    眼神也暗示。

    你說話啊!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

    漫長的幾秒后。

    還是李廷言先晃過神,上下打量晏聽禮。半晌,才堪堪維持禮貌:“你好。”

    也到此刻,晏聽禮終于有了反應(yīng),眉梢挑動一下

    他比李廷言高一截,眼瞼懶洋洋垂著。

    眼中那種高高在上審視的意味倒是褪去了,卻變成一種愉悅又莫名讓人升起無名火的打量。

    好半晌,晏聽禮從喉間拖腔帶調(diào)說出句:“對,我是她男朋友。”

    李廷言勉強笑笑:“我還是剛剛才知道歲…時歲有男朋友。”

    晏聽禮歪頭。

    隔著口罩,看不見他的唇角,但從上挑的眼尾來看,他一定在笑。

    “我們都在一起五年了。”

    “馬上結(jié)婚。”

    時歲猛地看他,頭頂也緩緩打出排問號。

    誰問你了?

    “你叫什么?李廷言?”

    “…是。”

    晏聽禮突然輕飄飄笑了聲。

    顯然,他也立刻反應(yīng)過來名字中的巧合,眉梢微挑。

    時歲:?

    “歲歲。”他突然看她,語氣柔和,像是真在征求她的意見,“我和你同事這么有緣。我們婚禮,也給他遞個請柬吧。”

    時歲只能給他面子:“要看人愿不愿意。”

    晏聽禮微笑著轉(zhuǎn)移視線。顯然,李廷言每一分變化的微表情,都成了刺激他神經(jīng)的興奮劑,“到時候一定要來啊。”

    “不要客氣。”

    李廷言移開臉,維持最后一絲體面,“再看吧。”說著,他往餐廳方向去:“你們?nèi)コ燥埌桑淮驍_了。”

    他還沒走遠。

    晏聽禮突然不停地笑。

    還是一點也不收斂的笑聲,就像是頑劣的小孩惡作劇成功的張牙舞爪。

    再往前看,李廷言的腳步都加快了。

    幾乎健步如飛。

    時歲轉(zhuǎn)頭,臉頰還有沒褪去的紅暈,是被尷尬出來的,忍著擰他的沖動:“你和他說那么多干什么。”

    晏聽禮慢條斯理牽著她往外去。

    語氣冷冷淡淡:“他想做三,我讓他滾,有錯嗎。”

    “……”

    時歲說:“可他也不確定——”

    晏聽禮似笑非笑看她:“你猜他今早聽沒聽見我的聲音。”

    “那也沒到想做小三的程度吧。”時歲嘟囔。這也太刻薄了。

    晏聽禮卻驀然停頓,收斂笑意看她。

    他眼中有種無法無天的肆意,一副“我就喊他小三那又怎么樣”的意味。

    看得時歲唇角抽一下。

    無語凝噎。

    直到坐上車,晏聽禮讓3.0推薦好吃干凈的餐廳。

    時歲心中掛念著還剛剛他說的生病:“你臉到底怎么樣了?很嚴重嗎?”

    晏聽禮沒說話。

    時歲剛好看到座椅旁開的藥方和病歷單,便打開來看。

    怎么看都是最普通的過敏,時歲忍不住問:“你這不就是普通過敏嗎?”

    眼看晏聽禮一聲不吭打方向盤,啟動車輛。

    好幾秒,似乎才發(fā)覺她的注視。

    側(cè)頭,輕描淡寫:“過敏不是生病嗎?”

    “……”

    “過敏就過敏,你為什么要說生病?!咒自己嗎!”

    晏聽禮:“我就想你擔心我。”

    時歲瞬間失去所有力氣,擺擺手:“你別去太遠。”

    好在晏聽禮在車上就開始訂菜,去的時候直接就吃上。

    半小時解決午飯,看著還有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時歲讓他把她送回酒店。

    卻見晏聽禮開往另個方向。

    時歲睜開眼:“去哪?”

    “睡覺。”

    “這不是酒店的方向。”

    說到那家快捷酒店,晏聽禮突然面無表情:“你覺得我還會去那個細菌培養(yǎng)皿嗎?”

    “……”

    好一個細菌培養(yǎng)皿。

    成功讓時歲也瞬間失去回酒店的欲望。

    擺擺手,隨他去。

    而晏聽禮的低氣壓,又莫名其妙蔓延開來。

    時歲敏銳地感知到,莫名看他:“你又不高興什么?”

    晏聽禮冷冷道:“我要去投訴這家酒店。”

    時歲:?

    “大家都沒事,”她斟酌地說,“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問題?”

    “你幫酒店說話?”

    時歲:“你下次別住快捷酒店不就行了。”

    “我不高興。”

    以為他在擔心外在形象,時歲耐心道:“你就是最簡單的過敏,放寬心,很快就好了。”

    晏聽禮直接吩咐3.0:“告訴我本市的消費者投訴熱線。”

    時歲實在不解:“你為什么非要找這個麻煩?”

    晏聽禮不說話,兀自按動撥號鍵盤。

    “……”

    算了。

    隨他吧。

    轎車駛?cè)胄羌壘频甑耐\噲觥?br />
    時歲昏昏沉沉,一路打著哈欠跟著晏聽禮,進門就躺倒在五星級酒店的松軟大床。

    小憩了會,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

    時歲剛醒,大概覺得她身上還殘留著細菌。

    晏聽禮喊人上來換了床棉絮。

    時歲:“……”

    她走到窗邊。

    晏聽禮靠在沙發(fā),看起來興致不高。

    時歲俯身,朝他臉看了看。

    早上還紅得明顯的印記,消了不少。

    時歲伸手戳了下,安慰道:“沒事的,已經(jīng)好多了現(xiàn)在。”

    “晚了。”他眼皮都沒抬。

    “已經(jīng)好得很快了。”

    時歲無奈。

    他該投訴也投訴了,就是天大的氣也消了吧?

    晏聽禮淡淡:“李廷言。”

    時歲:“?”

    “他說不定會覺得我自卑,沒法見人。”

    別扭一中午,她睡覺都醒了,才終于緩緩理解晏聽禮的意思。他竟然還在為了沒法全方位打壓李廷言而懊惱。

    時歲唇角抽了抽。

    實在沒忍住道:“你差不多可以了。”

    晏聽禮突然冷冰冰看她,吐字:“都怪你。”

    時歲荒謬地指自己:“我?”

    晏聽禮扯著她手臂下拉,將她按在大腿。

    從后咬她耳朵,不悅地說:“你從沒讓我贏過。”

    “這是第一次。”

    時歲跟不上他的腦回路:“贏?贏什么?”

    像是恍然大悟,他突然開啟遲來的算賬。

    “方淮景面前,你從沒承認過我。”

    “你見他一次,打我一次巴掌。”

    “西奧多,你和他多次約會,說他眼睛好看。”

    “你從沒夸過我的眼睛。”

    似乎越說越生氣,晏聽禮氣息也起伏。

    “連付澤那種東西,你寧愿和他待在一起,也不上我的車。”

    他掰過她的下巴,一字一字說:“只有今天,你才真正承認我是

    你什么人。”

    漫長的沉默中,時歲震驚到無以復(fù)加。

    想還嘴,卻發(fā)現(xiàn)樁樁件件都是事實。

    反駁不了一點。

    時歲試圖轉(zhuǎn)圜氣氛,雙手捧住他臉,晃了晃:“所以我今天讓你贏了,你應(yīng)該開心呀。”

    晏聽禮眉眼沒有一絲動容:“連臉也不敢露的贏?”

    “……”

    “下次,”時歲哄道,“以后還有很多機會。”

    晏聽禮臉色稍霽。

    那種古怪盤旋一中午的郁氣,似乎也終于有了松動的跡象。

    時歲心中松口氣。

    他真是越來越難哄了。

    晏聽禮只在這里待到周末,周一就回了杭市。

    到周三,時歲結(jié)束培訓,也跟隨部隊回了家。

    而自那天后,李廷言就主動變得疏離許多。

    晏聽禮再一次,成功地斬斷她身邊所有冒頭的桃花。

    時間邁入十二月。

    和北方不同,南方的濕冷,總能不經(jīng)意滲入骨縫,讓人打著顫。

    恰好,晏聽禮討厭潮濕。

    時歲握著杯熱可可,站在公司茶水間的窗戶,看到外面綿密的細雨時,不由想到了晏聽禮。

    他回來便投入工作。

    3.0測試完畢,即將試點投入規(guī)模生產(chǎn)。

    各供應(yīng)商,經(jīng)銷商之間,利益紛繁復(fù)雜。

    晏聽禮也忙到隔兩天,才抽空回來吃一次飯。

    周六。

    時歲睜眼,看到晏聽禮快凌晨一點發(fā)來的消息,猜測他剛剛加班結(jié)束。

    [我要見你]

    時歲揉著眼睛回復(fù):[你可以來我家吃飯]

    那頭竟然也醒了。

    [你來我這]

    [我要單獨見你]

    時歲不用想,都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她不回,下一秒,屏幕跳動新消息。

    [你不想看平安嗎]

    他在引誘她。

    時歲心癢難耐,還是忍不住松口:[那晚上你來接我]

    但下午,她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電話。

    看著來電號碼,時歲生理性坐直,心跳也快了兩秒。

    等反應(yīng)過來,她才恍然。

    原來她已經(jīng)不用在宋婕面前這么緊張了。

    其實,回國后的這個手機卡,宋婕并不在她的通訊錄里。

    但時歲認識宋婕的號碼。

    她不去想宋婕怎么能知道她新號碼。

    盡管晏聽禮一定不愿承認,但某種程度,他的行為的確和宋婕一脈相承。

    時歲沒有猶豫多久,還是接了電話。

    禮貌疏離道:“宋阿姨。”

    除了回國第一晚,那虛偽的一面。

    時歲已經(jīng)和宋婕太久太久沒有聯(lián)系,以至于再聽到她的聲音,都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今天下午,我想見你。”

    “有空嗎?”

    她一如既往的強勢,直入主題。

    時歲也簡單應(yīng)答:“好。”

    下午,她應(yīng)約,來到了宋婕說的茶館。

    從前,時歲第一次見到金尊玉貴的晏夫人。

    就覺得她年輕,高貴,優(yōu)雅,是連明星都比不過的美麗。

    時歲仰視她,甚至因為太有距離感,而害怕她。

    但這次再見宋婕,時歲不由恍惚。

    記憶里高高在上,冰山queen一樣的女人,臉上竟也有了歲月痕跡。

    盡管妝容仍然精致無暇,皮膚在醫(yī)美和保養(yǎng)的加持下依舊緊致。

    但眼睛,是沒法遮掩疲憊的。

    茶氣裊裊間,宋婕淡淡看她一眼:“坐。”

    時歲頷首。

    服務(wù)員安靜布茶,隨后留下單獨的空間。

    宋婕打量她,忽而一哂:“我早該想到是你的。”

    “某種程度上,你膽子很大。”

    時歲至今不可思議,她也有和宋婕面對面,開誠布公的一天。

    她笑笑,直視回去:“如果膽子真大,我也不會出國躲這么久。”

    宋婕對時歲,始終停留在那個漂亮乖巧有余,但怯懦沒大本事的模糊印象上。

    如今被她四兩撥千斤給懟回來,不由幾分意外。

    但她面上沒表露半分。

    依舊用著從前的語氣:“你是看重他的家世,還是外在的表皮?”

    “他是個神經(jīng)病,你知道嗎?”

    雖然時歲在心中罵過晏聽禮無數(shù)次神經(jīng)病。

    但這種話經(jīng)由宋婕說出來,一股莫名的戾氣從心底升起。

    時歲握緊茶杯:“他不是。”

    宋婕嗤笑:“他做的瘋事你還不知道吧?”

    “加州打了你那位追求者兩槍,把他爸肋骨撞斷兩根,大腿骨折,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

    “從你回國,他要挾我陪他演戲,給你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

    “這樣一個無法無天,克親克己的瘋子,你不怕嗎?你指望他懂什么愛?”

    時歲:“就算他這些都是真的,也不該從你嘴里說出來!”

    “是,晏聽禮不懂,但你們從沒教過他,他怎么學?”

    包廂突然安靜。

    宋婕肩膀抖一下,臉色也有些發(fā)白。

    但她很快調(diào)整好呼吸:“我不是來和你說這個的。”

    時歲看她:“那您想和我談什么?”

    她直接用上了“談”。

    宋婕瞬間領(lǐng)會,也就不再廢話。

    淡淡道:“我可以送你全家離開,給你們下輩子都用不完的錢,并讓晏聽禮再難找到你們。”

    時歲笑了笑。

    不答反問:“條件。”

    宋婕:“我需要這次3.0發(fā)布的全部供應(yīng)商挑選權(quán)。”

    時歲扯唇:“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只要你想幫我,就能幫到我。”宋婕道,“他全都聽你的。”

    冬天的白天,總是黑得格外早。

    才剛剛五點,玻璃窗外的天已經(jīng)黑沉沉壓下。

    室內(nèi)更是昏暗一片。

    那頭,兩人的對話在室內(nèi)清晰響動。

    在宋婕說完后。

    那頭一片安靜。

    她像在猶豫。

    晏聽禮手指僵冷。

    垂著臉,思緒也飄移。

    那頭氣息緩動,終于,她即將開口給出答案。

    晏聽禮卻突然砸了監(jiān)聽設(shè)備。

    緩緩垂下頭。

    臉上是一種接近空白的表情。

    第53章 chapter53教我怎么愛你。……

    冬日的天空總是黑得悄無聲息。

    等時歲回過神,窗外昏黑,面前的茶盞熱氣早已消散。

    變冷,變涼。

    宋婕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

    走時,渾身帶著寒霜般的冷意,高跟鞋聲音尖銳刺耳。

    在時歲對她的提議清楚地說出“不可能”三個字后。

    宋婕紅唇彎一下,并無訝然:“你是不滿意什么?可以說出來。”

    她話中帶著高高在上的審視,眼神也輕飄飄落下。

    雖未言明,但時歲讀出了其中的嘲她不知滿足的意味。

    時歲笑了笑,平靜回視過去,淡淡道:“我不可能利用他。”

    宋婕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在桌上敲一下,眉梢也揚了揚。

    直接道:“三千萬美金,加曼哈頓中心區(qū)兩套頂級公寓,夠你和你父母衣食無憂一輩子。”

    “你不相信,我可以預(yù)付一部分,直接匯入國外賬戶,他查不到。”

    時歲胸腔起伏一下:“我說了,我——”

    但宋婕根本不讓她把話說完,便兀自說:“如果你擔心晏聽禮還能順藤摸瓜查到你,我會給你安排可靠的安保。”

    她話落幾秒,似乎沒有耐心再等,緊接著就問:“你還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時歲唇抿成一條線。

    突然說:“我真的非常不喜歡您,總是打斷我說話。”

    似

    乎沒反應(yīng)過來。

    宋婕看她幾秒,大概覺得荒謬,她扯唇:“你說什么?”

    時歲重復(fù)一遍:“我說,我不喜歡您打斷我說話。”

    宋婕徹底收斂笑意。

    視線落在她臉上。

    被這樣注視著,時歲也回視回去。

    也在此刻,她恍然發(fā)現(xiàn),宋婕面無表情的時候,和晏聽禮的神態(tài)是如此之像。

    五官凌厲,眼神同樣的冷漠,高傲,輕蔑。

    宋婕那么喜歡晏從謹,但事實上,她那么避之不及的晏聽禮,才是真正像她的孩子。

    只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或者是不愿承認。

    從思緒中回神。

    時歲表明態(tài)度:“無論您給我多少錢,我都不可能背叛他。”

    “為什么?”

    時歲沉默了下,說:“因為我愛他。”

    “愛?”像是聽到什么笑話,宋婕嗤,連連問,“你愛他什么?你愛他為什么還要離開?”

    時歲:“原因很復(fù)雜。”

    宋婕已然嘲諷:“你是覺得他能給你更多的物質(zhì)?”

    “”

    時歲蹙起眉。

    有時候,和宋婕溝通,讓時歲感覺,像是在面對一個plus版的晏聽禮。

    因為思維根本不和她在一個維度。

    時歲心底已經(jīng)提不出什么憤怒,只淡淡道:“您沒有感情,從來利益為重,自然不能理解。”

    她自覺語氣平緩,但宋婕看過來的視線陡然銳利。

    明顯是被激怒的前兆。

    當宋婕褪去最后一層偽裝的外殼,撲面而來的就是刀鋒般的凜冽和壓迫。

    她們之間所剩無幾的體面也被撕開。

    “好好好,真是給我演了一出狼心狗肺的大戲。”宋婕開始笑,邊鼓掌邊說,“當初我同意讓你住進來,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她紅唇勾起刺眼的紅,吐出的字眼也是直戳人心的犀利。

    “十幾歲就沒名沒分地跟我兒子滾在一起。”

    “時歲啊,你父母也是這么教你的嗎?”

    這一幕,是時歲曾經(jīng)噩夢里的場景。

    她從前總是誠惶誠恐,最怕宋婕用這樣輕蔑刻薄的眼神看她,再攻擊她的父母。

    但這刻,這件事終于發(fā)生時。

    時歲竟心如止水,沒有因為這些話產(chǎn)生任何的波瀾。

    甚至能理智跳出自證陷阱,抽絲剝繭地分析她的話。

    幾秒后,時歲微微一笑說:“我父母沒有教過我這些,他們是彼此初戀,結(jié)婚二十幾年,都很恩愛。”

    “我怎么學會的?”時歲故作苦惱地想了想,“大概是和您與晏伯伯學的吧。”

    “您和晏伯伯各自有那么多情人,耳濡目染,就學會了。”

    說著,時歲眨一下眼:“聽禮哥哥應(yīng)該也是的,所以我們倆就一拍即合了。”

    她邊說,邊看到宋婕因為生氣,而顫抖的面部表情。

    握著茶盞的手指也收緊,幾乎就要朝她潑過來。

    但最終還是為了維持最后一絲虛偽的教養(yǎng)。

    沉沉放下。

    時歲冷淡看著她的動作,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晏聽禮被潑了滿身水,冰冷,黏膩地貼在身上的毛衣。

    那時他臉色蒼白,從未有過的狼狽。

    而如今,在她如此出言不遜的情況下,宋婕甚至還能保留理智,不曾將水潑在她身上。

    宋婕能忍耐,不朝她發(fā)難,為什么就不能這樣對晏聽禮呢?

    難道最尖銳的刀就一定要刺向最親近的人嗎?

    時歲突然感到有些悲哀。

    話題談崩成這樣,自是不歡而散。

    隨著高跟鞋聲音遠去。

    良久,時歲抿了口已經(jīng)變涼的茶水。

    干渴的喉嚨并沒有得到好轉(zhuǎn),反而更加艱澀,到有些發(fā)苦的地步。

    時歲從窗外眺望,看昏黑的天空。突然想起晚上和晏聽禮的約定,從包里拿出手機。

    也在此時,手機屏幕亮起,晏聽禮撥來電話。

    時歲邊接通,邊往外走:“喂?”

    那頭隔了好幾秒才說話。

    沉沉的,機械的。

    沒有情緒的。

    “我要見你,現(xiàn)在。”

    時歲腳步停頓一下,奇怪問:“你聲音怎么了?”

    晏聽禮置若罔聞:“我說,我現(xiàn)在要見你。”

    時歲腦中響起雷達,開始飛速運轉(zhuǎn)。

    ——她最近,沒惹他啊。

    時歲心里毛毛地報了最近的商場地址:“我們在這吃完飯,再…”

    “嘟嘟嘟。”

    她沒說完,電話掛了。

    時歲看著手機屏幕,幾秒后,氣笑了。

    這是什么態(tài)度?!

    半小時后,晏聽禮到了她訂的中餐館。

    鑒于他在電話里的態(tài)度,時歲也沒給好臉色。

    直接把平板丟給他,示意他加菜。

    但晏聽禮瞄都懶得瞄,直接把平板遞給服務(wù)員,讓她離開包廂。

    從坐下來,他就不發(fā)一言。

    掀著眼瞼,視線平平的。

    像是機器人分析數(shù)據(jù)一樣。

    從她臉上掃過。

    一遍又一遍。

    時歲雞皮疙瘩都被看出來了。

    鑒于晏聽禮別扭的點總是常人沒法理解,時歲只能問:“你又怎么了?”

    晏聽禮看著她。

    突然說:“我們結(jié)婚吧。”

    “……”

    總是這樣被逼著結(jié)婚,時歲壓下無奈,耐心說:“我說了,我還沒準備好,我們還要多磨合性格。”

    “我都聽你的。”

    “…呃?”

    “我說,不用磨合了,我都聽你的。”

    晏聽禮沒有任何表情地說:“我們可以結(jié)婚了嗎。”

    這是他能說出來的話嗎?

    時歲更覺疑惑:“你到底怎么了?”

    “回答我,結(jié)不結(jié)婚。”

    時歲被他東一錘西一棒地說得發(fā)懵:“到底為什么一定要現(xiàn)在結(jié)婚?”

    晏聽禮直勾勾看她,眼底無機質(zhì)的黑。

    不知在想什么。

    他沒有回答她,而是很突然地說:“3.0上線,我會有更多取之不盡的財富。”

    時歲點點頭:“…那恭喜你。”

    事業(yè)上取得成功,的確是值得開心的事。

    “和我結(jié)婚,你下下輩子也用不完。”

    時歲沉默幾秒。

    她看起來很拜金嗎?為什么一個兩個,全都在拿錢砸她?

    時歲無語:“我要那么多錢干什么。”

    她就是個普通人,各種紙醉金迷的奢侈品還不如一份泡面入味的雞公煲更能讓她開心。

    雖然她之前的確朝晏聽禮要過分手費。

    但本質(zhì)只是想父母不那么辛苦,自己也不用因為工作疲于奔命。

    “你不要錢。”

    晏聽禮垂眼睫,重復(fù)一遍,“我的錢你不要。”

    “到底怎么樣,你才和我結(jié)婚?”

    時歲被問的有些煩躁,深吸口氣道:“哪有你這樣逼婚的,你越逼我我不想結(jié)。”

    伴隨著服務(wù)員來包廂上菜。

    晏聽禮眸色也徹底冷寂,下頜緊繃,不再說一個字。

    后面的氣氛,更是凝固。

    時歲邊吃菜,邊用余光打量他。

    看他薄薄的眼皮垂下,像在走神,吃菜的動作也很慢。

    “誒,這是生姜。”時歲指著他筷子上,偽裝成土豆的生姜。

    晏聽禮的吃喝住行都很挑剔,飲食尤甚。

    除了口味淡,不喜歡吃調(diào)料。

    動物內(nèi)臟,頭,任何莫名其妙的部位不吃,氣味濃烈的蔬菜也不碰,生姜更是他的雷中雷。

    但時歲的提醒晚了,晏聽禮已經(jīng)咬了一口。

    隨后皺著臉,面無表情地吐出來。

    盯著餐盤上的生姜,他冷冷丟進垃圾桶,看起來更生氣了。

    “……”

    時歲緘默地咬著筷子,有些無奈。

    她在心中呼口氣。

    算了。

    一個和生姜都能生氣的人,就別計較他這些莫名其妙的脾氣了。

    時歲不得不承認,因為和宋婕的對話,讓她開始對晏聽禮有些溺愛。

    眼看飯桌沉默,她便主動找話題,關(guān)心地問一句:“是因為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你心情才不好嗎?”

    大學時候,晏聽禮很忙沒空休息,或者是閑暇時光突然被急事打斷的時候。

    也會莫名其妙自己生悶氣。

    總而言之,他不高興能有很多種意想不到的原因。

    哄哄就好了。

    誰知時歲話音剛落。

    晏聽禮驀然抬眼看她。

    時歲被看得心里毛毛的,解釋說:“我聽說最近3.0準備規(guī)模生產(chǎn),你都在忙這個。”

    “聽說?”

    晏聽禮扯一下唇,“你聽誰說的。”

    “高霖翰啊,他發(fā)好多朋友圈,怎么了?”

    晏聽禮語氣很淡也很輕:“你很少問我工作。”

    時歲捉摸不透他的反應(yīng),猜測:“是有什么

    機密我不便了解嗎?”

    “你想知道什么?”

    像是試探,像是防備。

    時歲莫名被刺一下。

    嗓音便也垂落,不太高興地說:“我就隨便問問,能想知道什么?”

    晏聽禮視線凝在她身上。

    這家中餐廳的燈光不亮,他臉色半明半暗。

    看不清楚。

    他忽而說:

    “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行。”時歲說,“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高興?”

    晏聽禮緘默了片刻。

    “我沒有不高興。”

    我只是害怕。

    時歲吐槽:“那你今天怎么怪里怪氣的。”

    晏聽禮不說話。

    他整個人都像被一種不知名的迷霧籠罩。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的確不像即將犯病的模樣。

    時歲還要問。

    突然,晏聽禮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

    大概是工作電話,他蹙眉掃一眼。

    就當她面接通。

    時歲隱約聽到一些。

    大概晏聽禮堅持要換一批新的供應(yīng)和經(jīng)銷商,這么大的換血,曾經(jīng)隸屬宋婕的那一批,和她有利益相接的元老自然不滿,董事內(nèi)部吵得不可開交。

    對那頭,晏聽禮語氣很不客氣,面無表情掛斷電話。

    時歲給他夾菜:“菜要冷了,你多吃點吧。”

    “你覺得呢?”

    時歲懵:“覺得什么?”

    “我是該用原來的供應(yīng)商,還是不管這些董事,繼續(xù)換?”

    似乎為了讓她能聽懂,晏聽禮問得簡略。

    時歲沒放在心上,繼續(xù)低頭吃菜,“你怎么高興怎么辦。”

    對面的視線依舊凝在她面上。

    不放過她面上的每一絲微表情。

    這種機器人掃描般古怪的審視,實在讓時歲忍無可忍,連帶著那點溺愛都快消耗殆盡。

    她放下筷子,面無表情反問:“你到底想問什么?想從我這知道什么?”

    晏聽禮不吭聲。

    就像個沉默又犟種的鋸嘴葫蘆。

    時歲索性放棄。

    喝完最后一口湯,面無表情說:“我吃飽了,你——”

    也在抬頭的這一刻。

    她腦中電光火石閃過什么,通電般將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

    時歲瞳孔緩動,脊背也僵硬。

    抬眸看他,邊緩緩問:“你為什么沒有問,我今天下午為什么會在這邊?”

    不等晏聽禮說話,她繼續(xù)往下問,語速也越來越快,“是因為你知道我和宋婕的見面對嗎?”

    “你到現(xiàn)在,”時歲不可思議,“還在監(jiān)視我?”

    晏聽禮:“我沒有監(jiān)視你。”

    “那你是怎么”

    “宋婕,她手機里的3.0系統(tǒng),有我植入的程序。”

    時歲情緒平復(fù)了些。

    雖然監(jiān)聽誰都很可恥,但她如今對晏聽禮的道德要求已經(jīng)放得很低。

    但一顆心還沒落下。

    她又猛地反應(yīng)過來什么,盯著他問:“所以,你懷疑我要聯(lián)合她,一起利用你。”

    “對嗎?”

    尾音隱隱發(fā)顫。

    晏聽禮這次沒有說話。

    他視線垂落,不知在想什么。

    時歲點點頭。

    “也是,”她不知道嗓音已經(jīng)帶上鼻音,起身拎包,“你懷疑的對。”

    “宋婕說要給我三千萬美金外加兩套房,我很心動。有錢有自由,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嗎?”

    說完,時歲也沒管晏聽禮,立刻就往包廂外走。

    胸腔像有無數(shù)顆跳跳糖胡亂碰撞,讓她心浮氣躁。

    但所有情緒,只匯聚成一個念頭——晏聽禮懷疑她會因為利益背叛他。

    在這段感情里,時歲知道自己劣跡斑斑,她騙了他好多次。

    但她不會為了利益。

    去騙他,害他。

    心中五味雜陳。

    但委屈最多。

    出了飯店,屋外的寒風刀一樣刮在臉上。

    感覺到臉頰的濕潤,時歲用手指拂過。

    才發(fā)現(xiàn)天空飄起了小雨。

    背后腳步聲漸近。

    時歲不理,抬步就走,手腕被拉住。

    晏聽禮將大衣套在她身上。

    大步拉著她,邁步去停車場,上車。

    一言不發(fā)。

    時歲掙脫不開,被按在副駕駛。

    晏聽禮傾身給她系安全帶,落下一句:“回家說。”

    “我不去。”時歲冷淡道,“我現(xiàn)在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手腕被收緊,晏聽禮壓著情緒,看她。

    “和同事,你懷疑我和他有曖昧。和你媽,你懷疑我為了錢背叛你。”

    “你既然這么不信任我,我們還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

    “時歲。”晏聽禮眼睫顫著,沉嗓,“把話收回去。”

    “怎么,你不愛聽了?我說的哪一點有錯?”

    “你閉嘴。”

    “憑什么要我閉嘴!”時歲的情緒逐漸上來,并且毫不受控,“你要一直這樣猜忌我,我們不如早日分——”

    晏聽禮胸腔起伏,猛地湊上來,堵住她嘴巴。

    時歲更是火大。

    毫不收力,伸手扯他發(fā)絲。

    間隙,她吸著鼻子,感覺眼淚滾到下頜。

    正落在晏聽禮手背。

    他呼吸停頓瞬息。

    終于退開。

    卻是將頭埋在她脖頸。

    整個肢體語言,像是被水淋濕的小狗,倒顯得比她還委屈了。

    時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哽咽著說:“你裝什么?”

    “你說話啊,你是不是覺得我會為了錢害你?”

    脖頸那里傳來沉啞的一聲。

    “我根本不在意。”

    時歲:“…?”

    “我不在意你為了錢利用我。”

    時歲反應(yīng)了會,又錘他脊背一下:“你別亂扯話題!我問你,是不是懷疑我。”

    晏聽禮停頓了好一會,才說:“我沒聽下去。”

    “你回答之前,我就把監(jiān)聽設(shè)備砸了。”

    時歲冷冷道:“所以你還是懷疑——”

    “我不敢。”晏聽禮突然打斷。

    猛地抬起頭看她,昏暗的視線里,他眼底像是被水洗過,又倔強又擰巴。

    “我不敢聽!”

    沉默了會,時歲輕聲說:“你要是對我多一些信任,你就該聽下去。”

    “我不監(jiān)視你,就已經(jīng)給你最大的信任。”

    時歲被他的理直氣壯震撼到:“不監(jiān)視是正常人應(yīng)該做的事,算什么信任?!”

    晏聽禮拿起她手,貼在臉上。

    垂著眼,呼吸也時輕時重地拂過她手腕,他情緒像是平復(fù)了些,邊親吻她手腕邊輕輕道:“可我就是這樣的人。”

    他看向她,一字字道。

    “自私,冷漠,多疑。”

    “但我愛你。”

    他聲音很輕,卻清晰落在她耳邊:“你可以利用我,但不準離開我。”

    “”

    時歲瞳孔顫動一下,別過臉:“我根本不會利用你。”

    “無所謂。”他可有可無地說,“我所有的一切,你隨意支配。”

    “哪怕對我開一槍。”

    這話太像天花亂墜的情話,但時歲知道不是。

    晏聽禮不會說情話,他只會說瘋話。

    此刻他的表現(xiàn),就是正在發(fā)病的征兆。

    時歲深吸口氣。

    惱得掐他臉:“既然你自我認知這么準確,為什么不改?”

    “你幫我改。”

    晏聽禮閉上眼,貼在她手心,深深呼吸,“我才改。”

    時歲撇嘴:“我在你身邊這么久,你都沒改,根本就是冥頑不靈。”

    “那就用一輩子改。”

    晏聽禮睜眼看她,其間閃著細碎的光點。

    “你教我。”

    時歲不敢報希望:“我還能教你什么?”

    話出口,時歲驀然一愣。

    突然想到,和宋婕對話時。

    她說,晏聽禮不懂愛,是從沒有人教他。

    時歲回神,隨即晏聽禮用從未有過的認真腔調(diào)說。

    “教我怎么愛你。”

    “用一輩子教。”

    第54章 chapter55我是歲歲的小狗。……

    車在道路快速行駛。

    雨淅淅瀝瀝,水珠順著車窗流下。

    “滴答”。

    這一下,也像是落在時歲心尖,瞬間綻開波紋般的漣漪。

    已經(jīng)過去好一

    會,甚至晏聽禮馬上都要開到他家門口了,時歲還沒從那種飄在云層間輕盈眩暈狀態(tài)晃過神。

    余光悄悄打量,又自以為淡定地轉(zhuǎn)回來。

    時歲曾經(jīng)想象過,成功馴服晏聽禮的場景。

    以為會為此得意,興奮,放松。

    可當晏聽禮真放棄所有籌碼,違背本能,朝她露出脆弱脖頸,捧上心臟的那刻。

    那一刻,時歲的心跳得比誰都快,血液也因為情緒的沸騰翻涌而激蕩。

    她甚至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戀愛腦”病情加重。

    以至于放寬底線到——哪怕晏聽禮學不會,一直做這樣的“戀愛差生”,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人都有點小脾氣,只要不違法犯罪,不和從前一樣犯病,他作點就作點吧。

    她能忍就忍一忍。

    這個念頭剛產(chǎn)生,時歲就被嚇一跳。

    底線呢?道德呢?

    她勉強正色,鄭重其事地回應(yīng):“好,我教你。”

    話畢,晏聽禮在她頸窩里,略微抬頭,掀起一只眼睛,看她。

    是一種無聲的、固執(zhí)的等待。

    時歲知道他在等哪一句話。

    瞳孔緩緩轉(zhuǎn)動,故意沒說。

    想試探他的反應(yīng)。

    果然,等了幾秒。

    晏聽禮眼睛瞇了瞇,開始不滿。

    氣息也往上,絲絲縷縷落在她耳垂。

    好像想破防咬她。

    但停頓須臾,又沉悶地垂下。

    改為用頭撞了撞她下巴,惱火地催促。

    這一連串的憋屈小動作,讓時歲想笑又忍住。

    如今他在有意識地收斂爪牙,表現(xiàn)可圈可點,值得鼓勵,不能笑。

    她雙手環(huán)抱住晏聽禮脊背。

    終于在他耳邊,溫柔說出后面的話:“嗯,一輩子。”

    晏聽禮看她的眼睛瞬間晶亮,被他刻意垂眼瞼掩飾。但藏不住唇角上勾,一副吃到糖的得逞表情。

    然后他說:“你發(fā)個誓。”

    “…?”

    晏聽禮重復(fù):“你發(fā)誓。

    “這次我真信。”

    “”

    合著你以前都是假信?

    時歲沉默了會,還是愿意慣他一回:“你要我拿什么發(fā)誓?”

    她所能想到的常規(guī)發(fā)誓方法,就是以詛咒自己為籌碼,于是時歲正色說:“如果這次再騙你,我就永遠倒——”

    嘴巴被不滿地捂住。

    晏聽禮壓著眼皮:“不是這種。”

    時歲縱容:“那你說,我跟著念。”

    晏聽禮:“如果我再騙你,離開你。”

    時歲跟著念。

    “你就孤寡一生,不得善終。”

    “你就…”

    不對。

    說一半,時歲瞳孔疑惑放大。

    到底誰是主語?

    但晏聽禮堅持:“說下去,照我的說。”

    時歲:“到底拿誰發(fā)誓?”

    “我。”

    時歲震撼:“我為什么要拿你發(fā)誓?”

    晏聽禮視線黏在她身上,漆黑的眼中裝滿固執(zhí)。

    好久,他才緩慢說:“我要證明你愛我。”

    你愛我,就不會舍得離開我。

    當你舍得抽身,說明你已經(jīng)不愛我。

    誓言印證,我會孤寡一生,不得善終。

    整個思維邏輯,復(fù)雜又擰巴。

    時歲腦子轉(zhuǎn)了一-大圈,才艱難讀懂幾分。

    “我不想…”

    “乖。”

    晏聽禮溫柔看著她,輕聲說,“說下去。”

    “我要聽。”

    時歲說不出這樣古怪的誓言,更不想詛咒他。

    直到晏聽禮帶著詭異的笑意,歪頭問:“你還是不確定,對嗎。”

    時歲嘆氣:“當然不是。”

    “那為什么不敢說呢?”

    時歲憋出一句:“…我不想詛咒你。”

    “只要你永遠不離開我,怎么會是詛咒?”他笑,“明明是祝福。”

    這幾乎就是無解的悖論。

    時歲快被繞暈了。

    直到她被晏聽禮字字誘哄著,艱難地說完整句話。

    晏聽禮眼中閃著從未有過的灼熱亮光。

    胸腔起伏著,低下頭吻她。

    呼吸很燙,露在外面的皮膚也泛粉,他一遍遍吻她。

    炙熱。

    虔誠。

    “歲歲,我現(xiàn)在很高興。”

    時歲迷蒙著眼看他。

    晏聽禮認真看她,說:“高興到,好想把心掏給你。”

    時歲緘默瞬息。

    雖然有些不解風情,但還是實話實說::“…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思索了下:“情話。”

    “”

    拜晏聽禮所賜。

    在他日夜不息的熏陶下,時歲如今對這種“情話”,已經(jīng)能接受良好。

    她閉眼,手在他脖頸輕柔撫一下。

    算是回應(yīng)。

    時歲以為她表現(xiàn)得淡定。

    實際,在接下來,晏聽禮開車的途中。

    她胸腔又熱又燙,還時不時泛著像被羽毛撓過般的輕癢。

    正努力適應(yīng)這種陌生的感覺,直到時歲突然想起晏聽禮那句天真卻又恰當?shù)男稳菰~。

    ——“這里很滿。”

    有些忍不住,悄悄揚起唇角笑。

    天馬行空間,車駛?cè)胱≌瑓^(qū)。

    這還是時歲第一次來晏聽禮這座位于頂級富人區(qū)湖景大平層。

    從外觀,就不出意外的高級,泛著低調(diào)的奢靡氣息。

    時歲時常覺得晏聽禮生活非常割裂。

    明明吃穿住行都凌駕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之上,卻和她這個丟在人群都找不到的普通人糾纏這么多年。

    還非要跟在她后面,吃一些沒必要的苦。

    這種感覺在時歲隨著晏聽禮通過層層安保驗證,終于進入他家,親眼見到那個占據(jù)一整個客廳的橫屏玻璃時,達到頂峰。

    真正的奢侈,總是不需要言明,就能給出巨大的視覺震撼。

    因為雨天,霧氣朦朧,高樓大廈仿佛隱在云端,藍色LED燈穿過云層。

    科技與夢幻融合,像是一腳穿越進賽博朋克世界。

    時歲的出神,被小腿的柔軟觸感打斷。

    她驀然低頭。

    看到翹著尾巴,垂著頭輕嗅她小腿的平安。

    平安正張著嘴,分析氣味。

    聞一下,抬頭看一下。

    似乎不確定,又聞了聞。

    時歲看著它,眼睛逐漸變紅。

    她蹲下身,手遲疑地懸在它頭頂,啞聲問:“平安,你還記得我嗎?”

    背后的晏聽禮也從她肩膀感興趣地探來視線。

    也在這時。

    平安眼睛突然瞪得像銅鈴,背上絲絲縷縷炸起毛。

    它尾巴忽然甩了甩,然后開始咬時歲的褲腿。

    接著邁步往門邊走,“喵”了好幾句。

    時歲不解地看它。

    平安便又回頭,焦急重復(fù)了一遍動作。

    對著她“喵”個不停。

    來回幾次。

    時歲終于緩緩理解什么。

    側(cè)眸,心中酸澀地問晏聽禮:“平安…是不歡迎我,想讓我走嗎?”

    不知怎么,晏聽禮臉色也很不好看。

    正垂著眉眼,冰涼涼地盯著平安看。

    一人一貓對峙。

    平安弓著背,耳朵也放平。

    看起來有些瑟瑟發(fā)-抖。

    時歲看得不忍心,連忙拉住晏聽禮:“沒事的,你別嚇它。”

    “它應(yīng)該只是不記得我了,沒關(guān)系的。”

    晏聽禮終于緩緩收回視線,朝她露出一個笑,說:“嗯,這貓被慣壞了。”

    平安:“喵喵喵!”

    他置若罔聞,攬著時歲的肩,往客廳帶:“你別理它。”

    時歲失落地垂頭,悶聲說:“只能以后再和平安好好熟悉了。”

    不知哪個字眼戳到晏聽禮。

    他將她緊緊抱住,在她額角輕吻,難得的溫柔:“還有很久時間,慢慢來。”

    平安繞過來用牙咬時歲褲腿:“喵喵喵!”

    晏聽禮似笑非笑地垂下眼。

    忽而道:“它今天不太乖。”說著,他拎起平安后頸皮,沖時歲笑笑:“我讓它回房間適應(yīng)適應(yīng)。”

    時歲是知道貓咪會因為生人到家應(yīng)激。

    雖然失落,還是點頭:“我看看窗外的景色。”

    平安有一間屬于自己的超大

    房間。

    昂貴的貓爬架,貓玩具,各種款式的床鋪堆了整個空間。可以說,貓中尊貴公主不過如此。

    “砰。”

    門被關(guān)上。

    晏聽禮面無表情和它對視。

    平安默默轉(zhuǎn)移視線。

    “來勁了是吧?”

    哼。

    “你媽媽愛我,是自愿過來的。聽到?jīng)]?”

    平安甩了下尾巴。

    完全嗤之以鼻的肢體動作。

    晏聽禮冷冰冰勾唇,淡淡道:“你一周的貓飯沒了。”

    “只有貓糧吃。”

    “……”

    說完,晏聽禮放開它后頸皮:“給我在這面壁思過。”

    幾分鐘后,時歲還在欣賞窗外景色,就被晏聽禮從后抱住。

    他看起來實在太高興了,觸碰她的肌膚,吐息都是滾燙的。

    不言而喻的性。邀請。

    時歲直接忽略。

    她依舊沒有從見到舊物的惆悵中脫身出來,輕聲感慨:“平安被你養(yǎng)的很好。”

    平安不是昂貴的品種貓,花紋也是最常見的短毛小三花。

    甚至遠不如長毛的小圓漂亮。

    但它沒有發(fā)腮腫-脹的臉,和迎合人類審美的超重體重。

    體態(tài)勻稱,毛發(fā)光亮,眼睛也看不到一絲淚痕,是絕對的精細照料。

    晏聽禮沉默了會。

    突然說:“可我養(yǎng)不好你的綠植。”

    “你走之后,全死了。”

    他只是平鋪直敘。

    但嗓音垂落,如同落在地上的柳絮,讓時歲有些難受。

    時歲低頭握住他的手:“那我教你種好不好?”

    晏聽禮:“不、好。”

    時歲回頭看他:“為什么?”

    “你在就不會死。”

    “我不學。”

    時歲緩緩收回視線,悶悶嗯了一聲。

    室內(nèi)變得安靜,某種心照不宣的曖昧也升騰。

    晏聽禮的氣息湊近,自然而然銜住她唇-瓣。

    他溫柔接吻的時候,的確能蠱惑人心。

    舌尖像是游動的小魚,沿著她口腔壁觸碰。

    又酥又癢。

    間隙,晏聽禮問她:“喜歡這里嗎?”

    “喜歡。”時歲喘著氣回答。

    “最喜歡哪里。”

    時歲:“這個玻璃窗。”

    晏聽禮忽而笑了一聲。

    語不驚人死不休:“那今晚就在這里做,嗯?”

    這個巨幕玻璃窗太清晰。

    以至于,在這里接吻,時歲都覺得似乎被人注視,脊背也微微繃緊。

    她氣息亂了拍:“不行。”

    “這是智能玻璃,能調(diào)控可視度。”

    他說半句藏半句地暗示她,邊含她耳垂,邊用循循善誘的腔調(diào)說:“我可以讓3.0調(diào)數(shù)據(jù),外面看不見。”

    時歲耳朵被刺-激得燙起來,扭開頭:“我不想在這里做。”

    “可我幻想過很多次。”

    “每次弄不出來的時候,”他毫不知恥,“想想這個,我就能勉強——”

    “停!”時歲受不了,“閉上嘴。”

    “歲歲。”

    “歲歲。”

    他置若罔聞,一連喚她好幾遍。

    用這種黏皮糖一樣腔調(diào)求。歡。

    比直接強迫還惱人。

    時歲想把主動權(quán)拿回自己手里,轉(zhuǎn)身看他,淡定道:“你想在這里,不是不可以。”

    晏聽禮歪頭,等待下文。

    表情認真得不得了。

    在這種方面,只要能達成目的,他甚至比狗都聽話。

    時歲垂著眼,扯他大衣里的領(lǐng)帶。

    “你得先給我玩。”

    “要不許反抗,全聽我的話那種。”

    晏聽禮眉梢揚起。

    幾乎瞬間,看著她的眼就灼燒起情。欲的溫度。

    他唇角溢出漫不經(jīng)心的弧度,看她也像是送到口中的小白兔。

    晏聽禮強勢,惡劣,從來習慣主宰。

    他愛看她被他弄得神志不清,如同飄蕩的蘆葦般,只能隨他支配的無助模樣。

    但既然要教。

    時歲一定要讓他平等嘗試這樣被主宰的感受。

    而且,甜頭也要靠自己的努力換來。

    想讓她陪他胡鬧,滿足他變-態(tài)的xp。

    也得拿出相同的籌碼。

    眼看晏聽禮表情云淡風輕,一副對她的調(diào)。教可有可無的傲慢態(tài)度,時歲立刻就被激起勝負欲。

    惱火地將他領(lǐng)帶往下拽了拽:“怎么,你不敢試嗎?”

    晏聽禮垂頭,笑著在她耳邊一字一頓說:“奉陪到底。”

    “那現(xiàn)在,我要用領(lǐng)帶綁住你的手。”時歲說。

    浴室霧氣蒸騰。

    超兩米大的浴缸,在時歲的命令下,只穿著襯衫的晏聽禮雙手被縛,靠坐在浴缸躺著。

    眼睛也被時歲用另一條領(lǐng)帶擋住,打死結(jié)。

    從前,他也和她玩過蒙眼。只不過,都是不讓她看見。當視覺被剝奪時,被他撐。開,頂。撞的感官也那么明顯。

    此刻,晏聽禮毫無反抗之力地泡在水里,襯衫和褲子都淋濕,沾在身上,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胸肌和人魚線。

    眼前的場景,的確稱得上秀色可餐。

    也是晏聽禮從未有過的下位者姿態(tài),如此賞心悅目。

    時歲滿意地用眼神一遍遍掃過。

    類似于他從前慢條斯理,看她狼狽姿態(tài)的模樣。

    “怎么,不敢過來嗎。”

    晏聽禮突然挑釁。

    他唇角勾起,還是那副悠然的姿態(tài),甚至岔開腿,對著她毫不掩飾。

    時歲沉臉,赤著腳踩上去。

    隔著布料,重重一碾。

    “我準你站起來了嗎?”

    晏聽禮仰著頭,喉結(jié)緩動著吞咽。

    邊吸氣邊笑:“歲歲,重點。”

    “小禮好喜歡。”

    時歲抽回腳,惱得一巴掌扇過去:“真不要臉。”

    “是啊。”晏聽禮視線看不見,只能聞著她的氣息,往她的方向靠,終于嗅到她頭發(fā)的香氣,他喟嘆:“所以歲歲再打它幾巴掌。”

    “用點力。”

    時歲一屁-股坐在他腹肌,掐起他下巴,冷道:“滾。”

    晏聽禮挑一下眉。

    唇角下撇,似乎有些遺憾。

    時歲學著他平時的樣子,指腹玩弄般碾磨他唇-瓣。

    晏聽禮順勢張唇,笑著含-住她手指,舌尖舔舐。

    時歲一激靈,瞬間抽回手,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好像所有的玩弄手段,對不要臉的人來說,都沒有任何殺傷力啊!

    她氣呼呼地,毫不客氣扒拉開他襯衫。

    手指玩著胸肌,撓癢癢似的,漫不經(jīng)心地扣一扣。

    看晏聽禮蹙眉,胸腔震顫也更明顯。

    “歲歲,舔一舔。”

    時歲立刻沉嗓:“是我在用你,有你提要求的份嗎?”

    晏聽禮無聲彎唇。

    “那可以用我的臉嗎。”

    “坐上來好不好。”

    “”

    時歲盯著他唇角得意的弧度。

    無名火越燒越旺,掐著他下巴說:“怎么可能?這是獎勵。憑什么給你?”

    晏聽禮又含-住她手指:“那歲歲怎么才能獎勵我?”

    時歲神色莫測地看他。

    忽而揚起唇角,在他耳邊道:“我只獎勵我的小狗。”

    “你是嗎?”

    聽得晏聽禮挑眉,強勢的氣勢也壓下來。

    他悠然吐字:“小狗是你。”

    “歲歲是我的小狗。”

    時歲氣得手狠狠一捏。他瞬間弓著腰,溢出沙啞的聲響。

    時歲冷冷重復(fù)一遍:“我只獎勵我的小狗。”

    “你是嗎?”

    晏聽禮唇角壓著,置若罔聞。

    只是仰著頭,上下蹭她。

    時歲一巴掌扇過去,看他又溢出喘。息:“問你話呢。”

    “摸我。”晏聽禮蹙著眉,明明在低位,話里還能習慣性帶上主導(dǎo)的意味,“手動一動。”

    “小狗才會求著被摸。”時歲玩弄般用手指彈了彈,“你是嗎?”

    被水霧蒸騰著,晏聽禮熱得皮膚已經(jīng)變成深粉,他微張著唇呼吸,肌膚上有水珠有薄汗,怎一個蠱惑人心了得。

    時歲心中暗嘖,哪怕看過無數(shù)次,還是忍不住被晏聽禮美-色俘獲。

    這人不靠腦子,靠這

    張臉隨便干點什么,都不可能過得差。

    他像是終于難捱。

    嗓間沙啞溢出:“那歲歲愛小狗嗎?”

    時歲一愣,不由自主就道:“當然愛。”

    “最愛?”

    “嗯。”

    這沒頭沒腦的對話,讓時歲懷疑他是不是在狡猾地轉(zhuǎn)移話題。

    又沒忍住圈住一捏:“所以你是不是小狗?”

    原本沒報希望,畢竟讓晏聽禮這種把面子比天還大的擰巴人低頭,比西天取經(jīng)還難。

    誰知下一秒。

    “是。”

    時歲震驚,以為幻聽,又問了遍:“誰的。”

    “歲歲的。”

    如此聽話。

    簡直像被人奪舍。

    時歲不確定地說:“那你連起來說。”

    “我是歲歲的小狗。”

    時歲心軟成一片,主動湊上去。

    捧住他臉親吻。

    立刻被奪回主權(quán),他兇狠地,激烈地闖入她口腔。

    腿也抬起,換角度蹭她。

    然后發(fā)出舒爽的喟嘆。

    他還沒忘記,仰著臉說:“歲歲坐上來,現(xiàn)在。”

    “小狗要吃。”

    “”

    時歲不得不震驚一下。

    甚至有些后悔。

    剛剛還咬死不肯承認,如今竟然從善如流自稱。

    好像這種底線開閘后,晏聽禮能比從前更不要臉。

    水霧蒸騰,擴散。

    時歲抓著他的頭發(fā),整個視線也變得迷離。

    她被從浴室抱著出來時,整個人都是軟的。

    但一切自然還沒結(jié)束。

    甚至才剛剛開始。

    時歲看著晏聽禮似笑非笑,卻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可怕的臉色。

    想著自己如果也有貓耳朵,可能也已經(jīng)貼到了頭皮。

    巨大的全屏玻璃外,城市夜景璀璨壯闊。

    但突然,不知晏聽禮按了哪里的按鈕。

    眼前的透明玻璃在時歲震驚的眼神中,逐漸變成面巨大的鏡子。

    “我突然改主意了,”伴隨著晏聽禮從后將她壓住的動作,他愉悅地在她耳邊呢-喃說。

    “現(xiàn)在我更想讓歲歲親眼看著,小狗是怎么一點一點把你的肚子。”

    “灌大的。”

    第55章 chapter55你要和我求婚。

    晏聽禮總是熱衷于在這種時候,說一些非常超過界限的下。流話。

    然后滿意地觀察她因為他的話而染上羞態(tài)。

    其實,一開始不是這樣。

    那時,晏聽禮的表現(xiàn)甚至算的上純情。

    他們最先幾次都是在晏家,在他或者她的臥室。哪怕出格一點,也是在密閉的琴房。

    雖然,在非常規(guī)時間段,晏聽禮嚴令禁止任何人上三樓。但樓下好歹還有阿姨,怎么也沒法無所顧忌地放肆。

    那時候,晏聽禮其實也不太會很多花樣,只知道悶頭做,然后最大程度和她肌膚相貼,緩解某種填不滿的渴。欲。

    除了總是用浸泡濕潤情。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觀察她所有細微的反應(yīng)。

    幾乎就是塊沉默的礁石。

    但看得出,他每次都興奮得簡直快要暈過去。

    因為他體溫總是很燙,氣息也是極力克制都壓不下的顫栗。

    晏聽禮皮膚白,熱一點,甚至血液流速快一點,都能染上從里透出的粉色。

    那時,時歲覺得他整個人都像是堆積巖漿的火山。

    嗡嗡著顫動振鳴,卻郁悶于不知怎么抒發(fā)。

    每每在他達到最頂端時,瞳孔幾乎失去焦距。不知怎么辦,就強壓喉間的喘息,咬上她鎖骨,克制留下齒痕。

    不停呢喃。

    “好喜歡。”

    “好喜歡。”

    這種感覺,類似于還沒有開化的幼獸,用還沒長全的牙齒試探著吞咬她,但不得要領(lǐng)。這讓時歲生理性有些不安,覺得晏聽禮在內(nèi)和在外的反差有些大。

    明明在外是那種一看就干凈清冷,冰涼涼像玉的美少年。

    在這種事上,會這么失控重。欲嗎?

    但轉(zhuǎn)念想青春期躁。動,連她自己都不能免俗。

    男性生理結(jié)構(gòu)不同,晏聽禮可能會更爽些。

    抱著這個猜測,時歲沒怎么猶豫,就在開學,答應(yīng)周末住進他在學校的公寓。

    在晏家,還會有偶爾歸家的晏則呈宋婕,和每天都會打掃衛(wèi)生可能會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的阿姨。

    他們需要收斂。

    但隨他來到公寓后,很可能時歲多看他一眼,就會被掐著下巴壓在沙發(fā),落地窗上。

    晏聽禮的理論知識突飛猛進,突然探索出了很多花樣。

    但真正讓他徹底撕下面皮,露出野獸獠牙的,還是有一回,他突然心血來潮,好奇地舔她。

    然后愉快地發(fā)現(xiàn),這樣比任何方式,都更快能將她擊潰,如飄蕩蘆葦般無助。

    他全然不顧她的哭泣掙扎,手按在她大腿。

    手背都因為激動,顫栗地爆出青筋。

    喉間吞咽。

    類似于接吻時,急切吃她的唾液。

    然后滿足地貼過來,潮濕的臉和她相蹭——他似乎終于找到了比交換唾液更黏膩親近的方式。

    “好像噴泉。”

    他表情認真,的確只是客觀形容。

    卻讓時歲羞得幾近昏厥,閉上眼,又是不自覺一抖,吐出更多。

    那刻,晏聽禮表現(xiàn)得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小孩。

    “更多了。”

    他突然又開始生悶氣,不高興地說:“以前的都浪費了。”

    “應(yīng)該全喂給我的。”

    從此以后。

    晏聽禮學會了所有下。流話。

    并且,他的道德底線,能支持他一次比一次更沒下限。

    全遮光窗簾,擋住外面明亮的光線,讓室內(nèi)還保持如同暗夜般的烏黑。

    時歲睜開眼。

    屬于昨夜不堪回首的記憶,立刻幀幀映入腦海。

    她骨架小。

    也瘦。

    晏聽禮能隔著肚皮撫摸到輪廓。

    讓她對著鏡子看,小聲說:“看,小禮都到這里了。”

    她閉眼不看。

    他手就狠狠按那塊。

    也在那瞬間。

    時歲尖叫。

    淅淅瀝瀝。

    然后她羞恥地哭了。

    晏聽禮愉悅地吻她。

    看似是溫柔解意的安慰,其實是野獸得逞的吐息。

    “寶寶好會。噴……”

    他第一次喊她寶寶。

    這個普通情侶最常見的稱呼,卻讓時歲恨不得把他的臉撓花。

    晏聽禮照常沒醒,抱著她,呼吸綿長地拂過脖頸。

    時歲便摸出手機,看了看微信消息。

    昨天她就做好晚上不回家的打算,提前在群里和父母說過。

    但她當然不好意思說過來晏聽禮這邊住。

    只和他們說,要跟晏聽禮去郊區(qū)的溫泉度假村度假,可能晚上不回去。

    時歲點開家庭群。

    父母沒問什么,她便放心地退出。

    正要繼續(xù)看消息。

    旁邊傳來道晏聽禮剛睡醒的嗓音,顯然是偷看了她的群消息:“撒謊。”

    “明明是和我做。愛。”

    “做了一晚上。”

    時歲耳根發(fā)燙。

    實在受不了,肘擊過去:“我總不能直接和他們說這個吧。”

    晏聽禮嗤笑:“去溫泉酒店我們就不做了嗎。”

    時歲說不過他,惱了:“反正不一樣!”

    “我們還沒結(jié)婚,我不能光明正大說來你家過夜。”

    晏聽禮闔著的眼睛睜開。

    立刻就來勁了:“那就結(jié)婚。”

    一天能說八百遍。

    時歲哼哼兩聲敷衍過去,懶得搭理。

    她手指繼續(xù)下滑。

    突然,看到和薛婧,林安然,包括蘇涵在內(nèi)的四人小群,甚至從前和隔壁寢室組接成的大群,全都顯示消息99+。

    時歲好奇地點進去。但消息太多,她直接點到最初一條。

    竟是林安然發(fā)的婚禮邀請函。

    為表儀式感,她詢問她們的地址,準備將請柬寄過來。

    上次聚會,她們聊天時,林安然就有提過,她工作以后,就被介紹認識了如今的男朋友。

    很巧合,這個男生還是她高中時期的暗戀對象。

    如今,兩人一個老師一個警察,家境相當,感情也穩(wěn)定,很快就要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說起這件事,曾經(jīng)俏皮跳脫的林安然,臉頰白里透紅,是藏不住的羞澀和幸福。

    彼時她們?nèi)妓蜕献8!?br />
    只是都沒想到,婚期來得這么快,就在一個月后。

    這條消息,直接在群里炸開了鍋。

    林安然邀請她們?nèi)齻做伴娘,還在群里發(fā)了禮服供挑選。

    時歲快速冒泡送出祝福,選了件煙粉色的一字肩裙子,就準備下線——不知怎么,她莫名心虛。

    很怕被晏聽禮看到,

    然后又在這上面大做文章。

    幾乎在她起這個念頭的瞬間,背后就傳來道刺撓的注視。

    時歲收手機,回眸,正看到晏聽禮抬眼瞼,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雖不言不語。

    但其中的怨氣已經(jīng)沖天。

    時歲想要說什么,但晏聽禮已經(jīng)扯被子轉(zhuǎn)過身。

    只留一個冷淡的后腦勺。

    知道他在不高興什么。

    時歲明智地選擇哄,主動伸手從后抱住他。

    “聽禮哥哥,我們都還小。”

    “我哪里都不小。”

    時歲氣得掐他,不搭理:“我們才不到二十四。”

    晏聽禮從喉間嗤一聲:“你室友二十四歲結(jié)婚了。”

    “那有人二十四還死了呢。”

    “”

    晏聽禮頭上似乎飄來朵烏云,嗖嗖釋放著黑氣。

    他胸腔起伏。

    突然,猛地從床上起來。

    站在床邊,眼眸居高臨下,銳利掃向她。

    從前時歲或許還會怕他這樣的眼神,但如今她也只是淡定眨眨眼。

    她晾他不敢再瘋。

    兩人對峙著,一秒,兩秒。

    見晏聽禮雖態(tài)度不算端正,還在對她小發(fā)雷霆,但至少懂得收斂爪牙,時歲便從被子里出來,站在床上。

    自上而下將他抱住,放緩語調(diào),哄道:“聽禮哥哥,還沒和我的室友們介紹你。”

    “這次婚禮,你有空就和我一起去吧。”

    時歲總算知道,為什么晏聽禮總能一眼識破她在撒謊了。

    因為從俯視的視角下看,臉上的每一絲微表情變化都這樣明顯。從她開始哄,晏聽禮斂起的眉就無意識松動,整個表情都從陰緩慢轉(zhuǎn)晴。

    只是嘴巴還是很硬:“她們誰不認識我。”語氣十分傲慢。

    時歲裝作沒聽到,繼續(xù)道:“正好這次看看別人的婚禮。”

    “有什么好的巧思,我們也可以吸取放在自己的婚禮上。”

    “聽禮哥哥你覺得呢。”

    “”

    時歲再看他臉色。

    那朵烏云,好像突然就蹭蹭飄走了。

    晏聽禮撩眼皮。

    大概是受夠了她一直高高站著,直接將她抱著放地上。

    真是吃不了一點虧。

    時歲撇撇嘴。

    看他漫不經(jīng)心按遙控打開窗簾。

    隨著室內(nèi)慢慢變亮,他也款步邁向門邊,懶洋洋丟下句:“我應(yīng)該有空。”

    “…?”

    她還沒說是什么時候,他就有空了?

    時歲努力壓制上揚的唇角。

    背過身才敢笑。

    晏聽禮出去后,將平安從房間放出來,放放風。

    被關(guān)了一整個晚上的平安甫一出來,就對著他幽怨地喵喵叫。

    聽得出,罵得很臟。

    晏聽禮心情不錯。

    垂手擼了把:“等著,給你喂貓飯。”

    時歲便揉著眼睛,看他從小冰箱拿出冷藏的貓飯,放在集成灶加熱。

    她跟在后頭,好奇地打量一眼這個迷你小冰箱。

    視線掃過右上角橘色貓貓頭的冰箱貼。

    她一愣,指尖撫摸上去。

    終于,時歲回想起什么,熱意突然涌上眼眶。

    大學時歲逛街時,總喜歡在精品店收集漂漂亮亮的小玩意。

    類似冰箱貼,水杯,或者盲盒。

    這些東西不貴,但總能讓她小小地感到開心。

    有時候這些小玩意放在包里,落在公寓。

    她自己也記不得了,但被晏聽禮留到了現(xiàn)在。

    時歲忍住鼻尖的酸澀,打開小冰箱。

    看著里面瓶瓶罐罐,全是各種罐頭,還有提前幾天做的貓飯,層層密封保存。

    看來這個貼著貓貓頭的小冰箱,是專屬平安的。

    大概是看到屬于自己的糧倉被入侵。

    平安踱步過來,歪著腦袋打量她。

    時歲紅著眼眶,朝它伸出手。

    這次,平安沒有躲,試探著邁步,輕嗅她指尖。

    時歲摸了摸它的頭。

    見它沒再抵觸,便大膽將它抱起來。

    將頭埋進毛茸茸。

    狠狠吸了口氣。

    直到晏聽禮將熱好的貓飯放在地上。

    平安立刻伸爪扒拉時歲,頗有幾分“別耽誤本喵干飯”的意味。

    時歲哭笑不得,將它放開。

    抬眸,和正愣愣看著她和平安互動的晏聽禮對上視線。

    他眼中是一種春水融化的溫度,甚至有種孩子般透徹天真的干凈。

    但被她發(fā)現(xiàn)后,很快消退,然后挪開視線。

    時歲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總能很意象化地體會到晏聽禮所說的“胸腔滿脹”的感覺。

    使得她很想,特別想多抱抱他。

    這么想,便也這么做了。時歲邁腿,投入他懷抱,手臂環(huán)緊。

    她閉上眼睛。

    腦中突然閃過細碎的片段。

    是中槍那天,晏聽禮用蒼白破碎的眼神看她。

    他說,他想要的很簡單。

    的確太簡單了。

    他只是想要一個小家。

    這個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從出生就擁有的東西,晏聽禮擰巴地朝她要了這么多年。

    “聽禮哥哥。”時歲突然輕聲喚他。

    她抬眸,“我也改主意了。”

    像是有預(yù)感。

    晏聽禮放在她肩膀的手指收緊,視線也立刻像藤蔓一樣,將她圍攏。

    “我愿意和你結(jié)婚。”

    晏聽禮烏黑瞳仁怔忪。

    表情雖然沒什么浮動,但手指立刻非常緊地握住她手腕,一副立刻要帶她去民政局的姿態(tài)。

    “但你要好好和我求婚。”時歲說完后半句話。

    晏聽禮立刻:“好,求你和我結(jié)婚。”

    “”

    “不是這種!”時歲氣結(jié),“要儀式的。”

    “我們戀愛沒有儀式,總不能求婚也沒有吧?”

    晏聽禮眉梢動一下:“儀式?”

    他一副在腦中用智能搜索的神游表情,漫不經(jīng)心道:“送花還是送戒指?我現(xiàn)在就訂。”

    時歲:“也不是這種…”

    “那是什么?”

    時歲也說不清是哪種。

    但求婚好像也確實就是這樣,本質(zhì)就是送花送戒指。

    但時歲不想晏聽禮這么草率就成功,顯得她實在太好說話。

    時歲絞盡腦汁上強度:“還要單膝下跪的。”

    話音剛落,晏聽禮就屈膝矮下去一截,時歲瞪大眼,將他扯住:“你干嘛!”

    “不是要下跪嗎。”他語氣輕描淡寫。

    “反正不是這么簡單。”

    “那是怎樣。”

    感覺又和他說不通,時歲焦躁起來,伸手戳他頭,“反正你得精心準備,我滿意了才會答應(yīng)。”

    晏聽禮瞇了下眼,表情變得懨懨。

    “好討厭。”

    時歲立刻瞪過去,語氣危險:“你說什么?”

    晏聽禮身上冒出來的小刺不情不愿收了回去。

    只是依舊不爽。

    沒法紓解。

    “別吃了。”

    他突然面無表情收起平安飯碗,“昨天說了,你這周不許吃貓飯。”

    平安:“喵喵喵!?”

    它大罵。

    聽得出,比剛剛還臟。

    時歲只有六個點要說:“”-

    林安然的婚禮就在她自己老家,渝市。

    要帶晏聽禮去的事情,時歲還沒和她說。

    因為大學除了蘇涵,至今沒有人知道她和晏聽禮的關(guān)系。

    甚至連薛婧也不知道。

    如果高霖翰有和她透露,

    那應(yīng)該早就殺到她面前問了。

    她們?nèi)缃褚仓恢溃袀“神經(jīng)病”前男友,但不知道那個人是晏聽禮。

    這件事必須提前坦白。

    晚上,時歲有些忐忑地撥通群視頻,還專門讓蘇涵也加入幫她解釋。

    等了會,小群的視頻連線被接通。

    看著笑容滿面的林安然,時歲由衷給她送上祝福。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

    薛婧讓林安然放了老公照片,她便羞澀地給她們看了婚紗照。

    薛婧立刻火眼金睛上下掃描:“不錯啊,很周正,身材也好。”

    連外貌協(xié)會頂級會員蘇涵也點頭:“嗯,配得上你。”

    時歲也認真夸獎:“感覺看面相,就是個很好的人。”

    說得蘇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時歲頭頂打出問號。

    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蘇涵想表達的意味。

    大概就是“你自己看人都走眼,可別面相不面相了”的嫌棄。

    時歲:“”

    她用“你難道沒走眼”的眼神回視過去。

    “你倆在眉來眼去什么呢,”薛婧注意她們的小動作,酸溜溜道,“難道私下有什么小秘密了?”

    蘇涵哼一聲:“那當然了,我可是最先知道的。”

    “歲歲談男朋友了,想帶著去婚禮,問安然行不行。”

    林安然一愣,隨即笑道:“可以,當然可以啊。”

    “男朋友!”薛婧則震驚看她,一連串問,“你也談了?那豈不是就我一個單身狗了,誰啊誰啊?我們認識嗎?”

    背后的視線也如有實質(zhì)投過來。

    是從她打視頻開始,就賴著,非要在這聽的晏聽禮。

    時歲忐忑地抿了口水。

    “我慢慢和你們說。”

    薛婧看她臉色,臉上的笑褪去,語氣也變得緊繃起來:“歲歲,你不會又被他纏上了吧。”

    時歲:“…呃?”

    “就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個變態(tài)前男友啊。”薛婧的嗓音也壓得低低的,“他是不是,還沒放過你啊。”

    晏聽禮的視線,存在感更強了。

    毛刺刺的,顯然,又不高興了。

    但薛婧說的哪句不是事實啊?他憑什么理直氣壯不高興?時歲心中吐槽。

    幾乎就要如實點頭時,后背突然被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指骨搭住。

    晏聽禮在她背后俯身。視頻里,也出現(xiàn)他帶著清淺笑意的臉。

    “各位好久不見,”他嗓音放緩,溫和動聽,“我是歲歲的男朋友,晏聽禮。”

    薛婧和林安然瞪大眼睛。

    唯獨蘇涵嗤之以鼻移開臉,超小聲嘟囔兩個字,時歲注意到口型。

    貌似是“裝貨。”

    她心中默默點頭,深以為然。

    晏聽禮還在繼續(xù)用著這種聲線拿腔作調(diào),先是祝林安然新婚快樂,繼而問候薛婧近況。

    甚至連蘇涵,他也露出斯文的微笑,說:“最近又漂亮了。”

    蘇涵:“”

    薛婧捂著嘴巴,還在擔心剛剛說的時歲前男友被晏聽禮聽到,他會不會在意。

    下一秒,就聽晏聽禮態(tài)度自然地說:“你們放心,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歲歲。”

    時歲和蘇涵唇角共同冰冷抽搐。

    都從對方眼底看到咬牙切齒的四個字“真不要臉”。

    薛婧和林安然立刻就明白了,兩人都松口氣。

    的確,有晏聽禮在,時歲就不用怕了。

    薛婧忍不住好奇問:“所以你們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時歲已經(jīng)懶得說話了,托腮看著他編。

    “我之前就喜歡她。”

    晏聽禮恰到好處露出些許失落神色,“但她出國那幾年,我找不到她。”

    話說的似是而非,輕易就給人引導(dǎo)。

    ——哦,之前暗戀,回國后追求,然后在一起的。

    聽起來如此深情,說得薛婧和林安然露出星星眼,真誠地送上祝福。

    時歲一直忍到通話結(jié)束。

    確定視頻掛斷,轉(zhuǎn)身便打他手臂:“你怎么好意思的?”

    晏聽禮歪頭:“為什么不好意思。”

    “說這么多瞎話。”

    晏聽禮雙手撐在桌上,將她包圍起來。

    無辜地問:“我哪一句話撒謊了?”

    時歲立刻要反駁。

    但在腦中過一遍,才發(fā)現(xiàn),竟然真的沒有一句話撒謊。

    他自始至終沒有說自己不是那個“前男友”。

    只是全程給人誤導(dǎo),讓她們順著他的邏輯補全所有故事。

    理完思緒,時歲沉默地看他。

    “但我不喜歡。”

    晏聽禮眼睫動一下。

    時歲冷淡重復(fù):“我不喜歡你這樣算計我。”

    不僅憋屈,還讓她覺得可怕。

    晏聽禮臉上笑意消失,唇角也下撇。

    氣氛立刻凝固。

    時歲:“婚禮那天,你去和她們說清真相。”

    “有必要嗎。”晏聽禮冷冰冰道。

    “有。”時歲絲毫不退。

    “為什么。”

    “因為這都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時歲抬起下巴,啞聲道,“憑什么要遮掩。”

    晏聽禮眼皮下壓。

    他的氣壓很低,明顯不高興。

    但沒法抒發(fā),便用頭撞她一下:“我不要說。”

    時歲不為所動:“以前的事,你至今欠我一句道歉。”

    她望進晏聽禮眼底。

    “你該真誠和我說一句對不起。”

    第56章 chapter56可以親親小禮。

    時歲懷疑,晏聽禮這輩子都沒和人說過“對不起”這三個字。

    不然怎么讓他道個歉,比登天還難。

    她說完那些話。

    良久,晏聽禮才盯著她,唇瓣不明顯地甕張一下。

    又闔上。

    反復(fù)幾次。

    最后都還是沒有吭出半個字。

    如此艱難,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

    他不說,時歲卻也有耐心等。

    反正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不急這幾分鐘。

    終于,晏聽禮說了話。

    雖然氣勢沒那么足,但內(nèi)容照樣氣人:“我道歉,就可以不和她們說嗎。”

    “…?”時歲堅定立場,“當然不行,這是兩碼事。”

    “我說了,她們會煩人。”晏聽禮從后,不情不愿將頭埋在她肩膀,壓著煩悶的語調(diào),“會又勸你從我身邊離開。”

    他討厭她身邊所有讓她離開他的人。

    時歲不接茬:“做過的事不想承認,有這么好的事嗎?”

    “父母那我已經(jīng)瞞著了。”她語氣淡淡地說,“不然如果被他們知道從前的事,一定不會同意——”

    晏聽禮突然咬了她耳朵一口。

    氣壓也降得低低的,不許她往下說。

    他越這樣擰巴,時歲非要逼他面對。

    將靠椅轉(zhuǎn)個圈,面對他:“不說別的,你先和我道歉。”

    這次,好幾秒。

    晏聽禮才從喉嚨擠出含糊的一句。

    不知道嘰里咕嚕什么。

    “好了。”他說。

    時歲快氣笑了:“我聽不見,你大點聲,給我說清楚!”

    晏聽禮和她對峙幾秒,突然,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趴到床上。

    然后整個人憋屈地埋在被子里。

    只留半個后腦勺對著她,像是裝死的蘑菇。

    時歲看懵了。

    簡直不可思議,晏聽禮能做出這么弱智的事情。

    兩步上前,抬起細白的腳丫就踹過去。

    “讓你道歉你還說不出口了?”

    “……”

    時歲直接橫跨坐他身上。

    手伸進被子里去掐他腰:“你不好好道歉,我回去就和我爸媽說你是個裝貨,以前不停強迫我欺負我,我看你怎么和我結(jié)婚——”

    晏聽禮終于惱得不可自抑。

    倏而翻身,就將兩人位置調(diào)了個邊。

    時歲被壓在了下面。

    眨眨眼,在昏暗的被子里,撞上他慍怒的眼睛。

    他忍著說:“時歲,你別欺人太甚。”

    時歲:“……?”

    欺人?到底誰欺誰?

    時歲原本只是小小生氣,這下變成了大大的生氣。

    她伸手就掐著他脖子晃:“晏聽禮,你現(xiàn)在給我道歉!!!”

    兩人眼對眼,都是犟種的眼神。

    時歲越想越氣,甚至感覺鼻酸。

    她不懂,讓晏聽禮服個軟,說點好話,哄哄她怎么就這么難。

    這么一想,眼淚竟然也被氣出來,晶瑩水珠滴落。

    沿著晏聽禮下頜滾動到脖頸,他纖長眼睫輕動。

    時歲視線模糊,顛三倒四地說:“以前都是我道歉,我沒錯我也要道歉。你就知道發(fā)瘋做那些討厭的壞事。”

    “我分也分不掉,跑也跑不掉!

    “好不容易勉強走到現(xiàn)在,你說讓我教你愛我,現(xiàn)在連讓你道個歉也這

    么難嗎?”

    “我要你現(xiàn)在道歉!哄我!”

    時歲如今倒是不怕他,反而更氣他。

    犟,擰巴,嘴巴毒,還慣會裝模作樣。

    時歲邊想邊氣急敗壞地咬他,也學著他的動作用頭撞他下頜。

    眼淚汩汩也流在晏聽禮脖頸。

    他終于變得安靜,肢體動作,帶上點不知所措的意味。

    指骨緩緩上移,最終輕捧在她后腦。

    硬繃繃說了句:“別哭了。”

    時歲理都沒理,繼續(xù)用頭撞他下巴。

    晏聽禮沉默了會。

    突然將被子拉得更嚴實,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

    整個空間又小又暗。

    時歲不知道他在鬼鬼祟祟弄什么把戲,正要抬頭。

    腦袋突然被緊緊壓下。

    與此同時,晏聽禮很輕地在她耳畔說:“對不起,歲歲。”

    時歲瞳孔動了動。

    “我以前,”晏聽禮說得很慢,“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一字一字,像從喉里擠出來般艱難。

    每說一句。

    他就停頓好一會。

    但時歲愿意給晏聽禮斟酌語句的時間,用發(fā)頂蹭了蹭他下頜,示意他繼續(xù)說。

    “總把壞情緒發(fā)泄在你身上。”

    “總不尊重你的意愿。”

    “總讓你,”他停頓了下才說,“害怕。”

    “對不起。”晏聽禮吻落在她耳畔,觸感就像小狗溫熱的舔舐。

    最后一句,很輕很輕,幾乎讓時歲以為是幻覺:“別生我氣了,可以嗎。”

    ——他真的在學著哄她。

    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像有羽毛搔刮時歲的心尖,使得她脊背都一陣過電般的顫栗。

    時歲胸腔剛剛還熊熊燃燒的烈火,也“嘩啦”一下,偃旗息鼓。

    她早就不生氣了。

    她快化了。

    “答應(yīng)你。不氣了。”

    “你早說不就好了?”她吸了吸鼻子,鼓腮道,“非要惹我生氣。”

    冬日暖洋洋的被子里,陷入無聲的靜謐。

    就像獨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小空間。

    晏聽禮突然說:“要是一開始我就這樣。”

    他停了停,往下問:“你還會不要我嗎?”

    時歲表情也有些空白。

    想了半天,也沒法給出一個答案。

    這世間因果總有定數(shù)。

    他們能走到今天,全靠晏聽禮的偏執(zhí)和堅持。

    而她是個膽小鬼。

    如果一開始,晏聽禮就人如其表清冷溫淡。

    他們甚至都不會在她酒醉那晚有開始。

    但這話時歲沒有說。

    這一刻,她更愿意哄他,給他所有的安全感,于是時歲說:“沒有如果,我只喜歡眼前的你。”

    晏聽禮又驀然翻了個身。

    順勢將臉掩在枕頭里。

    雖然看不見,但時歲還是聽到了他胸腔的因為笑而發(fā)出的輕微顫動。

    真是好哄的小狗。

    她唇悄悄彎起,善解人意地沒有戳破他-

    林安然的婚禮在一月中。

    時歲三人作為伴娘,提前兩天就準備出發(fā)渝市,幫忙布置婚房和完善各種婚禮細節(jié)。

    時歲知道晏聽禮忙,便提議讓他婚宴當天再來。

    但晏聽禮置若罔聞,硬是從他密密麻麻的行程里抽出兩天,跟著過來。

    看著高霖翰發(fā)來的訴苦消息,時歲哭笑不得。

    摁滅手機,看向身側(cè)閉目養(yǎng)神的人:“到了以后我要幫忙,可能沒空管你。”

    “我也要一起。”

    時歲莫名:“一起什么?”

    “看別人怎么結(jié)婚。”

    晏聽禮難得這么一本正經(jīng)。

    時歲緩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回應(yīng)她那天隨口哄的那句“吸取別人婚禮的巧思”。

    糟了。

    都差點忘了。

    時歲有些心虛,在晏聽禮睜眼要看過來的瞬間,連忙順毛捋:“嗯,是要好好學學。”

    “對。”

    “”

    落地渝市,鑒于上次的“酒店事故”,時歲委婉拒絕了林安然說的給她們訂酒店的好意,讓晏聽禮自己訂。

    畢竟他愿意落塌的地方一晚上就是大四位數(shù),時歲可不好意思因為晏聽禮的公主病,讓別人破費。

    到酒店已經(jīng)是下午,時歲就興致勃勃地應(yīng)約去火鍋店,參加久違的四人姐妹聚餐。

    她笑意盈盈地梳理頭發(fā),轉(zhuǎn)頭,看到孤零零靠在酒店沙發(fā),面無表情看她的晏聽禮。

    身上的不高興快要溢出來。

    他這模樣,讓時歲突然想到,上次黏著蘇涵的阿克塞爾。

    哪怕再不舍,但鑒于蘇涵立的“姐妹聚會不得打擾”的規(guī)則,他還是得委委屈屈地在車里等著。

    那時,時歲還羨慕阿克塞爾的聽話。

    那她現(xiàn)在,能不能讓晏聽禮也這么聽話呢?

    “我們姐妹間有個規(guī)矩,”時歲說,“就是各自的男朋友都不許打擾姐妹聚會。”

    說著,時歲用手在坐著的晏聽禮頭上摸了摸。

    他盯著她的動作,唇角冷冷下撇,身上又豎起毛尖尖的刺。

    時歲偏不收手,彎腰捧住他的臉。

    “聽到?jīng)]有?”

    晏聽禮怎么可能說什么是什么,反過來問:“那你什么時間能留給我。”

    “晚上我要做三次,夠嗎。”

    什么玩意?時歲立刻將他頭一推:“這個下次再議。你現(xiàn)在只需要,在這里等我回來。”

    她剛邁步,又被晏聽禮掐著腰,從后按在大腿上。

    “你把我當什么了?”

    “…?”她裝傻。

    晏聽禮在她耳邊冷冰冰說:“我可不是那個好騙的混血黃毛。”

    時歲順勢說:“所以阿克塞爾有蘇涵的獎勵。”

    “你沒有我的。”

    “”

    一秒,兩秒。

    晏聽禮突然氣悶地在她耳朵咬一下。

    肢體動作小怒,言語還是妥協(xié):“我晚上八點半去接你。”

    時歲在他臉上碰一下:“你真好。”

    他立刻順著梯子爬:“我要你回來陪我看動畫片。”

    “然后做三次。”

    時歲打哈哈,拍了拍他腿:“行了,在這等著吧。”

    渝市的火鍋一向出名,這家也是老字號。店里人滿為患,鮮艷的牛油湯底在面前咕咕冒泡,微辣也夠勁。

    時歲吃得十分過癮,連不太能吃辣的蘇涵也一邊吐舌頭一邊繼續(xù)庫庫下菜。

    看著裊裊熱氣,時歲心想,還好晏聽禮沒跟來,不然按照他嬌慣的胃,今晚可能又要折騰去醫(yī)院,然后生悶氣,一定又會十分磨人。

    吃著吃著,聊天話題自然也離不了晏聽禮。

    林安然作為東道主,自是客氣地問了句:“怎么今晚不把晏聽禮一起帶過來?”

    時歲擺擺手指:“姐妹聚會,帶他干什么。”

    薛婧促狹:“喲,挺說一不二啊,看來他挺聽你話?”

    時歲咬了口蝦滑:“現(xiàn)在挺聽話的。”

    聽得蘇涵用“你真能吹”的眼神看她。

    “”時歲回視過去,為自己正名,“我說真的。”

    蘇涵揚眉:“把有阿克塞爾聽話嗎?”

    “咳。”

    那確實還差遠了,時歲不敢再說話。

    “誒,還沒問呢,”林安然說,“你和晏聽禮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呀,那次同學會之后嗎?”

    薛婧也道:“對,我想起來,那天有個男生找你搭訕,晏聽禮臉色可難看了,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說起來我還想起一件事,”林安然邊下菜邊看向薛婧和蘇涵,“歲歲你剛走那年,新學期晏聽禮來上我們院選課,你們還記得嗎?”

    薛婧立刻反應(yīng)過來:“我也想起來了!我當時還以為他來找蘇涵,現(xiàn)在看來是找歲歲啊。”

    又是樁時歲不知道的事。

    她動作放緩:“他來干什么了?”

    蘇涵冷不丁哂笑:“來套話。”

    “也是這一次,他猜到了你在加州。”

    她們倆對話沒頭沒尾。

    讓薛林二人怔愣。

    時歲索性也就不瞞了,放下筷子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和你們說。”

    “我前男友就是晏聽禮。”

    “大學時候,我們就在一起。對不起,瞞了

    你們這么久。”

    席間寂靜。

    除了蘇涵,兩人都是不同程度的震撼。

    “那你們現(xiàn)在…”薛婧消化著信息,眼中也立刻從震驚轉(zhuǎn)化為擔心,“他還和之前一樣嗎?”

    時歲搖搖頭說:“后來發(fā)生了好多事,他現(xiàn)在好多了。”

    席間還是一片擔憂,顯然還覺得她在安慰人。

    林安然蹙眉:“我們有什么能幫你的嗎?”

    “啊對對對!”薛婧猛地想起來什么,“然然老公是警察,你需要司法幫助嗎?”

    唯獨蘇涵撐著頭,唇角要翹不翹:“沒用的,我爸都幫不了,他說晏聽禮瘋起來就是法外狂徒。”

    看著室友無比擔心的眼神。

    時歲正襟危坐說:“我說真的,他現(xiàn)在真的改了很多了。”

    “我不信,你一會把他喊來!”薛婧拍桌叫囂,“我們姐妹看看他到底聽不聽話。”

    “就是,”蘇涵顯然積怨已久,“我要讓他夸我一百句漂亮。”

    林安然也附和:“是啊,你把他喊來,我們大家考驗考驗。”

    今日見面,四人都喝了點梅子酒。

    顯然,酒勁上涌,膽兒也大了。

    時歲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八點二十了。

    晏聽禮說八點半過來接。

    “他應(yīng)該馬上就來了。”

    話音剛落。

    身后傳來一聲慢條斯理的一聲:“大家是在等我嗎?”

    “……!!!”

    眾人瞳孔劇顫。這人什么時候來的!

    晏聽禮順勢坐在時歲身側(cè)。

    火鍋店氣味重,他格外講究地脫下大衣放在框里。

    晏聽禮溫聲:“我剛到不久,正好聽你們說話。”

    對上對面怔忪的眼神,他斯文笑笑:“歲歲說過的,你們姐妹聚會,我不能打擾。”

    晏聽禮這一上來,氣勢平和,溫文爾雅。

    和時歲話里那個神經(jīng)病,哪里有相干?薛婧和林安然都有些傻眼,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下去了。

    唯獨蘇涵毫不客氣扯唇:“你是不是在哪里偷聽我們說話了?”

    這里是鏤空包廂設(shè)計,要是晏聽禮坐在別的包廂,她們還真不一定知道。

    時歲也看過去。

    晏聽禮看蘇涵的眼底,的確有瞬間的冷意。

    但微乎其微。

    很快他便笑笑說:“我和歲歲說,八點半來接。”

    “我只提前到了二十分鐘。”

    蘇涵冷哼:“不還是偷聽嗎?”

    晏聽禮:“公共場合,算不上偷聽。”

    “你們看,他就是這么變態(tài)。”蘇涵立刻說。

    薛婧也狐疑地看他:“晏總,我們也是剛剛知道,大學時候你對歲歲有一些過激行為。”

    “說實話,如果您依舊這么偏執(zhí),我們很難不擔心歲歲。”

    林安然在一旁嚴肅點頭:“我們會盡全力幫助歲歲。”

    晏聽禮瞇了下眼。

    也在此時,那種被他裹挾隱藏在皮下的冷意,也終于有了瞬間的外泄。

    迎面而來的鋒利。

    氣氛冷凝,薛婧和林安然脊背涌上層汗意。

    時歲自是最先發(fā)現(xiàn)晏聽禮情緒的波動。

    如果不高興也有等級,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快爆表了。

    他忽而漫不經(jīng)心笑了下,神態(tài)傲慢,不可一世。

    像是在說“憑你們嗎?”

    時歲眉頭突突跳,在他后腰一掐。

    冷聲道:“對她們態(tài)度好點。”

    晏聽禮那快要爆表的不高興,就這樣掐在了那個數(shù)值。

    轉(zhuǎn)頭看她。

    眼睫下壓,黑沉沉的。

    又是憋屈又是生氣。

    時歲盯回去,想把他支開,吩咐道:“你去把賬結(jié)了。”

    林安然立即不好意思地道:“不不不,是我請大家吃飯——”

    “沒事,”時歲微笑說,“讓他去。”

    于是幾人看見。

    幾秒后,剛剛還渾身散著黑氣,幾乎就要展露爪牙的男人一言不發(fā)起身。

    繞過火鍋店人群。

    去了收銀臺。

    只是明顯依舊心情不佳,頭頂像有一片移動的烏云。

    蘇涵最先收回余光,擠眉弄眼:“不是吧,真這么聽話了?比上次又進步了不少誒!”

    “這樣看,”薛婧遲疑地說,“好像也沒什么大問題?”

    “不確定,再看看。”林安然謹慎說。

    就她們視角來看,晏聽禮的確有些不對勁,但沒有什么大問題。

    因為只要時歲放話,雖心不甘情不愿,但也能慢吞吞收了脾氣。

    就像一只看起來很危險,實際沒什么危害的大型犬。

    等晏聽禮回來,剛剛的情緒也了無痕跡。

    “抱歉各位,”他平靜地說,“從前那些事情的確是事實,是我故意隱瞞。”

    時歲轉(zhuǎn)頭看他,眼中閃爍。

    晏聽禮端起時歲的酒杯:“今后不會再犯,也請各位監(jiān)督。”

    說完,他喝干凈整杯酒。

    這下,連蘇涵都不說話了。

    雖看過來的視線還是有些狐疑,但好歹端酒杯,回了一杯。

    “我們沒別的意思,”林安然說,“只是歲歲是個很好的女孩,她曾經(jīng)因為你背井離鄉(xiāng),躲去那么遠,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我們很心疼她。”

    薛婧附和:“就是,歲歲因為你還和我們斷聯(lián)這么久,你就是罪魁禍首啊!還詭計多端,從我們這里套走歲歲的消息!”

    蘇涵呵呵一笑:“還想綁架我威脅我爸,好厲害哦。”

    “樁樁件件,罪不容誅!”

    她們一人一句對著晏聽禮輸出。

    每句話都戳中時歲心坎,她沒有插嘴阻止,只是一直安靜地在旁觀察晏聽禮的表情。

    絕不是高興,也沒多么虛心接受。

    但好歹有意識控制情緒,沒有對她的朋友發(fā)泄出來。

    一直到夜深,大家都喝得有些高的時候,這頓“討伐晚餐”才結(jié)束。

    今晚的梅子酒雖然度數(shù)低,但時歲喝了不少。配上火辣辣的牛油火鍋,胃里燒個不停。

    回到酒店才好了些,她立刻進浴室洗去一身的味道。

    這期間,晏聽禮一直很安靜。

    浴室外,只有投影上的動畫片在放著歡樂的片頭曲。

    他就靠在沙發(fā)。

    也沒看電視。

    頭垂著把玩手機。

    渾身氣壓都低低的,顯然,又在生悶氣了。

    時歲走出來,朝他觀察了會。

    然后扒拉著剛吹好的頭發(fā),屈膝靠近,垂頭放軟聲音:“聽禮哥哥,你今天表現(xiàn)很好哦。”

    晏聽禮不為所動,冷淡淡說:“讓她們罵我,就是表現(xiàn)好了?”

    時歲順勢坐在他腿上,雙手捧起他臉:“總比怕你好吧?”

    “對我們女生來說,罵你才是不見外,才是認可你呀。”

    晏聽禮從鼻尖冷哼一聲。

    看起來像嗤之以鼻,但氣壓有所回升。

    可惜只有一點,不多。

    “我需要她們認可嗎。”

    時歲:“那當然。”

    “憑什么。”

    “憑她們是我閨蜜,”時歲想了想,作類比,“算你半個丈母娘。”

    “”

    他表情像是喝了敵敵畏:“那真是謝謝她們。”

    今天還挺難哄。

    時歲心中嘆口氣,低頭吻了吻晏聽禮唇瓣。

    然后在他耳邊說:“今天哥哥很聽話。”

    她邊說,手指往下按。

    感受到他氣息立刻紊亂,在空氣中灼燒。

    時歲朝他彎起眼睛,吐氣如蘭:“所以,我可以親親小禮。”

    第57章 chapter57你不準喜歡小孩。……

    這種事,時歲曾經(jīng)不能理解,甚至心有抵觸。

    但晏聽禮

    總是過于熱衷。

    表現(xiàn)在幾乎每次運動熱身前,都像吃飯前餐般對她實驗一遍。

    時歲從開始的羞恥,到后面的麻木——就當爽了。

    晏聽禮也想讓她幫他。

    但從前時歲不愿意。

    倒不是真的嫌棄。

    晏聽禮平時異常講究干凈,飲食都不沾辛辣,還經(jīng)常吃水果。

    沒有任何讓人不適的氣味。

    時歲只是心中膈應(yīng)。

    她已經(jīng)處處被晏聽禮壓制欺負。

    這種更帶低位性質(zhì)的行為,她就是不想幫他做。

    晏聽禮又死要面子,說一兩次得不到回應(yīng),更不可能掛在嘴上求。

    其實他很在意,但時歲裝死到底。

    唯獨的一次,還是那年夏天,她心軟,愿意在白噪音般的雨聲中給他嘗試。

    但也終止于剛開始,甚至時歲只是含了含他,舌頭都沒動,他就交代于此。

    平時晏聽禮刻意磋磨她時,慢得好像時間流速都變緩。

    故而那次,時歲格外震驚他這么不同尋常的速度。

    從回憶中回神。

    時歲垂眸,感覺臉頰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

    但他還是挺著。

    顫抖嗡動,青筋蔓延。

    看得時歲都有些害怕。

    尤其晏聽禮身上涌起薄汗,雙手放在身側(cè),收緊又松開,帶著緊繃的壓抑。

    烏黑瞳仁像被水洗過,等待地著看她。

    她磕磕絆絆,晏聽禮憋得很難受。

    但時歲更怕她再一低頭,會被他忍耐不住地按下去,喉嚨會被穿。透。

    “你怎么還不”時歲欲言又止地暗示。

    之前不是挺快的嗎?

    晏聽禮早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冷冷一扯唇:“早著呢。”

    時歲:“那我不弄了。”

    他立刻難捱地閉眼。

    妥協(xié)道:“不用你喉嚨。”

    “親親。”

    “親親就好了。”

    時歲奇怪地問:“可我感覺這樣更不舒服。”

    不上不下的,吊著更難受。

    “我要。”他薄唇抿起來。

    又開始莫名其妙的固執(zhí)。

    好吧。

    既然是獎勵,那就給的痛快些,不然她的信用度可能又要清零。

    除了親親,時歲還送了舔舔禮包。

    然后垂眸,看晏聽禮整個人都因為此發(fā)抖,用手擋住眼睛。

    這瞬間的晏聽禮竟然如此脆弱,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間。

    時歲心底涌上一種變態(tài)的快感。

    然后,壞心思地咬了一口。

    換來晏聽禮弓起腰,從喉間溢出一聲嗚咽似的悶哼。

    接著時歲被濺了一臉。

    她懵了,手指蹭了把臉頰。

    看向晏聽禮,他早已經(jīng)放下手臂,眼神著迷般看她,像是欣賞自己作品的野獸。

    然后他喘息著起身,用手在她臉上抹開,抹勻。

    看藝術(shù)品般說:“好喜歡。”

    這個變態(tài)!

    時歲胸腔重重起伏一下,立刻就翻身下床,去浴室洗臉。

    晏聽禮慢悠悠跟著過來。

    他全身帶著細胞都得以舒展開的慵懶松懈,將頭依戀地埋在她后脖頸。

    像是粘人的海藻。

    時歲一邊漱口一邊想,她吐掉水,終于忍不住問:“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我這樣?”

    她覺得這種淺嘗輒止的舒適感,甚至還不如他自己用手。

    也許來自于男人變態(tài)的征服欲?

    等了幾秒,晏聽禮答:“因為你不喜歡。”

    “?”時歲眉頭危險地一挑。

    “你愿意為我做不喜歡的事。”鏡子中晏聽禮眉眼舒展,又不知在兀自興奮什么,“我會很滿足。”

    這種滿足,遠超于身體快感。

    時歲反應(yīng)好半天才弄明白,他又在莫名其妙地按照他的邏輯佐證著什么歪理。

    腦回路真不正常。

    她心中吐槽。

    眼看她收拾完,晏聽禮還沒放棄湊上來,在她臉頰嗅聞。

    滿意地說:“還有我的味道。”

    “你身上全是。”

    “”

    次日,時歲起床就去林安然的婚房,幫忙布置。

    這種實地視察,晏聽禮自然是要跟著去。

    坐在車上,時歲提醒說:“你之前參加的婚宴,應(yīng)該會比普通人的盛大很多。”

    晏聽禮淡淡:“那些人的婚宴,還不如喪宴有意思。”

    “”

    聽得前排的司機師傅猛咳一聲。

    時歲則掐他一下,小聲:“你在外面說話注意點!”

    不過晏聽禮這話,倒是讓時歲想起一些久遠的回憶。

    她高三住在他家的幾個月,的確看到晏聽禮隨晏則呈二人參加過婚禮。

    之所以現(xiàn)在還能想起來,還是因為那是時歲第一次見他穿正裝。

    那次時歲剛來晏家不到一個月,每天都盡力降低自己存在感,除非必要出行,其余都和個老鼠人一樣悶頭待在房間。

    難得閑暇的周六,時歲前天熬夜畫畫,次日睡了個懶覺,日上三竿才揉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出來接水。

    剛從臥室出來,她就和穿著剪裁合身西裝的晏聽禮對上視線。

    醒來就有這么大個帥哥看,這感覺就和夢游差不多。

    晏聽禮看過來的視線存在感太強,像什么舔過肌膚。

    時歲感到奇怪,疑惑看過去時,他已經(jīng)淡淡移開眼。

    她只好禮貌地打個招呼:“早上好。”

    晏聽禮突然說:“今天你自己在家吃飯。”

    時歲愣了下:“那你呢。”

    “我堂哥結(jié)婚。”他交代。

    “哦。”

    想到自己現(xiàn)在不修邊幅的模樣,時歲用一秒就放棄了現(xiàn)在出去接水的打算。

    “那我繼續(xù)睡了。”

    她關(guān)門。

    但當天中午,時歲下樓吃飯,看到坐在餐桌邊戴耳機看科技周刊的晏聽禮,愣了愣。

    其實早上聽到他說不在家,時歲還是挺高興的。

    她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時歲坐到對面,小聲問了句:“你沒去婚禮嗎?”

    “去了。”晏聽禮從周刊前抬眉,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怎么…”

    “婚禮取消了。”

    時歲:“…呃?”婚禮還能說不辦就不辦的?

    “堂哥前女友懷孕了,”晏聽禮為她解惑,“來婚宴鬧了鬧。”

    “”

    好炸裂。

    時歲遲鈍反應(yīng)半天,也不知道該接什么:“那還挺遺憾的。”

    “是嗎,”晏聽禮突然沖她笑了下,“我還挺高興的。”

    “……”

    這件事,后來時歲也從周栩妍口中得知了全貌。

    晏聽禮這個堂哥,很得家族看重,聯(lián)姻也是安排的高官千金。

    這種事在私下根本不算什么,但從政家庭最看重臉面,這么一鬧,基本就是不可能了。

    堂哥出了這么大事,接下來家族首要扶持的,也只有樣樣拔尖出色的晏聽禮。

    從這段記憶里回神。

    時歲覺得晏聽禮的瘋勁,其實從那時候就已經(jīng)初露端倪了。

    只是她太遲鈍,被他的外皮騙得團團轉(zhuǎn)。

    忍不住用手肘撞一下晏聽禮。

    他握住她,不滿道:“又打我。”

    時歲便和他提起這樁舊事,總結(jié)說:“你當時就在幸災(zāi)樂禍吧。”

    “有嗎。”他表情無辜。

    時歲:“你和我說你很高興。”

    她當時都聽不明白這沒頭沒尾的對話。

    明明這件事對誰都不是好事,新娘和前女友都很可憐。

    有點同理心的都高興不起來好吧?

    “能回來和歲歲一起吃飯,”晏聽禮慢條斯理說,“我就是很高興啊。”

    時歲抿了抿唇:“少說瞎話,你明明是高興你堂哥沒結(jié)成婚。”

    晏聽禮:“那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這樣你就好上位呀。”

    晏聽禮突然將頭埋在她肩膀,不停地笑。

    時歲蹙眉:“你笑什么?”

    “你把我當什么廢物了。”他輕描淡寫,“他是什么東西,能影響我上位?”

    好欠揍。

    不過時歲也確實沒話說,人比人氣死人,晏聽禮的人生就和開了掛一樣,他狂也有狂的理由。

    時歲沉默了會,又沒忍住問:“那你家族這些兄弟姐妹,都是聯(lián)姻嗎?”

    她對整個晏氏家族的了解很少,只聽說他們家族枝繁葉茂,人非常多,而且個個都是精英。

    光是晏聽禮的堂表兄弟姐妹,有幾十個,甚至不包括那些非婚生子。

    這些離她太遠了,好像兩個世界。

    正琢磨著,她被晏聽禮輕蔑的腔調(diào)打破遐思。

    “廢物才需要聯(lián)姻。”

    “”

    時歲額角抽了下。

    她突然想到不知有沒有出院的晏則呈。

    就晏聽禮現(xiàn)在這種誰惹誰死的勁,誰敢逼他做什么事。

    事實證明。

    只要人夠瘋,天王老子也不敢惹-

    布置婚房是

    一件比較繁瑣的事情。

    各種氣球,彩帶,鮮花。

    不過她們?nèi)硕啵b飾得也夠快。

    林安然的新房格外漂亮,處處凝聚著愛意。

    因為次日就是婚禮,來去的親友也多。

    時歲幫著布置時,晏聽禮就四處晃蕩。

    探著頭,這里看,那里看。

    他相貌實在出色,有長輩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笑瞇瞇上前打探。

    時歲回頭,就瞄到晏聽禮在朝自己的方向抬下巴,旁邊的阿姨看起來很遺憾地點點頭,走了。

    估摸著是被介紹對象了。

    蘇涵在一旁吐舌頭,小聲嗶嗶:“要阿姨知道這是個什么裝貨,得扛著火車頭跑。”

    “不過他今天的確挺正常的,”蘇涵琢磨著,找了個確切的形容詞,“就像,就像個被帶出來玩的小孩。”

    時歲粘彩帶的動作微頓,點頭認同:“他有時候,其實就和小孩沒什么區(qū)別。”

    “這個被子里,為什么要放棗子桂圓。”

    突然,晏聽禮從背后竄出來,在時歲耳旁問。

    “這都不知道?這可是常識,”蘇涵奚落,“兩百的智商是假的吧。”

    被這么一噎,晏聽禮眼睛瞇了下。

    是不高興的前兆。

    時歲立刻拉住他衣袖:“這的確是常識。”

    蘇涵得意地留下一串笑聲,還不忘離得遠了些。

    倒是旁邊有個聽到的阿姨忍不住笑著解釋:“紅棗,桂圓,早生貴子嘛小伙子。”

    好一會。

    時歲轉(zhuǎn)頭去看晏聽禮。

    他面無表情:“哦。”

    這個話題,對晏聽禮來說似乎有些超綱了。

    時歲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很排斥生小孩,拍了拍他手臂:“你去玩吧,在這耽誤我做事。”

    直到房間布置完畢,時歲終于得暇,感興趣地拿起展示柜上的婚紗相簿觀看。

    晏聽禮又不知道從哪里晃蕩到她身后。

    “你嘴里吃什么呢?”時歲回頭看他。

    晏聽禮聞言垂頭。

    時歲謹慎避開:“干嘛?”

    “讓你聞聞。”

    “…”時歲皺鼻子推他頭,“不聞。”

    晏聽禮似乎很是遺憾:“奶糖。”

    “哪來的?桌上有嗎?”時歲問。

    “小孩兒給的。”

    說著,時歲就看到個扎著羊角小辮,穿著喜氣洋洋的紅色小裙子的小姑娘小步跑進門來。

    時歲認出,貌似是林安然的侄女,這次給她做花童。

    “哥哥,你還要不要糖呀?”

    小姑娘過來扯晏聽禮大衣衣擺。

    時歲有些驚訝地看著。

    晏聽禮氣質(zhì)冷冷的,大多數(shù)生人都不太會主動和他搭話,小孩子敏感,就更不會了。

    “要。”晏聽禮伸手。

    他問小孩要糖要得這么自然,時歲無奈扯他衣袖。

    晏聽禮像是看不到,拿了還想要:“你再給姐姐一個。”

    “給你,”小姑娘一點也不小氣,從兜里掏出來最后一塊奶糖,遞給時歲,“漂亮姐姐。”

    給完糖,她又叮鈴鈴跑了。

    時歲忍不住彎唇:“真是個小天使。”

    林安然看完全程,笑吟吟在旁邊說:“她平時才不這樣呢,她爸媽怕她長蛀牙,一天只給五顆糖吃,對我們可小氣了,是看你們好看才舍得給。”

    時歲彎唇:“那也很可愛呀。”

    “喜歡?”林安然眨眨眼,“那自己生一個。”

    晏聽禮依舊不說話,氣息也冷冷的。

    時歲笑著打哈哈:“那還是你生吧。”

    晚上吃過飯,時歲隨晏聽禮回酒店。

    明天就是正日子,早早就要過去陪林安然出嫁,今天需要早點休息。

    忙了一天,時歲洗漱完,就要迷迷糊糊進入夢鄉(xiāng)。

    突然,被人從后撲抱住。

    晏聽禮洗澡后,頭發(fā)就會更加蓬松柔軟,蹭著肌膚癢癢的。

    時歲伸手推他,蹙眉說:“今天沒精力和你鬧,我四點鐘就要起來。”

    晏聽禮突然咬她一口。

    “時歲。”

    “干嘛?”

    他又沉默。

    “快說,不說我真的睡了。”時歲有些煩了。

    晏聽禮終于涼颼颼出聲:“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孩。”

    “嗯。”時歲閉著眼睛。

    但她喜歡可愛漂亮的,又哭又鬧的魔童可不行。可這話太長,她又犯困,就懶得說了。

    過了幾秒。

    晏聽禮冷不丁又說:“你不準喜歡小孩。”

    “……?”時歲莫名其妙:“你管我喜不喜歡。”

    反正他又不生。

    “不準。”他顯得很焦躁,非常無理取鬧,“不準喜歡小孩。”

    時歲嘆口氣,轉(zhuǎn)身面對他:“你總不能自己不生,還不讓我喜歡吧?”

    晏聽禮表情很古怪:“所以你很想生?”

    怪里怪氣。

    時歲只能誠實說:“條件允許,我會想要個孩子。”

    但這不是條件不允許嘛。

    時歲出生在一個和諧的家庭,雖然父母工作忙,但她依舊很幸福。

    而且,從小她就想過,自己以后做媽媽了,會給孩子更多的陪伴,延續(xù)幸福。

    “不過我尊重你。”時歲認真道。

    她選擇和晏聽禮在一起,就已經(jīng)是接受他的所有,包括丁克的態(tài)度。

    但晏聽禮的表情,看不出多少被安撫的情緒。

    相反。

    他扭過頭,肢體很僵硬。

    “你在想什么?”時歲覺得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晏聽禮還是說:“我不想要。”

    “那就不要。”時歲打哈欠。

    但這話也沒哄好他。

    晏聽禮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還將被子蓋到頭,一副生悶氣的樣子。

    時歲實在太困,便也懶得糾結(jié)這個目前來看還比較遠的話題,繼續(xù)睡了過去。

    次日天還沒亮,時歲就揉著眼睛起床。

    她動靜不算小,以為晏聽禮被她吵醒。

    誰知,轉(zhuǎn)頭看過去,他正睜著眼睛,好像根本就沒睡啊。

    時歲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晏聽禮用被子將臉蓋住。

    “我先出發(fā)了,”時歲試探說,“你沒睡好得話,不如先休息,晚上再去婚宴吧。”

    幾秒后,晏聽禮還是起身,神色冷冰冰的:“我要一起。”

    時歲無奈:“那你快點。”

    冬天的緣故,時歲出發(fā)時,外邊天還是黑黑的。

    “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啊?”時歲看他眼下的黑眼圈,想了想,她壓下笑意:“要不要我借你個遮瑕。”

    晏聽禮睜開眼,冷冷看她。

    怕笑出聲,時歲轉(zhuǎn)過臉。

    他伸手,轉(zhuǎn)過她的臉。

    憋了一晚上,終于忍不住:“如果我真不能生,你以后又特別想要孩子,怎么辦。”

    前排的師傅猛地聽著話,凌晨的瞌睡都醒了。

    目光炯炯往后瞄。

    “……”

    剛剛不說,非要在車上說。

    時歲臉頰都替他紅起來,拍開他手,眼神示意他閉嘴。

    晏聽禮根本感受不到羞澀。

    繼續(xù)道:“復(fù)通概率不是百分百。”

    時歲受不了推他:“那就不生,不生行了吧。”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晏聽禮的臉色,顯示他真的一晚上都在琢磨這個問題。

    眼看快到目的地,師傅的車速都慢了下來,就恨不能把瓜吃全。

    時歲:“師傅,開快點,我趕時間。”

    “咳,好。”

    終于到了地方,時歲拽著晏聽禮下來。

    好在時間很早,外面還是黑的,沒有什么行人。

    “你現(xiàn)在知道怕了?”她

    無語,“之前對自己不是挺狠嗎?”

    晏聽禮淡淡說:“可我也爽了。”

    時歲反應(yīng)兩秒,才知道他的“爽”是什么意思。

    氣得伸手就去擰他:“那現(xiàn)在你知道后悔了,活該。”

    “我不后悔。”晏聽禮的眼睛在暗色中更像一汪深潭,非常固執(zhí)且冷漠,“我不會教,也不懂教。我的血脈,也沒必要延續(xù)下去。”

    時歲一愣,立刻就道:“胡說,明明你把平安照顧得很好。”

    “而且,而且,”她說,“還有我啊,還有我爸爸媽媽。”

    晏聽禮的嗓音依舊冷淡:“生育對女性是一件很消耗的事情。”

    “你覺得我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嗎?”

    時歲徹底沒話說了。

    她的手機響起,看到薛婧打來的電話,應(yīng)該是問她到哪里了。

    “先上去,”時歲回復(fù)馬上到,然后去牽他的手,“這些事之后再說。”

    時歲上去時,林安然剛剛化完妝。

    抬眸,用捧花擋住臉,羞澀地看著眾人。

    不多時,新郎帶人過來接親,接著就是熱鬧的接親小游戲。

    氣氛格外歡快,時歲不自覺偏頭,看晏聽禮。他好奇地歪頭打量,唇角也盈起淺淡的笑意。

    她終于放心了些,小聲問:“這些小儀式是不是很有意思?”

    晏聽禮終于點了點高貴的頭顱。

    “以后你來接我,也要這樣哦。”時歲說。

    晏聽禮想到新郎被刁難關(guān)在門口,冷不丁道:“我會比他更快。”

    “……”

    誰又讓你比了?

    接親去了新房后,時歲陪著林安然一起拍照。

    一晚上沒睡,晏聽禮似乎終于有些困了。

    靠在一旁,神色心不在焉。

    直到林安然晃了晃手中的花:“對了,晚上這個捧花,你們誰想要?”

    “我我我,”薛婧立刻握住花,“求求了,給老娘來個趕都趕不走的多金帥哥吧!”

    蘇涵抱臂輕哼:“給有什么意思?搶來的才是真的。而且你連男朋友都沒有,要給也是給我和歲歲。”

    “不行,是我的。”

    “是我的!”蘇涵抬起下巴。

    時歲看她們斗嘴,有些忍俊不禁。

    直到對話,突然被一道困倦男聲打斷,晏聽禮睜開眼,看那束花像在看囊中之物:“別吵了。”

    “???”

    幾人看他。

    隨即聽見他理所當然說:“是我和歲歲的。”

    “”

    第58章 chapter58阿禮不會再孤單。……

    “”

    這話一出,屋內(nèi)幾人都看向晏聽禮。

    共同沉默。

    蘇涵最先憋不住,抱臂奚落:“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

    晏聽禮掀眼:“我勸你們不要和我搶。”

    蘇涵立刻:“歲歲,你看他——”

    晏聽禮:“歲歲會幫我搶花。”

    時歲:“……”

    那還是不要太指望她了。

    蘇涵笑話:“求婚了嗎就這么確定能結(jié)婚。”

    這話又戳到了晏聽禮的不可提禁區(qū)。

    自從上次時歲說要滿意的求婚儀式,不然就拒絕。他之后就突然安靜,沒再天天在耳邊說結(jié)婚。

    不知道在憋什么。

    但時歲嚴重懷疑,他是拉不下臉。

    這種在私底下毫無底線的人,真讓他當眾做些有儀式感的事,比登天還難。

    好在,他不天天喊著結(jié)婚,時歲耳根也能清凈一些。

    “就是啊,求婚了嗎?”薛婧也附和,“然然,你老公當時怎么求婚的?說說看。”

    林安然眼睛彎起,溫聲說:“他找了我們的共同朋友一起組局吃飯,吃著吃著,他養(yǎng)的小狗諾諾,突然叼著戒指盒過來了。”

    蘇涵:“哇,夠浪漫呀。”

    薛婧也比大拇指:“對,超有儀式感。”

    兩人邊說邊將視線朝晏聽禮方向瞄,看他垂著臉,不知在想什么。

    對視一眼,暗自笑。

    晚宴很豐盛,婚禮細節(jié)也飽含愛意。

    時歲坐在伴娘席,看薛婧送上去戒指,司儀讓新郎新娘接吻時,全場歡呼。

    她莞爾,鼓掌為好友獻上祝福。

    余光,看晏聽禮托腮,若有所思看向臺上。

    時歲忍不住問:“你在想什么?”

    他淡淡:“結(jié)婚挺沒面子的。”

    時歲:?

    他又在刻薄什么。

    “又怎么了?”

    晏聽禮銳評:“被人當猴一樣觀看。”

    時歲想到他私底下那么不要臉,不由靈魂拷問:“你覺得自己是臉皮薄的人嗎?”

    “是。”

    “……”她面無表情,“你之前不還說著要在誰誰誰面前和我接吻。”

    “要讓我媽媽知道我們周周都做,套都不知道用了多少。”

    “”

    晏聽禮:“不一樣。”

    時歲唇角抽了抽。

    是不一樣。

    區(qū)別只在他發(fā)沒發(fā)瘋。

    時歲繼續(xù)看向臺上,沒再搭理他時不時的矯情。

    忽然又聽晏聽禮說:“我不高興,會想讓所有人知道。”

    時歲納罕看他。

    “但幸福曬多了,會被偷走。”

    人生過滿也一樣。

    又是屬于他的怪邏輯。

    時歲想說什么,卻突然感覺心很軟,使得她主動去握住他的手。

    “那你抓緊我好了,就不會被偷走了。”

    也在這時,頭頂?shù)木酃鉄袅疗穑檠绲轿猜暤膿尰ōh(huán)節(jié)。

    司儀在臺上熱情邀請未婚女性。

    時歲立刻就被晏聽禮推了推:“你去搶。”

    時歲瞧了瞧臺上的人,有些還是林安然老公隊里的女警。

    她老實說:“我不一定搶得到。”

    但看晏聽禮盯著花,眼中涌動的濃重渴望,就像是商場里看到玩具小汽車,撒潑也要讓長輩買的小孩。

    “我就要。”他堅持,“你現(xiàn)在去。”

    時歲像是無能為力的中年男人。

    看他半晌,無奈憋出一句:“我盡力。”

    時歲混在蘇涵和薛婧之間,看林安然朝她們的方向比比手指。

    然后林安然背過身。

    捧花從空中飛來。

    時歲睜大眼睛盯著看軌跡,緊張地繃緊肢體。

    周身都是人,花也不是正正對著她過來。

    本以為沒希望。

    誰知,蘇涵和薛婧兩個人,同時笑嘻嘻地左右避開,同時把其他“競爭對手”也拉著跑。

    時歲就這樣正正將花接了個滿懷。

    在司儀的恭喜聲中,時歲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蘇涵二人。

    看蘇涵笑瞇瞇比口型:“誰敢和晏小變態(tài)搶啊。”

    知道她們是故意讓的花,時歲會心一笑,口型表示感謝。

    司儀過來例行詢問,無非就是有沒有男朋友,來沒來現(xiàn)場。

    時歲剛想點頭,但想到晏聽禮說,不想被人當猴一樣觀看,便忽略了后一個問題。

    走完程序回坐席,她把花遞給晏聽禮:“不負組織眾望。”

    旁桌剛好有小孩把互動游戲搶到的大娃娃,炫耀般放在桌上。

    時歲便看著晏聽禮理所當然接過捧花,把其擺得板板正正,筆直立在桌面。

    時歲:“…你不嫌擋視線嗎?”

    晏聽禮手指認真把玩花瓣:“隨便。”

    感覺到或多或少投來的視線,時歲眉心跳動:“你現(xiàn)在不怕被當成猴看了?”

    話音剛落,晏聽禮不滿地看她:“你剛剛沒介紹我。”

    “不是你說不喜歡被人當——”

    晏聽禮理直氣壯:“可我喜歡炫耀。”

    這人反復(fù)無常,一會一個樣。

    時歲徹底沒了脾氣。

    算了。

    只要晏聽禮精神狀態(tài)穩(wěn)定,就隨便他吧-

    婚禮結(jié)束,再回到杭市,生活又重新步入了正軌。

    還和從前一樣,晏聽禮最大限度抽時間,隔三差五來她家吃飯。

    但周末時歲會無奈以各種借口,或是度假或是鄰市旅游,實際去晏聽禮那廝混。

    說多了,時躍看她的眼神都已經(jīng)欲言又止。

    時歲還得硬著頭皮繼續(xù)編。

    直到二月初,年關(guān)將近。

    小年那天,晏聽禮拎著酒柜兩

    瓶紅酒,來家吃飯。

    氣氛還和往常一樣。

    酒過三杯時,時躍突然說:“小禮,歲歲回國那晚后,我還沒見過你父母。上次你父親出車禍,我打電話問候,還是秘書接的。”

    “今年春節(jié),是不是兩家可以見面吃個飯了?”

    聽得時歲驀然抬頭,咬筷子看對面。

    父母表情一致,應(yīng)該是事先商量過,要和晏聽禮提這個事情。

    時歲感覺不妙。

    就現(xiàn)在晏聽禮和他父母的關(guān)系,還能坐在一桌嗎?之前的事會不會也被翻出來?

    正想著怎么圓過去,晏聽禮在旁不緊不慢地接話:“應(yīng)該的,我立刻和他們提。”

    “除此外,今年正月,我也想帶歲歲去見見我家那邊長輩。”

    啊?時歲倏地扭頭看他。

    “這樣啊。”黎茵吸一口氣,有些茫然,“那你家那邊長輩需要準備些什么?”

    “阿姨不用擔心,”晏聽禮笑笑,“該是他們準備見面禮。”

    晏聽禮現(xiàn)在編瞎話的本事可算是登峰造極。

    這些事時歲全都不知道,就已經(jīng)在他嘴里“安排”好了。

    飯后,她立刻拉晏聽禮出去說話。

    冬風冷嗖嗖地刮,晏聽禮不喜歡潮濕的空氣,便拉她進了車。

    時歲:“你編這么多瞎話,我爸媽真會信。到時候你怎么…”

    “誰說是瞎話。”

    晏聽禮垂著眸把玩她手指。

    時歲無奈:“不說你家長輩,就是你父母,他們還會來和我們吃飯嗎?”

    “你覺得現(xiàn)在他們還有和我討價還價的余地嗎?”

    晏聽禮語氣輕蔑,不帶任何感情。

    “所以你是打算強迫他們來?”

    時歲干巴巴問。

    被晏聽禮強迫的感覺她可太懂了。

    他掌握足夠籌碼,并且一定要達成某種目的的時候,沒人能反抗得了。

    晏聽禮不贊成地看她:“不許用這么難聽的詞。”

    “”

    他笑了笑:“明明叫利益交換。”

    時歲實在想象不出,再和晏則呈和宋婕坐在桌上虛與委蛇是什么樣。

    只能煩悶地坐回去。

    “那還有去你家見什么長輩,也是真的?”

    晏聽禮:“當然。”

    想到他家族那么多可怕的兄弟姐妹,時歲簡直恐人:“你家是有什么必須見面的規(guī)矩嗎?”

    晏聽禮理所當然看她:“婚前見各家長輩,不是必要的流程嗎?”

    這還是他在這次婚禮學來的知識。

    時歲還在猶豫。

    “你說過,不想私奔。”晏聽禮說,“那就按明媒正娶的流程。”

    他觀察她微表情,直接挑破:“你不敢去?”

    時歲承認自己慫,誠實點頭。

    “你怕誰。”晏聽禮突然臉色陰陰地問。

    似乎她真說了哪個人的名字,那個人立刻就會倒霉。

    時歲不知該怎么說。

    好半天,才徐徐開口:“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晏家看到你,是什么感覺嗎?”

    “知道啊。”晏聽禮了然說,“你仰慕我。”

    “?”時歲炸了炸毛,“胡說!”

    “很明顯。”晏聽禮垂眼瞼看她。

    神態(tài)中是篤定的傲慢,“我收到過很多類似的眼神。”

    時歲噎住:“那也是喜歡你的外表。”

    “我知道,”晏聽禮說,“大部分人也這樣。”

    熟悉他的人只會避之不及。

    感覺到從他身上溢出的淡漠和厭倦,時歲雙手握住他,解釋說:“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你讓人不敢靠近,就像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也是去你家,才知道原來有人住這么大的房子,彈這么貴的鋼琴。”

    如果不是什么巧合的八字命盤,讓宋婕點頭同意,讓她誤入那個迷宮樣大的別墅。

    恐怕這輩子,時歲都不會認識晏聽禮,并和他說上一句話。

    從前時歲出于少女時期的自尊心,很難和他推心置腹地剖析這些。

    “所以突然要去見你家族的人,對我來說還是挺有挑戰(zhàn)的。”時歲輕聲說,“要給我一點準備的時間。”

    晏聽禮手指被她握著,像是貼著一塊溫熱的暖玉。

    突然,他將她手抬起,放在臉頰貼住,蹭了蹭。

    時歲被他突然的類似于撒嬌的舉動弄得有些懵,放輕聲音:“怎么啦?”

    “不知道。”他停頓了幾秒才說,“我喜歡這種感覺。”

    晏聽禮對于情緒的描述詞,比她還匱乏,但情緒的變化,卻比誰都敏感。

    時歲只能自己引導(dǎo)問:“是因為,我在和你心平氣和的溝通嗎?”

    甚至還說了以往礙于自尊,根本不會說出口的話。

    晏聽禮沒說話,只是吻了吻她手腕。

    他們之間難得有些正常有效的溝通。

    不是拌嘴斗氣,不是對牛彈琴。

    而像是任何普通情侶,袒露心聲,詢問對方的意見。

    “是我給你的底氣太少了嗎。”晏聽禮垂著眼睫,突然問。

    “…呃?”

    “你擔心那群廢物看不起你?”

    時歲表情微惱,輕輕掐他一下:“…你倒也不用這么直白。”

    晏聽禮驀得看著她笑。

    只是口中說的話讓時歲為他人捏了把汗。

    他漫不經(jīng)心:“我看誰敢。”

    “……”

    那倒也是。

    和晏聽禮在一起,受不了別人的委屈-

    年底事情總是太多。

    等時歲在忙碌的收尾工作中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逼近年三十。

    放假前收工,是晏聽禮過來接的她。

    時歲上車便問:“你是不是要回京市了?”

    晏聽禮:“不回。”

    “啊?”時歲疑惑,“那你在哪?不會是我家吧。”

    “不可以嗎。”晏聽禮目不斜視。

    時歲遲疑:“那你家那邊…”

    “沒人管我。”

    到底是“沒人管”還是“沒人能管”時歲就不知道了。

    “那你和我爸媽說了嗎?”

    晏聽禮:“他們知道的。”

    “啊?”

    “我每年都會來。”

    “每年?”時歲瞳孔緩緩轉(zhuǎn)動。

    晏聽禮突然不說話了。

    看他淡淡的表情,像是陷入某種回憶,沒了往下說的欲望。

    時歲便也有些沉默。

    晚上回去吃飯,黎茵自也問了嘴晏聽禮在哪過年的事。

    “今年我想陪歲歲在杭市,”晏聽禮從善如流,“我可以留下來嗎?”

    “當然可以。”

    黎茵一口答應(yīng),但很快又猶豫,“那你父母一年也見不著你一面,是不是不太好?”

    “沒關(guān)系,都是這樣的,都習慣了。”

    黎茵:“這樣啊…”

    哪怕再遲鈍,也能看出晏聽禮和父母感情一般。

    晚上,晏聽禮走后,黎茵終于來到時歲臥室,問她:“歲歲,你和媽媽說實話,小禮是不是和他爸媽有什么矛盾啊?”

    時歲正在看動漫,冷不丁聽母親這么一問。

    心咯噔一聲,只能含糊作答:“他爸媽忙,他們本來聚得就不多。”

    “可我和你爸工作忙,也沒這樣啊。”黎茵想到前兩年,輕聲說,“你出國那三年,他大年初一都來咱家。但不久,坐一會就走了,看著怪孤單的。”

    一些時歲不知道的事,被突然從角落里翻出來,竟讓她鼻頭一酸。

    “那可能是他想我了吧。”

    黎茵揉了揉她發(fā)頂,沒再問下去。

    溫柔說:“好在今年小禮就不會再孤單了。”

    “…嗯。”

    三十那天。

    清晨,晏聽禮就上了門。

    時躍打開門,看著他腳邊,幾乎堆滿整個電梯廳的禮品。

    除了煙酒補品,甚至還有成捆的金條。

    他震驚道:“小禮,你這是?”

    時歲剛好起床,打著哈欠看過來。

    幾乎被晏聽禮腳邊金光閃閃的金條晃瞎了眼睛。

    “你干嘛?”她噠噠噠跑到門邊。

    晏聽禮想了想:“他們說,上門要送重禮。”

    時歲:“誰說的?”

    晏聽禮表情莫測。

    然后朝著客廳3.0的總控抬下巴:“它。”

    時歲:“……”

    3.0倒也沒錯。

    國內(nèi)女婿上門,這些煙酒啥的都是標配。

    但這些有點俗氣的東西,和晏聽禮放在一起,就哪哪都有些不搭。

    時躍和黎茵震驚一會,就看著晏聽禮吩咐人搬進門。

    黎茵表情變換。

    這些東西,對他們實在過于貴重,但價值對于晏聽禮,又輕得像是鴻毛,倒讓人不知該怎么處理了。

    時歲倒是習慣了。

    晏聽禮能琢磨準備這些消耗的精力,在他眼里都比這串數(shù)字值錢。

    她指揮人將東西放進了家里的

    收納間。

    他們家的新年也很簡單。

    爺爺奶奶在時歲高中去世,大學,時歲隨父母一起去鄰省的外婆家過了次年。

    但住的地方小,父母都得擠黎茵沒出嫁前的小房間。

    時歲就更要和表姐擠一個床,還要被脾氣不太好的表姐翻白眼。

    她現(xiàn)在還記得那年在表姐昏暗的房間,煩悶地玩手機。

    突然晏聽禮一個視頻打過來,時歲誤觸了接聽。

    彼時房間外的公雞打鳴聲還沒停歇。

    晏聽禮背后是寬敞明亮的別墅,那張臉也是含霜賽雪,不食人間煙火的好看。

    他湊近對著她背景看了眼,古怪地問:“你去哪里挖煤了。”

    讓時歲鬧了個大紅臉:“…這是我外婆家。”

    準確說,現(xiàn)在是舅舅家,外婆也沒有話語權(quán)。

    晏聽禮歪頭打量了下,眼中一副“現(xiàn)在還有這種房子”的好奇。

    “趕快回來,我要見你。”他漫不經(jīng)心說。

    “不…”她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晏聽禮打斷,他湊近,臉也放大,露出唇角壞笑:“你那邊公雞在叫,我聽不見在說什么。”

    下一秒。

    嘟嘟嘟,視頻斷了,糗得時歲將滾燙的臉埋下,半天都緩不過勁。

    而這次過后,時躍也就再沒帶她去外婆家。

    大年三十,也往往是他們一家,很簡單地聊聊天,再吃一頓飯。

    今年,多了個晏聽禮。

    往昔記憶浮上心頭,讓時歲有些恍惚。

    那個視頻對面高高在上,住在象牙塔的晏聽禮,有一天也來到她身邊,陪過春節(jié)。

    他那時候笑她旁邊有公雞,那明年就讓他親自去喂雞,時歲恨恨地想。

    隨即提議說:“明年我們回小鎮(zhèn)過年吧。”

    時躍一愣,立刻被勾起些鄉(xiāng)愁。

    他贊成:“可以,回農(nóng)村過節(jié),才有年味。”

    時歲笑瞇瞇:“再待兩只雞回去養(yǎng)著,過年燉了。”

    “好主意。”

    今天晏聽禮陪著時躍喝光了整瓶酒。

    時躍喜歡喝白的,但晏聽禮喝不慣,幾杯下肚,就已經(jīng)全身都涌上粉色。

    黎茵看著,擔憂地拍了拍時躍:“行了,別讓小禮喝了。”

    邊說邊道:“我去給你煮一碗醒酒湯。”

    時歲倒覺得沒大礙。

    晏聽禮這皮膚,干點什么事都變色,已屬常規(guī)操作。

    但晏聽禮欣然接受:“好,謝謝阿姨。”

    一直到酒過三巡。

    時躍都微醺,晏聽禮反應(yīng)時間比平時長,時歲猜他到了量,打算提議結(jié)束時,黎吟突然笑瞇瞇摸出兩個小紅包,給他們一人一個。

    “來,壓歲包。”黎茵說,“新年都平平安安,開開心心。”

    晏聽禮怔忪地看了幾秒:“我也有嗎。”

    “當然。”黎茵說,“就是給你們的呀。”

    時歲已經(jīng)快速接過,在晏聽禮面前晃晃:“再不拿我拿走了。”

    “是我的。”晏聽禮一把搶過來。

    他大概的確喝多了,眼睛霧蒙蒙地盯著紅包,上下翻轉(zhuǎn)著看了看。

    然后十分妥帖地,放進了口袋里,似乎還擔心她過來搶,朝她警告地瞇了瞇眼。

    時歲看得好笑,伸手推他手臂:“你是沒見過紅包嗎?還怕我搶。”

    “沒有。”晏聽禮將頭靠在她肩膀,小聲說,“沒人給。”

    “?”時歲驚訝,“怎么會?”

    時躍喝完酒去陽臺抽了根煙,黎茵在煮醒酒湯,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外面有淘氣的小孩,時不時偷偷放鞭炮發(fā)出幾聲響動。

    再就是眼前飯桌香噴噴的飯菜,混合著濃郁的酒香。

    匯聚一個完整的年。

    “家里人太多,給不過來,就不給了,”晏聽禮皺著眉說,“數(shù)額太小,沒意義。”

    都是利益關(guān)系,沒人會花心思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時歲沉默著,忽然摸了摸他的頭。

    “但其實,”晏聽禮聲音更低了。

    時歲湊近:“什么?”

    “小謹有。”

    宋婕會悄悄給他。

    他看到了,但誰也沒說。

    這一刻,時歲只覺得心尖竟比喉間的剛剛咽下去的酒都苦。

    使得她立刻把自己那份也塞給他:“給你,我的也給你。”

    “不要。”晏聽禮扭頭,“這是你的。”

    “歲歲更要平安。”

    醉了酒的晏聽禮,也突然不擰巴了,想到什么說什么。

    時歲的心臟軟成一片,將他扶著去了房間沙發(fā)。

    “你先在這休息一會,湯好了我端給你。”

    時歲正要去廚房看看,衣擺被拽住。

    晏聽禮閉著眼:“不,我要再說會話。”

    時歲沒法拒絕,蹲下身:“…想說什么?”

    “今天我很高興。”

    時歲彎唇笑:“嗯,我也很高興。”

    “今年我也不孤單。”

    時歲低頭在他額頭親一下,輕聲說:“往后阿禮也不會孤單。”

    第59章 chapter59我老婆,能不漂亮……

    晚上,時歲在和周栩妍的視頻聊天里,得知京市已經(jīng)大雪紛飛。

    周栩妍身后的背景富麗堂皇,她懶洋洋端著杯紅酒慢品,眉目中幾分疲憊,表情也意興闌珊。

    “我真的很討厭過年。”她指著自己的唇角吐槽,“臉都要笑僵了。”

    時歲知道她家庭人員關(guān)系復(fù)雜,只能說:“辛苦。”

    周栩妍嘆口氣:“晏聽禮是解脫了,不用繼續(xù)和我一樣虛與委蛇。他人呢?”

    時歲看了眼沙發(fā)上呼吸均勻的一大團:“還在睡呢。”

    “嘖。”周栩妍發(fā)出羨慕的一聲。

    突然問:“聽說他年后要帶你去晏家?”

    時歲訝異:“你都知道了?”

    “他家多少人眼紅地盯著他,早查個底朝天了。”周栩妍懶笑,“而且,晏小變態(tài)自己也根本不掩飾。”

    真是整個家族都一脈相承地愛監(jiān)視,時歲心中腹誹。

    “那他們對我有什么看法嗎?”

    “甭管背后什么看法,”周栩妍擺擺手,不屑道,“見了面還不是和狗一樣圍著。”

    好吧,看來他們對她的確有看法,時歲啼笑皆非。她轉(zhuǎn)移話題:“對了,你不是愛吃筍嗎?這次我來,會給你帶一些媽媽曬的干菜和粽子。”

    “好誒!”周栩妍瞬間變臉,開心道,“終于能見到你啦。”

    同時,兩家吃飯的事也在晏聽禮輕描淡寫地提議中,在年初三飛速提上日程。

    甚至連時躍二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就在初二聽晏聽禮淡笑說:“我父母聽到消息很高興,明天就會趕來杭市,還是老地方,憶闌珊。”

    神情自然到讓時歲咋舌——真是天生的影帝。

    這次再見晏則呈,連時歲都驚訝他的改變之大。

    男人相比之前已經(jīng)清減了太多,甚至面部也明顯見蒼老。

    晏聽禮的樣貌雖然更像宋婕,但眼睛完全和晏則呈一個模子刻出來。

    都是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挑的眼尾。

    乍看斯文謙和,仔細凝視,就會窺得其中的冷漠薄情。

    而在時歲不知道所有真相前,她是真的覺得晏則呈是個儒雅端正的大家長。

    甚至在初期,因為他和父親最為相熟,時歲也認為他是整個晏家最親近的人。

    現(xiàn)在,時歲看了會,只能默默垂下眼睛,硬著頭皮演完這場飯局。

    好在晏聽禮全家演技都很感人,不知晏聽禮給了多大的誘餌,晏則呈和宋婕熱情比從前更甚,讓她父母受寵若驚。

    飯局結(jié)束,時躍熱情邀請家里坐一坐。

    但晏則呈表示行程緊張,京市還有事情,遺憾離開,并表示下次再暢快相聚。

    整個流程就像是拍完戲的演員,結(jié)束就離場。

    時歲看著他們出現(xiàn)又離開,虛情假意中窺不到一絲真情。

    但她已經(jīng)提不出多余的情緒,唯有心中空洞洞的。

    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家人,才能把日子過成現(xiàn)在這樣?任何事都得以利益為牽絆。

    時歲想到晏聽禮說的數(shù)次“胸腔很滿”的言論。

    的確,在這樣的家庭里,情緒被耗干,也只能感覺到空。

    這場飯局明明氣氛是順利祥和的。

    時歲卻感覺父母也提不起什么勁頭。

    晏聽禮走后,時躍在家中捧著茶杯,突然感慨一句:“我怎么感覺,我和則呈沒我想的那么熟呢。”

    時歲正在門口修剪綠植,聞言轉(zhuǎn)頭去看。

    黎茵則端著剛烤好的糕點過來:“怎么?”

    “今天我問他記不記得大學時候,一起逃課吃過的燒烤,他表情都像想不起來了。”時躍嘆口氣,“真是歲月匆匆啊,現(xiàn)在說起來是親家,卻也找不到當時的感覺了。”

    黎茵已經(jīng)洞察出一些什么,只是得不到論證

    她沉嗓道:“你當時和我打包票,說晏董是你大學上下鋪的鐵桿兒兄弟,人特別好,我才放心讓歲歲住過去。你現(xiàn)在又說不怎么熟了?”

    時躍撓頭:“以前確實挺熟的啊。”

    他從來就是一根筋,因為人仗義,朋友也多,遇到困難也是鼎力幫忙。

    “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黎茵冷哼。

    時躍尷尬地抿口茶:“但他不也爽快答應(yīng)了嘛,還讓歲歲住了本家,和小禮同吃同住,能說沒感情嗎?”

    當時情況緊急,他京市的房子也不得不抵押出去填債務(wù)窟窿。

    時歲又臨近高考,實在沒法跟著他們換地方。

    學校食宿條件都不好時躍又實在不舍得女兒去吃苦,才腆著臉找了昔日好友。

    晏則呈給他的回應(yīng)是,他剛好在學校邊有空的房產(chǎn),可以讓時歲住過去,再配個阿姨照料。

    時躍滿口答應(yīng),也沒想到,幾天后,晏則呈又改了主意,說晏夫人,也就是宋婕,想讓歲歲住到晏家,更能細心照顧。

    這份情誼可就很重了。

    時躍心中感激,這么些年都竭盡全力報答和感恩。

    從他口中得知這些事,黎茵放下盤子:“這些事你怎么都沒和我說過。”

    時躍:“啊?”

    黎茵擰眉:“既然他第一反應(yīng)是讓歲歲住外邊,后來為什么改主意?”

    “晏夫人說要讓歲歲住過去。”

    黎茵嘀咕:“反正我是覺得怪怪的。”

    女人總有一種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她覺得不對,但說不上來,只覺胸腔發(fā)悶。

    聽了父母的對話,時歲才知道,原來中間還有這么一回事。

    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真是稍微差一個環(huán)節(jié),她都能和晏聽禮毫不相干。

    晏聽禮將去京市的時間定在初五。

    出發(fā)前兩天,黎茵給她準備了要帶去送給周栩妍的特產(chǎn)。

    “但你去小禮家,媽媽是真不知道該給你準備什么東西。”黎茵苦笑。

    自古就有門當戶對一說。

    她雖然喜歡晏聽禮,但一旦涉及結(jié)婚,其中的規(guī)矩就多了。

    晏家整個大家族,她一點也不熟,包括晏聽禮也沒多提那邊的關(guān)系。她打探不出什么,只能通過去網(wǎng)上搜索八卦新聞來了解。

    這難免讓做母親的有些不安,生怕時歲去了受委屈,而她毫無辦法。

    時歲懂得母親的隱憂,玩笑般寬慰她。

    “放心啦,阿禮喜歡待咱家。”

    “表面是我嫁給他,還不如說他入贅咱家。”

    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黎茵心中稍微緩和一些。

    初五下午,飛機落地京市。

    剛下來,凜冽冬風拂面,空氣中還飄著細小的雪花。闊別三年多,時歲重新呼吸到了京市的空氣。

    直到來接他們的車,停在從前的公寓樓下。

    時歲怔忪地看了半天。

    這是從那年清明之后,她再也沒來過的地方。

    晏聽禮拉她的手進公寓門。

    門打開,屬于初版小蝸,機械呆板都聲音響起。

    小蝸:“歡迎回家。”

    這里的一切,還和從前一樣,連任何擺設(shè)都沒有變化。

    時歲四處打量,還看到了展示架上那對丑丑的“金童玉女。”

    塵封的記憶涌現(xiàn),她有些悶地說:“你就非要帶我來這里住?”

    晏聽禮從后低頭吻她脖頸:“非要。”

    時歲又想到大學時,無數(shù)次進門就被他按著親的記憶。相同的景象說不定又激起他的變態(tài)欲,不由想避開距離。

    “你不喜歡這里?”他問。

    這里陰影太多,誰還能喜歡上。

    時歲撇嘴。

    “可我喜歡。”

    “你當然喜歡,”時歲毫不留情地說,“因為你總在這里強迫我,然后一逞獸。欲。”

    晏聽禮不滿在她耳邊說:“你哪次沒爽。”

    “”

    時歲惱火起來:“但我明明已經(jīng)不想做,你還要做做做,就是不對。”

    晏聽禮沉默了會,突然說:“只有在這里,你的時間才完全屬于我。”

    時歲要將他撞開的手肘停頓:“那這也不是你欺負我的理由。”

    就是在這個地方,晏聽禮才逐漸撕破外皮,變得越來越變態(tài)。

    他的控制欲不是突如其來,不然她也早可以及時及損。

    他很聰明。

    初始只是偶爾暴露,很快又被外表蒙蓋。

    然后收緊手中絲絲縷縷的網(wǎng),等時歲反應(yīng)過來,早已經(jīng)成了掌中之物。

    一些不好的記憶被勾起來,時歲悶悶坐在沙發(fā)。

    晏聽禮則半蹲在她面前,湊近,眼神直勾勾看著她。

    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妖,時歲雙手掐他臉,往外一扯。

    沒好氣道:“你可別又犯病。”

    被她這么作弄,晏聽禮也沒惱。

    還是就著剛剛的話題:“你那時候眼里沒我。”

    無論他身體上怎么和她貼近。

    她反而越來越遠,怎么也抓不住。

    晏聽禮繼續(xù)看她,像在對比。

    突然笑了:“現(xiàn)在有了。”

    同樣的地方,不一樣的歲歲。

    他表情很純粹,似乎故地重游,就是為了讓現(xiàn)在的她,再在這里看他,覆蓋掉從前的記憶。

    幼稚。

    來這就為了干這點事。

    時歲那點郁悶的情緒消散不少,轉(zhuǎn)而捧住他臉,學著他的腔調(diào):“你那時候是禽獸。”

    “現(xiàn)在終于是人了。”

    “”

    下一秒,時歲被他撲在沙發(fā)上。

    “我可以隨時是禽獸。”他面無表情扯她衣服。

    “……”-

    原以為來京市這趟,晏聽禮首先會帶她去家族露個面。

    誰知次日上午。

    他帶她上車,也不說目的地,就一直安靜地開著車。

    眼看周圍高樓越發(fā)稀疏,人跡也越來越少。

    看得時歲的信任又不由動搖一秒,懷疑他想干什么瘋事。

    直到轎車停在北郊墓地。

    她終于恍然,表情也變得沉默。

    后備箱竟然早有晏聽禮準備的花。

    他沉默遞給她一束。

    時歲低頭看,是雛菊和百合的混合花束,很純真清澈,就該是送給小天使的禮物。

    早上剛下了場小雨,空氣中還有潮濕的水霧。

    從墓地進去,有一道長長的路。

    晏聽禮的嗓音也低得不太真切:“其實他們都以為我不喜歡小謹。”

    時歲偏頭看他:“我知道你喜歡——”

    晏聽禮朝她勾一下唇:“我確實不喜歡。”

    不喜歡他的聒噪,不喜歡他的善良,不喜歡他總是輕易得到的

    所有愛。

    這人到這還在嘴硬,擰巴是他一生的宿命。

    時歲心中嘆口氣,無奈地看他。

    “但,”晏聽禮停了下,嗓音更輕,“我總會想起他。”

    他眸色放空,無意識地說。

    “想他如果長大,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

    “應(yīng)該上大學了。”

    “大概率和我學同樣的專業(yè)。”

    “會上哪所學校?”

    “雖然沒我聰明,但A大倒也是閉著眼睛上。”

    “”

    怎么說著說著還拉踩一下?

    時歲幾不可見地笑著搖頭。

    也在這時,晏聽禮突然停步。

    時歲也隨著他的視線,看到了089號墓碑,以及上面的照片。

    這是時歲第一次見晏從謹。

    格外漂亮的一個小男孩,面龐簡直就是天使的化身。

    但她凝視著看了會,表情有些怔忪。

    說實話,晏從謹和晏則呈,宋婕,甚至晏聽禮,都長得一點也不像。

    時歲看了半天。

    才彎下腰,將花放在墓碑旁:“小謹,很好看。”

    晏聽禮:“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像?”

    時歲不好說什么。

    晏聽禮蹲下,對著墓碑的臉,咧唇笑了下:“我小時候還懷疑過,他在醫(yī)院被抱錯了。”

    晏則呈和宋婕這種歹竹怎么可能生出晏從謹這種好筍。

    說這些合適嗎?時歲無語地扯他衣袖。

    “沒事,”晏聽禮哼笑,“他脾氣好,小傻子一個,不會和人生氣。”

    “小謹,”說完,他拉著時歲一起蹲下,就像是和小弟說話的語氣,“這是你嫂子,時歲,我們馬上結(jié)婚。”

    時歲順著彎唇?jīng)_照片說:“你好,小謹,我是時歲。”

    有一陣風吹過,帶動花瓣飄動。

    不知晏聽禮接收了什么信息,他揚著唇角,兀自往下說:“我老婆,能不漂亮嗎?”

    “而且脾氣好,賢惠,在家她都聽我的,我說一她不敢說二。”

    “最重要的,她非常非常愛我。”

    時歲瞪大眼,看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吹牛逼。

    唇角止不住抽動一下。

    “我們還養(yǎng)了一只三花貓,平安。”

    “很乖很黏人。”

    停頓很久,晏聽禮說:“我現(xiàn)在,很幸福。”

    “應(yīng)該也有你的祝福。”

    晏聽禮的嗓音像是飄落在風中的柳絮。

    越來越輕,也逐漸低啞。

    又是一陣風吹過。

    卻不似冬日風凜冽,輕柔拂過面龐。

    時歲握緊他冰涼的手指,溫聲道:“小謹都聽到了。”

    從北郊墓地回來。

    晏聽禮似乎才終于想起,晏家還有那么一大幫人。

    但這個流程,他帶她走得極快。

    從中午到晚餐,一個下午,時歲就跟著他走馬觀花,見了起碼有上百號人。

    但毫無感情,只在乎程序。

    甚至包括晏聽禮的爺爺奶奶,時歲連臉都沒記清,見面禮卻是收了一后備箱。

    這種敷衍,是讓時歲都幻視他們在打劫的程度。

    但晏聽禮這樣做,竟沒有一個人跳出來說任何“不”字。

    包括高他輩分的長輩,迎面都是燦爛的笑臉。

    切切實實讓時歲體會到何謂底氣。

    原來當一個人足夠強悍時,所有規(guī)則都會重訂,身邊的所有人也都變成好人。

    從京市離開前,時歲終于有時間和周栩妍見一面。

    對面周栩妍早就聽說,晏聽禮帶著她在晏家走一圈狂收禮的事跡。

    “爽翻了這不是!”周栩妍拍桌,“這就是霸道小變態(tài)愛上我嗎!”

    時歲一口飲料差點嗆在喉間。

    “你們是不是今年就要結(jié)婚了?”

    時歲莞爾:“大概率會。”

    當然,他一直不求婚就另說了。

    周栩妍托腮朝她眨眨眼,突然感慨,“其實你當年要是不離開,也沒什么事。”

    時歲鄙夷看她:“…你倒戈這么快?是不是被他收買了。”

    “當然不是啊。”周栩妍用一副“你怎么能質(zhì)疑我立場”的眼神無辜望回來,“我真是有感而發(fā),最近晏聽禮帶你見家長這事兒,我身邊的女孩都嗑得不行。”

    “嗑?”

    “嗯吶,”周栩妍揚眉,“我身邊也有不少二代自由戀愛,但最后都抵不過家族安排。”

    “什么原因?沒本事唄。既不舍得家族給的優(yōu)渥條件,又想違抗命令自由戀愛,哪來這么多好事。”

    “但就小變態(tài)這個勁,沒路都能給他撞一條路出來。你要是真一直和他在一起,他應(yīng)該也不會讓你委屈。”

    時歲笑笑:“哪來這么多如果。”

    在她看來,如今的一切,既是陰差陽錯,也是命中注定。

    還是專注眼下最好-

    再回杭市,當晚,時歲就和黎茵說了她關(guān)心的問題。

    黎茵小說和電視劇看多了,總擔心她會遇到那種刁難。

    時歲攤手:“流程很快,沒受委屈。他家人我都沒認全,拿了一大堆見面禮,回來了。”

    “…啊?”

    時歲點頭:“嗯。”

    黎茵又打量她半天,終于舒口氣:“那就好。”邊走邊嘀咕:“和電視劇演的也不一樣啊。”

    那當然不一樣。

    也不看看誰敢惹晏聽禮。

    時歲邊想邊抱著抱枕,忽然噗嗤笑開。

    初七后,新年結(jié)束,各公司陸續(xù)開工工作。

    高霖翰帶著活人微死的表情,踏入公司。

    同事也一樣,整個技術(shù)部的怨氣都能養(yǎng)活一個邪劍仙。

    唯獨,神清氣爽,走路都徐徐帶風的晏聽禮格格不入。

    開工腦子鈍,注意力不集中,被他發(fā)現(xiàn)好幾次。

    都只是嫌棄看一眼,但沒有進行精神攻擊。

    呦,這是成功領(lǐng)證了?高霖翰打著哈欠納悶。

    直到快下班,他正摸魚數(shù)著電腦的時間,準備到點開溜。

    背后傳來腳步聲,晏聽禮冷冷的嗓音傳來:“還沒下班。”

    高霖翰:“……”

    他立刻露出笑容:“晏哥新年好,和嫂子百年好合。”

    晏聽禮站直:“有個事。”

    “您說。”

    “過兩天,我請你吃飯。”

    “…啊?”高霖翰指了指自己,“我嗎?”

    “當然,不止你。”

    “你把薛婧,蘇涵。”晏聽禮蹙眉想了會,“還有我和歲歲的共友,都喊上。”

    共友…嗎?

    她們和他…是友嗎?

    除了她們,還有誰是…共友嗎?

    高霖翰神色變幻莫測。

    晏聽禮掃他一眼,突然吐字。

    “方淮景。”

    “卓昊宇。”

    這算哪門子友!高霖翰簡直要原地爆炸。

    “你要是求婚,”他磨蹭道,“喊他們不太合適吧。”

    晏聽禮輕描淡寫:“讓你通知到位,來不來是他們的事。”

    高霖翰恍然大悟:“…懂了。”

    “還有。”晏聽禮走之前,又停下,“我要求婚,作為共友,你該做什么?”

    高霖翰懵:“…我該做什么?”

    晏聽禮瞇了下眼。

    高霖翰立刻福至心靈:“輔助,做好輔助!有我在,絕對讓晏哥的求婚圓滿成功。”

    他的肩膀被拍一下。

    晏聽禮邁著長腿,很是愉悅地離開:“今年給你加工資。”-

    “平安。”

    “平安。”

    晏聽禮手掌拍著身邊的位置,連續(xù)喊了好幾遍。

    “過來。”

    沙發(fā)上癱著的貓,勉強看過來一眼。

    尾巴尖不耐煩一甩。

    繼續(xù)扭頭舔爪。

    “”

    晏聽禮盯著它。

    又耐心喊了兩聲。

    這次貓只右耳動一下,連頭都懶得轉(zhuǎn)了。

    一分鐘后。

    晏聽禮冷著臉起身,從冰箱里拿出貓飯,放在腿旁邊。

    又坐會剛剛的位置。

    循循善誘:“平安,過來。”

    這次,沙發(fā)上的懶東西終于有了動靜,蹭一下跳過來。

    對著飯盒就要庫庫干飯。

    晏聽禮卻端起碗:“后天爸爸求婚,我會把戒指盒放在你的背上,到時我一喊你,你就

    過來交給媽媽,聽見沒?”

    “喵~”

    “乖。”晏聽禮放下碗,在它腦袋摸了把。

    平安吃飽喝足,又懶洋洋癱回沙發(fā)。

    晏聽禮繼續(xù)實驗。

    “平安,過來。”

    嘎嘎嘎。

    像是有一排烏鴉穿過空氣。

    沙發(fā)上的貓深刻將“忘本”二字表演得淋漓盡致。

    晏聽禮深吸口氣。

    表情終于龜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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