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晏瘋pro版。
和西奧多的第一次線下正式見面,時歲約在了圣塔莫妮卡海灘。
這處海風宜人,傍晚時,紅日西沉,漫步在這里,的確是一個心曠神怡且浪漫的地點。
也趁著這次見面,時歲終于記清楚了西奧多的長相。
雖然是中美混血,但除了白金色頭發,整體的骨相更偏東方的柔和。
尤其在那雙黑色的眼睛,微微垂下看她時。
讓時歲瞳孔放大,恍惚了許久。
旋即西奧多笑起來。他一笑,眼睛便成了彎起來的形狀,雙眼皮褶皺很深。
和那人薄薄一層眼皮,總是笑得不達眼底的清冷,大相徑庭。
時歲立刻便回過神,不著痕跡地垂下眼睛。
“我雖然在美國長大,但我的母親是中國人,我的中文也不賴哦。”西奧多一般會用中文和她交流。
時歲笑了笑:“確實不錯。”
他們在海灘邊的餐廳,共進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西奧多整體的表現很紳士溫柔,尤其會哄女孩子開心。
暖黃燈光下,他對她的夸贊也毫不吝嗇:“你的眼睛就像是阿芙洛狄忒,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中國女孩。”
“你的眼睛,”時歲淡笑,輕聲道,“…我也很喜歡。”
這一晚總體的氛圍較為愉快,時歲不排斥和他接觸。
直到分開前,西奧多提出希望她能送他一個吻。
時歲沒有答應。
雖然清楚在這邊的date文化中,男女見一面就接吻擁抱,甚至發生更親密的關系,但這些于她都不適用。
她本就是循規蹈矩的性格。
更遑論,人生唯一那次出格,就幾乎讓她耗盡了力氣和能量。
于是時歲向他表示了自己保守的態度和觀點,更傾向于先互相了解,確定了關系才能有下一步的接觸。
如果他不能接受,就當交個朋友,之后也不用再多浪費時間。
西奧多看她良久,眼中難掩失望。
以為這場邂逅在此就短暫地畫上終點,沒有想到,幾天后,西奧多展開了第二次邀請,表示接受她的觀點,愿意一對一地追求她,直到她愿意為止。
“哦呦,這男生不錯,”視頻里,周栩妍敷著面膜,對西奧多的表現表示肯定,“你可以繼續接觸接觸。”
時歲點點頭:“那就聽你的。”
周栩妍聽得好笑:“什么叫聽我的,又不是給我找男人。你呢,你自己不喜歡嗎?不心動嗎?”
時歲想了會,才慢吞吞道:“我不討厭他。”
“不討厭?那那些追我的男生我也不討厭啊,但我又不愿意和他們在一起。”周栩妍說,“你有特別喜歡他的地方嗎?特征什么的。”
眼睛。
時歲腦中立刻冒
出這個回答。
但下一秒,她便感到陣莫名的慌亂,快速道:“可能還是認識時間太短了,我再和他多接觸幾次吧。”
“也是。”周栩妍說,“那你繼續考察。”
之后兩月,時歲便又抽空和西奧多見了幾面。
他們一起去了市中心看畫展,聽音樂會,亦或去國家公園散步拍照。
每次見面,西奧多都會問她索要親吻。
時歲初始還能很堅定地拒絕,次數多了,看他用那雙黑眼睛朝她投來受傷的光芒,不由變成略微柔和的拒絕。
“歲。”
他已經知道了她的中文名,單字喊她,“是我沒有魅力嗎?我很挫敗。”
時歲心如止水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什么。
“Fine。”西奧多聳肩,臉色不太好看。
對這個問題,軍師周栩妍下結論:“談戀愛是需要點生理性沖動的,你們這出去就是看展逛公園,你試著和他略微親密一點呢?”
時歲:“再說吧。”
心中卻有一種難言的焦躁升起。
到現在,除了過分想要近一步,在其他方面,西奧多的表現都還不錯。
可為什么,她還是沒有絲毫想和他更近一步的沖動呢?
察覺這件事占據了太多心神,時歲索性不再想,重新投入創作。
很快到了春天。
也在此刻的大洋彼岸,國內的財經,科技板塊突然被一則新聞炸開了鍋。
三月初,智聯未來在美國納斯達克舉行敲鐘儀式,甫一上市,當日股價以指數型暴漲,估值直逼專家預測的千億美元,最后達到驚人的一千兩百億美元。
當日,新聞發布會在納斯達克交易所進行。
智聯未來現任董事長晏則呈,攜副董宋婕等一眾董事主要成員,出席媒體發布會。
前面的步驟都算常規,全場在晏則呈介紹其子,智聯未來現任技術總監,執行總裁晏聽禮時,達到高潮。
照相機閃光燈快到每秒幾千的頻率。
無他,實在是這張臉年輕到不敢置信。
沒人能相信,這樣一個震驚世界的新技術,就出自眼前這個年輕人之手。
晏聽禮出場時,身著一席黑色新中式外套,斜扣設計,袖口隱有暗金色繡紋點綴,更顯斯文清俊,貴不可言。
記者蜂擁提問,他淡笑,漆瞳波瀾不驚掃向臺下:“Feelfree,everyone.IwillshareeverythingIknowandholdnothingback.”(各位隨意提問,我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智聯未來的上市,不僅沸騰了整個納斯達克交易所,更是幾乎盤活了整個低迷的A股市場。
消息凌晨傳回國內,就炸了國內幾個板塊的頭條,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動A股中,所有和“CN”有關聯的概念股幾連板。
而娛樂版新聞,有關晏聽禮的新聞發布會視頻,也以空前的火爆速度點燃全網。西方媒體更是夸張將其稱為“來自東方的天才AI王子。”
所有頂級商刊,包括財經,科技,娛樂板塊在內的主編,用盡資源和手段,都排著要聯系上這位炙手可熱的小晏總。
時歲猝不及防,再看到晏聽禮的臉,還是西奧多拿著最新刊《福布斯》,指著封面上年輕男人的臉,半開玩笑對她說:“我朋友說,我長得和他有點像,歲,你覺得呢?”
彼時時歲正在慣常待的草坪上畫分鏡,聽到西奧多的聲音,她轉頭。
下一秒。
時歲手中的畫筆落地,怔然地看著封面上的臉。
恍惚良久。
他們有多久沒見了。
時歲費勁地想了下。
記不清了。
但一定有,很久很久。久到她再看到這張臉時,都需要仔細辨認一下,眼前這個,和那個藏在ccd最下面一張照片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明明那時的他連照片也不愿意拍,現在卻愿意登上雜志封面。
畫面上,青年沒有穿著千篇一律剪裁合身的西裝,反倒一身黑色新中式斜扣上衣,胸襟前是精致勾繡的綠色竹紋。
時歲不得不承認,這種衣服穿在他身上,實在好看得不像話,封面那句“東方王子”算不上夸張。
她視線下移。
看到青年隨意搭著的雙腿上,還趴著懶洋洋瞇眼看鏡頭的平安。
全球最頂級的商刊,他就這樣隨意地帶著只小土貓,一起登了上去。
眼看著時歲對著雜志封面,發了許久的呆,甚至連眼眶都泛起紅。
西奧多納悶,將雜志一收,還將手掌放她面前晃動一下:“喂,別看了,看了這男人也不是你的。”
時歲回神,抹了下眼睛,隨后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她伸出細白的手:“雜志給我看一下。”
西奧多:“不給。”
時歲便收起平板起身。
“你去哪。”
對于她的冷淡,西奧多感到越來越不滿,幾次想要放棄,但又想到已經浪費了這么多時間,最終還是前功盡棄更不值。
這種矛盾,讓他更加煩躁。
時歲瞥他:“買雜志。”
“我給你看就是了。”西奧多說。
時歲重新坐下,將雜志往后翻。
后面的采訪章節慣例是一些專業性問題,全英文字有些艱澀,時歲努力去理解。
到最后的私人問題,她手指停頓,視線停在那段文字。
記者:“這只貓是您養的嗎?真是太可愛了。”
“嗯。”
“叫什么名字呢。”
“平安。”
“哦?這么有趣的名字,是有什么典故嗎。”
“上一只叫穗穗。”
因為是英文,這個“穗穗”,也改成了同音字母“suisui”
“哦!好名字,”記者繼續問,“那您的穗穗呢?”
“跑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
“不遺憾,再跑關起來就是。”
“哦!您真是太有趣了。”
“很有趣嗎,我也覺得。”
“需要我提醒你嗎,”一旁的西奧多百無聊賴,“你已經盯著這個雜志看了半個小時。”
時歲回神,面無表情將雜志還給他:“謝謝。”
西奧多便從草地上撐起身體,將雜志和自己的臉放在一起,還是不死心問:“我和他,真的像嗎?”
“不像。”時歲收拾背包,心不在焉地說。
“Why”
“哪里都不像。”時歲往宿舍走。
要真的有一點像,也不至于這么久都沒能讓她有一點點心動。
西奧多像是突然覺得沒勁透了。
聳聳肩,看著她走遠:“喂,明天去沙灘,去不去?”
時歲腳步停頓了下,點頭答應。有些話也必須和他說清楚了,她沒法對他有感覺,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這天晚上,時歲回去做了很久很久的夢。
又夢到那個小鎮的夏天。
頭發濕漉漉,全身都不修邊幅的晏聽禮,和她比賽打水漂,贏了會笑得神采飛揚。
他們在灌木叢,撿到兩個多月大的平安。
他執拗地拉住她,說這是他們兩人的貓。
平安現在多大了?
——記不清了。
情境一轉。
又來到那年雨天,站在主樓前一整個白天滿臉蒼白的晏聽禮。
她看著他一點點消散在人群。
最后夢境不知轉到哪里,周身一片黑暗,她聽到了鎖鏈聲響,全身都動彈不了。
有冰涼的指尖在她脖頸收緊,晏聽禮在她耳邊低低地笑,用她最害怕的脅迫語調說:“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那就一輩子和我鎖一起,好不好。”
時歲猛地被驚醒,才發現出了滿頭的汗,臉頰也滿是淚水。
心尖又酸又怕,還沒從夢中情緒走出來。
她看著窗外剛剛泛著魚肚白的天,才凌晨四點多,天就有將亮的趨勢。
加州的陽光是很好,但在這刻,時歲突然無比想念國內的所有人,想念四季分明的故土,夏天的雨,冬天的雪。
想回到父母身邊,做一個最簡單幸福的普通人。
工作日上班,周末睡懶覺逛街。
那里沒有永不停歇的夏天。
但有朋友,有親人。
還有。
晏聽禮。
她在心中呢喃這個名字。
雖然不愿再
像從前那樣重蹈覆轍,但能回到國內,離他近一點,偶爾聽周栩妍她們說起他的一些近況,就挺好了。
“你看起來很沒精神。”第二天下午,西奧多開車過來接她時,挑眉對她道。
時歲將手搭在眼睛上:“晚上有點失眠。”
“好吧。”西奧多說。
他們近期的對話就是這樣,時歲能感到他的敷衍,只想著找個合適的時機切斷聯系。
吃過一頓不算美味的晚餐,西奧多提出去酒吧玩一玩,唱歌給她聽。
西奧多給她點了酒,但時歲放在那里,一口也沒喝。
他還是很有興致地上臺,彈唱了一首曲子送給她。
動聽的鋼琴聲里,時歲的心情略微好了些,愿意和他更溫柔一些結束聯系。
從酒吧出來,夜色已深。
駕駛座上,西奧多沒有立刻啟動車輛。
他側頭,漆黑的眼睛凝在她面上,溫聲和她說:“歲,我們已經認識了有五個月了。”
“這五個月,我只和你有過接觸,你是我第一個這么認真的女孩。”他拉起時歲的手腕,放在胸膛前,“我對你什么心意,你還不知道嗎?”
時歲抿了下唇,淡淡道:“你先松開我。”
“我不松。”
他強勢道,“我想親你。”
這話讓時歲猛一怔忪。
她感覺到自己心尖久違地跳動一下,像有羽毛劃過,但轉瞬即逝。
許是她的出神,被當成了默許。
西奧多眸色變暗,傾身湊近。
時歲看著他緩緩靠近,沒有第一時間閃躲。
她也確實有點好奇,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一個不算討厭男生的親近。
直到她聞到他湊近時身上煙草混合著的汗味。
這種陌生又難言的氣味讓時歲瞬間皺眉,下意識排斥:“No。”
但一道刺眼又車燈比她的聲音更快,白熾燈刀鋒一樣照射進來。
她被刺得用手擋住眼睛,轉頭,卻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聽見在轟鳴的引擎聲中,一輛黑色超跑以一種肆無忌憚的速度,直直朝這邊撞來。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帶著種不顧一切的瘋癲。
“Fuck,”西奧多忙點火打方向盤,驚恐到飚出英語,“Wholetthislunatichere”(哪里來的瘋子?)
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眼看著就要撞上,時歲捂住眼,尖叫到了喉間。
好在那輛超跑像是精密計算過般,在最后一刻略偏一些方向,擦著他們的車而過。
摩擦聲尖銳又刺耳,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時歲捂住耳朵。
等到轟鳴聲遠,那輛超跑一拐彎,消失在夜色里。
但直到很久,她跳到喉間的心跳,仍是沒有平復,瞳孔放大地看著前方。
在剛剛。
有那么瞬間,她是真的覺得,離死只差一瞬間。
那輛車,是真想和他們同歸于盡。
美國的瘋子真多,她更想回家了。
時歲想。
西奧多下車,看被擦掉一大塊漆的車,不停地咒罵。
時歲定了定心神,下車。
她沒了任何繼續下去的力氣,和西奧多說:“我對你沒有感覺,我們就到這里吧。”
西奧多的臉色更差勁。
蹬了幾腳車,一連說了好幾句“fuck”,不知是在罵她還是罵那個車。
時歲更是意興闌珊,走出這條酒吧街,打車回了學校。
她走后,西奧多又回了酒吧。
和他相熟的吉他手過來問:“怎么,還是沒泡上?”
“別提了,遇上個修女,”他蹬一腳座椅,“人沒睡著,還浪費了這么長時間。”
周身傳來嘲笑聲。
西奧多越想越不甘心,幾杯酒下肚,便更難克制色。欲,舔唇道:“好久沒遇見這么純的了,睡起來一定帶勁。”
“你也睡不到啊,連酒人家都不愿意喝。”
想到幾乎刀槍不入的時歲,西奧多煩躁得又瞪一腳座椅。
一直到深夜,西奧多才醉醺醺地從酒吧出來。
酒吧后街到處都是音樂交響聲,還有醉倒在路邊的人。
靠在車邊抽了根煙,他丟下煙蒂。
正轉身,他余光瞥到那輛超跑——全球只有幾輛的車型,他不會認錯。
西奧多眼中泛出兇光,剛要抬步過去。
背后傳來一道令人討厭的英式腔調,鬼魅一般輕輕響起:“Areyoulookingforme?”(你看起來在找我?)
西奧多猛地抬頭。
看到身后,不知何時站了個男人。
黑色襯衫,少見的高挑。
面容卻隱在暗色間,看不分明,只能看到一截冷白的下頜。
西奧多擼起衣袖:“就是你壞了我的好事,還擦花了我的車?”
那人輕輕笑一下:“你該慶幸,你的‘好事’沒成功。”
“不然,壞的可不止你的車。”
這個男人的腔調堪稱斯文,但西奧多卻感覺到陰森,像是條劇毒的蛇沿著脊背上爬,對著脖頸嘶嘶吐舌頭。
“你想做什么?”
“問你幾個小小的問題。”
西奧多謹慎地看他。
“剛剛哪只手,碰的她?”
西奧多冷笑:“關你什么事?”
那人又笑,帶著某種興奮的愉悅。
“也好。”他邊點頭,邊輕聲喃,“那一起廢了吧。”
西奧多還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恐怖意味,就被從暗處走過來的男人一腳踹翻在地。
胃里的酒翻江倒海,他幾乎要立刻吐出來。
男人明顯經過系統性的格斗訓練,更對人體了如指掌。
下手又快又狠,全朝身上最疼的地方使力氣。
西奧多幾乎毫無招架之力,更別提反擊。
直到他的右手被人用鞋底踩在地上。
“Wait!”他連忙道,“是左手!我用的左手。”
“是嗎,”那人慢條斯理道,帶著些為難說,“可我也不喜歡你的右手。”
甚至還蹲下來,用一種古怪的腔調道:“很長嗎?”
他歪頭打量一下,點頭:“好像是挺長。”
“好討厭。”語氣懨懨的。
西奧多聽他自言自語,覺得這個人多半有病。
下一秒,他便爆發出尖銳的痛呼。
手指被踩在地上,那人鞋底碾磨,嗓音又變得輕快起來:“那就罰你一年不許彈鋼琴吧。”
西奧多就沒見過這種瘋子,腦中飛速轉動想要自救。
“歲?你是不是因為時歲才來的?”
話出口。
那人踩得更重,輕聲問他:“誰許你喊她名字的?”
啊啊啊神經病啊!
西奧多全身都在疼,神經也被整得幾近崩潰,帶著同歸于盡的心態尖聲道:“你是不是很在乎她?哈哈哈哈!那你不知道了吧,我剛把她睡了,在我床上,騷得——啊!”
那人一腳踹在他小腹。
還沒痛呼出聲,額頭頂上冰冷器械,西奧多呼吸幾乎停滯,抬眼看著貼著頭皮的槍。管。
也在此時。
他終于看清了男人的長相,不敢置信地愣住。
正用那張和《福布斯》雜志如出一轍的臉,漆黑的眼微垂,看死人般的眼神掃向他。
他臉上的所有表情消失,傾身,湊近他耳邊。
“你再說一句,我也不確定你這里會不會。”
停頓的間隙,伴隨著槍。支上膛聲,那人在他耳邊發出一道陰森的。
“嘣。”
“爆炸了。”
第32章 chapter32歲歲,Surpr……
時歲沒想到,西奧多的事情還有后續。
次日清晨,她剛清醒,就在郵箱收到一封很長的匿名郵件,用著留學圈里最盛行的PDF格式,將西奧多從高中到現在,酗酒,打架,濫交,讓女孩墮。胎,所有黑歷史都挖出來,發給了她。
林林總總,事無巨細——甚至還有他和朋友發的三個月內要睡到她的聊天消息。
郵件最后,那個匿名人還對她惡意十足地留了句話:[看上這種貨色,眼睛瞎了嗎]
時歲看得無比震驚。
西奧多到底惹到誰了?
回想起昨夜那個瘋狂的超跑,時歲心中猜測,說不定就是西奧多以前辜負過的女朋友。
她不懂為什么還要把她也罵進去,
手指不滿地在鍵盤敲了幾下:[那你也沒好到哪去]
剛要發送,動作又猛然停頓,默默把要回復的話刪掉。
想到昨夜那人不要命的舉動,還是別惹這種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的人了。
將這件事告訴周栩妍,后者也瞠目結舌:“…他這是惹到哪個瘋子了。”
時歲也對這段離譜的經歷感到后怕:“可能是哪個前女友。”
“美利堅還是一如既往得亂啊,”周栩妍邊感慨,邊道,“歲歲,你差不多就回國吧,還是這邊安全。”
時歲正有此意。剛好最近,這個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我這邊還有一年的學制,但學分我已經提前修完了,”她考慮了一下,溫聲說,“我可以暑假和教授申請國內的實習,待到明年,再直接回來拿個畢業證就行。”
“真的啊!你真打算回來了!”周栩妍聽得從沙發上跳起來,喜形于色,“好啊好啊,我又能和你一起逛街一起玩了,我可煩死那群塑料姐妹了。”
“但我,”時歲停頓了一下,有些抱歉地說,“可能要回杭市,我父母在那邊。”
反應半天,周栩妍才想起來,時歲的家已經不在京市了。
“啊哦。”她臉瞬間垮下來。
“但我們見面也很快的,”時歲忙安慰她,“飛機,高鐵,幾小時就見到了。”
“也是,”周栩妍立刻就被哄好,“總比在美國好。”
說完,周栩妍朝時歲看看,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把晏聽禮已經把智聯未來總部大樓建在杭市的事情告訴她。
畢竟好不容易才回來,沒必要給她增添沒必要的憂慮。
知道晏聽禮要去杭市時,周栩妍心里也曾懷疑過他的動機。
但很快,在聽說杭市給的政策福利和資源待遇后,她便逐漸打消了疑慮。
——應該不至于。
時歲躲他都躲了這么多年,再深的執念也該淡了-
做下回國的決定后,時歲本來有些陰郁的心情,驀然變得如同加州的陽光般開朗。
她很快便積極向杭市的動畫公司提交實習offer,靜待回應。
三月底,時歲還在學校的走廊,見到了西奧多,他耳朵那塊還貼了個紗布。
看見她,他表情一頓,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快速挪開眼,幾乎是跑著就走了。
避之不及的模樣。
時歲在原地莫名其妙駐足了會,想到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收到了那篇PDF。
大概是尷尬吧,她想。
很快時歲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因為她收到了好幾家國內公司回的郵件。
她的履歷獲獎作品不少,實習經驗也豐富,各公司HR的態度都很熱情。
相比國外動畫的成熟,國內動畫業也是在近幾年才有了較為明顯的發展。
動畫制作對技術,經費,時間的要求都很高,一個精良的作品投入進去,很可能幾年都回不了本。
時歲挑來選去,還是選擇了家有過經典動畫作品,背靠大資本公司的光媒工作室。
她想,至少不會因為太窮而終止項目。
等到一切都定下來,時歲才和父母視頻,告訴他們自己即將回國的消息。
她開心說完,一抬眼,對上屏幕上兩張面無表情的臉。
時歲眨眨眼,放軟嗓音,一副無辜的表情:“…怎么啦我親愛的爸爸媽媽。”
已經近三年沒有見到她的黎茵冷笑:“又在給你媽畫什么餅。”
連向來笑嘻嘻,和顏悅色的時躍也嘴角下撇,哼道:“狼來了的故事說幾遍就夠了。”
“反正有人在外面玩野了心。”
“早就忘記她遠在大洋彼岸的空巢爸媽咯。”
兩人一唱一和,頗有些陰陽怪氣。
時歲捧臉,噗嗤一笑。
煞有介事用手機將實習offer郵件展示給他們看,兩人才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湊近鏡頭看。
隨即喜笑顏開:“真的要回來了?!”
時歲重重點頭,笑說:“嗯,公司離家不遠,兩站地鐵。”
黎茵眉頭皺了皺:“那離博翠云灣呢?”
咦?博翠云灣?是那個貴貴的樓盤嗎?
時歲想了想,說:“那還是有點路的,大概要多轉幾站地鐵。怎么了?”
“這事兒還沒和你說呢,”黎茵笑瞇瞇道,“現在的房子太小了,前年我和你爸在博翠云灣買了套新房,去年剛好裝修完,你回來剛好可以住進去了。”
“路遠不打緊,到時讓你爸給你買輛車。”
時歲愣在原地。
——他們家,現在已經這么有錢了嗎?
她眨一下眼睛:“我回去是不是可以不用上班啦?”
大概是她的表情實在俏皮到可愛,黎茵忍不住笑說:“醒醒,距離我們歲歲成為富二代還有點距離。這個房子還是…”
也在這時,整個視頻畫面突然卡頓,黎茵后面的話也聽不清楚。
許久沒有過這種情況,時歲先是愣,隨后心猛地一沉,脊背也冒出些許寒涼的薄汗來。
但也只是幾秒,視頻便重新恢復正常。
對面黎茵看她怔忪的神態:“怎么了?”
時歲:“剛剛視頻卡了下。”
黎茵神態很自然:“正常,畢竟距離這么遠呢。”
也是。
時歲重新鎮定下來,覺得自己實在多心,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該有多自戀,才會覺得如今的晏聽禮,還會有閑心思監聽她。
回過神,時歲和父母說了回國的具體日期。
為了買到低價機票,她提前幾個月就挑選了回國時間。
兩人都眉飛色舞,黎茵甚至立刻就拿起手機,說現在就要訂好她喜歡的杭幫菜館,下飛機就帶她去吃大餐。
時歲笑眼看著父母,加州的陽光正暖融融照在身上。
心中的雀躍和激動壓抑不住,她抱起抱枕,撒歡一樣在地毯上滾了個圈:“好開心啊啊啊!”
國內正是夜深。
四月的天氣,夜晚還有些寒涼。
一片暗色中,唯有臥室的巨幕投影發出光亮。
畫面上,正是遠在大洋彼岸的時歲。
陽光照在她眉眼,漂亮精巧的臉蛋上,是明媚至極的笑容。
安靜的空間內,傳來輕輕一聲笑。
冷白指骨緩緩穿過光滑的皮毛,躺在青年長腿上的貓咪愜意地瞇起眼睛。
突然。
它被主人舉起雙爪,對上他烏黑的瞳仁。
——透亮到發光。
明明是笑著的雙眼。
平安的耳朵,卻還是生理性地往后放平,成了飛機耳。
好嚇咪。
“你媽媽要回來了。”
“……”
“平安不是總覺得無聊嗎。”他輕柔地摸它的脊背。
“……”
“那爸爸把媽媽關在家里,陪平安好不好。”
他突然笑得不可自抑。
好嚇咪!
平安忍無可忍,伸出埋砂的爪,按在他上下張合的嘴。
次日,整個如同機械般運作的智聯未來技術部,罕見地準點下班。
自從“CN”模型上線,每天的注冊人數呈指數上漲,系統支撐不住這么大的數據量,每天都要擴容。除此外,他們還要花時間訓練更龐大,更智能的模型。
技術部全體活人微死,要不是年薪開得實在對得起這個工作量,沒幾個人能在晏聽禮手下堅持下三天。
熬了好幾大夜的高霖翰,睜著懵逼的眼,看著宣布下班的晏聽禮。
畢業后,他就被晏聽禮高薪挖來了公司本部。
被昔日對手看重,高霖翰竟從心底升起一種很不值錢的受
寵若驚。
隨即聽到那人厭倦地說:“挑來挑去,全是笨蛋。也就你一個正常人。”
智商一百七的高霖瀚:“……”
同是天天熬夜,有人是牛馬,有人是男模——高霖翰看了看自己,又朝他投去幽怨的視線。
連日周轉的倦怠,沒有讓這張臉有半分失色。
“走。”晏聽禮扔下實驗服。
高霖翰:“啊?”
“喝酒。”
“你要我陪你?”高霖翰震撼地不輕。
這大少爺每天獨來獨往,和誰都不親近,竟然喊他喝酒?
“去不去。”晏聽禮不耐煩起來。
“去去去。”高霖翰記起多年前喝的那瓶六萬的酒,現在想起來還是回甘。
忍不住道:“上次那瓶酒真的很贊,”他比起大拇指,“非常贊。”
“是嗎。”
再回憶起校園往事,高霖翰唇角也揚起,邊說邊跟在晏聽禮后面,迫不及待地坐進他的豪車,興奮地打量內飾。
“對啊,你還記不記得,那瓶酒你最后送給了時歲。后來我問婧子有沒有再嘗,婧子說根本沒看到時歲帶回去,也不知道她拿去做什么了。”
話音剛落,旁邊傳來一聲興味的笑。
他轉頭,看到晏聽禮淡紅唇角上揚,眼眸瞇起,像是回憶起什么讓他高興的事,語氣詭異的愉悅:“那你可能永遠猜不到了。”
司機發動引擎,高霖翰舒坦地往后靠,嘆口氣望向窗外:“也是,時歲這姑娘每次都玩消失,想聯系都聯系不上。”
“婧子說時歲自從出國交換以后,就和人間蒸發一樣,好幾年了,都沒吭一聲。”
話音剛落,旁邊傳來道冷淡的呵聲:“騙子一個。”
“……?”高霖翰猛地偏頭看他。怎么還罵上人了?
“不是嗎?”晏聽禮朝他微笑,“你說這種人,該不該罰。”
高霖翰愣一下,當他是玩笑話:“行啊,下次要還能遇見,罰她三杯。”
“唔,好主意。”晏聽禮視線看向窗外,唇角弧度加深。
畢竟紅酒還是她流出來的。
更好喝些。
盡管對晏聽禮的財富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高霖翰來到晏聽禮在杭市的豪宅,還是不免震了又震。
超大塊玻璃橫據整個客廳,看不到一個割痕,可以一眼望見整片湖景。
高霖翰知道這種玻璃,蘋果的直營店就是這種設計,一塊最低估價一百萬。
再看室內,全科技智能化的家居,像是來到了未來世界。坐在沙發上,張張嘴就可以指揮機器人,做任何事情。
高霖翰知道,這是公司試研發的3.0版機器人,還沒廣泛投入使用,只在幾個高管家里試運行。
曾經的啟升科技主攻智能家居,但當時技術不成熟,1.0只能聽明白一些簡單的指令。
但現在的3.0導入“CN”模型,其智商也達到了近人,或者說超人的水平。
“晏先生晚上好,我是智能管家小蝸。有什么能為您做的嗎?”
晏聽禮:“我要酒柜三層的B2室的紅酒。”
“是,晏先生。”
很快,3.0操控跑腿機器人,將地下酒柜里的紅酒送來。
具是十幾萬一瓶的勃艮第。
高霖翰看的咋舌,忍不住道:“以后有這種活動還叫我。”
鮮紅醇厚的酒液倒進玻璃杯,映照晏聽禮微微上挑的眼尾:“下次不行。”
“啊?”高霖翰抿一口酒,不免失望。
“有別人陪我。”
“那可是,”晏聽禮漫不經心和他碰杯,眸底的晶亮幾乎掩藏不住,一字一頓道:“我想了很久、很久的人。”
晏聽禮這人情緒藏很深,或者說,他每天看起來心情都不好,距離千里之外。
這次,連高霖翰都感覺到,他很高興。
是那種初看看不出,但只要稍微湊近,就能察覺到的,似乎連靈魂都在顫栗的喜悅。
高霖翰不由好奇打趣:“誰啊,那個傳說中的前女友?”
這話一出,晏聽禮唇角收斂,突然沒了表情。
他冷冰冰看他:“誰和你說是前女友。”
“……”
看來上段感情結束地并不愉快。
意識到踩到雷,高霖翰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不提了——”
“我沒同意。”
晏聽禮突然重重放下酒杯。
“啊?”
高霖翰注意到,在他還在一口口細細品味的時候,晏聽禮已經灌下去好幾杯。
他不停冷笑:“我都沒同意,算什么分手。”
高霖翰反應半天,才意識到自己知道了個驚天機密。
天吶…晏聽禮才是那個被甩的?!到底是何方女子,這么神通廣大。
晏聽禮沒再說話。
他喝得太快,這酒濃度高,上頭也快。
高霖翰再回頭,他手撐著頭,眼睫垂下,灑下一層陰影,看樣子是有些醉了——不然也不會讓這樣明顯的悲傷情緒溢出。
高霖翰輕輕和他碰杯。
待他細細品味完一杯酒時,晏聽禮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頭埋在沙發的毯子上。
“那我走了?”
他打個招呼,卻沒聽見回應。
睡著了?
整個住宅都是恒溫的,舒適之極,他躺在那也不會生病。
而且他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高霖翰便準備離開。
也在這時。
背后傳來一聲含糊的咕噥:“歲歲。”
“什么?”
高霖翰沒聽清楚。
“現在,你是歲歲。”
啊?什么歲歲?誰?
高霖翰腦子還沒轉過彎,便聽3.0響起一道他熟悉至極的女音——時歲?!
“我在,聽禮哥哥。”???
高霖翰瞳孔震了又震。
過了好幾秒,沙發上傳來悶悶的一聲。
“說你愛我。”
“我愛你,聽禮哥哥。”
他突然嗤嗤笑,“你不是歲歲。”
“我是歲歲呀。”
“騙人。”
他嗓音很低,“她不會說愛我。”
3.0像是死了機,遲鈍地反應了好幾秒。
然后說:“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請重新指令。”
晏聽禮頭則更深地埋下,再沒發出聲音。
看得門邊吃了滿嘴瓜的高霖翰,嘴巴都合不攏。
他直覺這是晏聽禮絕不想讓人知道的另一面,怕人酒醒后找他算賬,忙輕手輕腳地,關門離開-
時歲在七月底收拾好行囊,坐上了從洛杉磯回杭市的飛機。
這次很是湊巧,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后,落地杭市,剛好是她的生日。
看著窗外藍天白云,時歲已經克制不住雀躍的心情。
充滿期待地戴上眼罩,準備再睜眼,就能回到故土,見到爸爸媽媽的臉。
而早在前幾天的杭市。
黎茵特地去了趟智聯未來大廈,親自給晏聽禮送去請柬,柔聲道:“歲歲過兩天就要回來了,我和老時商量,打算半個月后辦個小型喬遷酒。這個房子多虧有你幫忙,小禮要是有空,一定要來啊。”
辦公桌后,工作中的青年戴著半框眼鏡,面容矜冷,看向她卻露出春風般的笑容。
修長指骨珍重接過請柬:“叔叔阿姨喬遷新居,我當然要來。”
“何況,”他緩緩抬起眼睛,又朝她笑了下,“我也很久、很久沒有見到時歲了。”
“別說你,我們都好久沒見。”黎茵搖頭感嘆,“這丫頭,小時候還挺念家,出了趟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現在才舍得回來。”
“沒關系,”晏聽禮把玩請柬,“再回來,就不會走了。”
黎茵:“也是。”
“她哪天落地啊。”晏聽禮語氣輕描淡寫。
“七月二十八。”黎茵笑,“那天還剛好是她的生日。”
晏聽禮托腮,慢悠悠道:“雙喜臨門。是要多喊些人慶祝。”
“剛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彎唇道,“我爸媽那天會來杭市視察公司,他們似乎也很久沒有見到
時歲了呢,前段時間還提了一嘴。”
黎茵一聽,不由恍惚。
是啊,歲歲當年走得急,都沒和晏家父母好好道別,實在有失禮貌。
現在回來,還剛好這么湊巧。
要有機會一起聚一聚,感謝晏家恩情,豈不更好?
于是黎茵忙道:“我那天剛好定了憶闌珊的包廂,要是小禮你們全家有空——”
“那自然都是有空的。”晏聽禮朝她輕眨一下眼,唇角星點弧度。
沒空也要有空。
“那我回去就讓老時給你父親打電話,早點約時間。”
晏聽禮慢條斯理:“好。”
將黎茵送出辦公室,目送她的背影離開直到消失不見。
他才終于克制不住。
靠在門邊,胸腔發出顫動的笑聲,臉色卻是冰冷。
“歲歲。”他低喃她的名字。
想到再見到她時,她臉上可能出現的任何表情,他幾乎感覺到迫不及待。
“Surprise。”
第33章 chapter33粉色羊皮手銬。
時歲在飛機上睡了十分安穩的一覺。
再摘下眼罩,揉著眼睛看向窗外時,杭市正是下午,外面陽光明媚。
也在此刻,飛機提示即將降落。
時歲精神一振,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有期待的事要發生,等待的時間也顯得尤其漫長。
飛機平穩降落,時歲排著漫長的隊下飛機,等待托運行李,再在接機口看到相攜等待的父母,已經是兩小時后。
“歲歲!”隔著十幾米,黎茵便沖她張開懷抱。
時歲沖過去,紅著眼睛,一把投入母親懷里。
切身見面和視頻到底完全不一樣,人的體溫,氣息,聲音,一切都變得如有實感起來。
經年的想念堆積,在聞到母親身上溫暖的香味后,時歲忍不住淚如雨下。
黎茵的聲音哽咽起來,邊安撫,邊按著她肩膀,湊近仔細打量。
相比幾年前,那個白凈溫軟還帶著些嬰兒肥的小姑娘,現在的時歲有了很明顯的變化。
曾經披肩的黑發長到了脊背,下頜尖了些,眉眼輪廓也更清晰。
“你這丫頭,又不是沒錢吃飯,”旁邊的時躍揉她發梢,心疼地長嘆氣,“怎么瘦這么多。”
時歲站中間,左右手挽起他們,抱怨道:“國外的東西不好吃嘛。”
黎茵噗嗤笑:“好好好,現在就帶你去吃大餐。”
時歲興奮舉起一只手:“沖!”
旁邊的時躍看了眼手表:“確實,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咱們直接過去吧,千萬別讓人等。”
黎茵也忙點頭:“是得快點了。”
說話間,走到地下停車場,時躍去開車。
聽著他們的對話,時歲有點懵,忍不住問:“還有別人嗎?誰啊?”
黎茵剛要回答,突然想到那天晏聽禮說的,時隔這么多年再見面,自然要給歲歲一個生日驚喜,提前說了就沒意思了,于是她便笑說:“先保密,歲歲去了就知道了。”
時歲嘆氣:“為什么還有別人啊。”
黎茵溫柔道:“你過生日,人多自然熱鬧一些啊,都是一些老朋友了。”
“好吧。”
時歲盡力忽略心中那一絲不情愿。
時隔這么久才回國,她只想和父母單獨待在一塊,不想有別人。
但她還是很快調整好心態。
興沖沖坐上車,趴在窗戶,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窗外的景致。
從記事到高中之前,時歲就是在杭市長大的。
這里有城市化的高樓大廈,也不乏煙雨江南的景致。每個區都有著名的商圈,無數潮人炸街。
幾年不見,城區又變化了許多。
經過高新區時,時歲望著外面鱗次櫛比的科技公司。
尤其在最中心那座,高高聳立,流線型設計,宛如一座機械巨人俯視這座城市的大樓停留良久。
好漂亮。
時歲在心里道。
直到轎車拐個彎,大樓正面,“智聯未來”四個字映入眼簾。
心臟像突然被不知名的手攥緊,時歲臉色唰一下變白,猛地回頭看母親。
“怎么啦?”黎茵湊近問。
時歲指向窗外:“這個…智聯未來,是那個智聯未來嗎?”
她大腦發懵,說話也顛三倒四。
但黎茵還是聽明白了:“唔,你在國外也聽說了吧,這可是小禮一手創辦的公司,年初剛在美國上市,當時國內全是熱搜。”
說到這個話題,連在前排開車的時躍也沒忍住嘖聲:“我之前就說,小禮這孩子一定有出息,果然沒看錯人。”
他語氣與有榮焉,顯然能和晏聽禮結識,就讓他十分驕傲。
父母語氣中的看好和熟稔,讓時歲的臉色愈發難看。
她掐了下手心,強自壓下不安:“…他家不是在京市嗎?為什么要把公司開在這?”
時躍道:“杭市這幾年為了發展,政策上給這些科創企業,科創人才多少資源傾斜。小禮把公司開在這,肯定有他的考量。”
語氣中的無腦信服讓時歲有些心浮氣躁:“你們和晏聽禮很熟嗎,怎么一直夸夸夸。”
黎茵聽得愣了下,朝時歲看去:“這是怎么了?”
察覺到自己語氣太沖,時歲冷靜下來,悶聲:“…我就是不想你們夸別人。”
黎茵失笑,掐她臉頰:“醋精。”
再往外看,智聯未來那座大樓已經愈來愈遠。
時歲收回視線,長長吸一口氣。
沒事,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杭市這么大,十個主城區。
只要不想,他們永遠也遇不上-
智聯未來總部,董事會剛剛結束。
按照基本禮貌,眾董事還要互相點頭寒暄,各自打過招呼,才會三兩從會議室出去。
但晏則呈宣布散會的話音不過剛落,椅子“嘩啦”一聲,坐在他次下首的年輕人,就漫不經心起身,邁著長腿,在眾目睽睽下,消失在大門口。
會議室安靜了片刻。
晏則呈臉色沉了沉,但轉瞬即逝:“大家都散了吧。”
在場都是人精,或多或少能看出,這對夫妻和他們這位繼承人,其實不太對付。
自從晏聽禮將“啟升科技”改名“智聯未來”在美國上市,并帶著一眾技術團隊來到杭市后,原先京市的總部便逐漸被架空。
雖然目前晏宋夫婦還在公司控絕對股權,但掌握不到核心技術,真論起來,話語權還不如其子晏聽禮。
尤其,夫妻倆只有這一個兒子,享唯一繼承權。未來整個公司,是誰說的算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也在此刻,好不容易逮著晏聽禮開會的時間,高霖翰悄悄來到最偏的一個洗手間摸魚。
剛靠著墻打開游戲,從里面走出個人影。
他余光隨便瞅了下,散漫低頭。
下一秒,又猛地抬頭。
靠,晏聽禮怎么會在這里!
他似乎還沒發現躲在墻后的他,只是對著鏡子摘手表。
然后,從江詩丹頓,換成百達翡麗。
高霖翰:“?”
都是幾百萬的表,有必要一天換兩個嗎?炫給誰看啊。
隨即。
他又見晏聽禮將襯衫的胸針,從左邊換到了右邊。
高霖翰:“?”
有什么區別?
又仔細看了半天,他才發現,似乎連晏聽禮身上的襯衫,都和早上不一樣。
早上的就是常規通勤裝,現在這個細看,上面還有極精致的繡紋。
再瞅發型,相比每天熬夜加班,經常顯得蓬松的發絲,今天這個——
高霖翰豁一聲。是不是還噴發膠了?
咋,時歲要找他復合了?
不敢再多看,高霖翰收起手機,輕手輕腳,正要遁回工位。
后面傳來一聲冷淡的:“回來。”
誰?
他嗎?
高霖翰轉頭才發現,晏聽禮早不知透過鏡子,看他探頭探腦多久了。
他立刻笑嘻嘻:“真巧啊,晏哥。”
晏聽禮沒搭理他,只是面無表情看著鏡子。
“你去旁邊商場,幫我買一份遮瑕。”
高霖翰:“…哈?”
“快點,我趕時間。”
“干甚啊。”
晏聽禮盯著鏡子的眼神很冷,表情是看起來想把鏡子砸了的那種不爽:“遮瑕還能干什么?”
高霖翰湊近,在這位幾乎看不到毛孔的臉上掃過。
越看越覺得不公。真是基因天選的帥哥,天天熬夜,臉也沒垮。
迷惑問:“哪里要遮。”
“黑眼圈。”
哈?高霖翰瞇了瞇眼,又湊近一些,才看到確實有一點。但都是人,這點瑕疵,太正常了,競選男模也沒這么嚴格的。
剛要說話,晏聽禮的手機響起,高霖翰瞄到一眼——是宋婕宋副董。
他接通電話:“說。”
邊說邊往辦公室走,語調漠然:“您今晚不想去可以,那3.0發布會,供貨也沒必要從您那走了。”
又是一個大瓜。
高霖翰聽得咋舌。
眾所周知,宋婕分管整個公司的供應鏈。如果晏聽禮把貨源都掐斷,培養自己的經銷商,宋婕的權利也就直接被架空了。
這句話似乎點燃了那頭的情緒,不知又說了什么,晏聽禮突然停頓腳步。
他似乎已經興奮到忘記身后還有個他,只顧著對電話那頭說話,邊笑邊嘆息:“您才發現啊,那可太晚了。”
“十八歲,我們就搞一起了。”
“她在你家,你房間樓上,睡了我好幾年。”
啊?啊?!高霖翰張大嘴。
這種東西,是他能聽的嗎?
自古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高霖翰冷汗涔涔,快步邁腿遁回了廁所。
隔著電話,宋婕的憤怒都如有實質。
“你真是,”她已經想不到什么詞能罵他,“你們真不要臉。”
晏聽禮臉上的笑消失,嗓音也陡然變得緩而森然:“看來您還是沒有好好學乖。”
“不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今晚您也不必去了,”他彎了下唇,“我剛剛的話,也會說到做到。”
電話切斷,后面再響動,都被晏聽禮直接掐斷。
直到黎茵的電話打來,那邊說,他們已經到了機場,大概再過一個小時,他們就可以出發。
晏聽禮溫和應聲,回辦公室,門剛推開,迎面一道掌風,他冷臉避開,另只手攥住,毫不費力地一掰一甩,就讓宋婕爆發出吃疼的尖叫。
對面黎茵一頓:“怎么了?”
晏聽禮神色冰冷,嗓音卻柔和:“我這邊還有點事,待會見阿姨。”
掛斷電話。
他歪了歪頭,烏黑瞳仁毫無感情地掃向勉強的女人:“您真的以為我不會還手嗎。”
宋婕死死盯著他,眼中翻滾著滔天怒火:“我是你媽你敢還手?”
晏聽禮撩眼皮看她:“我又不要臉,還手怎么了。”
“你…!”宋婕要罵什么,但很快,她想到更重要的事,調整好表情,“今晚我會赴宴,我要3.0的絕對供貨權。”
晏聽禮走到辦公室的全身鏡前,邊整理袖口的褶皺,邊慢悠悠道:“是什么讓您以為,還有和我討價還價的權利。”
“你什么意思?”
晏聽禮對鏡蹙眉端詳半天,突然說出句毫不相干的話:“您還是太幸運了。”
宋婕冷冷看他。
“沒有打到我的臉,”他滿意地說。
“不然。”嗓音又突然變冷,“我會很不高興的。”
看他陰晴不定地自言自語,宋婕恍惚。
有瞬間,她是真的覺得,這個兒子和精神病,只在咫尺之間。
“把您的遮瑕借我。”
宋婕:“…?”
直到晏聽禮又出聲:“我愿意給您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宋婕邊從包里遞出遮瑕,邊謹慎地看向他:“什么?”
晏聽禮傾身,神態又變得如沐春風:“只要您和晏董按照我說的做。”
“什么都好說。”-
機場和目的地隔得實在遠,中途又遇晚高峰,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才看看快到達目的地。
舟車勞頓,又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時歲氣色沒那么好。
眼看她就打算這樣素面朝天地去吃飯,黎茵還是沒忍住,遞出個氣墊:“怎么也是過生日,你稍微收拾一下。”
時歲眉頭一皺,本能想拒絕。
想到飯局還有別人,便嘆口氣,慢吞吞接了氣墊,隨便撲了層粉,畫個口紅。
轎車終于駛入憶闌珊的地下車庫。
這是家高端杭幫菜館,需要提前很久預約。
長這么大,時歲也只吃過一兩次,還是父母宴請客戶時蹭的飯。
時歲抬眸看了看飯店招牌,還是忍不住激動一下——看來他們家日子真是越來越好了,她過生日都已經能來憶闌珊了。
“走吧,”黎茵低頭看消息,招呼時躍,“快快快,他們已經到了。”
“這么快!”時躍還在從后車廂拿家里壓箱底的好酒,一聽黎茵的話,動作也更快:“不是還沒到點嗎?”
時歲還在原地發呆,就被黎茵拉著手小跑著往飯店里面跑。
“慢點慢點,媽媽你慢點。”
“再慢趕不上這班電梯了!”
一直到氣喘吁吁上電梯。
看著電梯數字往上跳,時歲右眼皮突然跟著一起跳。
她看著正在手機上快速回消息的母親,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她舔了舔唇,實在忍不住拉住時躍的手:“爸爸,今晚到底是和誰——”
也在這時。
電梯“叮咚”一聲,到了八樓。
電梯門在眼前打開。
一排穿著旗袍的服務員站在外面,笑容可掬地躬身:“歡迎時先生一家。”
“也歡迎歲歲回國,我們等你很久了。”
黎茵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震。
站在原地,看時躍,兩人眼神交流。
“你搞的這么大排場?”
時躍同樣也回以懵懂的眼神,搖頭。
也在這時。
走廊拐角處,傳來皮鞋輕盈落地的聲音。
整個八層,似乎都被包了場,安靜到只留那人的腳步聲。
“噠,噠,噠。”
腳步聲掐著心跳的頻率共振。
那種不好的預感,也在頭皮溢出薄汗,和生理性想要拔腿就跑時,達到頂峰。
小腿不自覺往后退,但電梯門早已經關上。
也在這時。
拐角處終于露出青年的身影,身姿一如既往高挑。襯衫微微卷到小臂,露出黑色腕表,衣襟前的銀色胸針貴不可言。
晏聽禮抬起眼,朝她款款露出一個完美至極的微笑。
“等你很久了。”
是“你”。
不是“你們”。
時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連思考也未曾,顫抖去握黎茵的手:“媽媽,我有些——”不舒服。
后面的話卻被晏聽禮突然抬高的聲音蓋住:“叔叔阿姨,我父母正在包廂等大家。”
時躍一聽,忙正色:“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另只手拉時歲,“歲歲,我們快進去了,你晏叔叔宋阿姨都在等咱們。”
時歲不得不被拉著往前走。
經過晏聽禮時,她屏息凝神,全身的細胞都緊繃著,神經拉成一條線,那種鋪天蓋地的恐懼瘋狂叫囂。
但什么也沒有發生,他只是落后她一步。
腳步慢條斯理,氣定神閑。
好像沒有任何危險性。
但時歲卻已經感覺到從后投來的,如有實質的視線。
像是快要融化的冰塊,緩緩從皮膚滑過,只留黏膩又冰涼的水液。
他的呼吸似乎也加重。
像是因為過度興奮,血管賁張噴薄出胸腔的粗重氣息。
時歲幾乎快要發抖。
實在忍不住轉身,顫著眼睫狠狠瞪他。
可卻什么也沒有。
晏聽禮居高臨下看她,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上漠然沒有任何表情。
對她的瞪視,他只投來不解的注視。
時歲僵硬轉回去。閉上眼睛,心中產生懷疑。
——她是不是已經恍惚到出現幻覺了。
前面的沖擊太大,再見晏則呈和宋婕,時歲已經提不出太激烈的情緒。
常規喊過叔叔阿姨,常規回答他們客套的寒暄。
知道那樣多的內情,再看對面和諧貴氣的一家人,時歲突然覺得眼前一切無比魔幻。
宋婕還一如既往,待她客氣溫和。
在國外養成說話看人眼睛的習慣,時歲再
和宋婕對話,便發現她彎起的眼中,實在看不到一絲真切的笑意。
這么明顯的事實,怎么以前就沒發現呢。
是不知道,還是心知肚明卻不敢去驗證。
這些都無從得知了。
才回國的第一個晚上。
時歲就感覺到累了。
除了必要的社交,時歲只顧埋頭吃菜,機械地填滿肚子。
但宋婕今晚的話,出乎預料地多。問她在國外經歷,問她回國去哪個公司,時歲挑選著回答。
突然,她又笑問:“那在國外有沒有談男朋友啊?”
“啪嗒。”
時歲的勺子敲在碗沿。
她余光往對面掃,晏聽禮沒有任何反應,低著頭,漫不經心把玩腕表。
時歲心尖略微松懈了些。
如實回答:“有接觸過。”
“哦?后來呢。”
時歲不太喜歡晏家人強勢的說話方式,像是逼問,只簡單回:“不合適。”
倒是身側的黎茵被她這句接觸過吸引,轉頭看她:“是什么樣的男孩子?怎么沒和我說過。”
時歲悶頭吃菜,含糊道:“回去再和你說。”
話音剛落,她似乎聽見對面傳來道輕輕的笑聲,像是哂。
“看來這方面,”宋婕突然拉住黎茵的手,熱絡道,“你也挺急啊。”
“哪里能不急喲,”黎茵無奈,“長這么大,都沒見她交往過一個男孩子。”
宋婕意味不明的神色轉瞬即逝。
她彎唇,皮笑肉不笑說出臺詞:“巧了,我也沒見我家聽禮身邊有個女孩子,都這么大的人了。”
“我看他和歲歲挺合適,從前就認識,互相知根知底。”
“不如試著讓他們倆交往交往?”
時歲“噗”一口湯,噴在碗里。
眼神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婕,再到緩緩朝她微笑的晏聽禮。
腦中只留下兩個字。
瘋了。
“不。”時歲立刻道。
她的堅決,讓在座所有人都愣一下。
黎茵起初只是不敢置信,晏聽禮這種級別的男生,他們家歲歲哪里能攀上。
轉頭看時歲,她垂著眼,握著筷子的手指攥得特別緊。
“阿姨,我和他不太合適。”
時歲心緒紛亂。
一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晏聽禮到底想做什么。
只能用盡小小的力量去抵抗這種不可控。
“是不太合適。”
對面傳來淡淡的一聲。
晏聽禮指尖敲著桌面,神色毫無波瀾。
他不輕不重說過這話后,整個話題就揭了過去。
好像他從來沒有看上她,是她太把自己當回事。
時歲怔忪著。
這種忽緊忽松的感覺,讓她如坐過山車,完全不知道后面是如履平地,還是萬丈深淵。
她用力抿了抿唇。
沒有再往深處想——至少直到目前,晏聽禮都是正常的。
可能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感覺宴席基本到尾聲,時歲放下筷子,靜靜等待有人提結束。
也在這時,包廂內燈光突然暗下。
時歲心猛地一跳。
聽到生日歌響起的時候,她才晃過神——差點忘記今天還是自己的生日了。
服務員推著黎茵定的蛋糕過來。
簡單許愿吹過蠟燭,時歲給所有人分了蛋糕,心中只盼著結束。
直到眼前遞過來一個粉色的禮物盒,握著盒子的指骨修長又漂亮。
時歲緩緩抬起眼睫,朝晏聽禮看去。
這樣的光影下,他五官和皮膚都完美得無可挑剔,她心不自覺跳動一下。
“…這是什么?”時歲謹慎著,沒有立刻伸手去接。
“禮物。”
“歲歲,小禮給你了,你就接著吧。”黎茵在一旁說。
時歲只能接下。
盒子很輕,判斷不出是什么。可能是首飾,她猜測。
看到她接過,晏聽禮眼尾緩緩上挑,像是想到什么高興的事,唇角弧度也放大。
“希望你會喜歡這個禮物。”
時歲垂下眼:“謝謝。”
就這樣,這場飯局在時歲心驚膽戰中,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一直到家,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時歲鼓動的心跳,才終于放平。
她垂眸看向眼前這個粉色禮物盒。
晃動一下。
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沒聽出來是什么。
時歲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打開盒子。
下一秒,她手指一抖,連盒帶蓋落在地上。
被這么一摔,“叮鈴鈴”一聲。
一對內嵌粉色柔軟小羊皮的手銬,滾落在地上。
盒子里面還掉出一張紙條,時歲顫著手指去撿。
上面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字:[喜歡嗎]
第34章 chapter34想請歲歲喝點紅酒……
這一刻,時歲感覺自己像被惡意按在爪下的毛線球,來回玩弄。
血液直沖大腦,她差點學著國外那些街頭嘻哈少年,“fuck”罵出聲。
轉頭,聽見外面傳來的腳步聲,想到父母還在家。
她只能忍耐地緊抿唇,將紙條撕得粉碎,和手銬一起丟進垃圾桶。
但沖動過后,時歲又不得不繃著臉,將手銬撿起來——萬一垃圾袋被她不知道時,被母親拿去扔,到時看到手銬,解釋也解釋不清。
于是時歲將手銬扔到了床頭的抽屜,鎖了起來。
然后精疲力盡地躺在這個從童年就住的小房間。
盯著天花板平復許久,胸腔的心浮氣躁才緩和下來。
她開始冷靜地,一點點回想今天飯局的細節。
最匪夷所思的,無非是宋婕撮合她和晏聽禮的那段話。
難道她被脅迫了?時歲很難不懷疑。
但晏聽禮無所謂的態度,甚至聽到她接觸過別的男生也沒什么反應,又讓她猶豫起來。
想來想去,也沒得出個結果。
時歲索性不再想,就當是宋婕說的虛假場面話。
反正現在她已經回到父母身邊,不用再寄人籬下,還即將經濟獨立。
就算晏聽禮拿以前的事威脅她,并昭告天下,她也不會再怕。
他們睡過,那又怎么樣,美利堅多少人剛見面就睡了。
而且睡了晏聽禮這種極品,外人看來,還是她賺了呢。
這么一梳理,時歲又覺得整個世界都豁然開朗。
沒錯,是她太大驚小怪了。
晏聽禮現在也只能使這些小把戲來嚇她。
想到晏聽禮惡劣的所作所為,時歲恨恨地鉆進被窩,那點經年酸澀積累的想念也幾乎煙消云散。
果然,前任還是只能遠觀。
剛準備閉眼休憩。
房門被輕輕叩響,傳來黎茵的聲音:“歲歲,睡了嗎?”
時歲從被子里探出頭:“還沒。”
“那媽媽現在進來了。”
“好。”
黎茵給她帶了杯溫水,掃了眼空調,“滴滴”兩聲,給她打高了溫度,坐在床邊:“我來找你聊聊天。”
“嗯?”
“今天你在飯桌上說,有和男生接觸過的事,是真的嗎?”
“差不多吧。”時歲答。
怕父母不停追問,和西奧多接觸見面的事,時歲一直沒有和他們提過。
眼下已經徹底結束,時歲便簡略地挑著說了說,但沒提那個PDF里的事,只總結為性格不合。
“那歲歲喜歡什么樣的男生呢?”黎茵不由念叨,“你已經二十三,真的可以試著和男生交往交
往了。”
時歲:“我才二十三,您老人家就急了?”
黎茵無奈:“媽媽當然不是催婚,就是希望你在最好的年紀,試試戀愛的感覺。”
時歲朝天花板看了看,幽幽道:“我喜歡溫柔的,情緒穩定的男生。”
“這不是很好找嗎?”
黎茵在腦中搜索著,一下子浮現好多張臉,都是她知道的不錯的年輕小伙子。
但有一人,實在過于出類拔萃,以至于其他都黯然失色起來。
她不由又聯想到今晚宋婕說的話。
原以為是玩笑,誰知飯后,這位向來高貴矜冷的晏夫人,還拉著她的手去一邊,第二次提了這件事。
黎茵還是不太敢相信:“小禮這么優秀,喜歡他的女孩子肯定很多,我們家歲歲哪里配得上。”
但宋婕依舊堅持觀點,想要他們二人試一試。
說得黎茵都不免心動,畢竟誰都想給孩子最好的。
她身邊哪個男生,能比得上晏聽禮?
現在見女兒的要求這么簡單,黎茵放下心來。
溫柔,情緒穩定。
哪個晏聽禮不符合?
于是她道:“那你覺得小禮怎么樣?”
時歲眉頭一跳,驚悚道:“媽,你怎么會問他?”
“其實今天你宋阿姨說的話,仔細一想,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畢竟我們家歲歲也是很優秀——”
時歲立刻就打消黎女士這個可怕的想法,連連擺手:“不,不合適。”
“哪里不合適?”
“他一點也不溫柔,情緒也非常不穩定。”時歲冷冷道。
她實在忍不住要戳穿這個人的偽裝了。
“…啊?”
黎茵懵。她們說的是一個人嗎?
“反正他不是好人。”時歲擺擺手,迫切想要結束話題,“我累了,晚安媽媽。”
看她火速就卷被子,只露一個腦袋。
黎茵失笑。
她不由猜測,這兩人可能曾經鬧過什么別扭。
歲歲她是知道的,表面乖巧,其實記仇得很,說不定十幾歲時,什么事惹到她,到現在還記著呢。
還是小孩子思維,她搖搖頭,轉身出了門。
“啪噠,”房間門輕輕關上,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緊鎖的抽屜里,粉色手銬發出輕微閃爍的亮光,但幾不可見。
巨大玻璃窗外,可以遍覽整個城市夜景。
室內卻依舊昏暗,唯有手機屏幕發出光亮,里面的聲音也慢慢微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晏聽禮關了軟件。
緩慢吐字:“歲歲。”
“我在,聽禮哥哥。”
沙發上,他指骨漫不經心撓著貓咪的下巴,很疑惑地問:“我還不夠溫柔,不夠情緒穩定嗎?”
“明明我今天對你這么好。”
都沒有一見面就抓起來。
3.0:“你是最溫柔的,聽禮哥哥。”
晏聽禮唇角彎起滿意的弧度。
旋即,語氣陡然變沉:“所以,我們哪里不合適。”
3.0沉默了一下:“我們哪里都很合適,聽禮哥哥。”
晏聽禮胸腔輕顫,發出愉悅的笑聲。
垂下眼睫,散落一層陰影:“她要是能和你一樣,只說讓我高興的話,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3.0:“讓晏先生高興,是我的職責。”
晏聽禮卻又突然顯得意興闌珊。
幽幽看著平安睡得愜意的腦袋,他一把將它的毛發反過來捋一下。
平安身體被扒拉起來,對上主人的眼睛。
“想不想你媽媽?”
“……”
“知道你很想。”
“……”
“很快媽媽就可以來陪你了。”
“……”
好吵,一天念八百回。
平安閉上眼,尾巴不耐煩地甩了下-
為了調時差,時歲在家休息了一周。
這期間,她重新買了國內的手機號,創建微信,想要一點點聯系到原來的朋友。
但目前她手上只有蘇涵和周栩妍的聯系方式。
時歲先是打電話給了蘇涵。
蘇涵畢業后,先是周游了一年世界,回國才不久,很恰巧,她也在準備在杭市找工作定居。
“因為大家都在杭市啊,我爸也經常兩頭待,”蘇涵在電話里說,“我一個人在京市多無聊。”
兩人便立即約了線下咖啡廳見面。
“你準備去光媒工作室啊?”聽到時歲的實習offer,蘇涵若有所思。
“對,”時歲喝了口咖啡:“我還挺喜歡他們前幾年出的那部動畫電影的,制作很精良。”
“也不是不行,光媒背靠大公司,實力是有的,”蘇涵顯然了解一些內情,“但我聽說,工作氛圍不行,各組內斗挺厲害,好幾個組都跑了人。而且近幾年連撲了幾個大制作,挺缺錢的。”
時歲不知道這些內情,有點傻眼:“…啊。”
“不過你只是實習,不好就撤唄,沒事的。”蘇涵安慰。
時歲只能點點頭:“我去看看吧。”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蘇涵冷不丁道:“這些內情還是薛婧告訴我的,她剛從光媒跳槽呢。”
再聽到故人名字,時歲表情一怔,忍不住問:“婧子和安然她們,這些年怎么樣?”
“挺好的,林安然在老家省會高中做老師,薛婧來了杭市,剛辭職去新慕,也是一家老牌大企業。”
時歲也聽說過,她思索著點點頭。
手在冰咖啡杯攥緊,又松開:“那她們的聯系方式,你能給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我推給你。”蘇涵點手機屏幕。
發完,她抬眸,看到時歲顯得有些忐忑的臉色,不由握住她的手安慰:“沒事的,哄哄她們就好了,女孩子嘛,都很心軟的。”
時歲看著她,眼中浸潤暖色,用力點頭。
線上溝通終究沒有面對面真誠,要來她們微信后,時歲沒有立即聯系,準備等到周末,再約見面。
怎么也沒想到,第二天,時歲去光媒報道,就和薛婧正正打了照面。
相比大學里,那個總是扎著高馬尾,風風火火的女孩子,現在的薛婧大波浪,襯衫鉛筆褲,整個人都干練成熟了許多,變成了她一直想要成為的都市麗人。
早上是時歲第一天報道,就因為不熟悉國內的地鐵流程差點遲到。
眼看電梯即將關上,她小跑著:“等等!”
還是有善良的人給她按了開門。
進了電梯,時歲長吐口氣,抬眸真心實意:“謝謝…”
下一秒,她后面的話全都卡在喉間,眼睫輕顫幾下:“…婧子?”
薛婧顯然也早已經認出了她,唇線抿緊。
半晌沒有說話。
時歲心尖蔓延些許酸澀,習慣性伸手想要哄人,被薛婧避開。
她手頓在半空。
也在這時,電梯門開。
薛婧看起來要在這層下,似乎想直接就走。
但離去前,還是沒忍住瞥她一眼,丟下句:“不給我個解釋,我不會理你的。”
說完,她冷哼一聲,抬步就走。
她雖然頭也不回地走了,但時歲面上的黯色卻褪去,忍不住翹起唇角。
蘇涵說的沒錯,女孩子總是最好哄的。
說是不理,還是理了。
第一天報道,主要就是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對于她A大本科和海歸碩士背景,HR著重介紹了一番,時歲得到同事的一番打量。
“小時,這是付澤付組長,以后讓他帶帶你。”
時歲打招呼:“付組長好。”
對面男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他視線在她面上停了許久,緩緩伸出手,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一起努力。”
時歲回握一下。
收回手時,她感覺到對面手心的黏膩汗意。
她畫畫喜歡保持雙手干燥,還是趁著空閑去洗手間洗了手。
第一天沒什么事,準點就下了班。
時歲立刻加了薛婧,請她吃飯。
薛婧也沒客氣,直接就在隔壁商場的烤肉店見面。
她看她的眼神還是冷冰冰的,烤肉的手卻沒停過,冷臉丟給她好幾塊肉。
時歲咬著筷子,笑看她。
“還不說?”
時歲
收斂神色:“對不起。”
薛婧放下筷子:“我不接受。”
時歲懇切說:“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們。”
“誰信啊。”薛婧抱臂。
時歲停頓了下,道:“我只是,在躲一個人。”
薛婧表情變了變:“什么意思?你家欠高利貸了?”
時歲失笑:“不是。”
她隱去晏聽禮的名字,簡單解釋了來龍去脈。
聽得薛婧哪還記得生氣,驚悚瞪大了眼睛:“啊?你這戀愛和**老大談的啊?跑到國外還能被發現嗎。”
“反正有權有勢。”時歲概括。
“哎媽呀,”薛婧拍著胸口,又露出了從前的可愛神情,“太玄幻了。”
“我當時就懷疑你不對勁,哪個大學生打卡一樣周末回家啊。”
“那你原諒我了嗎?”時歲去夠薛婧的手。
薛婧:“雖然玄幻到像編的,但我知道你不會騙我。”
她走過來,將時歲在懷里抱了抱:“還好,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時歲重重點頭:“是的。”
回國這么久,一切都風平浪靜。
那人現在日理萬機,哪有空再管她。
看來,那晚只是晏聽禮的惡作劇。
按照這個人睚眥必報的性格,不是沒有可能,時歲心中松口氣。
回去后,時歲又給林安然打了很久的電話。
當老師的林安然正好放暑假,她們三加蘇涵,重新拉了群,約好下次見面。
父母就在身邊,好友重修舊好,時歲感到莫大的幸福,連每天早起擠地鐵上班,都滿身干勁。
但周三,時歲又睡遲了些。
黎茵做了面條,看著她不等涼就狼吞虎咽,好笑道:“現在還這么近,你就隔三差五睡遲,等下周搬到新房子,你是不是打算天天遲到啊?”
黎茵不說,時歲都快忘了,他們家還買了新房。
不由抬頭,朝她張望。
“沒事,”時躍慢悠悠走過來,溺愛道,“爸爸到時給你買輛車,從博萃云灣開車過去,比地鐵還快。”
時歲舉手歡呼:“好誒。”
說起搬家,黎茵和時歲說:“我們定的周日遷新居,剛好周六我們要辦個小型喬遷宴,和你說一聲。”
眼看時間已經來不及,時歲咽下最后一口面,拎著包就往門口沖。
隨意揮揮手:“知道了。”
等到周六早上,她正睡著懶覺,被黎茵掀被子喊起來,讓她趕快收拾自己,馬上去酒店時,時歲才想起有這么一回事。
她懶散地起身,化妝,換上黎茵給她準備的白色連衣裙。
裙子是時歲以前喜歡的風格,但在國外幾年,她現在更偏愛簡潔方便的褲子。
但黎茵是鐵了心要給她打扮,還將她按在梳妝鏡前,親自梳了個公主頭。
時歲打著哈欠,任由她去做這個“奇跡歲歲”改造計劃。
“好了,”打扮完,黎茵十分滿意地將她打量一圈,“很漂亮。”
出門時,連時躍都多看了眼,笑道:“喲,今天像個小公主。”
作為東道主,他們一家,提前一小時到達了酒店。
規模的確不大,總共就擺了兩桌。
父母在和酒店經理交涉,時歲百無聊賴,找了個位置坐下,漫不經心地刷手機。
不知過了多久,慢慢來了客人,時歲抬頭看了幾眼,大多都是她不認識的,估計都是父母這些年工作上的朋友,她禮貌地喊過人,便重新坐下。
直到身側座位突然被人拉開,旁邊傳來道熟悉的親切嗓音:“歲歲,是你嗎?”
時歲轉過頭,有些驚喜:“蘇阿姨?”再看她旁邊的男人,“方伯伯?”
來人正是方淮景的父母,從前對她都很不錯。
兩人笑看著她,蘇玉還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稱贊道:“好多年不見,歲歲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阿姨您也越來越年輕。”時歲笑道。
蘇玉笑得合不攏嘴,突然道:“小景公司有點事,現在還在路上。”
“你們也有好多年沒有見了吧?不知道還認不認識。”
重新聽到這個名字,某種不那么愉快的記憶立刻卷土重來,時歲緩了好幾秒,才應聲:“應該認識的。”
說曹操曹操到,也在這刻,背后傳來腳步聲。
“小景你來了,”蘇玉立刻往旁邊挪了個位置,“來,你和歲歲坐一起。”
旁邊腳步聲很輕,有人落座。
時歲和來人對視了一眼。
除了眉眼成熟了些,方淮景和從前沒什么變化。
他朝她點頭,神情自然。
時歲便也放松下來,主動道:“好久不見。”
“確實,”方淮景問,“聽高霖翰說你出國交換了?”
時歲點點頭。
“我后來有問過你國外近況,但微信沒聯系上。”他笑笑說,“可能是出國換號了吧。”
這話立刻又讓時歲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方淮景只是說的委婉,給她臺階下。
其實早在她沒出國前,還在小鎮的那個暑假,晏聽禮就很任性地把她藏在一眾運營商中的方淮景給刪掉了。
時歲都沒發現,還是晏聽禮冷不丁說:“你列表加那么多商家,是打算進貨開店嗎?”
“啊?”
他托腮,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把看著煩的刪掉了。”
時歲很不滿:“你亂刪,萬一我后面要用呢。”
“放心,”晏聽禮突然冷笑,“你絕對用不到。”
后來翻了半天,時歲發現正常的商家一個沒少,唯一刪的也只有被她偽裝成商家的方淮景。
她一陣無語。
但想到當時出國在即,和所有人的聯系都將切斷,他刪了,時歲便沒追究,免得又要吵架。
從記憶中回過神,時歲把微信二維碼調出來,遞給他:“那我們再加一個吧。”
“好。”方淮景拿出手機。
旁邊的方淮景父母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時歲收到申請,剛要通過認證。
就在這時。
頭頂傳來輕輕一聲笑。
時歲瞳孔放大,驀然僵硬住。
以為是幻聽,想再確認時,椅背搭上一雙修長冷白的手。
來人躬身,湊近她后頸。
氣息像是凜冬的霧水,濕潤又黏膩地掃過她耳后。
時歲胸腔猛地起伏,快速轉頭。
對上晏聽禮烏黑的瞳仁,正微微彎著,俯視他們。
明明是含笑的表情,時歲卻在其中看不到一絲笑意,反倒帶著平靜的不協調。
“和淮景哥哥都加了微信,”晏聽禮突然朝她眨一下眼。
輕聲反問:“不和聽禮哥哥加一個嗎?那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我不高興,”后半句他放輕了嗓音,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
“就想請歲歲喝點紅酒。”
第35章 chapter35你為了他,打我?……
晏聽禮語氣里的惡劣已經毫不遮掩,輕易讓時歲想到一些不堪回首的記憶。
她需要深吸口氣,才強忍住反手給他一巴掌的沖動。
但晏聽禮走哪都是人群中心。
僅僅是站在她身后,場上的視線就不自覺朝這邊匯聚。
時歲不欲和他多有拉扯,快速摁滅手機,敷衍:“手機快沒電了。”
晏聽禮看起來毫不氣惱,很有耐心地道:“那報號碼吧,我加你。”
時歲心底開始煩躁,語氣硬邦邦道:“記不清了。”
“好吧,”他歪頭,嗓音似是有些遺憾,“還是這么不乖。”
“不過沒關系。”
晏聽禮又傾身,在她耳邊徐徐報出一串號碼。
每報出一個數字,都讓時歲僵硬不止,猛地回頭看他。
“我都替你記著呢。”他退開些距離。
唇角泛起弧度,眼底卻是居高臨下的冷。
一股寒意悄無聲息爬上時歲的脊背,她死死盯著晏聽禮,里面的憤怒如有實質。
他好整以暇和她回視。
也在這時,站在門邊迎賓的黎茵看到晏聽禮,臉上浮現驚喜,邁步過來:“小禮,你什么時候到的?我在迎賓,都沒看到你。”
“從后門,”晏聽禮視線瞥過時歲,慢悠悠道,“一眼就看到歲歲了。”
“歲歲,”他停頓一下,彎唇夸贊,“今天很漂亮。”
在父母面前,他從來都是直呼她大名。
這句“歲歲”,讓時歲敏銳地感到不太舒服,投去不滿的注視。
但黎茵絲毫沒覺得有異,反而高興得合不攏嘴,指向時歲右側另個位置:“來了就趕快坐吧。”
察覺身側人落座,散漫地舒展長腿。
時歲有些上火地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小茵,這位小伙子是…?”
看到朝這邊投來疑惑注視的蘇玉,黎茵不由介紹:“他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晏聽
禮,歲歲在京市就借住在他家里。”
方淮景父親,也盯著晏聽禮的臉看了半晌,突然激動地一拍膝蓋,問方淮景:“這,這位是不是智聯未來那位上了雜志的小晏總?”
方淮景扯一下唇,算是默認。
“那可太了不起了!年紀輕輕的,”他立刻站起身,躬身朝晏聽禮伸出手,“我上個月還買了貴公司的股票,現在都快翻一倍了,我很看好你!”
晏聽禮嘴角掛一如既往能欺騙所有人的溫文笑容:“感謝叔叔的信任。”
剛好邁步過來的時躍聽到這個話題,玩笑說:“說到股票,小禮去年底就推我買幾只CN相關的概念股,現在都翻了好幾倍。可以說,我這新房的裝修錢都是小禮送的。”
說的在座所有人都投來羨慕和驚嘆的視線,不住感慨青年才俊云云。
看到父母臉上一副晏聽禮是他們親生般的驕傲,沉悶的窒息感將時歲席卷,使她一秒都忍受不了,漠然道:“我去下洗手間。”
時歲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來,她就要立刻換個位置。
甚至恨恨想,如果晏聽禮還是這么借由她父母,肆意干擾她的生活,她寧愿一個人住回老房子,一周才回一次家。
她掀開椅子離開。
余光里,晏聽禮唇角的笑意似有若無地打量她。
這種氣定神閑,惡作劇般的玩弄,讓時歲心頭無名火起。
許是壓抑太久,在國外幾年,她學會直來直往,耐心程度也呈指數銳減。
如果沒有這么多人。
她一定會一巴掌扇到他臉上,時歲堅定地想。
再回來,時歲在另桌角落找了個位置,隨便吃了點菜,被父母喊去敬酒。
轉頭看,晏聽禮已經被那一桌的叔叔阿姨纏上,紛紛讓他薦股或推薦賺錢的風口。
時歲能看出他眼底壓著的不耐煩。
卻又不得不為了維持這個外皮而繼續虛與委蛇。
這是他應得的。
時歲冷笑著腹誹。
剛敬完酒,趁著父母和人寒暄,她就悄悄遁出去躲了清凈。
遇到了同樣靠在拐角走廊,靠著墻,低頭看手機的方淮景。
腳步聲讓他抬起頭,兩人對視上。
仿佛幾年前的尷尬場景重現,他們都在一秒后撇開眼。
還是方淮景先打破安靜:“你現在,還和他在一起嗎?”
時歲搖頭。
“那出國,也是為了躲他?”
時歲沒說話,基本是默認。
“那現在…?”
時歲:“沒什么關系了。”
方淮景沉默了會,想了想,還是說:“他很麻煩。”
話音剛落。
身后傳來一聲慢條斯理的嗓音:“我聽到了哦。”
時歲猛地抬眼。
又在方淮景背后,看到了不知從哪里過來的晏聽禮。
簡直陰魂不散。
晏聽禮款款邁著長腿,往前走了幾步。
方淮景皺眉。
感到一種仿佛被某種冷血動物爬上脊背的冰涼感,轉身,對上晏聽禮含笑看他的眼睛。
這人比從前更沒底線。
這是方淮景迎面而來的第一直覺。
如果說幾年前,晏聽禮還有基本的顧忌和準繩。
那現在的他,用無法無天來說也不為過。
晏聽禮朝時歲投去一眼:“他背后說我壞話。”
“歲歲不幫我說說話嗎?”
時歲冷眼瞪他:“我為什么要幫你說話。”
“這樣啊。”晏聽禮嗓音落了下去,鴉黑眼睫垂下,看起來有些落寞。
下一秒,他便抬起臉,愉悅道:“那只能我親自罰了。”
“你現在在靈犀科技工作?”
不等方淮景答,時歲腦中雷達滴滴響起:“你想做什么?”
晏聽禮懨懨看她:“這么擔心啊。”
“本來只想讓他降職的。”他停頓幾秒,道,“現在想讓他離開了。”
時歲:“你憑什么因為這么一句話,就決定別人的未來?”
“憑什么?”晏聽禮臉上的笑意終于緩慢消失,歪頭看她,漠然道,“憑我不高興。”
時歲的火氣再也壓不住。
氣血上涌,兩步沖上前,沖著那張完美到看不到瑕疵的臉,一巴掌扇了過去。
晏聽禮可以避開,但他沒有。
烏黑瞳仁直直落在她臉,時歲只當成挑釁。
這一掌用力不輕,時歲都感覺到手掌發麻。
打完后,她看著晏聽禮臉上的紅印。
手指蜷縮一下,后怕也漸漸涌上來。
從前她可以隨便打,但時隔這么久,晏聽禮對她的恨說不定積攢頗深,這掌下去,什么后果,還真無法估量。
好幾秒,晏聽禮低垂著眼瞼,舌尖在右臉火辣辣的地方抵一下。
“你為了他,”良久,晏聽禮緩緩看她,眼睫輕動一下,“打我?”
時歲沒有退卻,盡量直視他:“誰讓你隨便就要打壓人。”
“隨便嗎?”他重復一遍。
輕聲反問:“我不是先讓你幫我說說話嗎。”
好像。
是有這么回事,但被她直接忽略了。
時歲心尖像被什么突然揪緊,表情也有些空白。
正猶豫著說什么,一片安靜間,方淮景插話:“歲歲,我本來也不想在靈犀干下去,你別被他威脅…”
“讓你說話了嗎?”晏聽禮突然抬高聲音,打斷他。
強勢、傲慢,惡劣。
比從前更甚。
方淮景擰眉要反駁,卻看到晏聽禮輕微泛紅的眼角,只能從他的角度看到,時歲的高度難以察覺。
但一晃而過,幾乎像是錯覺。
“你先回去吧,”時歲轉頭和方淮景道。
他停頓片刻,嘆口氣,抬步離開。
等他走遠,時歲語氣略微緩和了些:“你想我說什么?”
晏聽禮靠在墻邊,面無表情注視她:“過來。”
時歲立刻用余光四處瞟了下。
這里雖然不起眼,但走廊四面相通,想叫人隨時有服務員。
晏聽禮應該不至于做出什么離譜的事。
于是她試探著往前邁了一小步。
中間還留一些距離。
“再過來。”他命令。
時歲咬牙,又往前一些。
這樣,他們之間便也只剩僅僅一步的距離。
晏聽禮什么也沒做,只是視線在她面上,一寸寸細細逡巡。
這種注視,就像貓科動物用帶刺的舌頭舔過,幾乎是要沿著皮膚紋理,釘入她的靈魂。
看得時歲都有些毛骨悚然時,他才突然抬手。
時歲眼睫顫動著閉上眼,下意識要避。
下一秒,卻只有右臉頰傳來冰涼的觸感。
睜開眼,看見晏聽禮指背在她臉頰一蹭而過。
很輕,像是微風拂過。
時歲一愣。
竟從這觸碰中,察覺出些許溫柔和繾綣。
驀然想起。
這還是她回來,時隔幾年,他們的第一次觸碰到對方。
但她給了他一巴掌。
那他…現在想干什么?
時歲還待深想,晏聽禮突然收緊手指,往外扯。
她臉頰驀然一疼。
惱怒抬眸。
他看向她的眼神又變成那種令人火大的惡劣。
“怎么,還以為我多在意你?”晏聽禮唇角弧度收斂。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當然是,”晏聽禮抬步,冷淡地擦著她的肩膀走過,“不讓你過上好日子。”
留著時歲不上不下站在原地。
胸腔也像是有個氣球,鼓脹著不停放大。
時隔幾年,她再也看不透晏聽禮到底想做什么了。
但這種情緒被他肆意把玩,掌控的感覺。
非常不好。
時歲更堅定了以后要單獨住出去的想法。
從此物理上隔絕這些紛擾。
好不容易,宴席結束。
時歲也終于能疲憊地坐上車,回新家。
黎茵還在旁邊念叨:“誒,小禮提前走了,這喜糖都沒給他呢。”
時歲裝聽不見。
“那下次再…”
時歲把剩下的喜糖全部拿來,一股腦拆開:“沒有下次。”
“……”
惹得黎茵和時躍失笑。
今晚,他們家就要去新房住了。
房子都是父母一手買下裝修的,至今時歲也只見過圖片,沒有實地看過,不由有些期待。
直到轎車駛入博萃云灣門口。
高級小區的確不一樣,從門口保安規格,小區內綠化,都能看得出。
時歲新奇地掃了幾眼。
他們從地下車庫坐電梯,上樓,來到新房嶄新的大門口。
她探頭,等著時躍常規開鎖,或是密碼或是鑰匙。
結果還沒反應過來,門鎖自然而然從里面打開。
緊接著一道,曾經屬于小蝸,現在屬于現在這個屋內智能機器人的機械音響起:“檢測環境安全,歡迎主人回家。”
“今日氣溫36度,較為炎熱。室內26度,濕度50%,已為您調試至人體最適宜環境。”
“呼。”一進門,就舒服得時躍長吁口氣,不由感嘆道:“還得是人工智能啊。”
早三十分鐘前,他就在手機上和3.0說還有多少時間到家,3.0會提前計算好時間,給他們調整屋內溫度濕度。
既舒適又節能。
黎茵也擦去額頭的汗,笑著點頭:“科技改變生活。”
她進門,從控溫飲水機倒了水,轉頭看皺著眉,站在門邊的不停張望的時歲:“歲歲,怎么還不進來?”
時歲的心情十分古怪,還隱隱有一層不安,忍不住問:“我們家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現階段,這些還是頂尖科技,價格昂貴,還沒有流通到尋常百姓家。
尤其是眼前這個不知比曾經的小蝸先進多少的高科技,絕不是他們家能負擔起的。
黎茵把水遞給她,笑瞇瞇回答:“3.0是小禮公司要推的新品,他說現在還在做市場測試,需要一定的樣本量進行測試,咱家不正好裝修嘛,他就請我們幫這個忙,要是有什么bug,還可以及時反饋。”
“是啊,歲歲,”時躍也接話,“有了這個3.0后,你別說,真的方便了許多…”
果然。
時歲“砰”將水杯放下,唇線緊緊抿成一條線。
看著父母幾乎唯晏聽禮是從,仿佛被什么。邪。教洗腦的模樣,她心中翻涌著煩躁:“他說什么就是什么,萬一這個東西不安全呢?”
不等父母說話,屋內的3.0突然發出聲音:“歲歲,我有著最高級別的安保系統,進出門都有人臉,語音,紅外線三層驗證,絕對保護您的出行安全。”
時歲一聽更惱火,仿佛那人就在耳邊低語。
“誰讓你喊我歲歲的!”
3.0:“抱歉,那您希望我喊你什么呢?”
“你閉嘴吧!”
3.0:“抱歉,有需要再喊我。”
時歲叉腰,暴躁地在屋內走了一圈。
黎茵憂心地看她,抬步過去,手在她額頭摸了摸:“歲歲,是不是太熱了,你有點上火啊?”
“沒有,”時歲長嘆口氣,認真道,“我不太習慣這里,我想搬回去。”
“哪里不習慣?”時躍一聽,站起身,關心地問她,“我讓人來改。”
“對,哪里不習慣?”黎茵也問。
還有個顧慮她一直沒和歲歲說,當初買新房的錢差不少,晏聽禮知道他們朝晚輩伸手借錢局促,到時又要急著還錢,就通情達理地提出買下他們的舊房,但不急著要,等他們搬走,再轉移產權。
也就是說,現在那個舊房子已經是晏聽禮的了,想搬回去也沒理由。
看著他們,時歲緩緩垂下眼。
她想起,這個房子的每個細節,都凝聚父母的心血和愛意。
老房子空間小,她房間的床只有一米四五,書桌窄,放不下她大大的畫紙。
陽臺也不大,雜物太多,沒位置支起畫板,邊曬太陽邊畫畫。
去晏家住過之后,時歲會在和父母的通話中,分享著這里新奇美好的一切。
這里有兩米寬的松軟的粉色公主床,有幾乎相當于從前房間半個大的衣柜。
超級大陽光明媚的陽臺,可以鋪地毯的飄窗,和再也不會聽到汽車噪音的安靜環境。
這些屬于別人家的夢幻場景,父母幾乎全部給她實現了。
看著他們關切的神情,和這些年忙于奔波,明顯有了歲月痕跡的臉。
時歲那句“想搬回去”,到底是說不出口了。她輕吸一下鼻子,悶悶道:“沒關系,我習慣習慣就好了。”
黎茵二人松口氣,在她頭上撫了撫:“那就好。”
晚上,時歲躺在臥室松軟的公主床,抱著黎茵給她新買的超大玩偶。
屋內月色如水,一片靜謐,還是恒溫系統,超靜音模式。
再聽不到老房子外的鳴笛聲,偶爾的狗叫聲,也沒有了老空調運作的嗡嗡聲。
時歲卻睜著眼,思緒一片迷茫,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3.0突然出聲:“主人,需要我為您播放一些舒緩神經的輕音樂嗎?”
“沒喊你時不要發出聲音。”時歲冷道。
3.0:“收到指令。”
但下一刻,房間里,還是響起了很舒緩的鋼琴曲。
時歲幾乎立刻就發現了bug,猛地從床上起身,瞪向房間角落,黑暗里那個分控系統。
為什么有這種不聽主人話的人工智能?她讓它放音樂了嗎?
果然什么人設計什么人工智能。
這種東西上市也是要被噴死的,到時候公司直接倒閉吧。
時歲邊聽邊在心里罵,同時做著晏聽禮公司倒閉的美夢。
連自己也不知道,在哪一刻就閉上了眼睛,美美進入了夢鄉。
巨大的玻璃窗外,夜色如水,圓月缺了一角,傾泄銀白色的光芒。
琴房里,青年骨節分明的指尖在黑白琴鍵行云流水地滑過。
他垂著眼睫,月光映照半邊側臉,沒有哪一處輪廓不精致。
直到3.0發出聲音:“晏先生,檢測到歲歲小姐已經進入深度睡眠。”
這里和時家新宅的3.0互相聯網,但這邊擁有更高優先級,可以隨時操控那邊的系統。
晏聽禮淡淡道:“你放的,沒有我彈得好。”
3.0:“那是當然。晏先生,您的鋼琴曲更富感情,音樂總是因為感情而更美妙。”
晏聽禮手指停頓,這首曲子也因此出現第一個細小的瑕疵,他唇角露出些許古怪的弧度,哂道:“感情?什么感情。”
3.0:“想念。”
晏聽禮手指突然重重按琴鍵,鋼琴發出“咚”的震顫聲響。
“想念?你覺得我想念她?”晏聽禮從喉間去“嗬”地笑出一聲,“她騙我,躲我。”
停頓幾秒,他眼睫動了下,緩慢道:“還打我。”
語氣陡然轉冷:“為了那么個廢物。”
“我只想懲罰她。”
“關在小房子里,無依無靠,”晏聽禮盯著琴鍵,眼中陷入某種平靜的瘋狂,“沒人能再幫她從我手里逃走。”
“所有人還會讓她,幸福地嫁給我。”
“尤其是她最親愛的,爸爸媽媽。”
說到這里,他唇角翹起格外愉悅的弧度,手指在鋼琴輕巧拂過,留下一串悠揚的樂聲。
3.0打斷:“這樣做您不會高興的。”
晏聽禮的臉色驀然沉下來,盯著琴鍵,眼中蔓延起迷霧般的惘然。
很快緩過神,漠然道:“你一個AI懂什么。”
3.0:“雖然我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但我從您的行為邏輯推測,您很愛歲歲,也很想念她。”
“助眠的鋼琴曲如果由您親自彈給她,而不是讓我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您一定會更高興。”
晏聽禮徹底冷臉:“你今天話很多。”
3.0:“晚安,晏先生。”
第36章 chapter36乖,把門打開。
作為國內“四大火爐”城市之一的杭市,在八月迎來了酷暑,一連幾日,氣溫都高居不下。
早上,時歲第n急急忙忙叼著面包出門。
“今日室外氣溫最高達三十九度,濕度百分之七十,紫外線指數7-8,建議您做好防暑防曬。祝您外出愉快,保持一天好心情。”
時歲默默朝3.0的方向白一眼,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回身摸了把傘。
無他,實在是這幾天氣溫太高,一大早就把烈日灼灼,把時歲熱得不輕。
尤其,在習慣了有3.0在的智能恒溫體系后,去哪里,哪怕在冷氣十足的公司,都比不上家里半分舒適。
但這種人工智能,從高中時歲就抱著敬而遠之的心態,擔心過于依賴離都離不開,或者被其玩弄鼓掌之間。
無論哪種可能,都讓她覺得很可怕。
這種摸不到底的感覺,竟類似于面對晏聽禮時的那種焦灼,讓時歲矛盾不已。
前幾天,時躍專門給她在4S店,定制了少女粉色的電車,但還沒到貨,時歲這幾天還需要起得更早,走五分鐘去搭地鐵。
擠著人滿為患的地鐵,又走七八分鐘,時歲才卡著點來到公司,氣喘吁吁坐在工位,看著滿滿一電腦的紛繁復雜的工作任務,再看一眼HR發來的實習工資條。
時歲恍惚半晌,突然覺得尤其魔幻——這三千五她是非要不可嗎?
要不晏聽禮有點良心真的賠她點錢吧,就當前幾年的精神損失費。
天馬行空半晌,時歲才嘆口氣,登錄內部軟件,開始交涉工作。
這是她上班的第三周,在基本熟悉了工作后,各種麻煩事也接踵而至。
那天吃飯,薛婧也和她科普過目前光媒工作室的情況,和蘇涵說的大差不差。
幾個項目同時進行,資金緊張又急著做出成績,中層領導內斗兼pua,把下面的員工一人當三人使。
薛婧之前作為分鏡師應聘,進去后,什么事只要到了她手上,就推也推不掉。原畫、動畫、色彩都是她一人過手,哪怕已經離職一個月,那天還被叫回去,和新來的員工交接工作。
薛婧還問時歲,應聘去了哪個項目組。
時歲說了組長名字:“付澤。”
薛婧蹙眉想了想,道:“這人我不太熟,只見過幾次。但目前正在推進的幾個項目,就他的最順利,感覺不會很簡單。反正你別太老實,什么事都攬身上。”
時歲點頭表示受教。
再轉頭看電腦,工作軟件彈出的消息依舊層出不窮,早上開了晨會,堆積的分鏡需要大改。
付澤發來內部消息,讓她去改原畫。
時歲皺著眉:[組長,我手上還有之前的分鏡要改]
付澤回她:[你的畫風和整個體系很融合,功底也扎實,我相信你能改好,手上的分鏡可以暫時放一放]
時歲在外企實習時,工作內容雖然緊湊,但每個人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能效率最大化。
但在這里,好像接手別人做一半的東西,是很正常的。
時歲只能回了個好,打開繪圖軟件,改背景。
因為這個背景是整個3D電影的高潮,每一處細節都要做到位,工作量宏大,接下來一周,時歲基本都在改這個,在周五下班前交給了付澤。
直到周五晚上,副組長趙笙單獨敲她:[上周叫你做的分鏡,做好了嗎?周一晨會要用。]
彼時時歲剛到家,愣了下才回:[我這周都在做付組長交代的背景,分鏡他說可以放一放]
趙笙直接打來電話,措辭毫不留情:“我是你的直管領導還是他,我交代你的事你不做,你做他的?分的清主次嗎?”
時歲沉默了會,道:“我周末會加個班,把分鏡改完的,可以嗎?”
趙笙終于滿意:“那也行,最遲周日晚上交給我審核。”
掛斷電話,時歲在原地站了會。
周五放假的輕松喜悅一掃而空,她深吸口氣,疲憊地用手拍了拍昏脹的頭。
工作量很大,沒時間休息,時歲洗完澡,就坐到房間,對著電腦改圖。
黎茵給她帶了杯牛奶進來,疑惑道:“怎么周五晚上也不休息一下?”
時歲揉著眼睛,悶聲說:“事情沒做完。”
“這公司怎么回事,周末還加班?”黎茵不滿。
解釋起來太長,時歲只能簡略道:“也算我沒理清狀況,下次不會了。”
黎茵摸了摸她頭:“那你早點休息。”
時歲點頭:“嗯。”
“對了,”黎茵走前,突然想起來什么,“我和你爸明天要去滬市出差幾天,你一個人住這可以吧?”
“我都多大人了,怎么不行。”時歲笑了下,沒當回事。
“是啊都是大人了,總感覺你還是個小孩子。”黎茵失笑搖頭,輕手輕腳出了門
時間已經快到凌晨,時歲對著電腦,打了個哈欠。
也在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時歲掃一眼,是付澤。
她懶得拿起來,直接按了免提,另只手還在畫板改圖。
“小時,是我。”對面男聲低沉帶笑。
時歲淡淡道:“付組長,有事嗎。”
“剛剛趙笙和我打電話說了,真是不好意思,她脾氣一直這樣,比較沖,委屈你了。”
時歲:“她也沒錯,分鏡是趙副組長晨會就交給我的工作。”
“那是在怪我?”付澤笑著問她。
時歲蹙了蹙眉:“我沒有這個意思。”
“確實該怪我。”付澤說,“我很欣賞信任你,你履歷很好看,基礎也扎實,是我太心急了,想快速培養你。”
“小時。”他嗓音更低,帶著點似是而非的意味,“只要你好好做,不出兩年,這個項目上線,你就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
相比他說這些空話,時歲更想早點改完睡覺。
“謝謝您的信任,”她漫不經心,“我還在改圖,您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時歲掛斷了電話,又打了個哈欠。
也在這時,3.0突然出聲:“主人,已經到您入睡的時間了。”
又開始自說自話了。
時歲心情本來就不爽,瞪過去:“我讓你說話了嗎?有你這么不聽話的人工智能嗎?”
3.0沉默了一下:“提醒主人保持健康規律的作息,也是我的職責。”
時歲:“你是人工智能還是我爸?”
3.0再次沉默,然后兀自放起了助眠鋼琴曲。
時歲:“……”
算了。
時歲也確實累了,看圖的眼睛都花起來。
她伸了個懶腰,躺上床,很快便埋入超大玩偶,在舒緩的鋼琴聲中閉上了眼睛。
3.0:“晏先生,我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人工智能。”
晏聽禮懶得理它。
垂著眼,手指漫不經心在鍵盤敲幾下,光媒工作室的內部網站就和紙糊的網般被他入侵。
所有員工的資料,聊天記錄都一目了然。
晏聽禮指尖在觸碰板滑動。
喉間發出輕輕一聲笑,眼中卻冰冷,嘆道:“我的歲歲,怎么總吸引各種各樣的垃圾。”
“又要幫你清理了。”他有些苦惱地道,“沒有我,你可怎么辦。”
“沒有您的三年,歲歲小姐也在國外獨自生活過來了。”
3.0的程序是從不違背客觀事實。
晏聽禮動作停頓,下一秒,直接關了總控系統。
冷冷道:“你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人工智能,滾吧。”
周六,時歲早早醒來,又在家里改了一天的分鏡,才快馬加鞭地趕完進度,交給了趙笙。
趙笙雖然脾氣急,但向來就事論事,接收她交過去的分鏡后,很快審核完回復:“很好,你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
時歲松口氣,要是還需要返工,那她還得熬大夜,都不知道有沒有空去參加明天的聚會。
上次和林安然聯系后,她表示這周日會來杭市和她們相聚。
時歲剛要在群里問具體情況,一看手機消息,嘩啦啦99+。
聯系人那里,還多了一個好友驗證,點開看,一個昵稱小高不加班的發來消息:[我是高霖翰]
又是這個高大嘴巴。
時歲對他有點陰影,沒立刻同意,而是先去看了群消息。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她們這個姐妹小型聚會,不知在誰的操作下,變成了一個大型老友聚會。
薛婧和高霖翰這兩個交際大王,這些年一直都有聯系。
薛婧和高霖翰聊天時不小心提起這件事。
他最近加班加到瘋,一聽有人玩就來勁,非要一起過來。
“我說我們都是女的,他過來干什么。他就說還可以喊別人,一起聚一聚。我拗不過他,就同意了。”薛婧解釋了來龍去脈,“你們有意見不?”
蘇涵就差鼓掌:“我當然沒意見,人越多越好玩。”
林安然動如脫兔:“我也可以,天天代課,好久沒有好好玩了。”
你們e人自己一個群吧,時歲嘆口氣,在心里默默道。
但少數服從多數,她最終還是慢吞吞發:[我都可以。]
事情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下來。
時歲同意了高霖翰的申請,還沒想到說什么,對面就發來一個跪在地上的表情包。
時歲:[…啊?]
高霖翰神秘兮兮:[看在多年同學之情,以后一定多多關照小的]
時歲當他開玩笑,回復:[那祝你以后不加班]
高霖翰:[疑似今年最好消息]
真是加班加出幻覺了,時歲想。
周日,提前一小時,時歲就收拾好,準備出發去聚會場地,是高霖翰定的一個轟趴別墅。
她出門前3.0常規播報天氣:[今日‘卓瑪’臺風登陸中,預測二十二點到次日早九點有雷暴雨,您出行注意安全。]
時歲心情好,便樂意回它一句:“知道了。”
3.0:[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時歲哼著歌,開著時躍出差前,給她提回來的粉色新車,導航去往目的地。
以為到的算早,誰知道,到達地方時,屋里已經人滿為患,透出笑鬧聲。
就屬高霖翰嗓門最大,時歲腹誹著,推開門。
里面有她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歲歲,是你嗎?”
正在沙發上和薛婧說話的林安然看到她,猛地站起身。
時歲朝林安然看了許久。幾年前那個戴眼鏡機靈活潑的小姑娘,現在做了老師,眉目氣質都沉穩了許多。
“是我。”時歲立刻跑過去,和她擁抱。
“哎呀,不能厚此薄彼。”蘇涵俏皮眨眼,“還有我呢。”
薛婧:“我也要。”
故人重逢,總有說不完的話。
時歲許久沒有這么開心。
直到旁邊玩桌游的高霖翰過來。
不知怎么,時歲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帶有某種莫名的敬佩:“真是好久不見啊,又一言不合玩消失,今天你可要自罰三杯。”
時歲朝他眨眨眼,玩笑道:“三杯橙汁可以嗎?”
那可太可以了。
高霖翰心道,她現在說一他哪敢說二。
正要回答,高霖翰的手機響起,看了眼來電人,他臉色一變,先是朝時歲看看。
時歲懵:“看我干嘛?”
高霖翰輕咳一聲:“我先去接個電話。”
薛婧嘲笑:“不會又是加班電話吧。”
“怎么有公司天天加班啊,”時歲隨意問,“他在哪工作啊。”
“在智聯未來呢,”薛婧羨慕地比劃出個手勢,“年薪有這個數。”
她話音剛落,除了不明狀況的林安然,時歲和蘇涵的臉色都豁然一變。
“什么?!”蘇涵明顯更沉不住氣,“他在那個小變…晏聽禮公司?”
“對,還是技術崗,很忙但很賺。”薛婧嘆氣,“才工作一年多,馬上就能在杭市買房了,不像我等低級牛馬,兢兢業業也只是餓不死。”
如果是平常,時歲想到那三千五的實習工資,一定會深以為然,但現在她握著冷飲的手指緩緩收緊,感覺右眼皮猛跳,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因為高霖翰這一通電話,接了半天都沒有回來。
這種預感在高霖翰帶著晏聽禮來到別墅,眼神莫名閃躲地沖她笑時,變成了事實。
那人穿著最簡單的白色襯衫,不算正式,衣襟解開兩顆扣子,露出清晰白皙的鎖骨。
又端著那副斯文漂亮的皮囊,沖她們微笑一下。
被美顏沖擊的社畜薛婧感慨:“賞心悅目。”
林安然附上一句:“活色生香。”
蘇涵則站起身,突兀一句:“我去下廁所。”
惹不起躲得起。
她不止一次聽她爸在家吹胡子瞪眼,說晏聽禮現在無法無天,不敬父母不尊師長。
連她爸都壓不住,她更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只能賭晏聽禮對時歲已經沒有執念,不然誰也控不住他。
時歲立刻拉住她,眼神求助:“那我呢?”
蘇涵比口型:“三樓還有個廁所。”
時歲:“……”
好在晏聽禮一來,立刻就被高霖翰喊來的其他人圍住。
一陣此起彼伏的晏總,關系好點的就喊晏哥,或者師兄。
風光無限。
薛婧和她們耳語:“那些基本都是晏聽禮的師兄師姐,還有S大高霖翰的同門,現在都在這個行業,有的就在智聯未來。”
時歲淡淡哦一聲,然后快速轉移開視線。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蘇涵為了降低存在感,不知跑哪個房間玩游戲去了。
旁邊還空著個位置。
突然,這個位置被人占據,時歲旁邊傳來一聲有些靦腆的:“你好。”
時歲抬眸,茫然在腦中搜索這張陌生的臉:“…你好。”
眼前男生戴著眼鏡,眉眼干凈秀氣。
但時歲不記得自己認識他。
“我叫卓昊宇,”男生立刻自我介紹,“我們以前見過的。”
“噗。”薛婧忍不住逗他,“同學,你這個搭訕語已經out了。”
卓昊宇臉色立刻變得通紅,局促擺手:“我說的是真的,我們真的見過。”
“前幾年在A大交叉學院的——”
“電梯。”
身后傳來一道徐徐帶笑的嗓音,有人俯身湊近,輕聲問,“是嗎?”
卓昊宇脊背一僵。
遲鈍地看向不知何時走到他背后的晏聽禮:“晏哥?”
晏聽禮卻一眼沒看他。
視線半垂,落在中間的時歲面上,慢條斯理道:“他就是我那個戴眼鏡的室友。”
停頓一下,他歪頭問她:“還記得嗎。”
托他的福,時歲哪里還能想不起來。
懶得搭理他,她直直回視卓昊宇,微笑道:“你好,我記得你。”
卓昊宇受寵若驚。
過度興奮讓他沒有空去思考這其中的邏輯關系:“真的嗎?其實我一直——”
話說一半,又被打斷。
“好久不見,”晏聽禮的聲音蓋住他,“時歲,還記得我嗎?”
“我們一起,”他唇角泛起冷冷的弧度,吐出幾個字,“喝、過、酒、的。”
又是這種意有所指的氣定神閑,惡作劇般的捉弄。
時歲胸腔的火氣瞬間冒起來,漠然道:“抱歉,沒有印象了。”
他們間不同尋常的意味,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了。
唯獨旁邊不明真相的卓昊宇懵:“晏哥,你們之前認識嗎?”
時歲先一步答:“不熟。”
晏聽禮的臉色突然變得異常冷:“不太熟。”
他轉身就走。
她盯著他的快步離開的背影。
心中并沒有任何松口氣的感覺。
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大概率是因為下一秒就要犯病,但場合實在不合適,所以不得不走開。
前幾年的他忍耐力很低。
現在更能裝。
“那你現在還有男朋友嗎?沒有得話,我們可以認識——”卓昊宇后面的話還沒說話,突然被人一把捂住嘴。
高霖翰壓著他的肩膀,用力把人往旁處拽:“找到你了昊宇啊,在這兒呢,來,去陪我們玩桌游。”
“你干嘛?我話都沒說完…”
高霖翰低呵:“快走!”
卓昊宇現在是他同事,除了智商高,其余都有點低能的理工男。
晏聽禮的臉色都冷得要殺人了,這傻貨竟然還沒發現,以后是真不打算干了啊。
直到把人拽遠,他才低聲:“人家有男朋友,別問了。”
“還有啊,”卓昊宇臉垮下來,“什么時候分手啊。”
高霖翰:“……”你要死別帶我一起。
接下來的時間,時歲基本都和薛婧二人形影不離,絕不落單。
晏聽禮依舊被人圍著,他神色淡淡,明顯心不在焉。
兩人便沒再有交流。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響起沉悶的雷。
第二天還要上班,于是九點多,聚會便散了。
林安然還要在這玩一禮拜,只有蘇涵暫時沒上班,她便住在了蘇涵家,后面還能再聚。
時歲和她們擁抱后,在門口分開,慢悠悠開車回了家。
外面的悶雷聲也逐漸變大,像在醞釀一場暴雨。
好在時歲趕在下雨前開到了小區。
時歲是在大一暑假學的車,只上路過幾次,車技不算嫻熟,把車仔細倒進地下車庫,確定沒有哪里有擦碰,她放松地吁口氣,剛準備拎包下車。
對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熾燈。
直直照到她臉上。
非常刻意,強勢,滿滿惡意。
時歲用手擋住一些光線,不滿地朝對面看去。
等視線清楚后。
她猛地一怔。
又確認地看了好幾眼,她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去。
沒有認錯。
不可能認錯。
這輛車,就是在美國那輛發瘋撞他們的黑色超跑。
時歲后來去搜過,價格出奇地高,全球都沒幾輛的車型。
所有的細節串聯起來,她再不愿去深想,腦中也不得不冒出一個恐怖的可能。
時歲抿緊唇,死死盯著對面的車。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超跑車門被打開。
駕駛座邁出長腿。
那人就靠在車頭,氣定神閑看她。
逆光的視線,時歲甚至還能看見他唇角的弧度。
仿佛看到她的驚慌,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時歲的情緒一瞬間爆發。
她拎著包,快速下車,將包徑直往他身上砸:“你這個神經病,變態!”
晏聽禮垂著眼睫,語氣不太高興:“歲歲,你又打我。”
時歲冷著臉,不欲和他爭吵,發泄過后,就沉默撿起包,邁步往電梯跑。
他沒有跟上。
但時歲心跳還是很快,不停看著電梯上升。
一直到樓層。
大門驗證她的臉后,打開。
時歲快速進門,“砰”把門關上。
聽見3.0說“歡迎回家”時,慣性思維讓她的心跳緩緩平復。
片刻后,門口傳來慢條斯理的敲門聲。
時歲心一跳,冷聲:“你快走,我不會開門的。”
“乖,把門打開。”
時歲不理睬。
“好吧。”晏聽禮似乎有些遺憾。
但很快,時歲突然想起什么,瞳孔微縮,一種不詳的預感傳來。
下一刻,伴隨著大門解鎖聲,3.0的聲音響起:“歡迎回家,晏先生。”
背后傳來那人的氣息,是夏日的潮熱也阻擋不住的冰涼。
“歲歲,”他從后緩緩湊近她耳側,笑著道,“你總是這么不聽話。”
第37章 chapter37你想不想掐死我。……
說話時,晏聽禮就在她身后幾寸。
沒有直接觸碰,卻刻意保持似有若無的曖昧距離。
落在身上的視線,則像是打翻的水從肌膚輕緩滑過,留下潮濕冰涼的痕跡。
十分冒犯。
時歲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抖。
但氣憤遠遠大于恐懼。
握著的手指松了又緊。
沒有什么能比直接動手更能讓她排解憤怒的情緒,她轉身就想再給他幾巴掌。
這次,細白手腕被輕而易舉握住。
肌膚相觸的瞬間,他的指尖溫度快速升高,氣息加重,看她的眼神似也變為更細密兜落的網。
這種曖昧反應,讓時歲生理性地想到一些很粘膩的回憶——從前,任何私底下的空間和他有肌膚觸碰,他都能立刻體溫升高,以一種沸騰的速度。
晏聽禮大概率有性。癮。
時歲再次下定論。
四目相對間,晏聽禮傾身湊近,彎著眼睛看她:“不許打臉,別的地方隨意。”
打他也沒用。
時歲撇開臉,表情冷若冰霜:“我不打你,現在放開我。”
“可我不想放。”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時歲實在忍無可忍。
晏聽禮微微側頭,表情思索一下,道:“本來是想罰你的。”
像是又回到幾年前。
時歲一聽這種話就火大:“你現在還有什么資格——”
“噓,”晏聽禮食指放在她唇邊,和她殷紅唇-瓣相觸的瞬間,他指骨顫動一下,他也放低聲音,“別讓我更生氣。”
手指指腹卻已經忍不住蹭壓,碾磨她唇-瓣,克制不住地,流連忘返。
激起時歲脊背酥麻的電流感,想也不想地立刻張嘴,狠狠朝他食指咬一口。
這一口不輕,一定留下了印子,再重一點能咬出血。
那人非旦不退,指尖的溫度反而灼熱地要將她燙傷。
其余手指還壓-在她唇-瓣,冒犯地摩挲,似乎躍躍欲試地期待她再咬幾下——時歲抬眼,看到他緩動喉結,和明顯因此起伏的胸膛。
她立刻察覺這個動作的下流和齷-齪,震怒地一掌將他的手拍開。
時歲一點不想和他廢話:“這是我家,你快走。”
“我說,暫時不想罰你了。”晏聽禮答非所問。
他垂眼睫,看著被她打紅的手背。
食指還有她口腔帶出來的瑩潤,和剛剛一閃而過,被她舌尖掃過的軟滑。
“我想你摸我。”他若有所思,“剛剛和歲歲貼在一起,很舒服。”
這樣似乎可以稍微填補他胸腔里空蕩的黑洞,讓他高興一點。
把騷擾說得這么清新脫俗,時歲簡直被他的不要臉震撼,當即便道:“不可能。”
晏聽禮烏黑瞳仁凝在她面上,像是不理解:“為什么。”
他還有臉問什么?
“還能為什么?”時歲瞪著他,一字一字咬牙:“我們已經分手了,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分手,”晏聽禮嗤笑一聲,漫不經心,“我同意了嗎?”
時歲輕而易被激起怒火:“分手還需要你同意嗎?!”
“不然?”
時歲忍耐著重復:“我再說一遍,在我這里,我們已經分手了,一點關系也沒有,你現在是私闖民宅,我可以報警。”
“好吧。”晏聽禮垂眸,語氣顯得十分遺憾。
下一秒,他便走近一步,和她平視,眼底漆黑,從中看不出絲毫道德邊界。
伴隨著屋外一聲驚雷,時歲還沒反應過來。
整個人就已經被晏聽禮用一只手臂往懷里按。
時歲立刻掙-扎,伸手要去撓他。
他嘖一聲,不耐煩地將她轉個圈,雙手鎖住。
從后將她徹底圈在懷里。
這瞬間,晏聽禮似乎從喉間發出一聲滿足的喘息,柔聲在她耳邊說:“必要時候,采取一點小小的
強制手段,也不是不可以。”
他邊說邊低頭。
鼻息潮濕,綿密,沿著肌膚紋理,似有若無地沿著她脖頸往下嗅聞。
是的,嗅聞。
像是野獸在找下口的位置,幾乎讓時歲毛骨悚然。
“歲歲還是,”他思索一下,喉間發出囈語般形容,“好香。”
時歲臉頰發熱,又羞又惱,下意識就想扇他,苦于沒有手,揚聲威脅:“你再不放開,我就報警把你抓起來。”
晏聽禮貼著她的耳朵,疑惑問:“我聞一聞女朋友,也犯法嗎?”
“……”
和這個瘋子沒法用常規思維溝通。
時歲深吸一口氣,眼中恢復冷靜。
用著最冷漠的語氣:“晏聽禮,我已經把你甩了,我煩你想要你滾遠點。你現在這樣,是還是對我念念不忘嗎?”
下一刻,橫在她腰上的手臂驀然收緊。
晏聽禮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也重歸刺骨的冰涼。
時歲心跳加快,感覺到瞬間從脊背升起的危險。
直到那人冷白的指骨從后卡在她脖頸。
“時歲。”晏聽禮嗓音恢復正常的冷漠,吐字道,“我現在是真的很想掐死你。”
“你永遠不會讓我高興。”
“那你就別來找我。”時歲硬著頭皮,咬牙道,“外面那么多女人,你想怎么高興就怎么高興。”
話音剛落。
她脖頸的手驀然收緊,晏聽禮手背青筋凸-起。
時歲不知道他有沒有用力,因為她生理性地起了滿身的冷汗,以至于好像有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外面大雨傾盆。
一道閃電起,也照亮晏聽禮看她的眼。
帶著些潮濕的霧氣。
但只一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
“那你可要失望了,”再出聲時,他的嗓音顯得無邊的陰森。
時歲被他拽著來到沙發。
他坐下,長腿岔開,她就被按著脊背在他大-腿間趴下。
黑色西裝褲,包裹修長筆直的腿,這人得天獨厚,哪里都長得標志。
甚至是中間那緊繃著的,這刻,隔著褲子都很無恥的模樣。
“它很挑,”晏聽禮抬起她下巴,垂眼瞼,緩慢地說,“只喜歡你。”
時歲冷冷看著他。
他像是想起什么,指尖暗示性摩挲她的唇-瓣,笑了聲道:“更懷念你身上每一寸肌膚。”
論無-恥下流,她永遠無法和他相媲美。
時歲眼中的怒意如有實質:“你就是想做這種事情嗎?”
晏聽禮“唔”了聲。
他仰頭往后靠,修長脖頸上喉結緩動,漫不經心。
“或許?”
時歲久久看著他。
像被抽空了力氣,全身驀然涌現一種無力感,垂著頭,啞聲道:“我要怎么樣,你才能放過我。”
“放過你?”晏聽禮發出笑聲,“放你去做什么?和西奧多,方淮景,還是卓昊宇,雙宿雙飛?”
“當我是死了嗎。”語氣漠然無比。
時歲表情麻木:“那你要怎么樣。”
有片刻的安靜,他眼睛瞇著,若有所思。
“我要你摸我,現在。”
“或許我能高興點。”
話題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和從前并沒有改變,他想要的,怎么都要得到。
甚至比從前更難理解他的想法,陰晴不定到了難以捉摸的地步。
時歲的手被他握著,放在了右臉頰。
光滑如玉的觸感。
他貼了一會,呼吸噴薄在她手背,逐漸加快。
一路往下,他按著她的手環在脖頸。
晏聽禮閉著眼。
喉結吞咽滑-動,胸腔也顫動不止。
時歲幾乎能感覺到他脖間大動脈,血管的沸騰涌動。
他忽而睜開眼問:“歲歲,你想不想掐死我?”
時歲心一跳,罵道:“誰和你一樣神經病。”
晏聽禮嗤嗤笑。
突然猛地用手掌收緊她的手。
這種力度,讓時歲手背發麻。
也足以讓晏聽禮的臉頰因為窒息泛紅,鴉黑的眼睫垂落,灑下一層陰影。
時歲睜大眼睛,想抽手,抽不出來,驚悚地抬高聲音:“你干什么!晏聽禮!松手,你松手!!”
她喊了好久。
晏聽禮才松開按住她的手。不是主觀松開,而是因為窒息,沒有了按她的力氣。
他垂著頭,不停地咳嗽。
時歲驚魂未定:“你到底在發什么神經?!”
“你不是恨我嗎,”他邊咳邊說,緩緩抬眸看她,眼中晶亮。
然后沖她興奮地揚起唇角:“讓你掐我,我突然高興。”
尤其是看見她為他擔心,驚慌的表情。
對于這個發現,他很驚喜。
時歲看瘋子一樣看他,全身都是冷汗干后的冰涼。
晏聽禮緩和過來,繼續按著她的手,一寸寸撫過起伏不止的胸腔。
手下是堅硬的肌肉,緊繃著,壓抑著興奮的顫-栗。
時歲的手心幾乎被燙傷。
直到他帶著她的手,來到大-腿。
他握著她的手,也帶有某種指向性的暗示。
生理反應不是他一個人有。
察覺到自己體溫也生理性升高,某種壓抑了很久的欲。望也重新席卷而來時,時歲羞惱不已。
在晏聽禮試圖將她的手往那處帶時。
她表面順從,隨后毫不客氣地擰一把。
也是這瞬間。
晏聽禮從喉間溢出一聲難耐的低喘,眼睫也顫動。
他死死按住她的手。
幾十秒后,時歲臉色一變,垂眸看過去。
空氣中也彌漫起那種格外侵-犯感官的氣味。
視線對視上。
明明室內是最舒適的恒溫系統,但他們兩人都悶出了滿頭的薄汗。
晏聽禮的眸色像被水洗過,盯著一個點,一片霧蒙蒙。
看得出,他還陷在剛剛的高。潮,神思還沒回籠。
簡單說,就是爽懵了。
時歲卻覺得格外荒謬氣憤。
她絲毫,一點,也不想再和他扯上這種關系。
更遑論讓他爽。
但又不停被他用各種威逼利誘的方式卷進來。
這種甩都甩不掉的感覺,讓她異常煩躁。
“你快起來,”時歲立刻抽出手,緊繃道,“別弄臟我家沙發。”
想到父母以后還會在這個沙發上看電視,時歲心中蔓延起格外難以言喻的羞-恥感。
晏聽禮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視線直直落在她面上。
用著氣定神閑到讓人惱火的語氣:“歲歲,你也想和我做。”
“如果你想,我也——”
時歲一腳踹過去:“滾。”
“西奧多和我說,”晏聽禮不閃不避,慢條斯理道,“你不讓他碰,更不讓他親。”
“還說,你最喜歡他的眼睛。”
說到這里,他刻意停頓,似是而非地笑了一聲。
撩起薄薄的眼皮,直勾勾看她。
時歲聽得捏緊了拳頭。這個瘋子,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鎮定下來,冷淡道:“我只是不喜歡西奧多。”
晏聽禮用紙巾,低頭擦干布料:“那你喜歡我。”
“更不喜歡。”時歲想都沒想。
晏聽禮動作微頓。
“好吧。”
他站起身,將紙團扔進垃圾桶。
無聲無息湊近她耳畔:“喜歡不喜歡,也無所謂。”似乎想起什么,晏聽禮諷笑一聲:“反而是你慣用來玩弄我的把戲。”
時歲眼睫輕動一下,沒吭聲。
“今晚我很高興,”他愉悅地說,“只是下次可不要再給我抓到,有什么討厭的雜碎出現在你身邊了。”
“不然,我可沒這么容易被哄好。”
聽得時歲脊背生寒,問出壓了很久的疑問:“你是不是一直在監視我!是不是這個該死的3.0!”
晏聽禮湊近,用臉在她臉頰蹭一下。
噗嗤笑開,有恃無恐地說:“是又怎么樣呢?”
“你猜猜,”他笑著問,“還有沒有別的?猜對了有獎勵。”
時歲氣到全身發-抖。
晏聽禮繼續沿著她脖頸和臉頰嗅聞,滿足地說:“歲歲生氣的時候也好香。”
她轉手就打一巴掌過去,他輕松避開。
“說了不要打臉。”晏聽禮不滿道,停頓瞬息,像是想到什么,他笑一下,語氣變成指向性的下流,“別的地方隨意。”
時歲實在忍無可忍,指向門邊:“你快滾!現在就滾!”
“好吧,”晏聽禮掃了眼手表,溫聲說,“我也該回去放鋼琴曲,哄你睡覺了。”
直到他離開,看著門關上,時歲還在原地站了許久。
她死死盯著3.0的總控系統,情緒翻涌地深吸口氣。
一刻不把這個東西弄掉,她就不會再在這里住了。
時歲下定決心,明天她就要從這里搬回老房子,等父母回來,讓他們把這個3.0打包送回去再回來住。
晚上準時準點,像是挑釁一般,鋼琴曲準時響起。
時歲氣得直接關了電閘,卻又熱得睡不著。
萬般無奈,重新打開電源,折騰到一點,才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睜眼又要上班。
想到新周緊鑼密鼓的工作安排,復雜難以適應的人事關系,時歲又開始心浮氣躁。
時歲用冷水沖了好幾次臉,才勉強精神一些。
她呆滯地望著鏡中,看著水珠緩緩流下,一個念頭又緩緩冒出——她想回美國了,然后繼續在那邊實習到畢業。
至少還能躲一年。
或者,直接拿綠卡在那邊工作定居,只在每年回來幾次。
反正她現在躲到哪里,晏聽禮都能找得到她。
那干脆離得遠點,至少不會這么輕易被他控制。
心不在焉地來到公司,緊接著便是緊鑼密鼓的晨會。
由組長,副組長匯報當周工作。
付澤匯報時,副總著重表揚了他:“這個背景畫相比上周,改的不錯,很有質感,是我想要的感覺。”
付澤殷勤地躬身,表示感謝副總看重。
時歲當時正托腮游神,直到旁邊的趙笙看她,以為摸魚被抓住,她連忙正襟危坐。
“這背景畫就是你改的那個吧?”趙笙低聲問她。
時歲點頭。
趙笙突然冷笑:“又來這套。”
說完她站起身上臺,開始匯報工作。
直到時歲突然被她點名,在眾目睽睽中站起身。
趙笙在臺上介紹:“這組分鏡和付組長剛剛展示的背景畫,都是我們組新來的實習生,時歲加班完成的。”
“時歲也和我溝通了一些細節上的創新點…”
看到副總朝她投來贊許的眼神,時歲終于后知后覺察覺出什么,心中涌現一陣暖流,感謝地朝趙笙笑了笑。
直到各組常規工作匯報結束,會議結束前,副總拍拍手,鄭重宣布了個事情。
大概是智聯未來即將開發一款用于自動生成或優化動畫的AI工具,但訓練模型需要用到大量且精密的動畫數據集。
他們朝光媒工作室拋來橄欖枝,給價十分豐厚。
對面是炙手可熱的科技公司,錢多事少,對他們來說,可以說是瞌睡了遞枕頭。
公司制作經費緊張,各組資源競爭激烈,都需要接這種外包推動項目。
果然,這個消息一宣布,包括付澤在內的幾個項目組組長,都躍躍欲試。
副總:“現在還決定不了,具體還要等那邊負責人來接洽。”
會議結束,時歲隨著人群慢吞吞走出。
她走在后面幾個,突然,身后傳來腳步聲。
付澤喊住她。
時歲心不在焉地應聲。
“小時,今天不是我故意在副總面前頂功,”付澤走在她身邊,用著溫和的嗓音徐徐道,“而是你目前還是趙笙的屬下,我要是在晨會說了,往后她要給你穿小鞋,上個姑娘就是這么離開公司的,你能理解吧?”
時歲自己都一腦門官司,更是懶得聽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敷衍嗯了兩聲。
付澤又嘰里呱啦說了很多,時歲都沒怎么聽。
直到他突然笑著說:“智聯未來這個項目,公司幾個組都在爭,但我有把握能拿下。那邊需要精密的原畫,分鏡,動捕數據,目前組里我就最認可你的實力。”
時歲扯一下-唇:“謝謝。”
付澤拍她的肩,壓低聲音道:“如果這次能拿下智聯的項目,明年我們組電影就能上市,你作為功臣,我立刻能提你到趙笙那個位置。”
說完,他朝她笑一笑,抬步走了。
付澤在這叭叭說一通,時歲根本沒聽進去幾個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走遠。
她幾乎是在聽到副總說“智聯未來”四個字開始,心情就徑直跌落到了谷底。
不會有這么巧的事情。
她剛來沒幾天,智聯未來就和他們有了合作。
時歲來到茶水間,沿著墻疲憊地蹲下。
從父母到朋友,如今到工作。
那個人如鋪天蓋地的烏云般籠罩,氣定神閑地看她驚慌亂竄,然后緩緩收攏手中的網。
像被人掐緊了喉嚨,潮水般的窒息感涌現,讓時歲呼吸不過來。
手指無意識在屏幕滑-動。
翻遍列表,卻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幫她。
時歲甚至不敢再在任何電子設備上多說一句話,因為她不知道晏聽禮能不能監視到。
時歲眼睛發酸,更堅定了要回美國的想法。
她默默下定決心。
這次她誰也不說,一個人悄悄回去。
第38章 chapter38跑得掉嗎你。
時歲在午餐時接到了黎茵的電話,說合同續約,他們還要在滬市待幾天,讓她這段時間自己在外面解決晚餐。
時歲很快應了聲。
雖然公司食堂每個月有餐補,但味道一般。
回來的日子,時歲每晚都會回家吃飯。
但如今他們一時半會不回來,時歲反倒松口氣。
她正好能一個人回老房子冷靜幾天,為接下來做打算。
時歲敢確定,她出國這幾年,晏聽禮沒少在時躍二人面前刷存在感,而且別有用心到讓他們對他言聽計從。
不說別的,就新房臥室的飄窗,甚至擺架上的綠植,基本都和京市那個公寓的布局一模一樣。
帶著明晃晃的惡劣。
昨晚沒怎么睡好,午休時間,時歲趴在桌上閉目養了會神。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到了下午上班時間。
辦公室門口傳來付澤殷勤帶笑的嗓音,整個大辦公室,好像都突然因為來人而喧燥起來。
時歲被吵醒,意識還沒清醒,她揉著眼睛,對著電腦發呆。
她的工位在角落,還沒摸清楚狀況,正要抬眸看,肩膀被趙笙提醒般輕拍一下,她快速低語:“智聯那邊來人了,打起點精神。”
旁邊的實習生驚訝:“這么快?上午說下午就來了。”
另一人低語:“人家公司賺錢都是按秒算的,效率肯定高。”
這時,付澤的聲音從遠靠近,進門時,他殷切道:“晏總,高組長,這里有臺階,您二位一定注意。”
時歲一抬眼,就和被眾星捧月圍著進門的晏聽禮對上視線。
他直勾勾盯著她看,然后輕輕眨一下眼。
看得時歲胸腔一股無名火,黑著臉低下頭,用面前的電腦粗暴隔斷對視。
視線是隔絕了,但付澤高昂的聲音,還是不絕于耳。
他顯然知道晏聽禮的身份,語氣間肝腦涂地。
晏聽禮走過的地方,員工都站起身,付澤邊在一旁鞍前馬后的在后面介紹各自的技術和作品。
時歲混在人群,不欲和晏聽禮有任何視線接觸,可付澤路過時,突然cue她:“晏總,這是我們組剛進的動畫師時歲,別看她年紀輕,作品集非常亮眼,畫風獨特,原畫、分鏡都很擅長。”
“是嗎,”晏聽禮笑了笑,“我看看。”
時歲從他眼中看到好整以暇的逗弄,臉色冷冷的。
直到背后趙笙推了她一把。
時歲心中嘆口氣,一言不發,彎腰在電腦調出她曾經的作品。
那人便也在她身后彎腰,氣息清淺湊近。
似乎是在看電腦,但落在臉上似有非無的打量就沒停過。
“好漂亮。”
時歲起身時,聽到他用氣音說。
只傳進了她耳朵。
什么漂亮。
時歲不覺得是畫。
她繃緊臉,大踏步退到一邊。
付澤還在旁邊滔滔不絕地介紹。
晏聽禮調子慢悠悠地說:“付組長,我很欣賞你,也很信任你的才華。”
“只要你好好做。”他停頓幾
秒,唇角上揚,沖付澤緩緩露出一個笑,帶著些耐人尋味的意味,“就是我最得力的合作伙伴。”
聽得時歲頭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這話,為什么這么耳熟。
她腦中回憶著,猛地想起來什么。
這不是付澤和她說過的話嗎?!晏聽禮為什么能這么大差不差地復述出來?
想通其中關鍵,時歲幾乎要捏碎手中的紙。
但就這樣似是而非的一段話,依舊讓付澤兩眼發光。
他深呼吸:“感謝晏總看重,我一定會給您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晏聽禮彎唇:“相信付組長,一點不會讓我失望的。”
付澤既受寵若驚,又倍感壓力。
他不自覺壓低聲音去確認:“所以您的意思,是由我主負責和貴公司的合作項目嗎?”
晏聽禮不置可否:“我很看重付組長的個人能力。”
付澤一愣,還沒理出個思緒,晏聽禮就要走了。
看得出晏聽禮的確很忙,掐著午休剛結束的點過來,待了二十分鐘,就被高層領導團團圍著,親自送出公司,剩下的流程就由高霖翰走完。
高霖翰臉色麻木。本來上班就煩,還要在午休時間來管這么個無足輕重的事情。
晏聽禮想哄前女友,為什么要帶著他?
高霖翰心中長嘆氣,轉頭無奈看這個話多的要命的付澤。
“高組長,晏總最后是什么意思啊?”付澤按耐不住激動,一遍遍和他確認。他實在沒想到,智聯未來這位大名鼎鼎的小晏總,會因為這么個小項目,親自過來公司一趟,話里話外還這么看重他。
你要倒霉了的意思。
高霖翰對他笑出一口白牙,同情地說:“他讓你加油干。”
付澤立刻道:“最近我就會讓組里人提交個樣本給貴公司技術部審核,不滿意我們立刻改。”
“可別累著底下人。”高霖翰忍不住提醒,“其實我們晏總更偏愛您的個人風格呢。”
付澤更為受寵若驚,改口:“那我親自加班趕個工。”
高霖翰拍拍他肩,比劃一個大拇指:“付組長有實力。”
高霖翰走前,時歲在茶水間和他打了個照面。
從上次同學會,高霖翰那心虛的反應,時歲基本就推測,他已經知道她和晏聽禮的關系了,現在和那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故而時歲看到他,心情也很不爽。
她放下杯子,冷漠問:“晏聽禮到底要搞什么鬼。”
高霖翰挑好話說:“他想讓你工作得輕松一些。”
時歲冷哼一聲,道:“他不出現在我身邊,我最輕松。”
那就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了。
高霖翰輕咳一聲,明智地想要遁走:“那個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邊走邊拱手:“下次見下次見。”
時歲看著他跑走,在原地無語地深吸口氣。
晏聽禮來這一趟,付澤就像點燃了什么小宇宙般,后面幾天也不怎么管組里的事,整個人扎入智聯的項目。
“這熱絡勁,不知道的還以為智聯已經內定他了。”
中午時歲正和趙笙同桌吃飯,隔壁組的組長端著飯盤過來,小聲吐槽了句,“誰不知道你們組什么破事都是你做,他成天就靠著一張嘴奉承邀功,現在看到智聯的項目,又想搶這塊肥肉。”
說著朝時歲看一眼,冷笑:“連實習生功勞都搶。”
趙笙扯一下唇,沒說話。
時歲慢吞吞喝湯,邊用余光去看她。
來了這么些時間,她對這里的基本情況,總算有了個初步了解。
她目前所在的這個項目組,成立了有快三年了,負責3D動畫電影《白鶴少年》的制作,改編于知名ip,算是很有前景。
但整個組付澤和趙笙不合,手下的人也分了兩派,暗潮涌動。
這其中,帶實習生,分配任務,推項目進度,基本都是趙笙一手在做。
要說付澤在干什么呢,他總是有各種會議和飯局,看起來好像很忙。
時歲邊思索,邊垂頭吃飯,盡量降低存在感。
直到隔壁組那個項目組長突然喊她:“小時。”
“嗯?”她應聲。
“你實力強,小心付澤拿你當跳板。之前有個實習生就是,還害了你們趙副組長。”
這件事似乎勾起趙笙不太好的回憶,她冷臉放下筷子。
“算了,說多錯多,”那人觀察著趙笙臉色,端著飯碗走了,“你自己分辨清楚吧。”
簡直是一團亂麻。
時歲聽得煩躁,心中盤算著,等這個月結束,就直接辭職走人。
周三下午下班前,時歲渲染完最后一個場景,剛要滿意地關電腦。
突然,座椅被人輕拍,付澤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一會別急著走,和我去個飯局。”
時歲愣住:“…我嗎?”
付澤揚眉:“對,我就帶你一個人。”
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理所當然,且不覺得她會拒絕。畢竟得領導看重專門帶出去吃飯,哪有人不會順桿而上。
時歲一點也不想去,推脫道:“組長,我今天不太舒服。”
付澤像是聽不懂她的意思:“你去吃點菜就好了。”
時歲還要說話,付澤打斷:“小時,就給個面子吧。”
她還真不想給他這個面子。
剛要說話,付澤突然用著玩笑的口吻道:“小時,你的實習證明,還需要我這邊簽字批。”
聽得時歲一口氣憋在胸腔。
見她不再說話,付澤又重歸笑瞇瞇的神態,語氣也變得平和:“但你這么優秀,我當然會給你打全優。”
晚上的飯局異常無趣。
對面是一個小投資商,時歲混在一群中層領導間,聽他們互相奉承。
工作上的應酬,往往需要推杯換盞。
在付澤要她敬酒時,時歲一口咬定酒精過敏,堅持只喝果汁。
這種酒局,她的作用無非就是陪酒。
但時歲不愿陪,更不會說漂亮話。
只按照付澤說的埋頭吃菜,實在過不去了,才回敬一下。
付澤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時歲裝作看不見。
飯后趁著付澤還要和投資商說話,她快速打了聲招呼就打車回家。
時歲以為這種糟糕的表現,可以杜絕之后的所有飯局。
怎么也沒想到,周五晚上,她又被付澤喊去吃飯。
那一刻,時歲差點立刻將辭職信拍到桌上。
但實習滿一月才算學分,她干了二十多天,總不能就此前功盡棄。
冷靜好幾秒,時歲才勉強應下。
下班后,時歲隨付澤來到酒店。
看著憶闌珊的大門,她心緒微沉,某些不太好的回憶涌現。
時歲其實不太愿意相信這些所謂第六感,但當不好預感每次都能印證時——她不得不開始相信這種生理性直覺。
就比如這刻。
她站在包廂門口,和主位把玩著酒杯,似笑非笑看她的晏聽禮對上視線。
時歲臉色一變,卻沒有了生氣的力氣。
回國后,晏聽禮總能在她想都想不到的場合,和她不期而遇。
前幾次時歲還會驚悚,次數多了,她只覺疲憊。
如果這就是晏聽禮口中的“不讓她過上好日子”,那么他也確實做到了。
整個圓桌,光媒的大領導圍著晏聽禮坐了滿桌,付澤都只能坐在靠近上菜的下首。
時歲一個實習生,尤其突兀。
正要往上菜的位置落座,上首傳來慢條斯理一聲:“坐我身邊。”
察覺到場上視線都落在她面上,時歲一愣。
對于晏聽禮喊一個陌生的實習生上座的事,場內所有人雖然略有驚訝,卻也見怪不怪。
畢竟酒桌上,大佬讓順眼的美女在旁邊陪酒,是司空見慣的事。
時歲面無表情坐過去。察覺到身側傳來悠悠的打量視線,她“砰”放下包,懶得搭理。
晏聽禮笑一聲。
這張飯局,晏聽禮滴酒都沒沾,也沒人敢勸他酒。
倒是旁人,隔得再遠,都要端著酒杯繞著桌子過來敬酒。
尤其是付澤。他一人來了三趟,余光撇到
又是只知道低頭吃菜的時歲,忍不住道:“小時,你跟我一起,敬晏總幾杯酒。”
說著,付澤給時歲的酒杯倒滿。
時歲幽幽盯著酒杯,抬眸,和好整以暇看著她的晏聽禮對上視線。
他唇角半彎,等她的反應。
等著她給他的敬酒?他做夢。
緩了幾秒,時歲才木著臉端起旁邊的茶水,勉強舉杯:“我喝不了酒,就以茶代——”
付澤將她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今天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他沉嗓把酒杯塞給她,“快,給我也給晏總一個面子,這杯酒你干了。”
時歲已經忍到了極致。
大不了這一個月實習學分她不要了,她緊抿唇,正要爆發的前一秒。
她的手指被人溫涼的指骨握住。
身后那人的氣息湊近,將酒杯輕輕拿走。
在眾目睽睽下,晏聽禮仰頭,將整杯酒喝了干凈。
所有人震驚地看著他。
晏聽禮喝完,朝付澤彎一下眼睛,淡笑道:“她不喝,我來。”
付澤怔愣地看著晏聽禮。
他看起來在笑,眼底卻窺不到一絲溫度。
有那么一瞬間,付澤喉間干澀,脊背也生理性地涌現一層冷汗,干巴道:“晏總,是她不懂事,您不用,不用喝的。”
晏聽禮放下酒杯:“那你喝?”
不等他應,他指骨叩一下桌面,淡淡吩咐:“再開幾瓶酒,付組長愛喝。”
付澤呆在原地,臉色有些發白。
他酒量算是海量,這晚也基本是喝趴下。
到這步,他哪里還不能看出晏聽禮可以的磋磨意味,只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時歲對他提不起什么同情心。
眼下甚至還有個難題,她是坐付澤車來的,在場他的下屬只有她,還得把這個人弄回去。
付澤臉色沉沉地看她,吩咐:“喊個代駕,我捎你回去,剛好我也有話要和你說。”
他實在忍不住,要好好馴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實習生。
時歲低頭在軟件聯系。
夏日的悶熱還沒過去,空氣中水汽很重,像是在醞釀一場雨,讓她更為不舒服。
等待的時候,路邊停下一輛黑色的賓利。
后車窗降下。
露出來人精致的臉,晏聽禮烏黑瞳仁定在她面上,唇角翹動一下,端得一副斯文的皮囊:“時小姐,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時歲怎么可能上他的車,硬邦邦道:“不了,謝謝。”
付澤一聽,大腦猛地活絡地轉動起來。他忙道:“小時,晏總說要送你,你就上車吧。”
時歲煩他煩得不行,沒管車窗后那道冰冷刺人的視線:“我想和您一起回去。”
付澤:“…我自己——”
“組長你喝多了,”時歲打斷他,“我給您叫代駕,您再捎我一程。”
背后傳來一道冰冷的哂笑。
聽得出,這是所有耐心告罄的信號,晏聽禮嗓音沉沉:“時歲,我讓你上車。”
時歲充耳不聞,沖付澤道:“代駕到了,走吧組長。”
她說走就走,把晏聽禮拋在腦后。
付澤喝多了,腦子也轉不動。
抬步想去和晏聽禮解釋什么,那輛賓利已經箭一般飛馳出去。
上了車,時歲沉默地坐在副駕駛。
付澤還一直在后面說話,無非是教訓她不懂事,不聽話。
“你是我最看好的新人,我一直想好好培養你,現在這就是你給我的報答嗎?”
“但沒關系,小時,你才剛進職場,年紀輕,我不怪你。”
“之后你吸取這次教訓,聽話懂事一些,我還是可以繼續——”
“您喝多了,”時歲忍無可忍打斷,冷聲道,“好好休息吧。”
付澤嘖一聲,還要說話,好在這時車駛入老房子樓下,時歲松口氣,開門,“砰”一聲把門關上。
車內的付澤吃個閉門羹,一晚上的火氣“蹭”得就上來了。
反應了會,他拉開門下車想要罵人,但時歲早已經大邁步進了樓層,頭也沒回。
付澤:“……”
這一塊老小區沒有電梯,最高也只有六層。
時歲家在五樓。
大概是最近糟心事太多,小時候爬上爬下也不覺得累的樓梯,如今也讓她氣喘吁吁。
終于來到大門口。
時歲邊摸鑰匙,邊靠著門,閉上眼歇了幾口氣。
等呼吸平復,她將鑰匙插進門鎖。
“咔噠”一聲,時歲推開門。
但旋即,她腦中電閃雷鳴想到什么,背后冷汗瞬間冒出。
時歲確定。
她今天出門前,有反鎖過大門,不可能只轉一下鑰匙,就能打開。
所以為什么——
像是印證她的預感。
時歲猛地抬眼,正和漆黑的屋內,不知等了她多久的晏聽禮對上視線。
他就在她正對面的椅子上,長腿岔開,散漫地靠著。
漆黑的眼眸在只有皎白月光透入的光影下,尤其晶亮。
視線也直勾勾地凝在她面上,仔細逡巡,似乎不愿放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
“歲歲。”晏聽禮看著她,緩緩牽動唇角,語氣輕快,“我在這里等你好久了。”
時歲直直瞪視回去。
她不愿再在這個人面前露一點怯,怒道:“你是怎么進我家的?”
晏聽禮微微歪一下頭,蹙眉糾正:“不對,是我們的家。”
“什么我們的——”突然,時歲目光一滯。
視線緩緩停在晏聽禮手中漫不經心把玩的粉色手銬上。
這瞬間,大腦傳出要命的警告。
頃刻間,就回憶起那個她最害怕的夢境。
時歲從來不敢賭晏聽禮的下限,她想都沒想,轉身就跑。
手剛碰上門柄,還沒下按,就被人從后,重重抵在大門上。
“還跑?”
晏聽禮發出沉怒的笑聲,他冰涼的手指卡在她下巴,唇瓣也湊近她耳后。
這道話音落下。
“咔噠”兩聲,手銬一左一右,鎖在她細瘦的手腕。
伴隨身后那道再聽不出一絲笑意的冰冷嗓音:
“跑得掉嗎你。”
第39章 chapter39歲歲,我們可以結……
屋內沒有開空調,似乎在一醞釀雨,空氣異常悶熱,仿若氣流也凝固,更為致命地擠壓時歲已經瀕臨窒息的胸腔。
理智失控,她臉色冷若冰霜地去摘手上玩物一般的物件。
鏈條撞在實木大門,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背后,晏聽禮發出淡而諷刺的笑聲,更刺耳地提醒她如今徒勞掙扎的可笑境地。
時歲只能轉過身,崩潰地用手肘打他。
他毫不在意地垂眸,握住她纖瘦的手腕,指腹慢條斯理摩挲。
——還好專門內嵌了羊皮。
不然,他可會心疼這對漂亮的手腕。
“晏聽禮,”手被攥住,氣急下,時歲改用腦袋撞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晏聽禮用手憐惜地撫她額頭,慢悠悠地答:“算嗎?”
時歲被他的不要臉震撼,瞪著他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深呼口氣,不和他扯這些有的沒的,撇開臉,問出一直想問的:“你到底是怎么進來的?”
晏聽禮手指黏在她臉頰,彎腰,無辜地看她:“叔叔阿姨沒和歲歲說,這房子,已經被我買下來了嗎?”
“現在,這里是我的。”他頓了頓,又笑著道,“是我們的。”
時歲臉色驀然變白,完全不可思議。
“也是。”晏聽禮笑一下,“叔叔阿姨總把你當小孩子。”
說著,時歲的臉頰突然被他往外拉了下,他語氣陡然變沉:“可他們不知道,哪有這么不乖的小孩,從來不聽我的話。”
時歲看著他,大腦快速轉動。
能讓晏聽禮這么不高興的,也只有今晚她拒絕他,讓付澤捎她回來的事情。
她勉力冷靜,淡淡道:“我會辭職,不會再和他有
任何聯系。”
晏聽禮輕輕笑了,俯身,臉頰和她貼了貼,嗓音又變得柔和:“雖然這話很乖,我聽得很高興。”
“但那個雜碎,還用不上你提辭職。”
語氣中的輕慢冷漠,一如既往。
但時歲也沒有泛濫多余的同情心給付澤,只能祝他自求多福。
察覺晏聽禮情緒穩定了些,她心跳放平,緩聲道:“那你現在,可以解開我了嗎?”
他疑惑:“為什么要解開?”
時歲忍耐:“我已經說了,不會再和付澤有牽扯,不止他,別人也不會。所以,你現在應該解開我。”
她已經感覺到,就這么一會,他和她相觸碰的肌膚溫度已經愈發高。
夜晚悶燥,屋內連一絲清涼的風也沒有。
脊背已經漸漸悶出汗,和晏聽禮的相交融,粘膩又厚重。
這種**和溫度互相摻雜在一起的味道,輕易就能喚醒一些曖昧旖旎的記憶,甚至于感官超脫理智,格外容易發生一些危險的事情。
時歲對自己身體的自控力,向來沒有什么信心。
更可恨的是。
這種隱秘的反應,似乎也被那人輕而易舉發現。
晏聽禮將下巴放在她肩膀,喉間發出悶啞的笑聲。鼻息的熱氣繞著她耳后打轉:“這可是兩碼事。”
“什么意思?”
“我說,我想鎖你,和他送你回來,是兩碼事。”晏聽禮慢條斯理說。
所以,今晚是他早有預謀?!時歲眼中震怒。
“那你要怎么才能放開我!”
晏聽禮將下巴放在她肩頸。
眉梢氤氳著黑色的潮氣,他開始似有若無輕啄她后脖頸的肌膚,長腿邁著,邊往后,將她往臥室的位置帶。
時歲敏銳察覺出他的意圖,腦中警鈴大作。
但她手腳發軟,甚至連抵抗掙扎的力度,好像也是欲拒還迎。
她又燥又氣,直到晏聽禮輕易將她壓在臥室的小床上。
伏在上方,眉眼彎彎地和她耳語:“歲歲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嗎?”
時歲滿身反骨:“誰管你等多久。”
“三年。”他兀自說。
晏聽禮烏黑眼眸沉沉盯著她,嗓音游離,腔調也詭異的平靜:“三年前,我也在那個家等了你三天。”
時歲眼睫輕動。
他的話,輕而易舉將她帶回那個塵封在記憶,那個至今不敢細細回想的夏天。
她不敢和他對視,緩慢移開視線。
晏聽禮指節驟然卡在她下巴,逼視她,冷呵:“看著我。”
他盯著她,眼神冰冷,像是陷入某種記憶,唇角弧度寡冷。
“那晚,我在這張床上,就已經想好,要怎么罰你。”
“那天我在想,等抓到你,我就把歲歲關在這張床上。”晏聽禮尾音輕揚,“灌成日日夜夜都離不開我的小狗。”
時歲聽得脊背發抖,全身細密地起了層雞皮疙瘩:“你這個瘋子,神經病!”
她下意識要伸手扇他。
下一秒,卡在手腕的手銬嘩啦啦作響,提醒她目前絕望的處境。
時歲動作一滯,幾乎要尖叫。
伸腿要去踹他,腳腕輕而易舉被他握住,曖昧地摩挲。
晏聽禮垂眸,思索了會:“還是錯了。”
他感到懊惱:“下次該給歲歲做一對漂亮的腳銬。”
“畢竟,跑都是用腳跑的。”
他的自說自話,讓時歲更加惱火崩潰。
如果說,前幾次見面,晏聽禮對她還只是貓捉老鼠的逗弄,那今天,便讓時歲再次切身體會到幾年前被他關在公寓的那晚。
——這是一種頭皮即將炸開的恐懼。
時歲終于撐不住,將頭埋在晏聽禮胸膛,手指揪緊他的衣服,用盡從前用慣的伎倆。
“聽禮哥哥,我錯了。”
“對不起。”
“我不該騙你,你就放過我吧。”
晏聽禮瞳孔緩緩轉動,落在她通紅的眼眶。
盯她良久,他重復:“放過你?”
嗓音有些悶啞。
“你至今,還是求我放過你?”
“那你還想要什么?!”時歲帶著哭腔道。
她想不到,晏聽禮還能在她身上圖什么,無非是這些年被欺騙,玩弄的不甘堆積,他不想讓她過上好日子。
“我想要什么,”晏聽禮邊笑邊呢喃,“我還想要什么…”
他思緒像在漂移。
然后,他掀眼看她,里面是漆黑的執拗,漠然道:“不管我要什么,想我放過你,你都是做夢。”
時歲眼中最后的希冀變暗,她撇著唇,幾乎是要大哭的表情。
卻強行忍下來,她撐著最后一根弦,起身解他的襯衫紐扣,口不擇言:“我和你做,我們現在就做。”
“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我現在就滿足你,一定伺候好你。”
“等你膩了是不是就可以放過我了?”
晏聽禮一把握住她的手,力道重得像要捏碎她。
他看她許久,表情呈現一種很怔忪的空洞。
時歲分不出多余的情緒去細細感知。
但還是能嗅到一些,他似乎都不自知地,快要溢出來的難過。
難道是她說錯什么了嗎?他難過什么?難道不應該她更崩潰嗎?
時歲腦中翻江倒海,下一秒,晏聽禮便如破籠的獸般,直直將她撲倒在后。
一米四五的小床,發出吱呀的聲響。
突然讓時歲想起小鎮那個也總是搖搖欲墜的木板床。
晏聽禮虎口卡在她下巴,以一種她只能迎合,完全躲避不了的姿態。
他一秒都等不了地低頭撬開她唇齒,舌尖輕而易舉深到了喉,舔遍她口腔的四壁。
時歲舌頭被他攪弄著含吮,怎么躲都躲不開。
她立刻就受不了這樣幾乎要將她吞噬的親吻。
伸手想去推。
但手。銬全然禁錮著,施展不開。
“這就不行了么。”晏聽禮退出一些,唇上還全是從她口腔帶出來的唾液,冷笑道,“那你今晚還有的受。”
說完,時歲被岔開兩腿,坐在他身上。他手掌惡意地按住她腰肢上下碾磨。
晏聽禮邊親她邊發出嘲弄的笑。
“你的身體總比嘴巴誠實。”他的語調卻顯得漠然,“騙不了人。”
時歲也為這種該死的反應感到羞愧,咬著牙不吭聲
“到底是你伺候我,”晏聽禮不滿她的反應,還在她耳邊面無表情地說,“還是我伺候你啊歲歲?”
他抱著她去了老房子的淋浴間。
晏聽禮這輩子吃得苦,大概都是和她在一起。從前在小鎮咯背的破床,現在是老房子溫度不好調控,忽冷忽熱的淋浴。
他根本等不及,在逼仄的淋浴間,就控著她的腰來了一次。
又沒有帶。
從前晏聽禮還會假惺惺征詢她的意見,這次是明晃晃的,生硬的,惡劣的。
動作極慢,像是要將每個細胞都浸泡般舒展開地感受。
實在無法抑制地舒爽時,就一口咬在她后頸,忍住到喉間的喘息。
太久沒有過,時歲眼睫顫著,有些吃不消,手在潮濕的墻壁蜷縮緊,留下濕潤的指痕。
想掙脫也掙不開。
她便使壞,撥弄調溫轉紐。
水溫忽冷忽熱淋落在他脊背,他冷笑,較著勁般在別的地方報復回來,時歲的手指幾乎用力到發白。
最后一次熱水,時歲使壞沒調好。
淋浴突然變成留在肌膚燙到刺的溫度,晏聽禮環住她腰的手臂收緊,悶哼一聲。
晏聽禮發出沉怒的笑聲。
同一時刻,時歲也睜開眼睛,裝作無事發生般,將淋浴撥了回去。
但乳。白順著腿間下流的痕跡,沒法掩過飾非。
時歲實在不太喜歡這種里面留東西的感覺,淡道:“我要洗干凈。”
晏聽禮將她頭發撥開到一邊,哼笑:“滿了再洗。”
從淋浴間出來,時歲被扔到小床。
一米四五的床,晏聽禮身高腿長,躺上來都施展不開。
他似乎是故意不開空調。
平時最愛整潔干凈的人,在床上的態度簡直涇渭分明。
好像所有粘膩,汗液,都突然不臟了。
剛從淋浴出來,時歲就悶出滿身的薄汗,她呢喃:“熱,好熱。”
“受著。”晏聽禮置之不理地將她翻個身,手銬松了一個,圈在床沿。
他從后,最大程度和她的每一寸
肌膚相貼,粘黏的,浸潤的。
晏聽禮沒有用香水的習慣。
身上還是他慣用的沐浴露,清新的,幾乎帶著蠱惑滋味的薄荷香。
時歲一直很喜歡。
她懷疑這是晏聽禮專設的,只針對于她的貓薄荷。
如今這種氣味,夾雜著體。液,各種交雜在一起,幾乎讓時歲意識迷離,所有感官都無法克制地沉浸其中。
在這樣天旋地轉的情。欲間,時歲驀然想到許久之前,和西奧多的那次近距離接觸,那瞬間下意識的抵觸和排斥。
突然感到漫天絕望。
好像。
她真的生理性喜歡,也只喜歡晏聽禮。
這場雨終于傾泄而下。
窗外電閃雷鳴,有清涼的風透入悶燥的房間。
有風吹過面時,時歲的意識終于有了些清醒。
但晏聽禮還在后面,好像不知疲倦。
他一刻不停地和她肌膚接觸,似乎這樣才能確定她存在。
邊用顫栗到愉悅的聲線在她耳邊道:“這些年,可讓我好找。終于抓到你了。”
時歲閉上眼,心中疲憊而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模糊的意識里,似乎感覺連天都要亮了。
腰酸,腿麻,膝蓋也疼。
她實在受不住,讓他結束。
“求我。”他說。
時歲從不在床。上逞威風:“求你。”
“求人不是這么求的。”他將她翻過身,面對面,黑眸看不見底。
好像身體產生聯系后,話語也沒法再冷硬。
時歲最怕的就是這個。
從前的記憶,一旦撬開個豁口,之后就再也牽連不清。
隔著三年時光,千山萬水的記憶閃過。
腦中最清晰的,竟還是三年前夏日,同樣的雷雨天,低矮的平房。
那時晏聽禮的眼睛很亮,和這一刻全然不同的亮。
時歲看著他,胸腔情緒百轉千回。
她終是閉上眼,用沒有手銬的那只手,勾住他的脖頸,輕輕在他眼睛,吻了一下。
只是一個沒有重量,像羽毛飄過的吻。
晏聽禮的眼睫卻迅速顫動,掌在她腰的手,也瞬間收緊。
隔了幾秒,他將頭埋下來,但什么也沒說。
沒多久,他沉默結束了最后一次情。事。
一歇下來,時歲眼皮立刻打架,立刻就要昏睡過去。
晏聽禮抱著她去浴室清理完。
但這一切,時歲都沒有什么意識,她實在疲憊,眼睛閉上,就沉沉睡了過去。
中途時歲睜眼了幾次。
但今天是周六,連日上班加昨天一整晚,幾乎耗空了她的體力,晏聽禮睡相也一貫不錯,沒有吵醒她。
時歲便什么也沒有管,閉上眼翻個身繼續睡。
反正,和晏聽禮該做的也做了,天該塌了也塌了,還能再塌到哪里去。
但事實證明,天是真的會一直塌。
時歲徹底清醒,是在次日下午。
彼時黎茵出現在房間,瞳孔地震地看著她和晏聽禮在床上抱在一起。
尤其。
昨晚在她手上拷了一晚上的手銬,如今一端在床沿,另一端出現在了晏聽禮手上。
他不知比她早清醒多久。
人模人樣地套了襯衫。
只是解開兩顆扣子,鎖骨和脖頸位置,露出些許曖昧的紅痕。
完全擋不住滿身曖昧的情。欲氣息。
在時歲面對著黎茵,還沒理清楚狀況時。
晏聽禮眉眼恰到好處沾染慌亂,他立刻起身。
但下一秒,他的手腕被鎖拷扣住,他朝她看來,語氣似乎也很不好意思:“歲歲,用鑰匙,幫我解開一下。”
什么鑰匙?哪有鑰匙?時歲至今都不知道這個手。銬的開閉機關在哪。
但晏聽禮也只是提了一句,下一秒他轉頭,愧疚地看向黎茵:“阿姨,我馬上和您解釋。”
“您放心,我一定會對歲歲負責。我可以馬上和她結婚。”
黎茵終于從這個狀況中反應過來,尷尬到無以復加。她點頭,快速把門一關:“你們先整理好再說。”
幾乎是門關上,晏聽禮臉上裝出的尷尬就立刻消失不見。
他當著她的面,一扭一按,隨手解開了手銬。
邊湊近,在她臉頰親吻一下,假模假樣地問:“媽媽看到了,可怎么辦呢?”
“放心。”他又不停笑,“我一定會給媽媽一個合理的解釋。”
“等爸爸媽媽認可,”晏聽禮輕聲呢喃,用手撫她漸漸發白的臉頰,“我們就可以結婚了。”
時歲瞳孔緩緩動一下,也在這一刻,終于后知后覺地看出他打的算盤。
從她回國,或者說好幾年前,整個針對她的局就開始了。
晏聽禮做的所有準備,都是在等這一刻。
第一天回國,兩家父母聚餐,就威逼或者利誘宋婕在她父母心中埋下一個可能的種子。
然后各種手段逗弄她,監視她。
把她逼回這個地方,在精神崩潰中主動松口和他上。床。
再用一個借口,讓正好出差回來,不明真相的黎茵來老房子,撞見這一幕。
最后用他這幾年樹立的良好形象,和他父母編一個合理的故事。
從此,她有十張嘴也講不清楚,永遠和他糾纏在一起。
時歲脊背的寒意,一層迭過一層。
她邊搖頭,邊緩緩后退。
晏聽禮像是看不見她的表情。
整個人處在一中極度的愉悅和興奮中,他收攏手臂,將她抱緊。
“歲歲。”
“我們終于可以結婚了。”
第40章 chapter40摘不下的腳鏈。……
無論晏聽禮說什么,時歲也只是看著他,一言不發。
她猛地下床,拿起床頭的水杯,灌了大半杯。
手指有些發抖。
時歲抬眸,對上梳妝鏡中自己的臉。
哪怕晏聽禮只是為了做戲,給她的睡裙穿得工工整整。
但這種這種被情。事浸透的狀態,任誰看到,都不會覺得他們什么都沒發生。
百口莫辯。
“所以,”時歲手指收緊,冷冰冰看他一眼,“你打算給我父母編一個什么樣的故事。”
晏聽禮正在扣鎖骨的紐扣。
他全身都穿戴整齊,甚至衣服都不是昨天那套。
他看著她,唇角揚起愉悅的弧度,云淡風輕道:“我們在一起五年,中間有點小矛盾,現在調解好了,你覺得怎么樣?”
單方面被“調解”好的時歲忍住將杯中的水潑在他臉上的沖動,深吸口氣,沉嗓:“你這種假話,說出去也沒人信。”
“我說的哪一句是假話。”晏聽禮表情變淡,語氣也無波無瀾。
“我們十八歲就睡一起。”
“二十歲,你帶我去你老家。”
“我們還養了個孩子,三歲的平安。”
“異地三年后,現在馬上要結婚。”
他微微歪頭,沖她露出一個笑容:“有哪一點不是真的?”
聽得時歲簡直忍無可忍:“誰異地是三年不聯系的?我們這是分手,分手你懂嗎。”
“唔,是嗎,”晏聽禮朝她彎起眼睛,語氣是柔和的,話里的意味卻讓時歲寒意浸透脊背。
“是你沒聯系我,但你怎么知道,我看不見你呢?”
時歲靠近一步:“你到底是怎么能監視到我的!”
“監視這詞,好難聽,”晏聽禮不滿,他低聲在她耳邊道,“我看一看異地的女朋友,怎么能叫監視呢?”
語氣的理直氣壯讓時歲一股無名火,張口就要說什么,“噓。”
晏聽禮手指放在她唇瓣,“小點聲,媽媽還在外面呢。”
“”
時歲一把打下他手,惡狠狠瞪他。
這人只顧自說自話,根本沒法溝通。時歲朝他看了許久,終是面無表情地緩緩道:“晏聽禮,你真可怕。”
晏聽禮眼睫動一下,唇角要翹不翹,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
突然轉身就走,冷冷丟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黎茵在客廳等了小二十分鐘。
她今天突然回這里,也是晏聽禮說,他們有一些老照片落在了老房子
這里大多東西都可以不要,讓晏聽禮直接轉手賣,但照片卻很珍貴,值得專門回來取一趟。
前一天剛被晏聽禮提醒,今天剛到家就來了這邊,結果就看到這一幕。
黎茵大腦信息爆炸,又尷尬又焦急地不停朝臥室房門張望。
歲歲在她眼里,始終是個孩子模樣。
從小內向念家,出國一趟回來,雖然性子活潑了些,甚至還有些火爆的小脾氣,但到底還是個乖乖女。
黎茵對在時歲還一直停留在她母胎單身,從不和男孩子有任何來往的印象里。
結果——
想到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她又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但仔細一想這么些年,晏聽禮對他們的態度。
心中不由恍然,是啊,哪有無緣無故的示好。
蛛絲馬跡串聯起來,黎茵基本自己都能還原出個大概了,表情正變幻莫測。
也在這時,房間門被打開。
她做出一個盡量不那么尷尬的表情,回視過去。
對于晏聽禮可能要編的瞎話,時歲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聽到他天花亂墜地用著游說的姿態,保證今年就可以結婚,輕易將黎茵繞進去,差不多要立刻點頭時,時歲一陣毛骨悚然,連忙打斷:“我可沒說要結婚!”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且到了這個地步,她解釋不清,也不想解釋。
但就結婚這件事,她絕對不可以被晏聽禮牽著鼻子走。
時歲光是想著,未來的每一刻,都這樣和晏聽禮拴在一起,承受他偏執的,令人膽顫的控制欲,她就一陣鋪天蓋地的窒息。
“歲歲。”當著黎茵的面,晏聽禮輕聲喊她名字,用著最婉轉柔和的語氣說,“我們在一起五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而且,”他認真地看她,眼底溫情一片,“我這輩子只認定歲歲。”
影帝啊你。時歲一陣冷寒,手癢到恨不得現在就給他一巴掌。
最終只能憋屈道:“可我現在不想——”
晏聽禮眼中笑意消失,突然壓低聲音湊近,用氣音道:“歲歲,你知道,我總有辦法達成目的。”
有恃無恐極了。
時歲一聽更是火大,滿身反骨地說:“我就是不想結婚。”
黎茵奇怪地看她。
安靜中,晏聽禮輕輕笑了一聲,看起來有些無奈。
“阿姨,”他神色有些黯然,“當初因為清楚可能沒法說服我父母,我和歲歲一直沒有公開。她遠走出國的這幾年,我一直在等。等一個能讓我名正言順站在歲歲身邊的機會。如今,終于能實現了。可能,歲歲現在心里還有些別扭。”
眼看著黎茵滿臉動容,時歲幾乎要把牙都咬碎。
只能用另只手去掐晏聽禮的手臂,被他反手握住,坦然落在黎茵的視線里。
看起來就像小情侶鬧別扭。
黎茵臉上的遲疑褪去,彎起眼睛道:“你們兩個人的事,我就不摻和了。”
時歲聽出她語氣中肯定的態度。
胸膛起伏,忍了許久,才壓下憋悶。
不要急不要急不要急。
冷靜。
只要她不愿意,晏聽禮還能綁她去民政局嗎?
在這里的聊了大半天,黎茵才想到今天過來的目的,去主臥拿了照片。
時歲立刻跟著她,說要一起回新房子。
“對哦,”黎茵想起什么,問她,“你怎么又來這邊住了?一直沒和你說,新房子的錢是小禮借的,用的舊房子抵押,現在已經過戶給他了。”
時歲無力扯一下唇。
“沒關系,”她的肩膀被人從身后搭住,晏聽禮半摟著她,溫聲說,“都是一家人。”
時歲:“”
黎茵知道后,消息也長了翅膀般,傳到時躍的耳朵里,他同樣震撼地找不著北。
當天晚上,晏聽禮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他們家的飯桌。時歲看著他巧言令色地哄騙她父母,心中冷笑不已。
同時腦中細細琢磨。
等實習馬上結束,一到期她就立馬辭職走人。
然后九月開學,直接飛回洛杉磯,在那邊待到畢業,考慮定居下來。
時歲垂著眼,眸中明明滅滅。就算晏聽禮知道她在哪又怎么樣,她永遠也不會屈服和他結婚。
八月底,暑氣終于褪去了些。
第二天,時歲連早飯都沒吃,清晨就來到公司,借著同事的手機買了機票——她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就姑且當它有用。
沒一會是周一晨會時間。
她的手機不停嗡嗡震動,點開看,全是那人的消息。
晏聽禮的微信,早在她睡沉的那晚,就強制被他加上。
就和從前消不去的置頂一樣,如今他的微信,時歲就算刪掉也是徒勞。
晏聽禮的話不多,但每個字對時歲來說,幾乎都是挑釁。
[看你還沒睡著,需要聽鋼琴嗎]
[我親自彈給歲歲聽,不讓3.0放]
這是昨晚的信息。
當時時歲用枕頭捂住耳朵以表抗議。
但下一秒,手機鈴聲就響起。
時歲冷哼,“啪”得掛斷,關機。
然后室內傳來由3.0播放的陰森森的恐怖童謠。
時歲:“……”
她氣得重新開機撥回去,壓著聲音罵:“晏聽禮你有病啊!”
隔著手機,時歲都聽到他胸腔輕顫發出的笑聲。
隨即,一段流暢的鋼琴旋律響起,時歲怔忪一秒,立刻便聽出來這是那首《水邊的阿狄麗娜》,也是西奧多在音樂社,送給她的那首曲子。
當時覺得西奧多也彈得動聽的曲子,如今經由晏聽禮的手。
兩相對比,高下立見。
哪怕時歲是外行人,這段音樂還隔著手機。
她還是不自覺能因此動容。
從記憶中回神,時歲再看晏聽禮發來的最新一天消息,瞳孔地震。
[待會見]
待會見?見什么?
直到冗雜的晨會突然有人爆發出一聲:“什么?”
付澤起身,沖動問:“項目智聯要交給趙笙?副總,你不是弄錯了?”
副總皺眉看他:“晏總秘書親自和我對接的,怎么可能弄錯。”
時歲抬起臉,看到臉紅脖子粗的付澤,心中有了一些預感。
“不可能,”付澤不敢置信,“明明晏總對我很看好,我也加班好幾天給他交了——”
“晏總!您,您怎么親自來了?”也在這時,副總突然站起身,朝會議室門邊,突然出現的晏聽禮走去。
他今天穿戴不算正式,大概只是普通上班,怎么舒適怎么來。
最簡單的上衣長褲,配上那張年輕的臉,乍一看,幾乎就像沒出校園的大學生。
沒人能將他和偌大的智聯未來總裁聯系在一起。
察覺晏聽禮尋找的目光,時歲立刻就低下了頭。
看到晏聽禮,付澤驚喜的不行,像看到救星般走過去:“晏總,是我,小付啊。”
晏聽禮沒說話,付澤便接著訴苦:“晏總,和貴公司的項目,是不是您手下人弄錯——”
晏聽禮沒搭理他,往里走,另只手拿著的飯盒便也顯露。
副總疑惑地看他:“晏總,您這是?”
也在此刻,晏聽禮終于看到了在最后,幾乎將臉埋進筆記本鍵盤的時歲,露出個愉悅的笑容。
“歲歲,”他揚聲道,“過來我身邊。”
啊?誰?
正在開會的所有人愣住。
時歲猛地抬起頭,瞪向他。
得到她的回應,晏聽禮似乎才終于想起被晾在一邊的副總,淡淡道:“今天過來是處理一些私事。”
“那您是?”
晏聽禮舉起手中飯盒,漫不經心:“給未婚妻送早餐。”
“啊?”副總震撼:“未,未婚妻?”
旁邊付澤表情敏銳地發生變化,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涌現,使得他僵硬轉頭,看向末尾實習生位置的時歲。
“時歲。”見她還不動,晏聽禮唇角弧度變淡,又喊了一遍她的大名,“過來。”
這下,會議室全部人的視線都凝在了她的面上。
時歲長這么大,都沒有收到過這樣多或驚嘆或羨慕的注視。
卻沒有一絲開心的感覺,她腳步沉重,硬著頭皮往門邊邁。
旁邊的付澤心中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看著時歲過來,他就悄無聲息默默后退。
腳步剛動,頭頂便傳來道自上而下壓下來的視線。
晏聽禮似乎終于想起他這么個人,笑著喚他:“付組長。”
付澤:“…誒。”
晏聽禮用著惋惜的語氣:“本來你是我最看好的合作伙伴,但現在,這就是你給我的作品嗎?”
付澤:“什么?”
“你交給我的樣本,我不太滿意。”
付澤臉一白,隨即聽到晏聽禮接著說:“不過沒關系,付組長實力不夠,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怪你。”
“之后你吸取這次教訓。”說著,他將慢吞吞過來的時歲拉住手臂,慢條斯理道,“多做事,少動嘴。”
“明、白、了、嗎?”
晏聽禮雖是和聲細語地說話,但付澤臉上還是火辣辣一片。
這種在全公司面,將他捧高,又毫不留情摔落的感覺,無異于精神裸。奔。
付澤咬牙抬眼。
正對上晏聽禮漠然看他的眼,以及唇角那絲冰冷的弧度。
付澤再看被他護在懷里的時歲,哪里還能不明白。
所有一切,都是為了敲打他,付澤的脊背涌上徹骨的寒意,臉色蒼白地坐回位置。
“廖副總,”晏聽禮散漫問,“會議是不是結束了?”
廖副總察言觀色:“啊是是是,該講的都講完了。”
晏聽禮滿意點頭,手掌攬著時歲往外:“走,吃飯。”
公司有專門的休息室,供員工休息和吃自帶的飯。
時歲只需低頭嘗一口,就知道這是晏聽禮親手做的南瓜粥,用的國外進口的南瓜,然后什么也不放,味道很寡淡。
晨會發生的一系列事,除了最開始有些尷尬,但并沒有讓時歲內心產生特別大的波動。
晏聽禮這一番操作,目的無非是讓公司的人也知道他們的關系。
但他能做局讓黎茵看到他們躺一張床上,現在已經沒有什么比這個還能超出她的承受范圍。
從父母,到同事。
下一個又是誰呢?
時歲麻木地低頭喝著粥。
她吃飯,晏聽禮就在對面托腮彎著眼睛看她。
看得出,他的心情尤其好,慢悠悠道:“歲歲,你怎么總是吸引這些垃圾。”
時歲懶得搭理,喝完最后一口粥。
晏聽禮又嘆:“還得需要我幫你掃清。你離不開我,歲歲。”
雖然對這些人提不起什么同情心,但對晏聽禮的自負她格外牙癢癢。
“你說的沒錯,”時歲突然點頭,“我就是吸垃圾體質。”
邊說,她邊朝晏聽禮這個“最大垃圾”投去視線。
晏聽禮沉默幾秒,臉上笑容消失。
突然伸手,在她臉頰睚眥必報掐一把,同時站起身,湊近她耳邊頑劣地說:“那可惜了,你還得和這個垃圾過一輩子。分也分不開。”
說完,他轉身拎著飯盒離開。
看得出,晏聽禮現在的確非常忙,很難抽出整塊的時間。
也得虧兩個公司離得不遠,他才能插空過來。
忙點好啊。
時歲垂著眼,若有所思。
再過三天,她就能蓋完實習章,然后打包走人。
去洛杉磯的機票,就是在一周后。
時歲深深呼口氣。
晚上下班回家,再看到餐桌前的晏聽禮,時歲也依舊心如止水。
現在他無論出現在什么地方,她也不驚訝了。
“小禮說,經常加班過了點就不想吃了,”黎茵端著最后一份排骨玉米湯上桌,“我就讓他抽空來在家吃,不然經年累月對胃不好。”
您放心,他比誰都怕死,食材都是進口的,絕不可能不吃飯。
時歲在心中腹誹。
晏聽禮愿意時,很會哄人開心。
和時躍聊最近的股市,超不經意推薦股票;和黎茵說人八卦,超不經意將黎女士的對家主播說得一無是處。
整個飯桌都歡聲笑語。
聽得時歲不可思議地看他。
暖光從頭頂傾泄,更襯得晏聽禮肌膚白如玉,他眉眼上挑,朝她輕輕一眨眼。
時歲神情有些怔忪。
有那么瞬間,她似乎看到了那年夏日小鎮,陽光下和她比賽打水漂,給平安喂貓飯的晏聽禮。
她緩緩垂下眼。
又感覺鼻尖涌現細微的酸澀,甚至,腦海倏地浮現一個想法——
要是,晏聽禮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時歲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晃晃腦袋,快速低頭喝湯。
晚飯后,時躍和黎茵就對視一眼,忽然說要出去散步。
時歲扯一下唇,余光瞟到晏聽禮唇角的弧度,哪能看不出這二位的意思。
她已經懶得生氣,嗯一聲后,就靠在沙發上,機械得換著電視節目。
換到少兒頻道時,畫面上正在放《大耳朵圖圖》。
時歲指尖頓了下,就要快速調臺時,身側位置下陷。
晏聽禮突然按住她手:“就看這個。”
他靠得很近,氣息也就在旁邊。
“歲歲,”晏聽禮喊她名字,調子很慢,“我很久沒有和你一起看動畫片了。”
有些人不能靠得太近,是對的。
察覺自己心中又出現那種酸軟的情緒,時歲抿緊唇,不說話。
晏聽禮:“今天,我很高興。”
“歲歲,我現在想親你。”他五官湊近,烏黑瞳仁盯在她唇瓣。
親就親吧,時歲也懶得拒絕,反正也拒絕不了,不如省一些力氣。
和那一夜的狂風暴雨不同。
這一次,晏聽禮的親吻很輕柔,掌心摩挲她后頸,和風細雨地在她唇腔含吮舔。弄。
他親得瞳孔晶亮。
就好像從沒親過一樣,毛頭小子一樣,親了一次又一次。
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不平穩,氣氛卻是再見面以來,從未有過的平靜。
時歲身體發軟,撐不住,往后倒在沙發。
晏聽禮伏在上方,黑眸凝視她。
“歲歲,我很高興。”他第二次說,“你不要騙我,也不要再做讓我不高興的事。”
“我們就這樣過下去,嗯?”
時歲張了張唇,還是沒出聲。
晏聽禮便又過來親她。
親得時歲幾乎大腦模糊,那顆酸皺的心也再因此波動時。
突然,“咔噠”一聲。
她腳腕處鎖上了什么冰涼的東西。
時歲應激性一掙,起身去看。
看到腳腕漂亮的粉碎鉆腳鏈,怔愣地朝晏聽禮看去。
“喜歡嗎?”晏聽禮彎唇看她。
鑒于從前他也喜歡送一些奢侈品禮物,時歲懸著的心松了些,手去觸摸:“挺好看的。”
但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哪里能摘:“這個怎么下?”
晏聽禮繼續捧住她后腦,和她接吻。
咬著她的下唇瓣:“戴著就是,摘下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