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躺平第六十一天
徐文彥走后, 簡父簡母還想賴著,被劉鳳萍以沒做你們的飯給趕走了。
簡父簡母走時臉色很難看。
雖然被劉鳳萍擠兌,但他們還真不覺得簡雙嫁人了, 就不認他們了, 這天底下哪有孩子不渴望父母的?
簡雙以前被他們教的很聽話, 讓做什么做什么, 給點笑容就燦爛,他們認為自己都主動示好了,那簡雙還不感動的眼淚汪汪?
這是多好的一出大團圓結局啊, 可哪能想到被他們PUA成討好型人格的簡雙一朝覺醒前世記憶,健全的人格回來了, 再看過往種種, 那真是沒有一點留戀。
不過呢, 她也沒有當場和簡父簡母鬧翻。
簡父簡母硬插進她和大伯一家人的聊天, 她有時嗯一句,有時當沒這兩個人, 那態度就像是對待一個不熟的來大伯家做客的親戚。
吵架?指責他們偏心?甚至一朝出息后看他們來討好自己, 想修復以往隔閡的自打臉的暗爽……全都沒有!
只覺得有點好笑, 但也很輕微, 畢竟她的情緒很珍貴,就連恨意等負面的也是, 用在陌生人身上多浪費。
這種姿態, 簡父簡母就覺得很憋屈。
來時在家里做好的準備, 都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他們明明是簡雙的親爸媽!
回到家里,簡衛國殷勤的圍上來:“爸媽,咋樣啊?你們和二姐聊得如何了?”
他以前從不叫簡雙二姐, 都是直呼其名,這次深知小時候把二姐得罪狠了,干脆就不去,免得受氣。
反正自有他爸媽幫他籌謀。
旁邊簡衛國的媳婦撇了撇嘴,她嫁進來前是非常滿意的,雖然有三個姑子三個半婆婆,但除了下鄉那個,各頂各的出息,她還想著簡衛國可是獨苗,這不占盡便宜?自己委屈就委屈點了吧。
誰能想到這姑子跟姑子根本不一樣!
老四簡鳳珍就不說了,一開始臉上總帶著笑,還以為是個好欺負的面團,結果……就不說了,反正她一點好處都沒撈到。
老大呢?看她總是不滿意,那表情讓她幻視自家婆婆,她對娘家倒是大方,可關鍵是那大房只對著她媽,對自己這個弟媳防得緊,有一次她還偷聽到這大姑子挑撥,氣得她喲,當時就想沖進去罵人。
然后就深深的共情了被他們擠兌下鄉的二姑子。
這一家子都不是啥好東西!
聽著公婆和她男人籌謀要怎么占便宜,她可沒先前的期待了,半點不信公婆所說的二姑子最聽話。
如今一看兩人回來這臉色就明白了,沒敢插嘴,眼中卻閃過一抹幸災樂禍。
簡母正氣不順,被心愛的小兒子這么一問,頓時更堵了,但她是不可能對小兒子發脾氣的,當即臉一板,罵兒媳婦這個點怎么不去做飯?
簡衛國滿臉驚訝:“爸媽你們沒在爺奶家吃嗎?我們已經吃過了,沒做你們的飯。”
“爸,媽,我這就去做。”簡衛國媳婦兒趕緊道,她可不敢留在這里當沙包!
一邊忙活,一邊哀嘆自己命苦,暗暗發誓等自己生了兒子,把男人的心籠過來,就讓她那攪家婆好看!
次日簡父去上班,讓簡母去大哥家:“這女兒都跟當媽的親,你呢,身段放軟和點,把簡雙拉出去逛街,給她買點吃的喝的,把人籠絡住,她可是省狀元,將來分配的單位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我還打聽到,她報的是首都的醫科大,這出來當醫生,人脈能差了?”
“只要她聽話,將來咱們兒子孫子都不愁前程。”
簡母原本很不樂意,很憋屈,聽到這里卻是動容了。
是了,不能光看表面,簡雙會讀書,省狀元都能考,這當了醫生,也是醫生里最厲害的。
誰沒有個生老病死?都會求到醫生頭上,她委實不能和簡雙鬧翻。
“我聽你的。”
“這就對了,因著前頭的事,她肯定心里有氣,覺得咱們都不疼她,你也別在她面前擺當媽的譜。我媽說的對,她實誠,你對她有一分好,她會回報你十分。這再大的委屈你也得忍著。”
簡父走了,簡母收拾了一會兒,就去了大哥家。
他們打算得好好的,然而到的時候門關著,一問大院里的才知道,都出去了。
“去哪?”
“逛街去了。”
“簡雙都有四五年沒回來了,
這里里外外都陌生,簡向西還特地請了假,要帶他姐去他考上的師范大學看看呢。”
簡母:“……”指定又是她婆攛掇的。
然而這回可真冤枉了劉鳳萍,是簡雙主動提的。
他們打算后天走,簡爺爺去找廠里領導幫著訂臥鋪的票了。
簡雙不想在家閑著,她前世當程序員,天天加班,好不容易放回假,哪都不想去,就想在家睡覺。
但這事有了打卡游戲這個金手指,她喜歡上了到處溜達的快樂。
這榕城啊,明明和記憶中的差不多,但竟然頗為陌生。
路過以前的學校,想著這輩子的小時候,再對比上輩子。
雖然簡父簡母這對爹媽有跟沒有一樣,可終究也是有一些快樂的記憶的,畢竟還有她爺奶,有大伯、大伯母,還有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轉的簡向西這個弟弟,給她撐腰的大哥大姐。
不過簡雙沒有進去,只在門口略站了站,就繼續往前走了。
一路上聽著叮叮叮響個不停的游戲打卡成功的聲音,那美好的童年回憶就更增添了一抹亮色。
雖然都是些小東西,但白給的不要白不要。
終于到了師范大學,之前簡向西來過兩回,他性格很開朗,拿著錄取通知書和大爺一頓嘮嗑,所以這會兒大爺還記得他,擺擺手:“還沒開學呢。”
不過已經陸續有老師到崗了。
簡向西去和大爺說自己考了省狀元的姐姐想來他們學校參觀,大爺立馬就熱情的給他們開了門,幾人在學校里逛了逛。
見到老師,簡向西也不怯場,含笑打招呼。
簡雙看著成熟了許多的弟弟,感慨真是長大了。
簡向西失笑:“姐,我孩子都送托兒所了,你還把我當小孩啊?”
“你再大也還是我弟。”簡雙笑道,“等我回首都那邊,給你寄禮物。”
“首都的特產嗎?那稻香村的紅豆酥我挺喜歡的,姐,你再給我寄一點唄。”簡向西也不客氣,他喜歡甜食。
“保證你會喜歡。”簡雙神秘一笑。
因為剛剛她打卡到了一份特別針對老師的教輔資料,教新手老師怎么當老師。
嗯,這種惡趣味就跟外出旅游給在家的弟弟寄學習資料一樣吧。
回到家,劉鳳萍去做飯,簡雙和喬明遠跟在她后頭打下手,忽然徐文彥來了,臉上帶著喜氣,告訴他們昨晚簡梅萍生了,生了個兒子。
劉鳳萍一直對這個孫女婿淡淡的,可簡梅萍生了孩子是大事,便答應下午去看她,只是皺起眉頭:“我算著日期,她這才七個月吧,怎么就生了?”
徐文彥含糊道:“我也不曉得呢,昨晚回去,她突然就肚子痛,我爸開車把她送去了醫院。”
他爸作為紡織廠廠長,有配備的公車。
也虧得去的及時,醫生說太危險了,生下來的孩子很孱弱,哭聲小的跟蚊子似的。
雖然終于生出兒子,但他們一家人的喜悅都打了個折扣。
他媽抱怨他媳婦兒瞎折騰,這報名高考一沒見她去考,二又沒把孩子養好,徐文彥覺得他媽說的對。
他完全沒發現是自己把簡梅萍給氣早產的,對著媳婦娘家人一點都不心虛。
等人走了,劉鳳萍問簡雙:“你去不?”
簡雙想了想:“點頭。”閑著沒事就去看看唄,反正她去醫院跟回自己老家一樣,她哪知道簡梅萍這會兒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
出發前,劉鳳萍裝了些雞蛋紅糖糕點在籃子里,這是他們去看孕婦的傳統。
雞蛋紅糖是必須的,再窮的娘家人也得湊一點,糕點就看家庭了,劉鳳萍沒舍得拆簡雙帶過來的,畢竟那可是首都的特產。
不說稀罕,價格老貴了,她拿的是放在柜子里還沒吃的桃酥,本來是買回來給小孩們甜嘴的。
到了醫院問過護士,來到簡梅萍住的病房。
好歹是廠長家媳婦兒,為著面子,徐母給安排的是單人病房。
在這些大面上,她素來做得讓人挑不出錯,所以鄰里鄰居都說徐母是個好婆婆。
簡梅萍有苦說不出,這婚結的也就是個面上光,她心里隱隱已經有點后悔了,只是強撐著。
在知道簡雙是省狀元后,還努力安慰自己,這嫁在鄉下指不定怎么吃苦才憋著一口氣考上的呢。
徐文彥雖然對她大不如前,但徐家條件好啊,這是個福窩。
可昨晚聽到兩人見面了,見到她男人說起簡雙時臉上的神采,簡梅萍終于繃不住了!
明明她記得簡鳳珍的告誡,就算裝也要逼著自己裝的若無其事,可這事就像壓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得不說,此時冷靜下來回憶她都有點慶幸孩子早產了,打斷了她吵鬧下去。
想著那是個兒子,她振作起來,她有兒子了,雖然弱了點,小了點,但有兒子,她的底氣就回來了。
簡雙是省狀元又怎么樣?她別想跟她搶!
這個兒子真是她的福星,來得太及時了,比那幾個女兒強多了,難怪都說女兒是賠錢貨呢,幾乎是瞬間,剛生下來的兒子就略過女兒,成為了她心里的第一位。
然后門打開,她奶來了,她奶說:“你二妹簡雙從鄉下回來了,聽說你生了,我帶她過來看你。”
簡梅萍幸福的表情僵了僵,但很快又理直氣壯,甚至略帶挑釁的往她奶身后看了過去。
簡雙沒發現她的挑釁,她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床上的女人,難以想象這竟然是她大姐。
孕婦就算收拾過,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這點她有準備,這又不是拍電視劇,她震驚的是簡梅萍的消瘦與蒼老。
她才剛卸貨啊!
她記得自己懷孕那會兒,哪怕努力控制都長了雙下巴,出月子積極鍛煉才瘦下來的。
簡梅萍的消瘦讓她覺得她懷了跟沒懷一樣,就像是身體的元氣都被孩子給吸走了,那臉上的皺紋,憔悴且發黃黯淡的面色,哪里像是只比她小了一歲!
徐家人都看習慣了這幾年老得很快的簡梅萍,他們只是簡單的用一個黃臉婆來概括,可當姐妹倆身處一個空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對比太鮮明,說是姐妹,簡直像兩輩人。
這異樣的沉默,讓原本沉浸在戰斗狀態的簡梅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了什么,她看著走進來的簡雙,跟下鄉前幾乎沒有變化,不,她比下山前更好看了。
那皮膚,白的仿佛是在發光,眼睛清亮,水靈靈的,微笑的樣子不像生了一對雙胞胎,而是剛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青春正好!
簡梅萍人都恍惚了,她想起鏡子中自己的臉,其實她有好一陣子都沒照鏡子了,但她男人喜歡在鏡子面前打理頭發,就算不想看,也會被動的看到鏡中的自己。
她下意識捂住嘴巴才沒有尖叫出來,瞪著簡雙,聽她喊了一聲大姐,眼中的怨毒幾乎能凝成實質。
簡雙被這樣濃烈的恨意給驚得沒忍住后退了一步,她不明白,歷數兩人的過往,她一直是吃虧的那個啊。
簡梅萍閉上眼睛,藏在被褥下的手握成拳頭,用力的扣著掌心,她要冷靜,她不能在這樣的簡雙面前表現的跟個瘋婆子一樣。
可她終究做不到淡定的和簡雙聊天,哪怕她婆偷偷掐了她。
劉鳳萍雖然沒看到簡梅萍盯著簡雙的眼神,但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古怪,沒有多待,放下籃子客套了幾句,便帶著簡雙離開。
簡雙心情多少還是受到了點影響,一路沉默,直到他們在醫院門口遇到了簡鳳珍。
簡鳳珍也長開了,從簡雙記憶中漂亮青澀的小姑娘長成了現在優雅成熟嫵媚的樣子,她開口,很驚喜:“二姐,你從鄉下回來了,我聽說你考上了首都的醫科大學?恭喜你呀。”
又看向站在旁邊的喬明遠,“這是二姐夫吧?看著跟你好般配,二姐夫你好,我是家里的老四,簡鳳珍。”
簡雙頭一次見到簡鳳珍對自己這么熱情,她挑了挑眉,記憶中她無視自己居多,不用像簡梅萍還要哄著自己,她什么都不用做,簡母自然會把她的生活照料得好好的,這些家務就理所應當落到了簡雙頭上。
所以,說沒欺負,但細數起來,她給她干的活也不少。
簡鳳珍對簡雙的沉默也不以為意,她同樣驚嘆于簡雙的大變樣,這還是從前那個灰撲撲的二姐嗎?她定了定神,自顧自說下去:“你也是來看大姐的吧?我聽說她生了,還是個兒子,她盼了許久,可算如愿以償了。”
爾后露出有些糾結的表情:“二姐,你下午有空嗎?這附近有一家茶館,我請你去坐坐,說起來我們姐妹倆也有好久沒有在一起聊天了。”
不等簡雙拒絕,她又補充道:“有件事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左思右想,覺得該跟二姐你說一聲,本打算寫信的,但你既然回來了,覺得還是當面說更好。”
她明顯話中有話:“關于大姐的。”
簡雙心頭一跳,想起那個可怕的眼神,但面上卻如常。
于是簡鳳珍又道:“還有你下鄉前轉正的事。”
簡雙的表情這才變了,她點了點頭,對著喬明遠和劉鳳萍道:“奶,你和明遠先回去,我跟她說兩句。”
劉鳳萍敏銳道:“有什么不能現在說?”
“奶,這是我們兩姐妹的私房話。”簡鳳珍笑了笑,“事關二姐,如果她聽了愿意跟你說,就讓她來說吧。”
第62章 第 62 章 躺平第六十二天
簡鳳珍給簡雙介紹了自己的朋友, 一個叫羅盼的年輕姑娘,手上提著東西。
說是朋友,那姿態卻更像是給她拎包的跟班, 她說的附近的茶館就是羅盼家開的, 她讓羅盼帶簡雙過去, 把茶和糕點上了, 自己拿過籃子先去看簡梅萍。
簡雙看著她說走就走的背影,默了默。
劉鳳萍不太高興:“還賣上關子了?”
她對著簡雙諄諄告誡,“這個老四你得防著點, 別真把她當親妹妹掏心掏肺,她那婆婆也不知道怎么教的, 幾年下來她算計人的本事是越發上漲, 現在就是拿你關心的事情吊著你, 讓你在等待中煎熬, 心情忐忑,明明是她主動要說, 最后就變成你要求著她, 你可不能上當!”
羅盼聽到這話, 臉當即就是一黑, 想著鳳珍姐說的對,她奶就是對她有偏見, 遂硬邦邦道:“老太太, 你這話說的, 張口就是污蔑, 鳳珍姐也是你親孫女啊!之前她又不知道會撞見你們,是來看她大姐的,這人還沒看, 總不能撂開她,跟你們走吧。”
“那她大可以不約見面。”劉鳳萍直接懟回去。
羅盼一噎,看向簡雙:“鳳珍姐前段時間知道你轉正名額沒了的事有內幕,熬了好幾天幫著查,到處托關系,為此還被她婆一頓埋怨,最近才把事情搞明白,她一心為你,迫不及待想把真相告訴你,連禮節都顧不上,你也這樣想她嗎?你的心思咋這樣壞!”
簡雙淡淡一笑,拉著劉鳳萍轉身就走。
“喂,你干嘛呢?”羅盼完全沒想到簡雙不按常理出牌,著急的伸手要去拽她。
簡雙就像是背后長了眼睛,身子一偏抓住了她的胳膊,臉色很平靜,卻帶著一股壓迫:“我覺得你說的對,既然她還有別的事,那就約明天吧,明天九點我有空。”
說完放開她,挽著劉鳳萍走了。
羅盼整個人都傻了,簡鳳珍難得交給她一個事,她竟然給辦砸了!
她頓時后悔起來,自己就不該多這嘴。
至于追上去把人攔住?看了一眼隱隱作痛的胳膊,想著簡雙那表情,竟然不太敢。
簡鳳珍還不知道這個變故,已經來到了簡梅萍的病房,推門進去。
屋子里只有直挺挺盯著天花板的簡梅萍,徐父去上班了,臨走前叫徐文彥回去看孩子,徐母拎著熱水瓶去打水了。
看她這樣,簡鳳珍眼里閃過一抹嫌棄,這個大姐,真是一手好牌被她打爛的典范。
她對她已經完全沒有價值了。
“大姐,我來看你了。”簡鳳珍將籃子放在旁邊的柜子上,準備略坐一坐就離開。
她在心里估算著時間,誰知簡梅萍聽到她的聲音,刷的一下看過來,那眼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鳳珍你幫幫我,簡雙她回來了,她和文彥見面了,她那么光鮮亮麗,她還生了有福氣的龍鳳胎,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學,明明我聽你的去做的,文彥也一直以為我才是和他通信好幾年的筆友,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簡鳳珍都難得呆了一下,為這個弱智的問題。
這女人一孕傻三年,真是不假呀,她大姐連著生孩子,腦袋都生銹了,竟然能這么天真。
為什么?因為男人就是視覺動物,你對他再好,再掏心掏肺,等你變成黃臉婆,他就是能無情的抽身去看上長得好看的路人。
更別提你們兩個是親姐妹,會放在一起比較再正常不過。
簡鳳珍懶得跟蠢貨解釋,只隨口道:“你想多了,你和大姐夫多年夫妻,有兒有女,二姐也是,就算他們曾經是靈魂相通的筆友,現在也不可能有什么發展。”
“比起擔心二姐,你不如擔心一下大姐夫考上了中專,萬一在學校里結識有才華的女同學……”她到底提點了一句,大姐蠢的她都不忍心了,“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坐月子,把身體養好。”
“你說的對。”簡梅萍一下被安撫住了,也覺得自己是被剛才與簡雙的對比刺激到了。
她一直以來那么心虛,頗有搶了簡雙人生的感覺,其實這完全沒必要。
簡雙在鄉下過得多好啊,如果沒有她,她能生龍鳳胎?能找到那么出色的男人?能考省狀元?她該感激她才是。
說話的姐妹倆并未發現,虛掩的房門外面正站著拎著熱水瓶回來的徐母。
她面色驚疑不定,什么筆友?
她記得當初兒子鬧死鬧活,要娶她完全看不上的簡梅萍就說過他們心意相通,是靈魂伴侶,合著這個筆友根本不是她!
簡梅萍這個騙子,騙了她兒子,騙了他們全家!
又想起考上省狀元的簡雙,許母臉色更難看了,原本那應該是她兒媳婦!
若有這么個出息的兒媳婦輔導功課,她兒子也不至于才考個中專!
房間里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兒子都生了,你婆婆沒有理由再為難你了。”
“是了,那個老虔婆面慈心苦,總在公公和文彥還有外人面前當好人,這次我生了兒子,也算在徐家站穩的腳跟,到時候病殃殃的大兒子就交給她帶,折磨不死她,我要跟著文彥去首都享福,等調養好身體,再生一個健康的小兒子!”
徐母的臉直接就黑了。
她看著手上的熱水瓶,虧她還想著她身子虛不能喝冷的。
兒子很稀罕嗎?大街上隨便撈個身體健康的姑娘就能生!
反倒是她,想著醫生說的,徐母冷笑,還想生個健康的小兒子,做夢去吧!
自兒子考上中專后,一直以來隱隱的想法在腦海中成形:她要讓兒子甩了她,在首都找一個本地姑娘。
其實簡雙也不錯,但她嫁過人了,她兒子可不能找個二婚頭。
徐母把瓶里的熱水倒了,瓶子放在門口,轉身回家。
她要跟兒子好好琢磨,離婚的話太
丟臉了,更何況簡梅萍才剛給他們家生了個兒子,鬧出去太難看,所以得想個辦法。
徐母走后沒多久,簡鳳珍算著時間推門出來,看到門口的大紅色熱水瓶,心頭一跳。
是徐母,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轉念一想,聽到就聽到吧,反正大姐對她已經沒用了。
不過徐家即將爆雷這事她要不要提前告訴二姐賣個好?簡鳳珍思索起來,僅就目前觀察到的,簡雙和她男人感情很好,并不在意多年前的筆友,反倒是轉正的事觸動了她。
但二姐夫呢,他會不會在意?
如果大姐夫真的就筆友的事纏上來,二姐應該會覺得很煩吧,簡鳳珍笑了笑,心里有了主意。
瞥了一眼病房,腳步輕快的走了,覺得已經成為廢子的大姐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這心情在見到焦急等在醫院門口的羅盼打了個折扣。
聽她說完,簡鳳珍倒沒怎么意外,這本就是一場對簡雙的試探,不過面上卻露出略有責怪的表情。
羅盼急的幾乎要哭出來:“鳳珍姐,是我的錯,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簡鳳珍見到她這樣,才緩和了語氣:“你也是為我鳴不平,唉,也是當年二姐一人下鄉,吃盡了苦頭,對我們這些家里人都有了偏見,我想著要補償她……這次就算了,我明天好好跟她道歉。”
簡鳳珍故意揉了揉眉心,“不過你以后可不能自作主張了,我會很為難的。”
羅盼心里愧疚極了:“是我說話沒過大腦,鳳珍姐,你不是正在找安吉白茶嗎?正好我爸那里有些珍藏,我去要過來給你。”
“咋說這話?就不怕你爸拿雞毛撣子抽你啊!”簡鳳珍俏皮一笑,卻沒有拒絕。
她和羅盼交好,為的可不就是她爸有渠道,能拿到的好茶葉?
她和她婆打算交好的一位老者,就喜歡安吉白茶。
而且她也發現了,普通老百姓待客才用糖水,人家上流圈子有地位有人脈的,都喜歡喝茶,她能弄到好茶葉,他們都會高看她一眼。
這跟他們聊起來,也多一個話題。
羅盼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輕松被簡鳳珍拿捏,見她這樣,越發的堅定要把她爸放在柜子里的安吉白茶偷出來當賠禮。
她可是老頭的親閨女,他還能打死她不成!
見簡鳳珍拗不過自己,無奈的收下,羅盼方松口氣,覺得好受許多,開始想明天的見面。
鳳珍姐對她二姐愧疚,不愿自己欺負她,那明天在茶館見面,她就要好好展示自己的一手茶道,把她給鎮住。
就算她是省狀元,一個在鄉下插隊多年的知青,懂茶要怎么品嗎?
她自己出丑可就不能怪我了。
而且讓她知道鳳珍姐有多厲害,她就不會再那么擰巴矯情了,鳳珍姐愿意認她這個姐姐,可是她的榮幸!
好多人想跟她交朋友都沒這個門路呢。
次日,簡雙獨自來到茶館。
喬明遠被她留在家里,幫著爺奶收拾行李。
爺奶都沒出過遠門,這也想帶,那也想帶,但也知道這去首都不是離家幾百米,都帶上,就喬明遠一個重勞動力哪扛得住?
所以刪刪減減,頗為猶豫。
簡雙聽得頭大,一方面想說你們孫女也很能扛,一方面又想說一些東西可以在首都買。
她那幾天也不是光去看景點的。
可她知道說不動的,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跟逃似的出來。
她提前了十分鐘到,沒想到簡鳳珍已經在了,先就昨天的事道歉,那態度真讓人如沐春風。
而昨天還譏諷過她和她奶的羅盼,充當服務員,跟報菜名一樣介紹起他們茶館的茶點:“……這是我們茶館的招牌,正經的黃山毛峰,外面根本沒有供應的,很多人就算買到也不會泡,我從小跟著我爸學,給鳳珍姐和簡雙姐露一手,你們可瞧好了。”
簡鳳珍也笑著說:“她泡茶地道,好多人來茶館都想讓她服務,一般人她還看不上。”
這也因為和自己是朋友,又為著昨天的事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希望簡雙不要跟個小姑娘計較。
簡雙好笑,這是一茶泯恩仇?
“那你泡吧。”
她這樣輕描淡寫的口吻讓羅盼心里很不爽,越發堅定要把真本事拿出來。
簡雙看她的動作如行云流水般,帶著古典的風韻和美感,確實挺能唬住人。
對比她的年齡,想來小時候也下過苦工。
簡雙活的糙,不講究這些,可她前世跟著老板出去見大客戶,也是見過人地道的泡茶手法的。
這一對比,略差了些。
不過不稀奇。
雖然是家傳,但時代限制不讓搞小資,哪像后世極盡可能內卷,什么古法茶道,斗茶點茶,怎么高大上怎么來。
等羅盼將泡好的茶水遞到簡雙面前,就發現她面色淡淡,完全沒有被自己唬到的樣子。
肯定是裝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請簡雙品鑒,心想這回看你怎么裝。
不懂的人,可裝不出肚子里有墨水。
她哪想到要品出茶水好壞,確實是要經常喝茶的人,簡雙沒這經歷,可她五感敏銳啊。
她先看色,略微搖頭:“湯色不夠清澈明亮,略濁了些。”
再聞茶香:“上好的黃山毛峰嗅起來,有純鮮清新之感,一般是蘭花香、板栗香,而且香氣很持久,但你這個,帶了絲雜味。”
最后入口:“還算鮮濃甘甜,醇厚爽口,并不怎么苦澀。”
羅盼都驚呆了。
簡雙的品鑒還在繼續,涉及到茶葉的炒制、保存的環境……甚至具體到年份。
“這位同志,沒想到你這么年輕竟然這么懂茶葉,這是遇上同道中人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卻是她爸被吸引了過來,連聲夸贊,看簡雙的眼神比自己這個親閨女都親切。
饒是羅盼知道她爸最看重茶葉,都很氣,剛升起的一點佩服消失無蹤。
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爸竟然道:“他鄉遇知己,這是喜事,羅盼,快去把我柜子里珍藏的安吉白茶拿出來,我要請這位小友品鑒。”
羅盼:“……”
簡鳳珍:“……”
見羅盼愣住不動,羅父皺起眉頭:“快去。”
羅盼不愿意:“爸,那安吉白茶那么珍貴,你總共也才得了二兩,平時當個寶一樣。”連自己也不許碰。
不然她也不會想著直接偷,而不是跟她爸溝通了。
“我讓你去你就去,你懂什么?這好的茶葉就得贈給懂茶的人才不算糟蹋了,不然給你牛嚼牡丹啊。”他的臉沉下來,“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羅盼看了一眼簡鳳珍,簡鳳珍微微點頭,羅盼這才委屈的走了。
羅父雖然專注茶道,但也不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當下把這一幕看在眼中,眉頭皺了皺。
等羅盼把茶葉拿過來,就看到她爸已經坐在旁邊和簡雙聊上了。
那模樣,哪還有之前的不近人情?
見她過來,一把搶過盒子,親自給簡雙泡上,又問簡雙意見。
簡雙了然,這羅父固然是愛茶之人,但也未嘗沒有借此宣揚自家茶館名聲的意思。
不過人家舍得,她也不介意給他抬抬轎子,便夸了夸,最后才提了一些改進的地方。
也是巧了,這茶葉正是羅父自己炒的,簡雙正好說到了他心坎上,一高興就把剩下的茶葉送給了簡雙。
雖然肉疼,可想著明年還能去茶園,再改進一下方子,又淡然了。
茶葉好得,經驗難得,這小友是個大方的,竟然愿意無私與自己分享,他心中更加看重簡雙一層,想自己女兒倒也沒有傻到家,至少這個朋友交的還不錯。
他哪知道兩人的齟齬?
簡雙:“……”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隨后游戲也湊了一把熱鬧,給她打卡到了母樹大紅袍、白毫銀針、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等茶葉各二兩,簡雙都驚呆了。
別看只是二兩,貌似數量很少,在她打卡到的一眾物品中都算得上小氣。
但這可是茶葉!
游戲開出的更是頂級名茶,原產地、幾百年的老茶樹,每年或許也就清明節后前后才摘的冒出頭的那一點點嫩芽,又經過炒制等多重發酵程序……二兩真不算少了。
而且它種類多啊。
簡雙頓時意識到了羅父對自己的認可程度。
還有他們羅家沒準是世世代代經營這個的,所以接觸到的珍貴品種多。
簡雙這一呆,羅父把茶葉遞到她手里,她就沒能拒絕。
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走了。
簡雙無奈,算了,人家以茶會友,她這還回
去,未免掃興。
就明天再把打卡的茶葉送一些過來,算回禮了,畢竟她自己是不怎么愛喝茶的。
雖然喝茶葉挺養生,但茶葉這行的水太深了,真正上好的茶葉又貴,前世的簡雙實在舍不得,還是白開水最好。
不過想著游戲打卡到的自不可能假,她覺得可以培養培養。
常喝茶能促進人體內血液的水鈉代謝,能保護牙齒,還能降低血脂……適度即可。
這在簡雙看來只是一個小插曲,羅父一走,她就切入正題:“說吧,你今天約我來,是想告訴我什么?”
那些許久沒見、培養培養感情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簡鳳珍還沉浸在震驚中沒能回過神來,她在與羅盼交好之前,當然想過更加方便快捷的法子,即直接向羅父購買,錢她根本不缺。
只是沒想到她都開出了十倍的價格,還是被那認死理的羅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顧及著她婆家,沒說難聽的話,可那眼神分明表示她是個俗人,根本不配合喝那茶。
結果這才見簡雙一面,只是聽她說了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就將她引為知己,還無償的把自己念了許久的安吉白茶送過來?
這對簡鳳珍一直以來的觀念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她自信滿滿的一角崩塌了。
她思緒混亂,一時也沒按照原先想的和簡雙打太極,直接就把自己查到的東西說了。
簡雙聽她說完筆友的來龍去脈,面露恍然。
但對于簡梅萍的怨恨,她真的非常無語。
明明是對方以她的名義騙了人,結果她不感激自己提供的機會,還恨上了?
雖然她對徐文彥不感興趣,但也知道以他的條件,對當時要下鄉的自己來說是高攀的。
她甚至無法信誓旦旦的說,那會兒還沒覺醒記憶的自己如果知道這事,會不會為了留在城里出賣婚姻?
畢竟下鄉真的很可怕。
那段時間總能聽到各種恐怖的傳言,下鄉后殘酷的農活也確實把她給打倒了。
如果不是她綁定了游戲,如果不是找到了一個靠譜的婆家,她真的很難活得這么舒坦——別說下地了,連家務活都不怎么干。
想著簡梅萍現在的蒼老,簡雙不同情,她只是想,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高嫁在外人眼中風光,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
此時的簡雙心緒沒有太多波動,直到簡鳳珍找來兩個人。
年輕些的痛哭流涕,對著簡雙懺悔自己搶了她的轉正機會,請她原諒,她愿意補償她。
年長些的,還能勉強維持面上的平靜,將當年的事一一道來。
“……那一次轉正考評,你各方面都很優秀,拿了第一名,按理說能進紡織廠,可那會兒下鄉如火如荼,工作機會太罕見了,就一個轉正名額,我侄女也不差到哪里去……我、我就起了私心。”
“不過后來傳出消息,你大姐嫁進了廠長家,我就沒敢動了,通知都寫好了,要錄取你。”她竭力訴說著自己的無辜,“但是你大姐不知從哪打聽到了消息,特地找到我,說讓我秉公處理,說她公公這個人最是大公無私,見不得家里親戚走后門,說她知道我侄女多么多么優秀,拿這個轉正名額實至名歸,讓我不用顧忌你是她妹妹,我、我就以為,她是想借這個事在她公公那里賣好,就把原先那張通知給撕了,重新寫上我侄女的名字。”
她沒忍住,又看了一眼簡鳳珍,對方端著臉也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她知道關鍵在簡雙身上,一咬牙遞出一個盒子:“我們家愿意補償你,這幾年我侄女的工資、節日福利……我們翻了個倍,都在這里了。”
盒子推到手邊,簡雙才回過神來,自嘲的笑了笑:“我大姐呀,一直以為她只是愛說點好的哄我干活,沒想到這心是真狠啊。”
她想嫁徐家就去嫁,可她為了防止自己留在城里,讓徐文彥發現她頂替的事,竟然生生把她的轉正名額給鬧沒了!
“她這是機關算盡,自作自受,活該被搓磨成今天這樣!”簡雙一字一句道,再無一絲對簡梅萍蒼老模樣的同情。
她活該!
第63章 第 63 章 躺平第六十三天
回到家里, 劉鳳萍迫不及待問她:“老四跟你說啥了?”
簡雙倒也沒瞞著。
聽她說完轉正的內幕,劉鳳萍臉色鐵青:“我去找他們,我去找廠里鬧, 咋能這么欺負人?”
如果那會簡雙有工作, 根本不用下鄉。
喬明遠也站了起來, 雖然簡雙有工作, 他們就不會遇見,但他也不能容忍他媳婦被欺負。
而且他認為他們兩個有緣分,就算沒有這一遭, 遲早也會再見面。
簡雙搖搖頭:“奶,不用了, 他們已經受到了教訓。”
之前簡鳳珍問她打算怎么做, 她沒有要他們的賠償, 但要求把這事在紡織廠里登報, 她要讓他們當眾向她道歉。
什么收了好處私了,她不答應!
她不缺這點錢, 她缺公道。
那兩人臉色非常難看, 想要再拉扯幾句, 簡鳳珍直接說好, 她領著他們去了紡織廠。
簡鳳珍應該提前把這個關系打通了,她逼著他們在紡織廠的廣播念道歉信, 字字句句都是按簡雙的要求來的。
那兩人面如死灰卻還是照做了。
簡雙清楚這里面肯定用了不少人情, 必定是拿捏住了他們最在意的東西。
她問簡鳳珍想要什么?
簡鳳珍以我是你妹妹, 我看你被他人欺負, 我也很生氣,一筆寫不出兩個簡字,我還沒落魄到讓我的家人受委屈為理由含糊過去了。
但簡雙卻深知人情債難還, 不打算這樣過去。
她是要和他們都算得清清楚楚,再無牽扯的。
想到簡鳳珍和羅盼交好,簡雙心中一動有了主意,其實這個妹妹真的挺好懂的。
*
徐家此刻已然炸開了鍋,幾乎是徐母一說,徐文彥就相信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難怪剛結婚那會兒,我讓她繼續給我寫信,她總是推脫,我想著我們都結婚了,有什么可以直接說,也就沒強求。”
但實際上,面對面溝通與信件交流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徐文彥心中一直有遺憾,覺得結婚了,媳婦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他是個學渣,但不妨礙他喜歡風花雪月,喜歡看星星看月亮聊詩詞歌賦的才女。
結果卻被簡梅萍給騙了,他感覺到了深深的羞辱。
徐母問:“你現在是咋想的?”
徐文彥堅定無比:“離婚,我一定要跟她離婚。”
“沒錯,像這樣的騙子我們家要不起。”徐母贊同,“等你爸回來,我來跟他說。”
徐父之前都是在廠里吃午飯,這不是兒媳婦生了,他多少要關心一些。
因為孫子生下來就不太好,一直放在保溫箱里由醫生護士照顧,他一下班就往醫院趕,先去看了孫子,聽醫生說情況不錯,剛露出笑容,來到產房這邊就見兒媳婦在哭。
頓時頭都大了,問她怎么了?
才知道一上午兒媳婦身邊都沒人,她不方便都是叫的護士,徐父的笑容頓時就沒了。
難怪剛才醫生的表情隱有譴責,他安撫住兒媳,說會給她一個交代,氣勢洶洶回家,還沒開口呢,就聽母子倆告訴他離婚的
事。
一時間太過荒謬,他都忍不住笑了:“你說你要離婚?”
“是。”徐文彥一臉氣憤的表情,把簡梅萍騙他的事說了。
徐父的心都涼了,明明從小到大這個兒子就沒讓他操過心,除了成績差點,說起時就沒有不好的。
他聽著老友們夸他那羨慕的表情,嘴上說著你家孩子也不錯,但心里的驕傲勁可別提了。
然而現在,他頭一次發現他兒子竟然這么天真。
“你就因為這事要和你媳婦離婚?她剛給你生了兒子,她前頭還生了三個女兒!”他面色陰沉的看向徐母,“你也是這么想的,你覺得這沒問題?”
徐母何曾不知道這樣做不地道,顯得他們家涼薄,但她撇了撇嘴,委屈的說:“我這不是想著咱家兒子考上了首都的中專,到時候在學校找個頭婚的本地姑娘,而且簡梅萍她就不是個好的,先不提她騙人,這人品有問題。”
“孫子才生下來,就覺得給咱老徐家做了老大貢獻,要抖起來、要欺負我這個婆婆,這樣的兒媳婦,我將來老了能指望她嗎?”
徐父都被氣笑了:“你可真是敢想啊,你兒子是個什么貨色你不知道?還學校里頭婚的本地姑娘?”
現在首都的戶口倒沒有像后世那般被捧得高高的,區別嚴重的是城里和鄉下,所以他嘲諷的其實是徐文彥這帶四個孩子的二婚男還想在學校里找頭婚的!
這個時間,人能考上中專,家里與自身條件一般不會太差。
頭婚的姑娘當然要找個同樣頭婚的青年小伙一起奮斗,現在大學生少,中專生也一樣金貴。
他難得對兒子說了重話:“你也像你媽這樣沒有自知之明嗎?”
徐文彥的臉青了紅,紅了白:“我沒想過找學校里的女同志,簡雙才是和我通信的筆友,我想找她問問。”
徐父:“……”
徐母本來很難堪,聞聲卻是尖叫起來:“不行,你不能找她,她是二婚頭,娘家有跟沒有一樣。”
徐父:“……”
他忍無可忍,先看兒子:“閉嘴,就算你們曾經是筆友,她現在已經結婚了,你想找一個有夫之婦干什么?耍流氓,然后被送去大西北開荒嗎?”
然后看向徐母:“我當初就不該同意你提前退休,你沒了工作,腦子也一起沒了嗎?簡雙她男人是華南省的探花,已經被國防大學錄取,有這樣一個丈夫,她只要不是傻的就不會跟他離!”
“就算她離了,以她自身的優秀和前程,她就算是二婚,就算沒有娘家,也多的是頭婚的青年才俊想娶!”
“那么多人參加高考,能考上大學的有幾個?你們到底懂不懂省狀元的份量?”
現在可不像后世,這省那省的狀元都泛濫了,大家已經看得不稀奇了,這可是恢復高考頭一年的大學生,上頭都關注著呢。
還沒入學,好多機關單位都已經惦記上了,要引進人才。
徐母臉色也變得青青白白,她不甘心的說:“可是咱兒子也考上了首都的中專,你自己都說過這中專也不差。”
話是這樣,說起中專時她的聲音卻低了下去,顯然她是知道中專生和大學生的區別的。
徐父深深吸氣,把心里的怒火壓了下去:“離婚這個事你們就別想了,你這幾日去醫院守著兒媳婦,別讓人看笑話,叫人說咱徐家虧待一個身子正虛弱的產婦。”
“你呢,就好好照顧三個孩子,閑著沒事去醫院看你媳婦兒,別想些有的沒的,你岳父家現在可不一般了,不說簡雙這個二姨子將來的成就,他們家老四,哪怕現在和娘家鬧得有點僵,也絕不可能容忍你們這么欺負人。”
“離婚,太丟臉了,想都不要想。”
就算簡梅萍這個兒媳婦生不出兒子,他也不會讓他們離婚的,不過他心中卻是升起了濃濃的遺憾。
這簡老二家三個女兒,怎么他們家偏撿了最沒出息的一個。
徐父本以為自己這一番敲打,母子二人該知道輕重了,誰知徐文彥聽是聽進去了,卻越想越氣,憋了一肚子的火,在外頭轉了好幾圈都沒消下去,索性去了醫院。
簡雙并不知道徐家發生的種種,他們剛吃過午飯,正在大院遛彎消食,簡父簡母又來了。
劉鳳萍想著大院里左右鄰居的嘀咕,不想叫他們看笑話,冷著臉讓人進屋。
今天的簡雙就沒有昨天和氣了,不等簡母開始套近乎,她就是一聲嗤笑:“爸媽,我原本還想著一筆寫不出兩個簡字,無論如何,我們終究是有血緣的親人,但我今天可真是長了見識。”
她憤怒的說了簡梅萍攪合自己工作的事:“爸當時在廠里也算個領導吧,后來還升了主任,不可能不知道這里面有內幕,但為著簡梅萍這個廠長兒媳,你保持了沉默,當不知道我在鄉下所受的苦。”
“媽呢,在你心中,簡梅萍一直是你最貼心的大女兒,而我就是顆小白菜、是根草,你們這樣的爸媽,我要不起!我告訴你們,簡家有簡梅萍就沒我,有我就沒簡梅萍,我要跟你們這群冷血的親人斷絕關系,我還要登報。”
簡父簡母大驚失色。
“這事從何說起啊?你、你是誤會了吧?”簡父其實已經在廠里聽了廣播,但廣播中并沒有提到是簡梅萍攪合。
簡雙既不想把筆友這男女私事外傳,鬧出親姐妹二女爭一夫的傳聞,又不想真讓她占個大公無私的名聲,索性把她和諧掉,就當是姑姑為了侄女走后門。
簡父本來還想著下午過來就這事安撫一下簡雙,提一提自己的無辜,沒想到竟然被簡雙誤會成了共犯,他冤枉啊。
可是他的解釋簡雙已經聽不下去了,劉鳳萍也拿著大掃帚把他們趕出家門。
等人走后,劉鳳萍看著簡雙臉上的傷心和憤怒,小心翼翼道:“雙啊,你看開些,這世上就是有些人父母親緣淡泊。”
簡雙在她奶面前可沒什么好瞞的,老人家眼睛利著著的,她噗嗤一笑:“奶,你還真信了啊,咱們明天就要去坐火車了,哪有時間跟他們掰扯?倒不如讓他們自己去鬧騰,圖個清靜。我又沒說等他們擺明態度要我不要簡梅萍,我就跟他們和好如初了。”
劉鳳萍聽她直呼其名,就知道她已是徹底當沒這個人了。
也不怪她這樣,是這個大姐太讓人寒心,她就不信她不知道簡雙一個長得這么好看的年輕姑娘下鄉有多危險。
可她還是為了那一絲絲的可能,攪和了簡雙的工作。
這老大簡直比老四還可怕,至少老四干不出這么蠢的活計。
她啊,看走眼了。
簡雙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她攪和了她的工作,她就讓她的日子沒法安生!
只看她那狀態,便知道她在婆家過得艱難,現在她娘家也開始找事,呵呵,以簡父簡母的勢利眼,再對比他們兩個能帶來的利益后,不放棄簡梅萍才怪。
時間太急了,目前就只能做到這些。
不過她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做更多,就簡梅萍這個又蠢又毒的智商,她已經能預料到她眾叛親離,晚景凄涼的結局了。
現在她只希望簡梅萍能活得更久些,看著自己這個被她陷害,以為已
經零落塵泥的妹妹一步一步走到她永遠也夠不到的高度。
*
醫院。
簡梅萍告了個刁狀,閉上眼睛開始睡覺,正做著和她男人去首都、小夫妻兩個獨自生活的美夢,就被喊醒了。
抬眼是徐文彥憎惡的臉:“你這個騙子,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見了你!我真應該聽我媽的,和林莉結婚,也不至于被你騙這么久。”
林莉就是徐母相中的兒媳婦,在他們結婚前一度想撮合,在他們結婚后甚至林莉也另找了對象,還時不時在家里提起,用對方的優秀來踩簡梅萍。
簡雙雖然是簡梅萍的第一痛點,但她身在鄉下,她知道他們兩個沒可能,可林莉卻近在眼前,提的多了,也在她心里深深的扎下一根刺。
哪怕對方也結婚了,她還是很防備著,聽到她的名字,簡梅萍就會不高興,會和徐文彥小小的鬧一場。
徐文彥對簡梅萍熱乎的時候把這當成情趣,對她開始不耐煩了,就會故意刺激她。
果然,睡得有點迷糊的簡梅萍立刻變了臉:“你又和她見面了?文彥,我剛給你生了兒子,你不能做對不起我的事。”
“你還有臉說這話,我都知道了跟我通信四五年的筆友根本就不是你,是你妹妹簡雙!”徐文彥拔高聲音,“你這個無恥之徒,拿著你妹妹的課本冒充成你自己的,讓我誤認了你的字跡,你還不要臉看了我們兩個的信,難怪知道那么多能騙過我。”
“我告訴你,我會跟你離婚的,我要去首都,跟你待在同一個地方我都嫌惡心。”
簡梅萍大腦一片空白,萬萬沒想到自己隱瞞許久的事就這樣暴露了。
她看著徐文彥轉身要走,下意識的起身抓住他:“不,你不能去找簡雙,你不能跟我離婚。”
徐文彥回頭,像是故意刺激她似的:“不,我就要去,你這個小偷偷走了我跟她的信,還有我們的幾年,但是我會努力讓一切回歸正軌,你就永遠留在這里吧。”
說完就要扳開她的手,卻沒想到簡梅萍猛撲過來,死死的抱住自己,哭喊道:“我絕不離婚!我給你生了兒子,你不能拋棄我。”
“兒子,你以為我會稀罕你生的兒子?”徐文彥深刻的詮釋了什么叫男人的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用力的想把簡梅萍從自己身上撕吧下來,完全不在意對方剛生完孩子虛弱的身體。
結果竟然沒撕動,簡梅萍像是要把自己嵌在他的身體中一樣,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
“你不許走我求你,我不離婚,我求求你,只要不離婚什么都好,我再給你生個兒子,文彥,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這種低到塵埃般的挽留并沒有觸動徐文彥,反而讓他胸中的怒火越發高漲,他眼中閃過一抹戾氣,雙手握成拳頭,用力的砸在簡梅萍腦袋上、臉上、背上。
他以前沒怎么打過架,動作間沒什么章法,可他到底是個男人,簡梅萍被打得受不住,求饒的叫起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徐文彥一把將她撕開,扔在床上,有一種胸中的戾氣盡數發泄出來的爽快,恨恨道:“只要我想,多的是人愿意給我生。”說完就往門口走。
“不!”簡梅萍發出一聲尖叫,跳下床就要去追她,但身上、身下傳來的疼痛讓她一下子跌倒在地。
可是徐文彥根本都沒停一下,已經走到了門口,正在開門。
——之前為了防止和簡梅萍吵架的動靜被醫生護士聽到,他特地把病房門給反鎖了。
只聽咔嚓一聲,門被拉開,簡梅萍一下子急了,腦中只有阻止他去見簡雙這個念頭,隨手抄寫放在旁邊的大紅色熱水瓶,一把向徐文彥砸去。
熱水瓶穩準狠的砸在徐文彥腦袋上,咚的一聲,又落在地上,內膽直接碎了。
徐文彥被砸懵了,表情還停留在茫然上,直挺挺的倒下去。
他的臉碰到了內膽的碎片,鮮血一下子流了出來,混著中午徐父給兒媳婦灌的滿滿一壺熱水,能看到半邊臉都被燙得起了皮。
簡梅萍滿目呆滯,雙手猛地抱著腦袋,發出了一連串的尖叫,我殺人了。
這巨大的動靜驚動了不遠處的護士,護士連忙跑過來,看到這混亂的一幕,倒在地上鮮血淋漓的男人。
發現出血的位置正挨著腦袋,心頭猛跳,迅速跑去叫醫生,叫保衛科。
沒多久,呼啦啦一群醫生進來,快速給人檢查。
簡梅萍仿佛瘋了,還在啊啊啊的尖叫,有醫生看到她身下的血,也快要瘋了,她才剛生了孩子,產后大出血可是要命的。
于是啥也別說了,這兩口子一同進了手術室搶救。
等到徐母慢悠悠的過來,要給徐文彥替班,就得知了兩人正在手術室的消息。
她差點暈過去:“我兒子,醫生我兒子怎么了?我兒子不能有事,你快救救我兒子!”
“家屬請保持冷靜,在門外等候。”保衛科的人把她扶到旁邊的椅子上。
徐母一下子拽住他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是誰?是誰傷了我兒子?”
兩保安對視一眼,面上露出糾結為難的復雜神色。
徐母卻誤會了,以為他們想包庇傷人的兇手,惡狠狠道:“快說,那人到底是誰?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我要去報公安,把你們都抓起來。”
保安原本還想給這家人留點面子,聞言面無表情道:“是你兒子和兒媳互毆,雙雙把對方打進了手術室。”
徐母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那一個互毆,眼睛瞪得幾乎能滴出血來:“竟然是簡梅萍這個賤人!她敢打我兒子,醫生,你們不用搶救她,她活該,她活該!”她聲音凄厲,幾乎是咬牙切齒。
“你給我閉嘴!”終于趕到醫院的徐父一來就聽到徐母這話,差點也要跟著暈過去。
他幾乎不敢看周圍人的表情,卻忍不住想起剛才過來時聽到的議論。
“都說廠長家的兒子多優秀,從小就乖,現在更是考上了中專,沒想到竟然是一個打媳婦的畜生。”
“是啊,他媳婦才剛給他生了個兒子,居然一點都不留手,打的人大出血,還不知道能不能搶救回來。”
“我怎么聽說他媳婦也動了手,一個熱水瓶把人腦袋都砸破了。”
“這是他該的,換你被這樣打,你還不還手?”
“唉,平時看兩人還挺恩愛的,一個斯斯文文,一個乖巧小媳婦,沒想到私底下竟是這樣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這家家戶戶,都有本難念的經。”
“要我說還是家風有問題,誰家夫妻兩個不吵架,但哪有像他們這樣動手的,還那般嚴重,我聽說像打媳婦這種事都遺傳,你說這廠長會不會也……”
“應該不會吧,完全看不出來。”
“但之前徐文彥不也都沒看出來?”
“……”
徐父使勁掐著自己的虎口,才能勉強忍住昏過去的沖動,壓著嗓音道:“你回去看孩子,在我沒回去前,你就在家呆著,哪也別去,讓我知道你再鬧出事,我們就離婚。”
徐父連離婚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可見他氣得有多狠,徐母臉色煞白,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不敢再鬧騰了,雖然還是恨簡梅萍恨得要死,但還是低著頭聽話的離開。
徐父一個人守在手術室門口,狼狽的拿手抹眼淚。
一個中年男人,原本流血不流汗的,卻似乎再也忍不住了。
那往常都收拾的整整齊齊,帶著廠長的威嚴與親和,現在呢,頭發亂糟糟的,因為是被醫院這邊通知慌忙跑過來的,衣服上的扣子都掉了兩顆,露出悲傷憔悴的神情,看得人心酸無比。
原本對他們徐家很有意見的醫生和護士紛紛露出同情的眼神。
醫生繃著臉出來叫家屬簽字時,徐父手都在抖,一邊簽字一邊連聲問自己兒子兒媳怎么樣了,說無論如何都要搶救。
這幅姿態比徐母強了百倍不止,頓時就有不少人在心里想,這徐廠長也是可憐,家門不幸啊。
又想起以往聽到的好名聲,對他的猜測也開始改變,覺得是他一心忙事業,沒把兒子給教好。
想到徐母那副蠻橫的樣子,瞬間理解了。
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子,徐母不把兒媳婦的命當命,也難怪徐文彥會把妻子往死里打。
徐父低著頭,非常痛苦
的把臉埋在手里,誰也看不到他的臉上其實一片平靜。
這年頭工廠都是國營單位,所以廠領導的個人作風也是很看重的,雖然是廠長,可如果下頭工人鬧騰起來,覺得你人品敗壞,不至于當場就下臺,可組織上肯定會調查會處分。
徐父迅速摒棄個人恩怨,開始冷酷的思索如果兩人搶救不回來,或者只搶救回來一個,該怎么應對?
不過無論如何,這個兒子是廢了。
他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去亂搞男女關系,再生個小號,得培養下一代了。
想到下一代就想到那個病怏怏的小孫子,至今還躺在保溫箱里,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徐父臉色就有點難看。
忽然,他心中一動,想到了簡雙和簡鳳珍。
他不止有一個孫子,還有三個孫女,雖然這三孫女是最廢物的簡梅萍生的,但到底帶了她們的血脈,沒準孫女像了姑姑呢。
而且簡梅萍是不可能再和她們處好關系了,然而孩子卻是無辜的。
正當他反復權衡利弊之時,簡家,早早睡下的簡雙被街道辦拼命敲門給喊醒了。
簡雙得到消息時都沉默了:不是,我才剛布局,簡梅萍就快把自己給作死了?
雖然心里對她已經沒有一丁點感情,但她奶要去,大半夜的,簡雙也跟著一起去了。
剛走到手術室附近,游戲的提示音忽然響起:【叮!恭喜宿主打卡榕城第一人民醫院,獲得祛疤膏一份,梅花止血針法詳解】
簡雙一下子愣住了,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收獲,要知道她白天來過醫院,根本沒有觸發打卡。
祛疤膏她知道,梅花止血針法是啥?遍數她所看到的書和她師父告訴她的中醫歷史,就沒有針灸針法是叫這個的啊。
難道是失傳的?
第64章 第 64 章 躺平第六十四天
也是巧了, 簡雙幾人才來沒多久,簡父簡母也趕來了,他們所住的筒子樓離醫院要遠一些。
更巧合的是, 一刻鐘后, 手術室的燈相繼滅了, 醫生走了出來, 問:“誰是簡梅萍的家屬?”
徐父正要欣喜的上前,另一邊醫生問誰是徐文彥的家屬,徐父猶豫的看了看簡家一行人, 走向了徐文彥那邊。
劉鳳萍拉著簡雙搶在了簡父簡母前頭,醫生表示不幸中的萬幸, 搶救及時, 手術很成功, 大出血止住了。
然而之前情況危急, 他們給簡梅萍做了子宮切除手術,也就是說她以后都沒法再懷孕了。
簡母驚得幾乎要跳起來, 瞪著醫生:“你們怎么敢給她做這個手術?誰允許的?”
醫生不悅道:“我們已經獲得了家屬的簽字, 這是為了病人的生命著想。”她示意簡母看徐父, 簡母啞然, 雖然還是很慌,但不再像之前天塌般的表情了。
她理直氣壯的想, 這可是公公簽的字, 你婆家做的主, 以后不能生孩子, 可不能怪我們娘家人了。
她有點慶幸簡梅萍這一胎生了兒子。
忽然想起什么,趕緊看向簡雙,見簡雙面無表情, 一時訕訕,又很不高興,覺得簡雙這也不懂事了,她大姐都這樣慘了,她還揪著過去那點事不放,一點都不善良,太自私了。
雖然現在的簡雙論重要性已經勝過了簡梅萍,她男人又對她千叮嚀萬囑咐,可她還是不想做二選一的抉擇。
不是對簡梅萍有多深的母女感情,而是她到底是廠長的兒媳啊。
現在廠長公公做主切了她的子宮,肯定對她正是愧疚的時候,自簡梅萍嫁進徐家,陸陸續續可給了她不少錢。
簡母沒了工作,眼看存款越來越少,不可避免的生出危機感,她不愿意少了這要錢的渠道。
簡父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顯然也是這么想的。
然而不等他們把這話說出口,劉鳳萍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又拉著簡雙走向了徐父那邊,簡父簡母一下子愣住了。
護士已經在推著簡梅萍的病床,往病房里走,邊推邊招呼他們:“這病人剛脫離危險,需要人精心看顧,你們快過來,我跟你們說幾點注意事項。”
簡父給簡母使了個眼色,自己跟上簡雙,他覺得這事有門路,雖然簡雙面上并無對大姐的關心,但也沒有幸災樂禍。
簡梅萍很慘,被熱水瓶砸在后腦勺上的徐文彥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半邊臉被滾燙的開水給燙傷了,還有一些被尖銳的內膽碎片劃出的傷口。
雖然醫生處理的很及時,但還是不可避免會留下痕跡。
可徐父卻顧不上問傷疤能否祛除,因為砸后腦勺那一下更嚴重。
醫生說七十二小時內是黃金時間,如果人能醒過來,就可能沒大問題。
之所以說是可能,是因為人腦畢竟是非常精細的部件,存在過高燒把腦子燒傻、砸腦殼也把腦袋砸壞的情況。
而如果醒不來,就更糟糕了,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劉鳳萍禮貌的對著徐父說了一聲節哀,又道:“我們明天八點的火車,這個時間已經不早了,留著也做不了什么,就先走了。”
她說這話是純粹通知,并無征求徐父意見的意思。
徐父滿面愕然的看著劉鳳萍拉著簡雙離開,就這?這家里人出這么大事,你們還要去趕火車?
徐父這般想的時候渾然忘記劉鳳萍一直待他們這個親家很冷淡,而現在的火車票可不便宜,更不好買,他們買的是臥鋪呢。
簡雙被劉鳳萍挽著胳膊往外走,竟然覺得她奶的腳步很輕快。
他們確實走得急,簡父一個錯眼,人就不見了。
等出了醫院,蒙頭蒙腦的簡雙很無奈:“奶,你來這一趟是干嘛呢?”不會是看熱鬧的吧,這大冷的天,從溫暖的被窩里爬起來看熱鬧?
大伯和大伯母說他們過來都被拒絕了。
誰知劉鳳萍停住腳步,左右看了看,還真的說:“是啊,就是領你來看他們笑話的。”
簡雙:“……”
劉鳳萍冷笑一聲:“我可不是那種稀里糊涂的長輩,誰慘就覺得誰有理,簡梅萍會這樣,是她自作自受,是她心思惡毒遭了報應,但她對你的傷害都已經造成,目測不僅沒有一絲悔改,還恨上你了。”
“這種大孫女,我心疼她,是我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簡雙愣在原地。
她其實可以理解她奶關心簡梅萍,畢竟簡梅萍也是她奶的孫女,現在還產后大出血,這一個不慎,人可能就搶救不過來了。
她奶執意要來看望,是怕將來有遺憾。
她不會和簡梅萍和解,但不想讓她奶心里留個疙瘩,老人家多大年紀了,該過個輕松的晚年,可她沒想到她奶竟然是這么想的。
沒有包餃子的大團圓結局,她奶全身心的偏向她,這種偏愛,簡雙從未得到過,尤其是親情。
而且此刻被放在天平兩端的并非差不多的籌碼,她雖然被簡梅萍害得下了鄉,可是人們看到的是光鮮亮麗的她,是風光回歸的省狀元,這會讓所有人都淡忘她在鄉下所受到的苦。
簡梅萍呢?她得到了報應,丈夫離心、被婆家搓磨,自己大出血快死了,哪怕是個正常人,或許也會說生死面前無小事,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唄。
簡雙來醫院的路上只是有一點點的委屈,但此刻她的眼睛泛酸,幾乎要流下淚來:“奶,你對我真的好好。”
她聲音哽咽,撲倒劉鳳萍懷里。
劉鳳萍雖然是她奶,但這會兒就像她的母親一樣,拍著她的背,溫柔的說:“之前你說你不在乎,但我知道你還是有點介意的,咱們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在首都讀最好的醫科大學,你美好的光輝的未來就在眼前,而害你的人,無論是攪和了你工作的簡梅萍,還是眼瞎不識金鳳凰的徐文彥,你也見到他們有多慘了,是不是特別舒坦,特別快活?不用覺得羞愧,咱們做人就不能太善良,要
自私一點。”
劉鳳萍循循善誘:“現在心里這口惡氣出了吧,就別再念著記著這事了,明天咱開開心心的上火車去首都,這些糟心的人和事不該成為你的絆腳石,而應該只是你腳底的泥,讓你多一分閱歷,多一分從容。”
“過去了就真的過去了,你大好的人生還在首都等著你去拼搏呢。”
“奶。”簡雙沒忍住哭了起來,她哭的不是害了自己的人得到了悲慘的結局,而是她奶這份無條件的偏愛,甚至照顧到了沒覺醒記憶的自己應該敏感的心情。
是啊,善良的人總是容易思考太多,總是會去包容別人。
她也是在經歷了很多很多事情后才學會了更心疼自己一點,可依舊不妨礙此時的她為她奶的這份心而感動。
曾經作為孤兒的她跌跌撞撞,為人處事的這些道理都要靠著自己想通,自己釋然,從未想過會有長輩愿意教她,在她剛跌了一個跟頭時,就立刻把她拉起來,而不是要等摔了許多坑后自己去悟。
看到簡雙哭了,喬明遠下意識上前一步,想把人摟到懷里,可看看劉鳳萍,又不敢跟長輩搶人。
只好委屈巴巴的頓在原地,手足無措。
簡雙情緒上頭哭了個痛快,冷靜下來后頗有點不好意思,拉著她奶:“時間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去睡覺,別趕不上火車了。”
劉鳳萍順勢轉移了話題,知道她尷尬。
孩子大了,要臉了,不能像小時候那么逗。
這一晚簡雙抱著她奶睡得很踏實,雖然晚上鬧了一場,但完全不妨礙她精神抖擻的早起,跟喬明遠一起扛著收拾好的行李,帶爺奶去火車站。
大伯大伯母請了假送他們,還有大哥簡向東大姐簡向南,只小弟簡向西前陣子請太多假,來不了,便只好讓媳婦代替,一家人浩浩蕩蕩的出發。
簡母過來時人直接撲了個空,還以為他們是去醫院看望簡梅萍了。
結果到了醫院,見到了簡父,見到了得知消息過來的簡鳳珍,可別說簡雙了,大房一家都沒見到人。
他們還在驚訝、奇怪,簡鳳珍卻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一句話都沒說,匆匆趕往火車站,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劉鳳萍一直有意無意的瞞著他們火車出發的時間,就是怕遇到糟心的人。
簡鳳珍當然知道,但她以為簡梅萍發生這么大的事,就算只是出于對名聲的愛護,他們應該也會選擇改簽。
然而她哪里知道,劉鳳萍昨晚就過來看望,也有防著這一層的考慮在呢,畢竟街道辦大晚上都跑去他們家敲門了,順勢為之。
之前簡鳳珍還懊惱徐文彥出事太快,完全沒有了糾纏簡雙的機會,這讓她想就此向簡雙賣好的想法落空。
但等趕到火車站,遇到走出來的大伯和大伯母,而大伯母遞過來一個盒子,說這是簡雙送給你的謝禮。
簡鳳珍盡管已經意識到里面是什么,可還是忍不住打開,果然是茶葉。
不是她最需要的安吉白茶,是白毫銀針,同樣不遜色于安吉白茶的頂級名茶。
簡雙想要和她兩清的心十分明顯了。
即便拿到了非常貴重的茶葉,簡鳳珍卻一點也不高興,眉眼沉了下來。
沒能和簡雙修復關系,那位喜歡安吉白茶的大佬也只喜歡這個口味,偏偏羅父手中最后一點安吉白茶也送給了簡雙,放眼整個榕城,根本沒有這個品相、這個年份的。
她竟然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簡鳳珍抿了抿唇,頭一次感覺到了挫敗的滋味。
這幾年的意氣風發把她給慣壞了,便是回到家里,也只是勉強收拾好了心情。
她婆難得迎了上來,問她和她省狀元的姐姐關系修復的怎么樣了?
簡鳳珍看著她婆臉上的熱切,是此前從未有過的,她忽然意識到什么:“媽,關于我姐你是不是還知道什么?”
“你姐拜了個師父叫張素問,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中醫大夫,她幫著不少老兵調理好了舊傷,現在在軍方那邊掛了名,其中有一位老領導很重要……”她婆難得多話描述了這位老領導有多么值得交好,但對方油鹽不進,之前他們一直沒有找到突破口,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事,“真是太巧了,張大夫唯一的小徒弟竟然就是你姐姐,這不是一家人嗎?如果帶她去拜訪,那位老領導就肯定不會避而不見了。”
忽然,她察覺到不對:“這個事你怎么不知道?你姐……你跟她的隔閡竟有這么深?”她滿臉的欣喜直接沒了。
之前的簡鳳珍看她婆這樣沉著臉,會很惶恐不安,此刻卻很平靜,攤攤手,懟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我沒有欺負過我姐,對她很客氣,但我姐確實沒有從我手上拿到過好處,唯一的一次修復關系機會是高考前,我本打算給她寄些東西,可……”
她看向婆母,她婆抿了抿嘴巴,簡鳳珍知道這個小動作代表她婆發現自己做錯事后,不好意思,但又不想承認,等著自己給個臺階下。
但她忽然就倦了,揉了揉眉心:“我這陣子操心我姐之前轉正名額沒了的事,本想著給她賣個好,沒想到她直接送我一盒茶葉當謝禮,到底是隔閡太深了。”
她將茶葉遞給她婆:“是白毫銀針,李老喜歡的安吉白茶也被羅父送給了我姐,他說是很欣賞我姐在茶道上的造詣,不過我看他應該是被我纏的煩了,索性把燙手山芋送走。”
說完也顧不上去看她婆惱羞成怒的表情,轉身回屋:“媽,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了。”
其實這并非她婆第一次判斷失誤,只是簡雙是不同的,在她身上的挫敗讓簡鳳珍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開始質疑她婆的決定,她想,既然我考上了首都戲劇學校的播音主持系,我就得在學校多結識一些人脈,而不是光拿個畢業證鍍金。
她恍然意識到,這幾年她被她婆帶著進入上層圈子,可她結交的人都是因為她婆,她的未來完全被局限住了。
她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妥,她要跳出她婆給她畫的圈子!
一抹野心的種子悄然種下,快速發芽,簡鳳珍決定去找新的跳板。
她已經在婆家站穩腳跟了。
然而哪怕看到了簡雙的成功,簡鳳珍也并未真正反省,打鐵還需自身硬啊。
在她以往的經歷中,固然她很容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是她長袖善舞,但也未嘗不是她正正好撞到了別人的需求。
而進入越高的圈層,他們所面臨的困境就不再只是小打小鬧了。
簡鳳珍的思考簡雙并不關心,在經歷了幾天幾夜的火車后,他們終于到了首都,又叫了三輪裝上行李,回到了闊別不久的在首都的家。
然后馬不停蹄給家里打電話,前進大隊沒裝電話,但公社有。
此時距離開學已經沒幾天了,時間上有點緊,可還湊合,簡雙準備跟家里說一聲,他們打算回去接孩子。
結果趙蘭花說她跟老大把兩個孩子送過來,說讓他們專心讀書。
說前兩天她師父帶來了一個啥啥教授,主動幫忙買的票,到時候他們一起走。
本來那教授還想說他幫著把兩個孩子帶過去,但趙蘭花實在不放心,畢竟張大夫不跟著走啊。
她信任簡雙的師父,可不信一個陌生老頭。
不過呢,一起買票還是可以的,人老頭既有張大夫做保,身邊還跟著一看就很靠譜的軍人同志呢。
讓他們不用操心,算著時間在火車站等著接人吧。
簡雙:“……”這倒不錯,不用再轉一趟了。
這年頭出遠門真的太艱難了,哪怕是臥鋪,她也被著綠皮火車的速度折騰的夠嗆,希望科學家們能早點把速度提上來。
簡雙結結實實躺了幾天,然后才進入隨身小院開始研究游戲打卡到的祛疤膏和梅花止血針法詳解。
祛疤膏簡雙用不上,不過她也不覺得沒用了。
游戲出品必
屬精品,這產品說明書上可寫著連陳年舊疤都能去得一干二凈。
她覺得可以研究研究,幫助一些深受疤痕困擾的人士。
之前聽到徐文彥被燙傷,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前世的一個朋友,她小時候就是被滾燙的熱水燙到臉。
雖然已經盡可能的用化妝、用頭發遮擋等方式蓋住疤痕部位,但人還是很沉默很自卑,明明她的技術非常好,可她獨來獨往,從來沒升過職、加過薪,甚至連剛入職不久的新人都超過了她,還要被嘲諷長得這么丑。
說什么客戶都被你嚇到了,我們公司大發慈悲愿意收留你,給你這么高的月薪,你就應該感恩戴德,多多加班,為公司做貢獻。
還加薪?你倒是多出門走走,看看有哪個愿意要你?
人呢,還是要有點自知之明,多反思反思自己。
這番話真的太氣人了,簡雙沒忍住跟對方吵了起來:“程序員用得著見客戶嗎?只要技術強就足夠,放眼整個公司,誰的水平有她強?你意識不到她的重要性,那我們去找大領導說道說道,看看沒了你的施舍,我們是不是真的沒人要?”
當時簡雙都做好了離職的準備,不過事實證明她鬧是對的。
他們公司的高層還是有點前瞻性的,倒是自此她就把簡雙當成了異父異母的親姐妹,對簡雙傾囊相授。
可實際上簡雙也只是看不過眼+報答她罷了。
剛進公司實習期那會兒,沒人搭理簡雙,是她幫忙,一點點教她,而這只是因為簡雙對她笑了笑,給同事帶奶茶、帶咖啡從來沒忘記她。
后來簡雙也順利轉正,那一批實習生里就留下了他們兩個人,一個是技術過硬的她,另一個是關系戶。
她得了胃癌離職,她把存款都拿出來,淚眼汪汪的要說給她治,嚇得簡雙連忙拒絕。
此時回想起來,依舊暖暖的,她會一步步養成健全的人格,真的少不了她的朋友們。
之前的她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朋友在她的生命里占了相當重要的部分。
簡雙心想,我這輩子提前把祛疤膏研究出來,如果她還在這個時空中,還會不幸燙傷,應該也能早早治好,變得開朗活潑起來吧。
而她如果不在,那也沒關系,這個藥膏總是還能惠及到被潑硫酸、被燒傷的。
疤痕不是要命的癌癥,可長在臉上卻會影響人的一生。
簡雙鄭而重之的將這瓶祛疤膏放在了【住】這口箱子里,閉上眼睛,再一次祈禱游戲大神趕緊給她打卡出一個能分析藥品成分的儀器。
祛疤膏雖然在簡雙的規劃里相當重要,可實際上它只是開胃小菜,簡雙戴著眼鏡在平板上看到梅花止血針法詳解后整個人都震驚了。
這確實是一種不知道是失傳還是歷史上都不存在的針灸針法,它的作用就如同它的名字只有一種,就是止血。
因為會用到五根銀針,扎成如梅花一樣的圖案,所以取了這個名。
簡雙跟的師父雖然是中醫大夫,但她去醫院實習過,也看過病例,知道不少大出血止不住的危險后果。
許多重大外傷,其實只要止住血就能活,不提在舊時代有多少女子就死在產后大出血止不住,所以生孩子才被稱作鬼門關。
可就算在外科手術發達的后世,也依舊會出現大出血止不住這種危機場景。
如果醫院有儲存的血,那還好,找不到就真的相當完蛋,所以簡雙一見就喜歡上了。
她毫不猶豫,學,一定要學,往死里學!
開學前的這段時間,她全部的心力都撲到了梅花止血針法上面。
三毛三丫許久不見父母,本來還想纏著媽媽好一陣膩歪,卻被爸爸直接抱走,他們因為被優化了基因,提升了潛力,小小年紀就相當早熟,見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跑去纏著奶奶和新認識的太外公太外婆了。
畢竟他們的媽媽總是很忙,而他們的爸爸又總是把媽媽放在第一位,他們就是兩個意外,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沒多久,簡雙和喬明遠相繼入學。
趙蘭花本來打算回去的,卻被三毛三丫鬧騰著,沒能走成,她也不忍心。
畢,劉鳳萍雖然是簡雙親奶奶,但三毛三丫和她不熟呀,這爸媽都去上學了,三毛三丫就不免圍著最疼愛的奶奶打轉,看得劉鳳萍好一陣心酸,只能安慰自己,慢慢熟悉起來就好了。
雖然剛開學,雖然是大一,但醫科大學的課程依舊排得滿滿當當,簡雙還時不時被周教授叫過去開小灶,所以她迅速就投入到了忙碌當中,根本顧不上養小孩、
喬明遠亦是。
他們這一批新生直接就被投入軍事化訓練,甭管你是想做武器、還是當后勤,通通要練出軍人的體魄和優秀的紀律、生活習慣。
簡雙一顆腦子被知識給填滿了,開始是真沒反應過來,后來猛的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制藥專業的課程啊。
想反悔,卻已經被周教授帶著和其他老師混熟,那老師看她也是非常欣賞和期待的樣子,簡雙:“……”
她只能認了,誰讓她因為她奶的濾鏡對這個年紀的男男女女沒有抵抗力呢。
簡雙的記憶已經達到了過目不忘的程度,她學得非常快,周教授和幾個老師一商量,覺得不能耽誤她進步。
于是這天簡雙被帶進了實驗室。
在其他同齡新生還在滿腦子理論知識的時候,她被允許進入實操階段。
也就在這一天,安靜許久的游戲觸發了打卡:
【叮!恭喜玩家打卡醫科大,獲得初級藥物分析室,因隨身小院空間不夠,自動存入故宮建筑中,請玩家及時查收】
【叮!恭喜玩家打卡醫科大,獲得初級制藥實驗室,已自動存入故宮建筑,請玩家及時查收】
【叮!恭喜玩家打卡醫科大,獲得初級臨床模擬室,未解鎖,請玩家努力載入病人數據,及時解鎖設備】
【叮!恭喜玩家打卡醫科大,獲得頂尖大學圖鑒加一,觸發腦域開發藥劑支線】
簡雙整個人都驚呆了,她一開始還想著游戲這是卡了嗎,咋一道信息播報了三回。
但很快反應過來,打卡到的物品名稱不一樣!
最后所謂的腦域開發藥劑支線更是讓她的大腦直接宕機了。
娘嘞,這是她所想的那個腦域開發藥劑嗎?這種星際時代才有的逆天玩意也是她能打卡出來的?
游戲這一次也太大方了,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第65章 第 65 章 修 奮斗第一天
簡雙用一種極為頑強的意志撐住了, 沒有當場睡覺進入隨身小院,她跟在一位實操老師身后,按部就班的完成。
至于周教授, 他不是藥學院的, 慚愧的說, 有些設備他根本看不懂, 但有些東西他懂啊,他一直在觀察簡雙的表情。
盡管簡雙的意志很強大,但那打卡物品的誘惑更大, 她只能靠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一板一眼的復制操作, 多余的心思是一點也沒有。
初次接觸設備就能做到這一步, 齊教授非常高興, 夸獎道:“簡雙小同志啊, 你這個手啊特別穩,記憶力也強大, 我說一遍你都記住了, 全程沒有出現一個小失誤, 可見天生就是吃咱制藥這行飯的。”
“也是我們藥學院的顧教授最近不在, 不然我肯定向她推薦你,讓你做她學生。她之前就說這恢復高考的頭一年能考上咱大學的肯定非常優秀, 一定要撈幾個好苗子。”
冷眼旁觀的周教授黑著臉, 用力的咳嗽了兩下。
齊教授這才發現自己太高興, 當著人的面挖墻腳了, 他和周教授關系不錯,自然知道他看中了簡雙,想收她當徒弟。
想起周顧兩人年輕時龍爭虎斗各不相讓, 明明一個是藥學院,一個是中醫院的,按理說各不相干,但就是比較上了。
你評上職稱,我就一定要發表某某核心論文,你治療
了一個疑難雜癥病人,那我就一定要研究出一個藥方,攻克某某難題。
齊教授覺得自己有點難,很想吐槽,這簡雙小同志分明是他們藥學院的人,她的志向也是這方面的,結果讓你一個中醫院的盯上了,想把人拐走,這也太不道德了。
如今還不許自己說兩句,果然周顧之爭,絕對是你太霸道、撈過界的問題吧。
周教授忍耐到簡雙結束操作,立刻把人拽走,那姿態跟防賊一樣。
等出了實驗室,他偷偷問:“感覺怎么樣?”
簡雙一時不太明白,就點點頭:“挺好的,雖然好多設備看起來都很老舊,大部分數據做不到很精確,跟我需要的有些誤差,但考慮到當下咱國家被封鎖的情況,能到這一步已經很厲害了。”
別人發展了多久,他們又才發展了多久。
“就這個?”周教授可不是想聽簡雙對設備的評價,他努力去描述,“你就沒有什么靈感?比如你看到那個可以分析藥物成分的設備,你就沒想過可以對比改進自己手頭上某個藥方,還有那個啥啥啥。”
他其實也不知道啥啥啥,他是傳統的中醫腦子,對這些高精端輔助設備頗為頭疼,就干脆道:“你看到它們就沒有什么靈感,比如針對某一類的疾病自創藥方?”
簡雙的眼睛瞬間瞪大:“教授,您對我的期待竟然這么高的嗎?我,自創藥方,這得是孫先生、李先生那樣的高度吧?”
“倒也沒有那么夸張。”周教授擺擺手,“咱們不用把目標定為千古名人,這歷史中也是有許多總結、自創了不少藥方,然后流傳下來的中醫前輩的。你呢,既然入這一行,就應該把目標定大一點,這樣未來的路走起來才寬廣嘛。”
見簡雙不說話,他又道:“你不要把自創藥方想的那么可怕,你想想看,你不是給那個紅花大隊的罐頭廠調整了罐頭配方嗎?給你們前進大隊臘肉廠調整了臘肉配方,還有你和那個藥廠陳廠長合作的孕婦用感冒藥……”
簡雙連忙搖頭:“這個不能算自創,我是在已有方子的基礎上改進的。”
“這怎么就不能叫自創了?你有創新點就叫自創,或者你非要糾結,叫個半原創也行。”周教授不針對概念跟簡雙掰扯,他只問,“所以你現在有沒有什么半原創的想法?”
簡雙誠實的搖了搖頭。
她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祛疤膏上,想將它復現出來,做到產量化,能上市。
原本是想借助學校實驗室的儀器,但既然游戲體察她的心意,給她打卡到,那就更方便了。
祛疤膏是她的方子嗎?不是。
有創新點嗎?還真沒有,能將游戲打卡到的物品在現實中復制,在簡雙看來就已經是個非常了不得的成就了,也算圓了前世的一個遺憾。
周教授卻不知道簡雙的想法,沉默了下,安慰她:“沒事,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樣的天才。”
簡雙心中一動問:“教授,你心中能自創藥方的天才是指顧教授嗎?”
雖然并不了解兩人的過去,但聽齊教授話里露出的苗頭,他們可能是死對頭,誰知周教授并未跳腳,反而露出一個有些復雜的神情:“她在這方面確實很厲害。”
簡雙想問更多,周教授卻道:“既然你在制藥上少了幾分靈性,不如轉專業跟我學習,當一個傳統的大夫吧,就像你師父那樣。”
簡雙:“……”
愣了一會兒,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周教授,您還沒死心啊?我誠實的告訴您,現階段我的志向是不會改變的。”
“當然,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也愿意繼續跟您學習。”她厚著臉皮說。
畢竟這段時間周教授對她的幫助,她都看在眼中,要說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周教授皺起眉頭,到底沒說簡雙沒天賦,而是換了個體貼的說辭,“你針灸用的特別好,雖然你說自己還沒學會望聞問切,但這絕對是謙虛的說辭,我看過了你跟著你師父查房,你的敏銳性是許多醫院已經入職好幾年的大夫都不能比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學習,我一定會對你傾囊相授,你不用跟我一樣留校當老師,大可以去醫院去一線近距離接觸病人。”
簡雙知道這個敏銳是怎么回事,是因為她的五感被空間反哺給加強了。
至于針灸,那是她打卡到相應針法詳解后,在空間里經過了成千上萬次的練習。
她的天賦沒有周教授所想的那么高,但她的上限絕對不低,因為她開掛了呀。
哪怕這輩子都沒有自創藥方的靈性,簡雙也不遺憾,她只要能穩步就班的把打卡到的藥物都給在現實里復現出來就好了。
簡雙沒法解釋,她只能沉默,沉默是無聲的堅持。
周教授氣勢洶洶的走了。
他可沒有現在就放棄,人認為簡雙遲早能想通,而自己只需要在她失落的那天去安慰就好,絕對可以收獲一個心儀的徒弟。
這不叫趁虛而入,這叫趁勢而為。
簡雙以為他放棄了,心中有點遺憾,也對,自己專注制藥,其他就只能作為兼職,抽空學習,可誰愿意作為備選呢。
不過只是遺憾了一會兒,就期待的踩上自行車往家里飛奔。
人生啊,總是要放棄一些東西的。
本來大一新生是統一要求住宿的,不過簡雙情況特殊,周教授以她兩個孩子未滿五歲為理由幫她申請了外宿。
至于喬明遠就沒這個好事了,倒不完全是因為目前女方是照顧孩子的主力,還有軍事學校對紀律、對集體性更看重。
她幾口扒拉完飯,也不遛彎了,用沖刺般的速度洗了個戰斗澡就躺床上。
隨身小院景色如故,往后看則是兩個若隱若現的特殊虛擬建筑,果樹山與故宮。
果樹山上,枝頭的果子永遠定格在它最完美的階段,故宮的紅墻金瓦,飄渺出塵,如世外之地,一切都透露著不真實。
饒是簡雙忙里偷閑把故宮盤過幾遍,驟然見到這一幕,還是有種自己進入了游戲世界的錯覺。
當然,一腳跨進故宮建筑,這種感覺就沒了。
她認為這是自己這個意識體和故宮的虛幻度達到了統一,以自己為參照,眼前的故宮可不就真實了起來。
也是因為此種內外對比,簡雙對調控意識體的狀態格外有信心。
游戲為了玩家的體驗,非給她上難度,她能怎么辦?慢慢來唄。
因為簡雙心有余而力不足,故宮絕大部分建筑都遵循著游戲的初始設定,天氣與外界保持一致,但冬暖夏涼。
只有一處院子被簡雙永遠設置為了白天,不,正確的說法是不下雨,但也沒有太陽,一切的溫度與濕度都恰到好處。
這是為了最大程度降低打卡到的物品被環境影響到。
簡雙直奔此地,果不其然,打卡的前三樣物品分別占據了最大的正殿和兩個偏殿。
左偏殿,初級藥物分析室,能對藥物的成分進行分析,目前她手上從游戲打卡到的藥品只有祛疤膏以及養護性質的護顏霜和潤膚乳。
護顏霜和潤膚乳一直沒有打卡出新的,那年過年的禮物就是絕版,意識到這一點后,簡雙沒有
再用,存下了幾乎一半,她護理皮膚都是自己自制的中草藥面膜。
有了對比,越發能意識到游戲打卡物品效果有多好。
盡管很想繼續擁有,但簡雙的目光還是放在了祛疤膏上,她告訴自己,先把這個搞出來。
右偏殿,初級制藥實驗室,當在藥物分析時弄出藥品的配方后,收集齊全藥材就可以在這里面配置出來,相比起之前打卡的手工迷你制藥坊,無疑這一處設備要精確、便利的多,她倒沒有瘋狂追求手工操作,既然這個方便,那就用它。
然后就到了藥物上市前的最后一關,臨床模擬,往往到這一步是要招募志愿者的,但簡雙走進正殿,這里放置著打卡到的初級臨床模擬室,目前處于未解鎖狀態。
需要去醫院收集病人數據載入,才能開啟。
相比外界好的是,不用有顧慮,制造出了什么藥品直接過來模擬就好。
簡雙想,又得去醫院了,雖然藥品還沒出來,但不妨礙先把毀容病人的數據收集齊全,也不知道要具體到什么程度。
自己就這么冒冒失失的去找病人測試,就算這年頭沒什么防備心,大家都比較熱情,應該也很古怪,得跟醫院方便溝通一下,嗯,就去當志愿者吧。
簡雙表情有些微妙,本來應該是要招募志愿者,自己反而先做起了志愿者。
定定神,拿著打卡到的祛疤膏進入藥物分析室,等看到偏殿中陌生又帶著些許熟悉的設備,當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有些儀器正是自己白天操作過的,有些沒有,但外表就給她一種更高級的感覺。
她先來到認得的設備這邊,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說明書。
簡雙:“……”
她快速環視一圈,發現不認得的設備上也有,太好了,不用擔心不會用。
一整晚的時間都沉浸在摸索設備中,比學校的更精準、更順暢、出數據更快,不愧是游戲打卡到的,總是比外界物品高一個等級。
唯一的缺點就是設備耗材厲害,不能自動補充。
她用完了就得自己想辦法,不過簡雙并不急,這些設備都是游戲打卡到的,想讓它繼續啟動,當然是繼續薅游戲的羊毛。
說句難聽的,現階段的華國怕是很難生產配套的耗材,或者就算能生產出來,以她的級別也夠不到啊。
她還沒法解釋自己為什么申請。
說她有個隨身空間,空間里堆滿了國外的高端設備?簡雙還沒瘋。
幾天后,祛疤膏所用藥材都被破解了,積雪草,黃柏,紫草,丹參,當歸……每看一樣,簡雙臉上的笑容就更大,這些藥材她手上都有。
直到看到最后一樣,笑容戛然而止。
瑤光艷?
怎么說呢,這個畫風明顯就不太一樣的名字一出現,簡雙心里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快速回憶自己已經背下來的中草藥知識,沒有一個是叫這個的,難道是在后面,又或者動物藥材礦物?
可比起以上可能,一個更不可思議卻也更合理的猜測浮上簡雙的腦海:非地球物品。
為什么這樣一瓶小小的祛疤膏連陳年舊疤都能祛除?
要知道,就算在醫術發達的后世,車禍毀容、燙傷燒傷、被潑硫酸……依舊是無解的命題。
能植皮能盡量淡化已經是幸運了。
而游戲從不夸口,既然祛疤膏的說明書這樣描述,那就肯定能行。
現在疑惑得到了解答,這里面極有可能使用了一種在地球上并不存在的成分。
瑤光艷是外星物品。
簡雙心頭發沉,明明已經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藥物分析室,也有了解決朋友遺憾的祛疤膏樣品,就差將其復制出來,成功上市,普及廣大毀容患者,結果卡在了原材料這一步!
也就意味著手中的祛疤膏極有可能是絕版的。
不,或許還能去其他存在毀容病人的醫院打卡到,但這樣一來,簡雙難免有顧慮,不好拿出來,只能給親朋好友用,這是極大的浪費。
她為什么要選制藥啊?
一來偷懶,只是前期研究很忙,后面就可以躺平了,二來方子一出,條件達到,就可以流水線制備出來,它區別于其他的優勢是能大范圍普及,不像培養一個中醫大夫,一個針灸師,耗時長不說,面對海量的病人太熬心熬力了。
簡雙不想就這么放棄,拿起平板翻找起中草藥大全的目錄,希冀于或許它只是一種極為少見的藥材,少到連冷備藥材對它來說都是大宗的程度。
然而一字一字的把目錄翻到了尾巴,從古至今出現在華國的中草藥都已經被她翻完,沒有一個叫瑤光艷。
這對志得意滿的簡雙來說就相當于當頭一棒,她不禁懷疑起了腦域開發藥劑這個支線。
別是游戲為了鞭策她,給她畫的大餅吧。
于是簡雙放慢步調,下課后不在一個勁往家里跑,而是騎著自行車開始滿首都的逛,把首都的名校一一跑遍。
有的學校允許外來人員參觀,簡雙就去登記個名字,有的不允許,簡雙就跑去和學生搭上話,裝作本校人員混了進去。
畢竟大學并未要求學生穿校服,而沒有人臉識別的今天,保安并不認得每一個學生與老師。
然而讓她失望了,那么多名校,包括從前的她心向往之的清北都去過了,一次打卡都沒有觸發。
簡雙一邊安慰自己會不會是冷卻時間還沒到,一邊更懷疑腦域開發藥劑的大餅屬性了。
這個時候倒是慶幸起來,以前游戲沒搞花里胡哨的支線,而是實實在在的物資,祛疤膏的進度卡住,至少同一時刻打卡到的梅花止血針法詳解是有用的。
而且比起以前打卡到的針法詳解,光在面前3D建模一個假人,以紅點綠點標注出注意事項,這次的詳解有了進步。
在簡雙勝利掌握后,竟然觸發了實操模式。
面前的假人忽然出血,一開始是比較輕的表皮劃傷,漸漸過渡到傷口入肉入骨,有的時候還冒出一個熊貓血的強調,給簡雙以強烈的危機感。
一旦失血超過某個數,假人就會消失,接著出現倒計時,一定時間后才能重新開啟實操,短的一兩天,長的三四天。
比如手上劃出一個口子,就算不處理,依靠人自身的凝血功能也能治愈。
像這種,失血限額就會很低,但同樣的冷卻時間也很低。
越重大的失血事故,越與生命對標。
踏踏實實的感受著自己的進步,簡雙心頭的挫敗感少了一些,但祛疤膏這事輕易沒法過去,不僅關系到上輩子的遺憾,還涉及她對自己后續要走的路的規劃。
——比起當個傳統大夫,她更喜歡制藥。
難道真的只能自創?周教授的話不經意間浮現在腦海,簡雙苦惱,她還真沒那么大信心啊。
這天,她照例被周教授叫到辦公室,以為是要給自己分配任務,誰知當頭就是一句:“簡雙,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嗎?感覺你很焦慮,又像是被打擊到了,好幾個老師都跟我反應你不像之前活躍。”
周教授想了想,誠實的表達自己的感覺:“你最近有點敷衍,沒那種精神頭了。”
簡雙很想說沒有,可對著周教授通透的眼神,又是啞然。
她雖然有按時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但認真與用心是不同的概念。
前者出于責任,后者出于熱愛。
之前她確實非常積極的想把游戲打卡到的藥物都復原出來,現在原材料在地球上根本不存在可謂是狠狠給她潑了一盆涼水。
簡雙忽然警覺起來,意識到了自己心性的偏移。
人都想走捷徑,游戲一下子給的好東西太多,她窮人乍富,被助長了野心,竟然只想著游戲白給了,而當東西沒有達到她的預期,就影響到了她正常的生活。
然而她立足根本可不是游戲,而是她自己,是她學到手的知識。
簡雙深深吸氣,又呼出,敏銳的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或許她應該慢慢的和游戲切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看向還在等待自己回答的周教授,目光微微亮起,簡雙鄭重的說:“老師多謝你,我最近確實有點飄了。”
這種從簡單難度到地獄難度的落差,她沒能調整過來,反而鉆牛角尖了。
可其實她并不用自己死扛著,她有很多人可以請教。
簡雙道:“我最近正在研究一個古籍上記錄的藥方,是祛疤膏,
藥效非常好,要遠勝于目前我所知道的去除疤痕的膏藥,但是有一樣藥材,我沒有聽過,叫做瑤光艷,我翻找資料也沒有發現,老師,你知道嗎?”
“瑤光艷?”周教授皺起眉頭,讓簡雙把這三個字寫下來,看完后搖了搖頭,“我沒有印象,有可能它以前不叫這名字,也有可能太過罕見,直接滅絕了。”
別以為植物的滅絕很罕見,事實上,古往今來消失的植物可比動物多多了。
畢竟作為食物鏈的最底層,它的基數可比動物大。
周教授很熟練的改換思路:“一定要它嗎?不能用其他藥材替代?”
對他來說,似這種事很常見,給有錢人開方子,不用他要求,人家就會說用好藥、用最貴的藥,事實上平價的藥材也能達到差不多的效果。
所謂好藥,最后搭配也不過稍稍好了一點點,效果沒到跳躍性的地步。
簡雙確實想過平替藥材,只是:“就算能替換,最終的藥效也會大大降低,就脫離了我一開始的預期,和其他祛疤膏沒什么兩樣了。”
“但事實是那樣藥材找不到了。”
簡雙被噎了一下。
周教授聲音犀利:“對于患者來說,哪怕只能解決一小部分的問題也叫解決,總比他們拖著,進度停滯不前要好。”
“歷史上,有很多疾病剛出現時,我們都拿它們沒辦法,是一代又一代人將藥方完善,從治標到治本,如果因為沒辦法,就是認死理的,抓著以前的榮光不放,那很多古方到今天都沒法用了。”
“因為環境在變化,疾病在變化,人的身體素質、承受能力也在變化,作為大夫,我們也要學會變通,例如我給人家開藥,從來都不是只按書上記載的方子來開,需要根據病人實際情況去調整分量。”
簡雙呆住,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沒錯,就算僅僅只是燙傷這一種毀容的病人,也會分成輕度、重度,會分剛剛燙傷和陳年舊傷。
舍棄掉瑤光艷,這個藥方就沒有可取之處了嗎?
如果不苛刻的要求陳年舊疤,只是剛剛燙傷的輕度病人呢?
他們也很需要將疤痕淡到看不出來的程度啊。
不能因為他們的病情比較輕微,就覺得不需要去解決了,這就像爬山,她不應該就只想著一口氣爬到山頂去。
山路崎嶇,太消彌人的意志,就先到山腰吧。
思維開闊后,簡雙立刻就有了兩個想法。
第一,把打卡到的祛疤膏拆分,提取其中瑤光艷的成分,少少的添加,但這個思路沒法大規模普及。
就算可以去其他毀容病人所在醫院打卡,但遲早有一天,打卡點也會像前進大隊的后山一樣被她薅空,再也刷不出野雞兔子等物,只有最低級的柴火。
量少珍貴,僅供應少部分人群,這不是簡雙想要的。
可話說回來,如百年人參、靈芝這樣的藥材不同樣少而珍貴?
更有一些是長都沒法長,屬于不可再生資源。
她太貪心,把步子邁太大了,可實則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去實驗,慢慢找到平替藥材。
只是想到這個工程量,簡雙頭皮發麻。
這個時候她就很佩服那些一點點嘗百草,以及為了一個成功率做了成千上萬次失敗實驗的科研人員。
難怪都說做這一行需要耐心,她雖然是個搞制藥的,但難度完全可以匹配搞材料的。
每新發現一樣材料,才可以去帶動整個行業的發展。
這天下課,簡雙沒回家踩著自行車,蹬蹬跑去了最近的醫院,找到護士長,出示了自己醫科大的學生證,表示老師給他們布置了課程,她想來醫院當一段時間志愿者,無償照顧毀容患者。
護士長很欣賞她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但這件事她并不能做主,就去請示了院長。
院長覺得這是在培養醫生后備役,同意了,可他并不信任一個大一新生的能力,所以強調不能上手,只能按照護士長吩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簡雙還樂得省心。
畢竟她是來實習的,也是來載入數據的,沒錯,簡雙思慮周全,打算先把初級臨床模擬室給解鎖了。
這是簡雙的優勢,別人研發藥劑得先反復調整,在動物身上實驗,最終臨床招募志愿者,她就不一樣了。
她只要有一個思路,手動把藥劑配制出來就可以去模擬室開始模擬,直觀拿到數據對比,當天就可以得到反饋這種改進是好還是壞,仔細想想,又覺得游戲對自己非常好了。
甚至有了這個模擬室,都不用想方設法在自己身上復現疾病了,模擬室可以一口氣導入多位病人資料,樣本比她自個全面多了。
嗯,不該抱怨。
瑤光艷是外星物品就外星物品吧,如果是地球產物,怎么過去那么多醫道上的大佬都沒研究出效果這么好的祛疤膏呢。
第66章 第 66 章 修 奮斗第二天
幾天后, 簡雙拿著醫院給的臨時牌子來到住院部,本來還在猶豫著要怎么解鎖臨床模擬室,結果只是被護士指揮著干了幾個活, 又和病人聊了聊, 順便被好心的醫生給與了病歷資料, 就有叮叮當當的游戲提示音響了起來。
【……99%, 100%,載入病人數據+1】
【載入病人數據+2】
……
簡雙大大的松口氣,回到家, 直接進入空間,繼續練習梅花止血針法, 這時候針法已經跳過外傷, 到了內出血的部分。
她心頭又有感悟, 這個針法雖然只管止血, 卻把止血做到了極致,如此全面, 不也是前人一點點完善出來的?
練習累了或者冷卻時間到了, 就去配置藥劑放松放松。
簡雙做了對照組實驗, 先搞定了第一種思路, 游戲打卡到的祛疤膏數量有限,就要盡量的降低它的分量, 但同時又不能影響藥效太多, 簡雙總算在其中找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配比。
平替藥材則還沒有進展, 她歷數了自己目前所知道的會對祛疤有用的藥材, 拉了一個表格,一一進行成分分析,與瑤光艷對比。
很遺憾, 當簡雙精心的挑選好了數據比較靠近的幾樣平替藥材,在制藥實驗室配置出藥膏,再進入臨床模擬室選擇燒傷燙傷病人樣本模擬時,卻發現連十分之一的效果都達不到。
不得不說,真是相當大的打擊。
幸好她已經有心理準備,很快調整過來,期間也沒有埋頭死扛著,而是像周教授、向她認識的老師們請教。
他們也提供了一些自己所知道的有祛疤效果的草藥,周教授還根據她目前實驗出來的最佳的搭配進行了一些調整。
嗯,是去掉了瑤光艷的,可惜作用都不大。
周教授很納悶:“你到底想要達到怎樣的效果?我覺得這種已經非常好了,如果是剛剛燙傷就送到醫院的,涂抹這個祛疤膏,肯定連痕跡都不會留下。”
簡雙默默的拿出了兩份檢查報告,這報告當然不是故宮設備出品,而是她擁有學校的實驗室權限后,又從這邊過了一趟手,以解釋數據的合理性。
此時兩份檢查報告擺在周教授面前,哪怕周教授是個外行人,也能看出加了瑤光艷后效果有多好,頓時啞然。
他
捏著那份報告,都舍不得讓簡雙放棄了。
作為大夫,他最大的成就是幫助病人治好病,換位思考,當簡雙發現她能在功課某個疾病上做到最好,她也舍不得放棄啊。
簡雙又拿出了一個報告,很心塞的說:“這是原始數據,而我調整后,只讓它的效果增加了百分之五。”
這叫什么?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結果二百五。
周教授也很郁悶,雖然他是個外行人,但跟著簡雙參與了幾回,也跟著上心了。
“這個事實確實挺打擊人的。”他終是道,“瑤光艷應該才是這個方子最重要的根基,一旦缺失,其他藥材堆積再多也只會讓下方直接垮掉。”
“如果將它推翻,重新研究……”周教授搖了搖頭,“以我的經驗,這個方子的搭配已經相當完美,比如積雪草具有清熱解毒、活血化瘀的功效,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傷口愈合,輔助減輕疤痕,黃柏……抑菌消炎,紫草……僅就搭配而言,已經稱得上是藝術了。”
可惜還是不行。
周教授之前一直很猶豫,但現在他終于下定決心:“我給你推薦一個人,顧教授。”
“那位制藥學的天才?”簡雙很驚訝。
“是,或許她能給你一些思路,再不濟這種篩選平替藥材的事她也做得很擅長。”
治療與制藥有很多共通之處,周教授一直覺得自己就可以教簡雙,但現在,這個有點超出他能力了,畢竟他以前給人看皮膚的毛病,都是長痘、發黃暗沉這種,內調就可以改善。
可毀容,這種對皮膚毀滅性的打擊,光內調已經沒用了。
當然,他還有一些方法可以改善,但終究做不到像簡雙這樣大規模普及,所以專業的事還是讓專業的人去做吧。
“剛好我聽說她研究的那個古方有了思路,學校給她配的那個助手正在收集大一新生的消息,她打算帶幾個實習生。”
簡雙有點意外,她記得周教授想收自己為徒。
周教授哼了一聲:“你張師父有的覺悟,我自然也有。”
雖然簡雙還沒喊他師父,但他現在已經很有這個自覺性了。
他本身的門第守舊觀念就很淡,不然也不會接受醫科大的聘用,而會像一些傳統大夫一樣,只收幾個當親兒子培養一樣的徒弟。
這小徒弟嘛,忌諱她一口氣拜多個師父,覺得她對自己不忠誠、是叛徒,周教授覺得挺可笑的,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難道不應該以徒弟的水平來衡量?
至于醫者的人品,確實重要,但這人品更多是對病人負責吧。
因為門第觀念就要圈住她的手腳,不許她學的多?呵呵,這是生怕徒弟太出息了。
簡雙自然也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考慮的其實是:“教授,您跟她不太對付吧?”
對簡雙來說,她跟周教授還沒有師徒之名,卻已經有師徒之實,對方真的幫了她很多,這多拜一個師父,她不覺得有什么,可這個人至少也得是周教授能接受的。
她不想他心里膈應。
周教授感覺到簡雙的維護,心頭一暖,覺得在她身上的用心沒白費,擺了擺手:“你師父我還沒這么容不得人,我跟她年輕時確實斗得挺狠,有一些糾葛,但這是我們長輩間的事,跟你們小輩沒關系。”
周教授頓了頓。那眼中一瞬間的情緒簡雙看不清,只聽他面授機宜:“她這個人不喜廢話,不喜他人諂媚討好,但看重實力,既欣賞天才,也看好勤奮上進之輩,你對著她就有事說事,別提別的老師,也別提我,顯得跟走后門似得。”
“左右她是藥學院的教授,你今后還要修她的課程,你去向她請教名正言順。”
“只是這樣嗎?”簡雙眼中露出八卦的光芒。
“小小年紀好奇心這么重干嘛?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貓啊。”周教授沒好氣道,“放心,你也聽你齊教授說了,前段時間她在修復一個古方,一直閉關沒能出來,所以她消息非常不靈通,根本不知道我和你走得近的事,我再對著學校的人交代幾句,不會影響到她對你的印象。”
周教授沒有正面回答,直接轉移了話題,“她這人,應該比較公私分明。”
“應該?”簡雙聽著他的語氣,都不是很確定的樣子,心下對這個話有點懷疑。
“反正你就去薅羊毛嘛,我常聽你說薅羊毛,能薅一點是一點。”
得嘞,更懷疑了,這恩怨得是有多深啊。
簡雙覺得自己應該做更一步的確定:“您和顧教授真的沒有感情上的恩怨嗎?”
這一男一女死對頭,原諒她想歪了。
周教授驚訝之余,是哭笑不得:“你怎么會這么想?”
因為我真的看過好多死對頭文學,簡雙沒敢說。
周教授鄭重道:“我有夫人的,雖然已經過世了,但她是我的初戀,我們很恩愛,中間沒有第三個人。如果非要扯到感情上,她應該是很討厭我的,因為她和我夫人是發小,總覺得我就像個電燈泡一樣插入了她們中間。”
簡雙一下子懂了,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我一定好好瞞著這個消息,絕不被您連累。”
周教授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還連累?你先祈禱你的水平能入她的眼吧。”
這日,簡雙做好了準備,帶上自己的資料到了顧教授的辦公室。
顧教授聽完來意,不由扶了扶眼鏡,認真的打量著簡雙。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人的分數是他們藥學院最高的,是華南省的高考狀元,她沒看過華南省的試卷,但看報紙上分析難度偏中上,于是在她讓助手收集的預備實習生中,這個人排在第一。
她原本是打算第一個見見她的,可現在,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始考慮第二名了。
大一新生?改進藥方?現在的新生都這么能想的嗎?
自己私下狂妄也就罷了,還舞到了我面前?難道是聽說了我想收徒的消息,過來刷刷存在感?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到底還是把簡雙的資料接了過來。
她有些恨鐵不成鋼,打算批評教育一頓,把好苗子給扳正過來。
既如此,就要言之有物。
只是資料一張一張的翻著,她臉上的神情漸漸嚴肅了起來。
周教授并不知道,顧教授打算復原的那個古方也是祛疤類的,她還寫了申請報告,要到了經費。
如果不是她打算組建課題組的消息還沒有放出去,她更要懷疑簡雙是故意的了。
她看著這藥物配比,因為已經提前了解過不少資料,非常驚訝于簡雙用藥之精準,搭上后面的數據,她竟覺得簡雙后面調整出來的方子并不遜色于自己打算復原的古方。
等看到最后一張報告,她更是震驚的站了起來:“怎么可能?這個瑤光艷是什么?竟然還能把藥效在這個基礎上提高百分之六十?”
其實不是百分之六十,而是百分之百能治療陳年舊疤,只不過簡雙不舍得這么用,她算過數據了,百分之六十能將陳年舊疤淡化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程度,日常淡妝就能掩飾。
不是舍不得全好,而是這樣一來,瑤光艷的成分就得往上打滾著翻倍,劃不來。
目前真的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顧教授目光灼灼的盯著簡雙,簡雙并不心虛,定了定神,把對著周教授的說法又說了一遍。
反正誰來,她都定死了是之前偶然淘到的,古方跟藥膏放在一處。
簡雙沒有直接說自己是淘到了藥材,因為她真不知道瑤光艷長什么樣,雖然大概率沒有機會在地球上發現,可她也沒有說死。
萬一呢,萬一游戲良心發現給她打卡到藥材種子了呢。
顧教授確實沒死心:“那古方上就沒畫瑤光艷長啥樣?”
“沒有。”簡雙堅決不承認。
“那你是在哪里淘到的?”
“廢品收購站,一個盒子的夾層里,一開始看這個藥膏黑不溜秋的,我還以為它壞掉了,沒敢用,一直保存著,直到在學校實驗室碰到
了專業設備,才把瑤光艷跟某樣數據對上了。可其實原始樣本是不是它我都不敢肯定。”
畢竟制藥會經過很多步驟,也許就在哪一步,它與其他藥材發生反應,性質變了呢。
顧教授足足看了簡雙一分鐘,才無奈的低下頭:“這些資料先放我這里,讓我想想。”
不愧是省狀元,挺能給她找事的,一來就直接廢掉了她的課題。
她的前期準備都沒用了,與其復原那個古方,還不如研究手頭的這個。
作為制藥人的直覺,她能感覺到這個藥方哪怕沒有瑤光艷的加入,也比古方潛力更高。
不過古方也不是沒有用,其中有三樣藥材看似跟祛疤沒有關系,但處理萃取成精華后,能對皮膚修復生長起到促進作用,或許可以結合一下。
顧教授對簡雙發出邀請:“無論如何,你先進我的課題組,你作為組長,去聯系我的助手于一心,讓她找齊人手給你搭個班子,既然是以你的方子為核心,等成果出來后,我也不會虧待你,發了論文,你也是一作,獎金另說。”
簡雙:“……”
她整個人都蒙了,一作,論文第一作者,這也太大方了吧?
不對,她只是來請教平替藥材這個問題的啊,什么時候決定加入課題組了,還她組建?
只能說兩人不愧是死對頭,思路一樣一樣的,看中人就直接下手,把她撈碗里,一副要深入培養的樣子,只是她比周教授風風火火多了。
簡雙遲疑了,我該不該同意?
她身上還掛著個雷呢,萬一顧教授以為她是周教授派來的臥底咋辦。
然而不等簡雙猶豫出個結果,顧教授已經雷厲風行的站了起來,抱著那沓資料出了辦公室。
簡雙大急:“顧教授!”
對方回過頭,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哦,我助手就在隔壁辦公室,你直接去找她。”
說完她蹬蹬蹬抬腳飛快的下了樓,等簡雙追出去時,人已經沒影了,她:“……”
簡雙的腦袋都是空白的,得,這根本沒給自己解釋的機會呀。
猶豫幾秒,走到隔壁敲了敲門,里面就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見到簡雙進來有點意外。
“你是于一心于助理嗎?我叫簡雙,剛才我去向顧教授請教問題,她跟我說……”她把顧教授的交代說了一遍。
于一心:“……”
她也懵了,緩了一會兒才點點頭:“顧教授最近是申請了一個課題,交代我給她找齊人手,我已經把名單整理出來了,正要去確認,既然如此,我這就過去匯報,你要不先回去?等弄好了我通知你。”
“對了,你住哪個宿舍?”
“我申請了外宿。”簡雙告訴了她自己家的地址,想了想又說,“其實找周教授也行,我跟他關系很好,他幫過我許多次,對我來說是師父一樣的存在,我常待在他的辦公室。”
“周教授?”于一心面色微變。
簡雙就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干脆說得更明白了些:“我是很愿意加入顧教授的課題組的,但怕她會介意。”
“好,我知道了。”于一心垂下眸子。
她其實并不是顧教授的老搭檔,是學校剛分配過來的,還處于磨合期,她知道學校對顧教授的重視,說句夸張的,如果不是她一心研究藥方,討厭管人管事,藥學院的院長應該是她。
跟著顧教授前途大好,她不想觸怒對方被退回去,多方打聽她的喜惡,其中就有周教授是顧教授的死對頭這條關鍵信息。
她覺得簡雙是個老實人,她本可以瞞著不說的。
目送人離開,于一心拿著文件前往顧教授的專屬實驗室,門緊緊關著,她坐在外間不敢打擾,她跟顧教授見的第一面,對方就嚴肅警告她,沒有她的允許,絕不許任何人進入她的操作間。
直到顧教授走出來喝水,她才迎上去,遞上名單。
顧教授看了看,這些名字都非常陌生,不過她完全不介意,只在后面加了一個。
于一心看得清楚,那多出來的赫然就是簡雙。
就見她在簡雙的名字上畫了個圈,交代道:“她是組長,不過她以前沒挑過大梁,你幫著帶一下。”
于一心心中感慨顧教授可真重視這個學生,哪里是沒挑過大梁,根本就是沒進過課題組,她擔得起嗎?別到時候盡讓自己收拾爛攤子。
嘴上卻客氣的遲疑道:“簡雙同學是大一新生,她來當組長的話,其他人會不會不服氣?”
“不必,她好歹是正經考進來的,其他人,工農兵大學推薦上來的不知道有多少水分,也是現在沒人,矮個子里挑高的。”顧教授面露嫌棄,“你給他們發邀請,誰不服氣就說方子是簡雙貢獻的。”
“他想當組長,行啊,能拿出一個同等級的方子,別說組長了,這個項目直接讓他來做,我退位讓賢。”
沒想到顧教授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于一心心頭一跳,提高了對簡雙的重視程度,想了想,說:“來時簡雙同學跟我提起,她非常愿意加入您的課題組,但……”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教授打斷:“她哪會不愿意?這制藥一行放眼整個藥學院,除了我誰還能教她?行了,你就別啰嗦了,我需要的是效率,后天我要看到這名單上的人在實驗室報到。”
平靜的眉眼里是強大的自信,她放下水杯又轉身進去了。
后天?于一心頓時就顧不上簡雙了,因為時間太緊了,名單上的人可不少,她雖然已經提前打過招呼,確認他們都有時間,但一一通知可不是一個小的工程量。
她快跑著回到辦公室,拿著之前記錄下來的聯系地址,迅速去找人,就住在宿舍的倒還好,就怕如簡雙這種有特殊情況申請外宿的。
一個一個名字被劃掉,看著大半的人都通知到,表示會準時前來,于一心松了口氣,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職工宿舍。
“小姨,你忙到這么晚才回來啊?”一個年輕女生迎了上來。
認出來人是姐姐的女兒李菘藍,于一心隨口道,“顧教授建了個課題組,我接下來要徹底不得閑了,這呢,才只是一個開始。”
“顧教授?藥學院的顧教授?那個小姨你說過和周教授是死對頭的顧婷玉教授?”李菘藍露出奇怪的表情。
“藥學院也沒有第二個顧教授啊。”于一心疑惑:“你很關注她?可我記得你是中醫院的。”巧了,她也是剛考進來的大一新生。
李菘藍露出好勝的表情:“小姨,你是知道我的志向的,我想學針灸,我打聽過了,中醫院針灸方面最強的就是周教授,所以我想拜他為師,但被他拒絕了,我爸媽多番打聽,得知周教授看上了藥學院的簡雙,為了她不打算收第二個徒弟。”
“更讓我郁悶的是,這位簡雙同學堅定要學制藥,不打算轉專業,可藥學院最厲害的人是顧婷玉教授啊,那她最適合的師父也應該是顧教授,為什么要去招惹周教授,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李菘藍不忿,“現在周教授一心惦記著她,根本連個考驗的機會都不給我。”
于一心:“……”
李菘藍嘆口氣:“我相信如果給我機會,讓我和簡雙公平競爭,我絕不會輸給她,可她要學制藥,我學針灸,我倆就不是一個賽道的,如果我去找她挑戰,人家只會莫名其妙的看著我,你說這叫什么事啊。”
見于一心呆住,李菘藍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小姨,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你忙一天已經很累了,對了,我媽今天送了雞湯過來,我跟你分一半,放在爐子上溫著了,我去端給你。”
李菘藍去了廚房,于一心揉了揉眉心,覺得這真是巧了。
簡雙心里把周教授當師父,周教授也看中他,兩人這是雙向奔赴,就差水到渠成定下一個師徒名分了,傻外甥女根本沒戲啊。
但學針灸、當個厲害的大夫卻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一直沒變過,她不想叫她失望。
次日于一心把名單剩下的人也跑了一遍,最后一個是簡雙。
她心中一動,問:“簡雙同學,你想拜我們顧教授為師嗎?”
簡雙以為她這是替顧教授問的,覺得這進度簡直像坐了火箭,是顧教授的風格了,她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最開始是去向顧教授請教問題的,沒有想這么多。”
“如果你堅定制藥這條路,顧教授是最合適的人選。”
簡雙倒不是很認可這話,師父跟老師是不一樣的,老師只要專業對口就行,師父卻是親人般的存在。
可這中間又少了一層血緣,對彼此的容忍度沒那么高,所以要契合才行,她認可周教授,也不僅僅是對方對自己好,而是兩人的理念沒有
大的分歧,偶有爭吵,也能很快求同存異。
簡雙不想跟師父鬧得太難堪。
她道:“我跟顧教授也只是一面之緣,再者,我已經有周教授這個師父了。”她提醒對方你可別忘了死對頭的事。
“但周教授是中醫院的,你并沒有轉專業的想法,而且沒聽說已經定下名分了。”
簡雙皺了皺眉,覺得對方有點干涉太多了,難道是顧教授聽說我是她死對頭的徒弟,沒有介意的把我趕走,而是反其道行之,決定把我搶回去?
這叫什么事啊。
簡雙道:“這是顧教授對我加入她課題組的要求嗎?如果是的話,很可惜,我只能拒絕了。”
于一心臉上的笑容僵住,心里有點不高興了,她覺得外甥女說得對,簡雙不太識趣,難道她一個人還想霸占兩個教授?
還是視彼此為死對頭的教授?瘋了吧,你有這么大的魅力嗎?
她迅速道:“不是,是我多嘴了,顧教授很有時間觀念,希望你明天能準時到。”
*
于一心走后,簡雙想了想,前往周教授辦公室,將來龍去脈說一遍。
“老師,我去沒問題嗎?”
“當然要去。”周教授氣道,“顧婷玉還是這么霸道,這么多年都沒變過,一點也不尊重別人,自顧自就定下課題組的事,我非得跟她掰扯掰扯!”
簡雙都擔憂的站了起來,誰知周教授走了兩步又坐回去,神色有些訕訕的,“我還是不去了,免得火上澆油,不過話說回來,她研究天賦確實很強,你就去把她的本事都給學過來,不用客氣。”
簡雙:“……”
“不僅僅是此次祛疤膏的事,等你自己要創建課題組了,有這個經驗,也知道如何運作,她要求高,能抗住她的折騰留下來的,大抵也是有真本事、還吃苦耐勞的,那都是好苗子。”
“等將來——”周教授擠眉弄眼,“能挖走就挖走。”
簡雙:“……”
“瞧你,做這副表情干什么?不要有心理負擔,你得記著,祛疤膏的方子是你的,你離了課題組,別人拿走你找誰說理去。”
簡雙更無語了:“那您當時還讓我去請教她?”
“咳咳,她雖然有諸多缺點,但這點人品還是有的。當年她仗著天資高跟螃蟹似的橫行無忌,不知不覺就把人得罪光了,偏偏給她干活是真能吃到肉,所以手下的人對她是又愛又恨,一次課題熬下來,科研能力長進不說,什么榮耀啊獎金啊職稱啊都不玩虛的,人人有份,按勞分配。”周教授露出懷念的神色,“當時我夫人還在,給她管著人事后勤,協調四方,到處收拾爛攤子,我就想這姑娘可真是倒霉,攤上這樣一位同事,一來二去就關注上了……
當天簡雙的表情都是木的,吃了一大碗的狗糧,飽飽的,撐得難受。
*
次日報道,簡雙剛一說明身份,齊刷刷一排目光看過來,那表情都怪怪的,有驚奇、有看好戲、有不憤的。
嗯?她挑了挑眉,等聽于一心說了組長的事,頓時就懂了,一時間算是明白周教授為什么要用螃蟹來形容顧教授了。
她可真是說到做到,讓自己一個新手挑大梁,是真不怕我胡來啊。
這種陣仗簡雙從前沒經歷過,但面上卻很能端得住,見狀于一心目光閃了閃,沒多久顧教授來了。
她扶了扶眼鏡,完全不說廢話,直接開始分配任務,每個人負責一部分藥材,去操作設備去算數據,有些藥材倉庫里有,有些還需要去調配去采購,都寫條子找于一心這個助理申請,同時她亦負責大后勤的工作。
簡雙這個組長,不僅分到手里的藥材比別人多,還要負責把組員們的報告統計匯總到顧教授這里。
怎么說呢,跟她所想的高大上的建課題組、搞研究有些出入,反而更像是枯燥的無聊的重復性工作。
但轉念一想,他們不就是要篩選出瑤光艷的平替藥材?
人多力量大,光靠自己得忙活到哪年哪月?
顧教授給他們開放了一部分實驗室,就匆匆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覷,有的看向簡雙這個組長,有的看向于一心,于一心清咳兩聲,說:“可以到我這里申請藥材了,一個一個慢慢來,排好隊,別著急。”
簡雙看大家圍著于一心,沒有急著過去,先拿著顧教授給的鑰匙進了實驗室,實驗室的儀器都是她熟悉的,比起之前去過的要高檔一些,但還是不如她打卡到的。
而且數量不多,不夠每個人同時使用,得協調時間,簡雙心算了下,有了主意。
第67章 第 67 章 奮斗第三天
簡雙走到于一心這邊, 拍了拍手,吸引眾人的注意力:“諸位組員,我去實驗室那邊看過了, 顧教授給我們開放的設備, 可以同時供應五個人實操, 我提議我們分成五組……”
她算了算, 他們一共有三十個人,五組的話,每組六個人, 剛好湊整。
“實驗室設備有限,不管是大家一窩蜂的搶, 還是一窩蜂的寫報告, 都會造成資源和時間的浪費, 先分組, 然后大家組內協調使用的時間怎么樣?”簡雙圖省事的說。
她不想將來組員們為誰用設備吵起來,再來找自己這個組長評理, 所以干脆設立小組長, 讓組內自己去商量。
“我贊同, 不過這要怎么分?”
簡雙道:“大家接下來還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不如先介紹介紹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主動表現,各自選擇心儀的組員。
拋磚引玉, 她先主動說了自己, 不得不說省狀元這個標簽還是有用的, 此話一出, 那種不服氣的目光頓時少了些。
其他人也陸續開始介紹。
簡雙認真的觀察起來,省狀元只是個敲門磚,無論如何還是要著落在能力上。
這年頭的人都比較謙虛, 大家偏向保守,第一次見面也少有那種胡吹海吹的,簡雙踢掉了幾個能辨別出來的混子,就向她認可的人發出了邀請。
有兩個拒絕,三個贊同了,然后簡雙又找了兩個人,湊齊六個。
同一組員的人走在一起,跟著于一心去領藥材,簡雙說了自己的情況,因為她是外宿,大家照顧她,把她的時間段安排在了白天。
簡雙也發揮謙虛精神,縮短了一些自己的份額,畢竟她可以進空間多次測量,得出更精準的數據,沒必要非和他們搶。
單子上大部分藥材都領到了,少部分于一心表示會盡快采購到。
枯燥的實驗日常就這么開始了,雖然分了組,但組內大家還是各做各的,畢竟一周后顧教授是要看報告的,達不到要求,直接踢走。
簡雙比他們還更忙一點,一來她是大一,還得去上課,呃,有幾個大一的跟她一樣慘,簡雙倒霉一點,身為組長,分道地藥材更多,比組員們更多一個統計的步驟。
幸好無論是記憶能力、理解能力還是精力都要比一般人強,這么連軸轉下來也并不覺得疲憊,眾人看在眼中,對她這個組長終于認可許多。
勤勞與天賦只要占據一樣,正常人都不會太討厭。
簡雙提交藥方并不能說明她的天賦,畢竟她自己也說是在廢品站淘到的,大家只會覺得她運氣好,可她天天連軸轉下來,還能精力充沛,就讓人很佩服了 ,看看那幾個大一的新生,雖然有于一心開小灶,很快就熟悉了操作,但顧教授分配給他們的藥材都才弄了一小半,不得不大早上過來,又熬到很晚才回去,累得跟死狗一樣。
眼看時間一點點接近周末,那叫一個慌啊,幸好于一心給他們吃了顆定心丸,顧教授沒要求他們弄完所有藥材。
她安慰眾人,只要是認認真真踏踏實實的,教授都會看在眼里。
周六晚,簡雙提前統計了組員們的報告,她學著于一心,也準備了一張表,交的人在上面簽字,免得事后扯皮。
一邊統計,她一邊觀看數據,這一看,就發現了規律,這上百種的藥材竟然都跟治療傷疤有關。
有活血化瘀的,有促進細胞再生的,有恢復皮膚彈性和光澤的……顧教授的思路如此明確簡雙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有一些明明也是中草藥,可在她背下的內容里沒有提到它可以治療傷疤。
不過細想也不奇怪,中草藥大全這本書確實詳盡,但在說明功效時,只會說它治療的大類,一些偏門的用法就跟每個大夫自己獨特的訣竅一樣,并不會記載在這種概括性的百科全書中。
簡雙本以為自己的基礎已經很豐厚了,但此刻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淺薄,真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于是她搬著這些報告去向顧教授匯報時,就沒忍住道:“教授,您能否給我推薦一些書單?”
顧教授本來在低頭看報告,聞言抬起頭:“你發現我給你們列的藥材的規律了,看來統計工作沒白做。”
“這個當然可以。”她抽出一張空白的紙,飛快的在上面開始寫,“有些學校的圖書館有,有些沒有,你可以問于助。”
簡雙點點頭,趁熱打鐵:“我可以在會議室搭一個閱讀角嗎?”
“你倒是好心,只不知會有多少人領你的情。”顧教授嗤笑一聲,倒是沒反對,“隨便你。”
簡雙沒有解釋自己不全是好心,一來她是組長,多少要做點組長的事,二來倒不是非說要挖墻腳,觀察一波,以后自己搞課題組了,直接能把哪些人薅來干活。
一周任務結束,簡雙不像其他人似的焦慮結果,照舊還是各個地方跑,來實驗室沒活干了,就坐在會議室里看書。
她看書很快,畢竟都是些基礎知識,純粹輸入記背,不用困難的思考,連做筆記都不需要。
旁人就看到她刷刷刷的翻書,終于有個人問:“你看這么快都記下來了嗎?”
簡雙點點頭:“我過目不忘。”渾然不覺自己給了對方多大的震撼。
人訕訕的走了,沒多久,角落里傳來壓得很低的聲音:“假的吧?”
“是啊,怎么可能真有這種過目不忘的人?”
“不會是故意裝給我們看的吧?”
……
可惜簡雙五感太敏銳,她直接道:“真的,要不誰過來從這些書里面抽一本,隨便考我,把我考倒了,這組長就由你來當。”
圍在一起說壞話的人臉紅了,但還是有人不服氣的舉手:“我來。”
簡雙合上目前正在看的這本,站起來后退兩步:“考吧。”
為了避嫌,她和那堆書站得遠了些。
雖然有點欺負人,但展示一波實力,一次性把那些心里有小九九的給壓下去,后面也能省好多事,簡雙可不耐煩不斷有人跳出來。
之前任務壓著,現在閑了,一些人就浮躁起來,蠢蠢欲動了。
畢竟一個大一學妹當組長,對他們來說真的相當難受,尤其是工農兵推薦的,和自個考上的到底不一樣,哪怕簡雙并沒有帶有色眼鏡看他們。
這姿態一擺出來,不少人心中就有數了。
果不其然,牽頭出題的人念一句,她就立馬流暢的往下背,一直背到這一頁完結,才抬頭看向對方:“還要繼續嗎?”
“繼續。”那人咬牙,直接換了本書,換的是被簡雙壓在下頭的大部頭,她還特地挑的有很多數據與專業術語的,因為她自己對數學不敏感,覺得簡雙也會被難住。
結果簡雙是純正的理科腦,她背得更流暢了。
最終,簡雙淡然的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看向其他人:“還有人想考考我嗎?”
一片沉默,簡雙點點頭,坐下去繼續看書,這次沒人在對她翻書的速度提出爭議了。
大家不約而同的離她遠了點,那是一種對學神的敬畏。
沒多久,顧教授來了,見到大半人都在安靜的看書,挑了挑眉:“現在知道認真了,可惜晚了,我的課題組不留學習混子。”說完念了幾個名字,讓他們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可以走了。
有人面露慚愧,低著頭灰溜溜的走了,但也有人震驚之后面色鐵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被淘汰,只是對著顧教授冷笑著的臉,到底沒敢當場發作鬧騰起來。
然而次日簡雙去找顧教授時,就見到一個中年男人怒氣沖沖的從她的辦公室離開,走近了聽到于一心勸說的聲音,簡雙才反應過來,那幾個人不是不服氣顧教授的判決,而是對自己學習混子的屬性非常清楚,但他們都有不錯的后臺,過來課題組是來鍍金的,滿以為顧教授會抬抬手將他們放了,沒想到才第一周就把人篩出去了,其中還包括一個院長的親戚。
如果以為這一手只是針對強權那就大錯特錯,還有人跑過來哭,對顧教授賣慘,說自己多么多么可憐,希望能給個機會,顧教授犀利表示不吃這一套,你慘又不是我造成的,在我的課題組只看實力。
簡雙想起周教授對她的評價,人人有份,按勞分配,心說還挺準的。
“看夠了嗎?看夠就進來。”里面傳來冷嗤聲。
簡雙推開門進去,訕訕一笑。
顧教授面無表情:“你也是來給誰求情的?”
“不是。”簡雙沒敢耽誤,她有種顧教授這會兒是個火藥桶的感覺,迅速遞出一張紙:“教授,你之前寫給我的,大半都已經看完了,有幾本于助那邊沒有找到,就想來問問。”
顧教授面色方才緩和下來,瞥了一眼那張紙,認出都是比較偏門的古籍:“像這種連出版都極少,如果于助那邊找不到,大概率是沒有了,已經被燒掉了。”
“燒掉了?為什么要燒掉?”簡雙驚訝的脫口而出,然后反應過來,燒書這種舉動也只有那個特殊時期會有了。
顧教授臉上卻沒有被勾起舊事的陰沉,反而得意的笑了笑:“不過你要看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記得,我在他們燒之前已經全部記下來了,你勤快點,每天早點過來打掃實驗室,我就給你背幾段。”
這也是知道簡雙過目不忘,她才有的心思,換個笨的,根本懶得背。
簡雙趕緊答應下來。
其實光看顧教授給他們列的藥材,就能感覺到她涉獵很廣,但過去那么久遠的東西都記得,還是痛苦的回憶,就相當難得了。
要知道人的本能就是會淡忘痛苦,自己的過目不忘,是后天造就,但顧教授……如果是天生,不會是超憶癥吧?簡雙皺了皺眉,超憶,可不一定是好事啊
次日,于一心照舊早到,見到簡雙進了顧教授的實驗室,大吃一驚:“你怎么進去了?快出來,顧教授最討厭別人碰她的東西,我跟她見的第一面,她就為這個事警告過我。”
“沒事。”簡雙搖搖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是她給我的,讓我早起給她打掃衛生。”
于一心愣了下:“那就好。”她唇角勾了勾,這句話發自真心。
“對了。”簡雙想起一個事,問她:“于助,你有跟顧教授說我是周教授徒弟的事嗎?”
“說了,她雖然有點生氣,但表示不會遷怒,她很喜歡你拿出的那張方子,這段時間實驗室的燈都亮到很晚。”于一心眼皮子猛的跳了下,神色卻還平靜,她故意去揉了揉從眉眼到太陽穴的位置,聲音拿捏得很穩,“我正發愁呢,教授身體不好,不能熬太久,你也幫著勸一勸,你的話她或許能聽進去。”
簡雙沒注意到那細微的動靜,聞言苦笑:“教授這脾氣,我盡量吧。”
說完走到另一邊拿起燒杯開始清洗。
于一心的目光在簡雙背上定格了三秒,然后收回,有愧疚之色一閃而過。
她是騙簡雙的,出于私心,她拖到昨天,才試探性的提了周教授三個字,結果顧教授的臉直接沉了下來,說那就是個垃圾,人不應該與垃圾為伍,多說一句都會染上晦氣,會被連累死。
于一心就不敢說了,顧教授對周教授的反感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按理說她應該告訴簡雙,但她又猶豫了。
沒想到簡雙會主動問起,有那么一瞬,于一心幾乎以為自己被看穿了,好在曾經模擬過很多遍,很自然的說出臺詞。
于一心在心里告訴自己,我這樣做是在求一個兩全其美,對簡雙、對我外甥女都好,是簡雙自己堅定制藥,不愿意轉專業,也是她主動進入課題組,既然她拒絕是因為只和顧教授一面之緣,那么現在兩人相處好多天,她應該改變想法了吧。
她和顧教授關系越深,和周教授就越不可能,周教授自然會去注意其他選擇,比如她外甥女李菘藍。
雖這么想,但她卻不敢問一句簡雙你改變主意了嗎?她太敏銳了。
*
簡雙并不
知道于一心悄悄給自己埋了個大雷,他們迎來了第二周的任務,她給顧教授打掃了實驗室,又一一洗干凈了燒杯,終于,以往都來得很早的顧教授到了,她的臉繃得緊緊的,像是有起床氣的人被生生吵醒。
這種低氣壓也無疑影響到了其他人,大家都埋頭干活,連悄悄話也不敢說了。
于一心心驚肉跳,手都在發抖,剛才顧教授看過來的那一眼冰冷無比,讓她不禁懷疑,她心情不好不會是因為自己吧?
和簡雙同一個組的人看顧教授直挺挺的向她走去,都很為簡雙擔心,怕她被當成出氣筒。
簡雙也有些慌,怎么說呢,她練了這幾年的太極拳,武力值絕對是夠夠的,像顧教授這樣的,她一只手就可以摁住,但架不住有的人一米六,氣場卻是兩米八。
于是當顧教授劈頭蓋臉一段話卻不是在罵人,而是啪啪啪給她背資料,背完后還問她記下來多少,簡雙都愣住了,就這?
她趕緊說全記住了,還試探的背了一段。
顧教授一直緊繃的眉頭終于松開,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她的眼袋很厚,很疲憊,看得出是昨晚沒睡好,這一笑卻有一種舒緩的感覺,她說:“不錯,你先去做實驗,下午再過來。”
【叮!恭喜玩家打卡顧婷玉的實驗室,獲得失傳古籍一本】
簡雙:“……”
為什么實驗室打卡到的卻是古籍?
還失傳的?她倒要看看這是什么大寶貝!
第68章 第 68 章 奮斗第四天
下午簡雙如約到來, 顧教授一邊整理手頭的實驗報告一邊繼續給她背資料。
簡雙就覺得:“……”怎么說呢,就有點像學神剛攻克一個奧數難題,比較疲憊, 選擇刷一張數學卷子放松放松腦子。
顧教授這天才之名實至名歸。
她在心里感慨的時候, 殊不知顧教授對她的記憶力也很滿意, 對她來說, 一心二用是正常操作,做不到的就是太笨了。
可惜這個世上笨人還是太多。
一開始顧教授考簡雙,基本要她長篇長篇的背, 等后面幾乎只看流暢度就判斷出她能記下多少,所以往往只背一小段就讓簡雙停下, 然后就進化到突擊考察抽背某個復雜的難點……
簡雙漸漸適應了她的節奏, 一邊給顧教授打下手, 一邊還能流暢的回答。
而每告一段落, 聽著耳邊叮叮當當的游戲提示音,不斷的說她又獲得了一本失傳古籍, 簡雙發現了規律, 每次打卡成功都是顧教授表情比較滿意的時候。
她就不是那種開朗的親和力高的性格, 就算滿意, 也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或者眉毛揚了揚,露出幾分笑意。
幸運的是簡雙五感高, 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 她不禁思索起來, 所以游戲觸發打卡成功都是顧教授對自己比較認可時?
這個發現讓簡雙有點意外。
她有一種游戲變得更精確的感覺, 想想以前打卡在山里、在田邊、在某個建筑,山川地理這些無主的就不用說了,就算大山有感覺, 她也感受不到。
建筑的話,她則很少跟它們有更深的交集。
可對比來首都后,觸發的打卡一個故宮,一個圓明園,然后就是現在最熟悉的醫科大,哦,還有一個榕城的茶館。
思及茶館主人對自己的贊賞,似乎與此刻有異曲同工之妙。
因為打卡到的東西更尖端、更珍貴,所以要求也更高了?簡雙隱隱覺得自己觸摸到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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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顧教授揮揮手,讓她可以回去了。
簡雙想了想,決定問她:“教授,我能把你給我念的這些資料整理出來,出版嗎?”
“出版?我倒是想過會有人愿意保護性質的出版。顧教授搖了搖頭,但會有人愿意看嗎?賣不出去的,有些東西失傳也有它的道理。”
簡雙壯起膽子說:“會有人想看的,我覺得它是工具書,我們對工具書的要求不需要像暢銷書那么高。”
顧教授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哦,你會看,你很感興趣。”
“是。”簡雙攤攤手很坦誠,“如果出版了,我不僅會買來使用,我還會收藏一本。”
顧教授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抿了抿唇才道:“隨便你。”
回到家,簡雙迫不及待的進入故宮建筑。
先去實驗室那邊,發現打卡到的書果然被放在這里,不過她想了想,又解鎖一棟建筑,以后這邊就是實驗室,專門存放實驗器材。
旁邊這個院子就當圖書館用,打卡到的文本資料都放這里。
又想起圓明園打卡到的古畫,呃,因為精力不足,暫時還是放在這里,等自己再強一些,再解鎖一棟建筑就專門放這些古董。
如果可以,最好先請教請教專業人士,進行適當的改造,方便對古董等物進行保護性收藏。
放空間還有一個好處,不像某些博物館,會被參觀的熊孩子毀掉。
一番整理,簡雙對著一本本古籍的封面看過去。
因為顧教授給她念資料時,有隨口說出書名與作者,此時簡雙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但更多卻是陌生的,不過無一例外,都跟醫之一道有關。
或許是連顧教授都沒能存下來的因為戰亂、因為天災人禍等理由消失在歷史時空中的珍珠,想到此,還有點得意的小激動。
出國計劃再加一。
古董可以倒一趟手回歸祖國,這些資料當然也行,反正過去那些年,強盜們擄走的不知道有多少,給他們扣個鍋怎么了?
而且也不一定就是扣的鍋。
簡雙歷史是弱項,光對著封面、人名,還沒辦法將他們與具體時代對應起來,但看著古籍上沉甸甸的歲月的痕跡,她就知道年代一定很久遠。
“我一時都有點舍不得捐了。”簡雙心道。
畢竟保存在空間中,影響因素更小,只要自己還活著,空間應該不會消失,不急,慢慢來。
原本可以多存放一段時間,但拓本倒是要盡快拿出來。
唉,如果有電腦有打印機就好了,這一本本抄下來,工程量很大呀,哪怕她可以每晚不睡覺作弊,稍微一想卻也是頭皮發麻。
次日簡雙來到實驗室,心情就很好,今天的課程只有兩節需要去,其他的自己看書就行。
講真,有個老師幫著篩選與溝通協調,真的太方便了。
本以為自己是第一個,沒想到顧教授已經到了,簡雙走過去打招呼,一看到她的臉色,頓時嚇了一跳。
這蒼白憔悴得,還有滿眼的紅血絲,她脫口而出:“教授,你昨晚不會根本沒回去睡吧?”
“你來了,幫我把這些瓶子洗了。”顧教授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去旁邊洗漱了。
想到于一心的擔憂,簡雙試探性的勸說:“教授,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祛疤膏的事不著急……”顧教授已經捧了一潑涼水,開始洗臉,聞言涼涼的打斷:“睡不著,回去了也是熬著,還不如做點事。”
簡雙:“……要不去醫院看看?一般失眠的話是可以調理的。”
“不去,還有這堆瓶子你也給洗了。”
簡雙被噎了下,把放滿了量杯的籃子接過來,挽了挽袖子,打開水龍頭,閑
聊般的說:“不想去醫院也沒事,如果教授您信得過我,不如讓我幫您看看。”
“你會看?你又不是醫生。”顧教授嘲笑。
“我是啊,您不能因為我學制藥就無視,我師父都說我可以出師了,自問看不了大病但看點頭疼腦熱總是沒問題的。”簡雙以為對方是介意這點,覺得自己還是個跟周教授學習的學生,但她前頭還有個張師父啊,她覺得有必要介紹下。
“你學中醫?”顧教授聲音一緊,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不過她因為熬夜,聲音本來就很啞,簡雙沒注意到。
洗瓶子的水聲嘩啦啦的,她不由得提高了點嗓子,帶著自豪道:“是啊,我還師從張素問張大夫,她家里世代從醫,當初下鄉時,機緣巧合認識的,雖然我是半途轉的,但已經得到了她的認可,我如果斷不準就給我師父打電話求助,她在一線超厲害的。”
“對了,論起中醫,我最擅長的要屬針灸,我懂很多針法,不介意的話幫你扎兩針,管失眠很有用的。”
顧教授因為熬夜慘白慘白的臉色竟然恢復了一點紅潤,聲音輕快道:“行啊,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得了,等我把它們洗完給您露一手,再按摩一下,保管您當場睡過去。”
簡雙笑著說,將那堆瓶子一個個洗好,晾在架子上,走出來正打算去拿工具,忽然見到顧教授坐在椅子上,咬著牙用力的捶自己的腿。
雖然她的臉本來就很白,但這一下疼的都有點猙獰了。
簡雙一驚,連忙走過去:“怎么了?”
“一些舊傷發作了。”顧教授聲音很輕,透著虛弱。
簡雙道:“這樣敲著也不是事,剛好我包里隨身帶著銀針,教授你等等。”
她快速出了實驗室,到了外間,找到自己的柜子打開,其實針灸類工具不是放在包里,是放在空間,她只是用這個包掩飾一下。
拿上東西回來,她撩起顧教授的褲腿先檢查,又按了按,便問情況。
顧教授被她按得舒服了些,輕描淡寫道:“之前下放時被人打的,兩條腿都打斷過,沒別的藥,我就自己采了草藥處理,可能有點粗糙。”
簡雙:“……”
她安靜了一下,才低聲說:“我們前進大隊沒有下放的人,如果當時您在我們大隊就好了,我公公是大隊長。”
雖然有些事注定避不過,但雙腿被打斷……簡雙簡直不敢想她當時的處境。
她覺得自己作為知青下鄉已經很困難了。
顧教授笑了笑:“其實我待的那個大隊人還不錯,我的腿不是鄉親們打斷的,是有人要燒書我去阻止。”
說到這里,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他們以為把書燒光了,但其實我已經全部記下來了。”
明明是上了歲數的年紀,但簡雙看著這笑,竟然覺得很天真,有種孩子般的純粹。
簡雙忽然就懂了為什么她的實驗室打卡到的卻是失傳的古籍,因為顧教授本人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圖書館!
根據她多年觀察,游戲打卡需要一個引子,所以即便是顧教授本人沒有接觸的,也能被她觸發。
她就是那個引子,就像他們前進大隊的后山里能打卡到老虎和黑熊,可實則真的有老虎和黑熊嗎?或許很久很久以前有吧,但現在肯定是沒有了。
簡雙深深的吸了口氣,說:“不是很嚴重,我能治,以前我跟著我師父給部隊里的老兵治療過舊傷,除了針灸還要配合藥浴,我這幾天琢磨一下。”
她的方法糅合了張大夫的經驗與游戲打卡到的物品,包括針法和藥浴方子。
因為有多位治愈成功的經驗,所以她這會兒說的很肯定。
顧教授抿了抿唇:“行吧,隨你,需要什么你跟于助說。”
她真的受夠這疼痛了!
就像有人拿著釘子往她的骨頭里釘,一陣一陣的,發作起來痛不欲生,不然以她的嚴謹,多少要先驗證一下。
簡雙取出銀針,用實驗室里的酒精燈消毒了一下,就開始扎。
其實她每次用過后都會回去消毒,但消毒這玩意總是不嫌少的,隨著簡雙擰著針動作,顧教授扭曲的臉慢慢舒展開來。
她沒想到效果竟然這么立竿見影,腦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她暗自罵了聲晦氣。
不,簡雙這一手可比那個人強多了,至少以前他就不能這么快給人止痛。
她哪知道這一手失傳的止痛針法,簡雙已經傳授給周教授了,不提周教授對她的幫助,像這種有用的東西,她只恨不得學的人越多越好,別再失傳了。
待簡雙結束針灸,顧教授竟有些迷迷糊糊了,簡雙把她扶到里面的休息室,給她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出門。
回到這頭發現又有人來了,是一個年輕女生,叫做丁書桃,面容清秀,比較安靜,總是默默的做事,存在感不高。
但簡雙對她頗有印象,因為她也是難得的大一新生,高考分數只在自己之下,盡管高考時不是全國統一卷,不能完全作為真實水平的判斷,但于一心還是按照顧教授的意思,除了調工農兵大學的學長學姐,還挑了幾個出彩的大一新生。
她對這一批新生也不怎么了解,可不就把高考成績作為重點參照了。
簡雙曾經邀請過她和自己一個組,但她拒絕了。
第一周時人太多,設備不足,被顧教授篩了一些人后,設備就比較寬裕了,所謂小組幾乎已經名存實亡,但還是留著,繼續協調使用時間。
不過像這種大早上和大晚上的時間段,就沒有人倒霉分配到了,而類似加班性質,誰的工作沒做完,就早點來晚點走,熬個幾天。
雖然丁書桃不像簡雙一樣有周教授幫忙打招呼,一些不重要的課直接曠,但于一心這個助手可不是吃干飯的。
她們兩個都是制藥學的,課表差不多,于是在實驗室的時間也比較同調,簡雙看到她的次數很多,上一周她就經常熬夜。
不過她沒簡雙的優勢,能提前接觸到設備,哪怕有人帶著做過幾次,操作起來還是很生疏。
簡雙偶爾看到她在自己隔壁手忙腳亂的,就隨口提點幾句。
兩人從陌生人進展到了比較熟悉的同事,見面了還能點個頭笑一笑。
她還是不多話,大概是性格內向,和他們小組成員也不熟,就一個男生,是她堂哥,對她有點呼來喝去的。
上周末尾的時候,簡雙看到她已經漸入佳境,但上交的報告還是比較少。
之前顧教授把一些混子踢掉時,還有人拿她說話,理所當然被顧教授嘲諷了:“人家是大一新生,之前沒接觸過所以上手慢,你想有這個待遇?行啊,退學重新參加高考,考進來我算你大一新生。”
當時聽到這話的簡雙:“……”
不得不說,顧教授的毒舌性格偶爾還挺有用的。
對丁書桃簡雙就比較欣賞,她是那種悶頭做事不愛說話的性格,上周她上交的報告盡管有很多新生的錯誤,但能看出來挺細致她的字也寫得好看,不像一些人的手寫報告,讓簡雙幻視醫生的狂草,害她得一個個去問,才能把數據統計好。
這時就特別遺憾沒有電腦沒有打印機,不能自動出報告,數據都得靠人工去抄寫,所以做制藥疏忽大意可不行,哪怕只錯一個小數點,那影響都是相當大的。
上周顧教授檢查時就判斷出某些人報告中的數據不對勁,親自重做了一遍,理所當然,錯誤率太高的也被她淘汰了。
丁書桃不僅勤奮,還比較上進,昨天簡雙走時,她還在加班,應該是很想留在顧教授的課題組。
簡雙其實不覺得自己能挖到顧教授的墻角,他們一個學生一個教授,孰輕孰重誰更有前途一目了然。
她想的是就算丁書桃成為了顧教授帶的實習生,閑暇時也可以進自己的課題組干活啊。
他們
制藥這行說專業也專業,但其實有大量的重復的操作,并不要求特別高的技術性,所以不像一些課題組,里面的組員基本是導師的徒弟或者正在帶的實習生。
他們成員的流動性是很高的,有活就來干,沒活就走,簡雙也是意識到這點,又見到顧教授對待他們這個草臺班子的態度,才明白所謂進課題組就是導師在考察你、會讓你拜師這種擔憂純屬自作多情,多余操心了。
這天拿到報告,簡雙在今日計劃的最后一行打了個勾。
去顧教授的實驗室,她果然還在忙,見到她進來,廢話不說,直接念資料,簡雙趕緊記。
這次顧教授沒考她背,但簡雙依舊聽到了打卡成功的提示音,再看顧教授,雖然沒笑但神情卻是很放松的。
簡雙有點囧,突然覺得游戲提示音成為了判斷顧教授心情好壞的利器。
“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回去了。”顧教授看了看手表,說。
簡雙沒動,露出討喜的笑容:“教授,這個點了你也下班唄,正好我去你家一趟,給你針灸完,你直接睡下。”
至于方子,她不像針灸那么有把握,還得斟酌一下。
顧教授身上不僅僅是雙腿曾經被打斷的問題,她虧空很嚴重,大概也就比調養前的周教授好那么一點。
這方面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請教一下周教授。
其實讓周教授親自來給顧教授看一下更好,可考慮到他們兩個的矛盾,盡管顧教授對人不對事,但到底是多年的死對頭了,她覺得她還是要照顧一下他們的心情。
別見了面跟斗雞眼一樣,彼此都不開心,就由她這個當學生的居中傳達好了。
簡雙知道很多事業上針鋒相對的死對頭,認真算起來對彼此都比較欣賞——你不夠強都不配成為我的對頭。
只是斗太久了,缺一個臺階下,現在她忙著推祛疤膏進度,也沒時間操心他們兩個的恩怨,等工作結束閑下來了,倒是可以分別找他們聊一聊,看看癥結在哪。
她不想當夾心餅干,里外不是人啊。
顧教授不知道簡雙的考慮,沒有拒絕,她們離開時簡雙注意到丁書桃還在埋頭工作,跟她一個組的堂哥早早就走了。
她搖了搖頭,他們那個組就剩下她和她堂哥兩個人,她堂哥的報告她也看過了,中規中矩,完成率偏低,還缺少丁書桃的耐心細致。
如果顧教授這周還要淘汰人,他比較危險,像他這樣的還有好幾個。
大家都在迎頭趕上,他們即便沒有錯誤,只是保持了平時的水準,可也顯得不夠。
她跟顧教授接觸多了,知道她不喜歡混日子的人,她看過顧教授審核他們的報告,額頭青筋亂跳,強忍著沒有發作,畢竟是真沒人。
但就算再怎么容忍,顧教授想要找出瑤光艷平替藥材的心和簡雙是一樣的,她不可能讓人慢慢來。
至少她就知道于一心不用進實驗室,除了采購藥材等后勤,還承擔了類似hr的職責,她們閑聊時她說起過已經和好幾個大三大四的談好了,等他們把手頭的工作收尾就能過來。
瑤光艷課題組不要求成員少而精,而是在達標的基礎上,盡可能把器材給用起來。
轉眼又到了周六,簡雙抽時間把顧教授泡腳的藥浴方子斟酌出來了,搭配著針灸給她治療舊傷。
一直如跗骨之蛆般糾纏自己的疼痛得以減輕,顧教授晚上睡得更好了,這睡眠充足,心情就好,人很精神,顯得意氣風發的,面色都紅潤了許多。
簡雙看在眼里,松了口氣。
因為周教授突然出差,簡雙雖然可以問張大夫,但隔著電話總不太方便,所以對于自己琢磨出的針對顧教授身體虧空的內調方子不太有把握,只好暫時擱置。
現在這樣,也不用急著讓她調養。
張大夫曾經告誡過她,當她對某個病不太確定時,別急著開藥,先維持原樣多看看,一朝判斷失誤開錯藥,那后果可就嚴重多了,會直接打破人體內艱難維持的平衡。
上頭大領導開心,底下人那根弦也繃得沒那么緊了。
對于帶來這一切的簡雙,大家真是又佩服又感激,已經改口叫她組長了。
簡雙覺得這是個好開始,她把權威立起來了,后續就算課題組再進新人,能力更強,應該也不會想著挑事。
這天下午她照例提前收報告,收到丁書桃時眉頭皺了皺。
太少了,這不應該呀。
她看過了丁書桃的操作,已經非常流暢了,在課題組中可以排到中上,她又很勤奮,早起晚歸。
“這就是你這周驗證過的全部藥材?雖然我是明天下午才去向教授匯報,但也不要拖到最后一刻才交完,這樣我統計會來不及的。”
丁書桃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我已經做完的。”
簡雙心頭一跳,有了一個猜測,淡淡提醒:“教授的要求更高了,咱們新生已經不再有優待,只是這些的話怕是很難留下來。”
丁書桃身體顫了一下,說:“謝謝組長提醒,我打算今晚熬夜再多做一些。”
簡雙沒說什么,搬著那些報告來到會議室開始統計。
丁書桃堂哥丁成輝的完成數量一如她預料的那般,比上周多了不少,這不是因為他熟練了或者更勤奮了,而是——簡雙快速的翻了翻幾份報告,認出竟有十多樣藥材都是她偶爾抬頭瞥見丁書桃操作過的。
簡雙嘆了口氣,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她幾乎能想到十幾個丁書桃把自己成果讓給堂哥的苦衷。
她其實不想多管閑事,但……簡雙表情嚴肅起來。
一來她是組長,有人在她的眼皮底子底下弄虛作鬼,這能忍?
二來讓顧教授把丁成輝這個混日子的老油條留下,卻將勤勤懇懇干活的丁書桃給踢出去,這多出來的工作不都得他們來分擔?她才沒這么傻。
不過她還是決定給丁書桃一個機會,去實驗室那邊,丁成輝不知道是不是心虛,難得還留著,裝模作樣的操作設備,簡雙沒看他,把丁書桃叫來會議室。
兩沓手寫的記錄報告放在跟前,對比很是鮮明,簡雙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們組的操作間就在你們組隔壁,你覺得這種糊弄手段瞞得過我嗎?”
丁書桃的臉一下子白了,看她這樣,簡雙難得多說了幾句:“教授的性格從她毫不留情把那些關系戶踢走就能看出來,她喜歡的是能干活的人。”
所以有什么困難可以去向她求助,這話簡雙沒有直白的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丁書桃能考上醫科大就不是個蠢,感覺到了簡雙對她的善意,眼圈一下子紅了:“組長,我的情況跟那些人不一樣,我不是受到了威脅,這是我的私事,教授不會愿意幫忙的,就像你說的那樣,她喜歡能干活的人,她不接受別人向她賣慘,她不會管我的麻煩。”
簡雙皺起眉頭:“這不一樣。”
雖然有個戲稱導師就是老板,老板都是資本家,最會壓榨人,他只關心你工作做的怎么樣,至于你的麻煩事呵呵,你因為麻煩導致工作效率下降才跟我有關
系,我看到因為你自個兒的私事讓我的利益受損了。
但學校跟社會怎么能混為一談?
學校的容錯更大,他會給你學習和成長的時間,這一點在第一周就已經體現出來了,顧教授并非完全不近人情之輩,她會考慮到新人不熟悉設備。
不過她看丁書桃的表情,覺得這么說她怕是聽不進去,她私下里聽到過組員們叫顧教授大魔王,覺得她沒有心。
便換了個方式:“如果因為這個對比,你堂哥留下了,你走了,你覺得教授能接受你堂哥那種效率嗎?”
丁書桃一下子呆住了。
“你好好想想吧。”簡雙低下頭繼續統計工作了。
好一會兒才聽到丁書桃哽咽的聲音:“組長,我知道這樣不好,給你、給教授添麻煩了,但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然后她說了她家里的事。
簡雙皺起眉頭,瞬間明白了丁書桃的為難。
這個事確實麻煩,比簡單粗暴把那些關系戶踹走麻煩多了。
第69章 第 69 章 奮斗第五天
丁書桃家里的事并不復雜, 多年前她爸所在的廠子失火,她爸為了保護廠里的財產犧牲了,廠子給她爸評了先進, 發了一筆撫恤金。
至于她爸的工作, 本來該她媽去, 但她爸媽感情好, 她爸犧牲后她媽打擊過大,人一下子垮了,天天哭把眼睛給哭瞎不說, 人也有點瘋瘋癲癲的。
這個情況根本沒法上班,只能養著, 就讓她大伯頂替了這個工作。
一開始有廠領導看著還好, 后來……她大伯會做人, 大伯母把她媽照顧的好好的, 丁書桃高中畢業那年,更是耗費人情在廠里給她謀了個工作, 避免她下鄉。
這樣沉甸甸的恩情和她媽半瞎需要人照顧的事實擺在面前, 對著大伯的子女們, 她免不了要處處退讓受些委屈。
這次堂哥想留在顧教授的課題組里, 跟她說一聲,她就得乖乖把成果讓出來。
簡雙陷入思索, 恩情不恩情的兩說, 她大伯能有工作, 能把兒子推薦上工農兵大學, 起源是丁書桃她爸。
她大伯對她們母女好,何嘗不是一種做給廠子看的態度?
至于留在城里的恩情就更別提了,她堂哥上工農兵大學, 她卻要下鄉,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大伯。
而且謀到工作的難度未必有她大伯說的那么夸張。
指不定是找到廠里,又拿丁書桃她爸為廠子犧牲的事說話,但她媽瞎了需要人照顧卻是切切實實的難題。
丁書桃要上學,根本顧不上她媽,她也不可能拿錢給她媽請個保姆,至少這些年她大伯母確實伺候她媽一場,拘著人沒讓她跑丟。
見到簡雙為難的表情,丁書桃也知道自己強求了,給簡雙鞠了個躬:“組長,多謝你聽我訴苦一場,無論如何我現在考上了大學,我和我媽以后都會越來越好的,只是不能留在顧教授的課題組也沒什么。”
“至于我堂哥……”她一咬牙,說,“我已經幫了他這次,后續如何我管不上了。”
簡雙誠實道:“這個事我不可能替你瞞著。”
“我知道。丁書桃感激道,你沒有直接向顧教授揭發我,而是愿意給我一次機會,這已經是很大的恩情了。”
簡雙皺了皺眉,發現她有點被恩情這個詞給困住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背負太多,擁有的太少,不免就養成討好型人格,不愿占一絲便宜,她以前也是這樣。
簡雙索性道:“這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你如果過意不去,不如幫我統計數據。”
她現在這紅著眼睛的模樣出去,被她堂哥看到又是麻煩。
簡雙不確定以顧教授鐵面無私的性格,會不會當場揭發,把他們兩個都趕出去,到時她堂哥不敢怪顧教授,絕對會怪她。
“真的可以嗎?”丁書桃驚喜,她一直覺得那是組長的權利。
“當然可以。”簡雙笑了笑,“省下這個時間,我可以看很多書呢。”
一開始能從這個統計中學到東西,但漸漸就變成重復工作了,因為迄今為止所測試的藥材中,她還沒看到大的突破。
不得不說有點打擊人。
周日交報告的時候,簡雙順帶就把這事說了,顧教授說了聲知道就沒有了下文。
簡雙有點好奇顧教授會怎么處理。
當天傍晚,她繼續去給她扎針,又生了爐子,把配好的泡腳藥材熬成兩碗藥水,交代顧教授自己泡半個小時,就準備離開。
顧教授叫住她:“你資料準備的怎么樣了?”
簡雙愣了下,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自己曾提及的出版失傳書籍的事。
“已經整理了大半。”
顧教授道:“弄好一本后給我看看,我來聯系出版社的編輯。”
“啊,那太好了,我對他們確實不熟悉。”簡雙露出笑容,“教授您愿意幫忙給我省了好多事!”
“嗯。”顧教授不太適應簡雙這種熱情,微微偏頭,“你早點回去,別在外面逗留。”
天色晚了,女生一個人在外面晃不安全,但這種貼心的話她當然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周一時顧教授宣布了結果,平安日。
“大家的進度還可以,接下來繼續努力。”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丁書桃驚喜的看向簡雙,顯然以為是她幫自己在教授面前說了好話。
等顧教授進入實驗室,簡雙聽到有人偷偷討論。
“既然所有人都留了下來,是否證明我們的實力已經獲得了教授的認可,接下來是不是不會淘汰人了?”
“那太好了,我這幾天提心吊膽,生怕被趕走,好丟臉的,連大一新生都比不過。”
這話顯然不是指簡雙,是指目前唯二留下的新生丁書桃。
簡雙那張簽名表就放在桌子上,誰都可以去看,不免就有人偷偷對比自己和其他人的進度,在中流的,那是大大松了口氣,倒數的就不免擔心起來。
簡雙皺了皺眉,覺得大家想的太美了,她已經猜到顧教授怕是有別的計劃。
果不其然,周三時從來沒出現在這邊操作間的顧教授忽然來了,冷著張臉,考察他們的操作,把好幾個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讓他們收拾東西滾蛋。
用她的話說:“我的課題組不要只會洗瓶子的,這種基礎操作隨便去大街上拉個人過來培訓幾天就會了,都給了你們兩周適應,結果還是稀巴爛。”
“連這種不用腦子的錯誤都能出現,我開始懷疑你們交上來的報告數據的準確性了,不僅浪費耗材,耽誤時間還會誤導我的研究方向,影響我推進度……都給我滾!”
“于一心,你看看你找的是什么垃圾?簡雙,你這個組長是怎么當的?只會埋頭做你的實驗,都不知道看看你的組員們有多爛,你們兩個,分別給我寫一千字的檢討。”
被點名的兩人灰頭土臉的出去了。
于一心安慰的拍了拍簡雙的肩膀:“別誤會,教授沒生我們的氣,她是把我們摘出去呢。那一千字的檢討我幫你寫了,不過教授認得我們的字跡,還得你自己抄一抄。”
其實這話說的她自己都不信,她們能有什么錯呢?不過是被顧教授給遷怒了。
簡雙不知她心里想的,只覺得于助真是一心為教授著想,讓她想到了周教授的夫人,心里感慨這助手做的可真是稱職。
自己等人只是顧教授的學生,她罵兩句怎么了?咋樣也得受著,于助還給她描補,生怕會落下埋怨。
不愧是管后勤的,八面玲瓏啊。
她哪里知道于一心是怕自己被顧教授發火給嚇到,也怕自己覺得委屈,覺得對方不近人情不想當她徒弟,她笑了笑,說:“我知道的,教授罵的對,我確實沒怎么管組員們,檢討這我自己寫了。”
她嫌麻煩啊,從這點上看,她果然不怎么稱職,只適合自己埋頭搞研究,帶課題組什么的,有點為難人。
于一心卻越發覺得她們兩個適配,她跟顧教授才相處不到一個月都覺得這個頂頭上司難搞呢,簡雙卻還能理解。
顧教授就需要這樣的徒弟。
于是那微末的一點心虛也沒了,自己這是在做好事呢。
這次被趕出去的人不止丁書桃堂哥,她沒有意識到顧教授的曲線救國,很是慶幸的對簡雙說:“幸好我把操作都記得很牢,教授點我回答時,嘴一順就答了出來,那幾個說得干巴巴的都被批評了,記一次警告。教授說再有下次他們也得滾蛋,認真算起來,他們做的沒比我少多少。”
簡雙心下嘆氣,把這里面的事跟她掰扯清楚。
“按教授的計劃,是周一開人,新人立馬進組,但她照顧你、照顧我,不想讓我們被你堂哥記恨上,所以你堂哥那些人走了,是因為他們操作太爛,跟報告沒關系,報告弄虛作假已經翻篇了。”
“她不接受別人賣慘,但她也是我們的導師,她愿意為我們考慮周到,麻煩這一回。”
“真的嗎?”丁書桃都驚呆了。
“是啊,她也有心軟的一面呢。”簡雙感嘆,雖然這心軟只針對有用之輩,但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你沒有價值,別人憑什么為你費心?哪怕只是舉手之勞,就像她愿意給丁書桃抬抬手一樣,簡雙有點喜歡顧教授了。
三觀契合的人才處得好處得久。
丁書桃是很相信簡雙的,她立刻鄭重道:“組長,我拜托你一件事,我想去向教授道謝,但是我有點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這有什么?等會兒我帶你去。”
舊人離開,于一心立馬就把新人帶進了組,顧教授對他們交代一番,安排了任務。
見她安頓好了,簡雙就進去跟顧教授說。
顧教授沒讓丁書桃進自己的操作間,走出來,皺著眉頭看她:“你的事簡雙已經跟我說了,不要被家中瑣事影響到,多干活,數據出錯我可不會留情。”
丁書桃:“……”
她淚眼汪汪的看向簡雙,覺得教授果然還是這么冷漠無情。
簡雙露出尷尬的鼓勵的微笑。
丁書桃結結巴巴的說了感謝的話。
顧教授表情平淡,聲音卻很霸氣:“身為課題組導師,讓這種侵占他人成果的事發生才是我的無能,我有責任提供一個公平的環境,而比起報告貓膩,操作錯誤才更直觀、證據更足,所以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自作多情。”
簡雙:“……”
丁書桃:“……”
她們兩個灰溜溜的走了。
簡雙正想再安慰丁書桃兩句,卻見低著頭的丁書桃抬頭,眼睛亮晶晶的:“組長,我懂你的意思了,教授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我媽常跟我說,看一個人不能聽她說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所以哪怕對著大伯的兒女們,她受了許多委屈,但根本性的利益她可沒讓過。
她沒有下鄉被糟蹋,她有充裕的時間復習,她媽媽也都好好的,這就夠了,人要惜福。
簡雙:“……”
她覺得這兩人也算是某種程度的雙向奔赴了。
這一批新人的到來也差不多重復了之前的流程,因為顧教授的節奏放得很快,所有人都是戰戰兢兢的干活,倒是沒發生簡雙所擔心的勾心斗角的事。
唯一麻煩的就只有顧教授不再受舊傷困擾,又似乎找到了平替藥材的竅門,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一樣,越熬越晚。
簡雙只好就在實驗室后面的休息室給她針灸,泡腳的藥材則讓她自己回去熬,或者讓于一心幫她熬,但她私心覺得也不是事。
為什么要定下八小時勞動制?
人是需要休息的,這么連軸轉,她怕瑤光艷的平替藥材還沒搞出來,顧教授先倒下了。
她只好緊趕著又給張大夫多打了幾個電話,又問周教授什么時候回來。
得知還要半個月,簡雙很無語:“老師,你真不是故意躲出去的嗎?”
那邊也很著急:“我已經在催著主辦方了。”
他是去參加一個同行交流會議,一開始確實存著躲出去的心思,但從簡雙這邊知道顧教授雙腿竟然被打斷過,身體狀況又是那樣糟糕,他就顧不上和顧教授較勁了。
偏偏定好的行程不能改變,周教授是個很守信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他道:“這樣簡雙,內調的方子等我回來再說,你先把這個記下,我這幾天跟同行交流也有了不少收獲,你讓她那個助手搞一個浴桶,上面用布蓋起來,又蒸又泡一小時,咱們先不大動。”
“這個方子很溫和,比較萬金油,對體虛的人都有用,至少能強制她睡個好覺。”
簡雙聽完方子眼睛一亮:“老師真有你的,姜還是老的辣!”
這個方子的用藥太精妙了,她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段時間為顧教授的身體狀況,左調右調都不大對,如蒙頭蒼蠅似的。
“你可真不會夸人。”周教授無語,“行了,電話費貴,咱不聊了,你趕緊去忙你的。”
簡雙正準備掛,他又問:“對了,你們課題組推進到哪里了?”
“已經增加到百分之二十了。”簡雙覺得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從自己的百分之五推到百分之二十已經是莫大的進步。
不愧是顧教授,論知識面的廣闊和一些用藥技巧,都是此刻的自己望塵莫及的。
幸虧當時沒因為顧忌兩人是死對頭就沒來,這一趟收貨太大了,不僅僅是祛疤膏。
“都百分之二十了?那是不是可以準備臨床實驗了?”
“還沒呢,她的目標是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我記得你那個加了瑤光艷的也才百分之六十吧,她這步子邁太大了!”
簡雙為顧教授說話:“也不僅僅是盲目定下的,我看教授最近的狀態像是已經有思路了,只是那個點還沒找到。”所以她才瘋魔般的進行實驗,就很熬人。
“行吧,這方面你聽她的,她直覺很準。”
雖然是不同的領域,但周教授很懂顧婷玉的直覺。
這就像學神面臨一道難題,即便還糾結著,也大概率能判斷自己能不能做出來,他們在確認要攻克某個難題時,或許一開始面前是非常茫然且廣闊的,但有了進展后就差不多能確定不同階段的難度了。
顧婷玉把小目標定在百分之三十,說明她認為這是現階段能達到的極限。
之后可以暫時把這個項目封存,也可以招攬人手慢慢去磨,只不過她的重心就不會放在祛疤膏上了。
這一通電話后,簡雙又聯系不上周教授了,不過也不奇怪,他那邊地點是變動的,只能他給簡雙打電話。
思索一番,簡雙有了住校的心思。
倒不僅僅是為著這個藥浴方子,還因為顧教授把她帶進了自己實驗室,簡雙接觸到了更深的層面,每次她正上頭的時候,啪一下,天黑了,她得回家了。
回家進自己的實驗室,倒是想流暢的把東西做下去,但總會冒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在學校時,顧教授隨口就可以給她解答,但自己獨自一人,她得把這些問題記錄下來,第二天再去向顧教授請教。
一來二去她自己都覺得這進度卡一卡一卡的,也耽誤顧教授的時間。
如果能和她在實驗室同步,她們兩個都省事,盡快把祛疤膏進度推到百分之三十,她也可以開始下一個藥方。
簡雙也想過熬到九、十點再回去,反正家離得不算遠,騎自
行車也就十來分鐘的事,可她奶堅決不答應,就算她給她奶展示了自己的身手,她讓她干脆住宿舍。
用她的話說:“反正孩子不用你帶,都送托兒所了也不累,我跟你婆婆都把這條巷子盤熟了,認識了很多熱情的首都大爺大媽,有什么我們自己就可以解決,你呢,就是回來吃干飯的,有時候還得等你才能開飯。”她很嫌棄的揮了揮手。
簡雙:“……”
周教授不在,住宿舍這事簡雙就找了于一心,心里還有點忐忑。
這個時候住校大概率是融不進藥學院那邊,還不知道有沒有空宿舍,結果第二天,顧教授把她叫回家,說:“你想住校不用跟那些人擠,我隔壁的次臥已經收拾出來了,你以后就住這兒,咱們一起上下,也方便我教你。”
簡雙:“……行吧。”
這樣確實更方便,說實在的,她也不太喜歡和別人一起住,怪不自在。
現在雖然是跟顧教授一起住,但她分的房子大,她住主臥,簡雙住次臥,門一關跟單間差不多。
顧教授肯定是不會要她租金的,她不太在意這些外物,但簡雙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她就負責了客廳的衛生,偶爾比較閑,還用砂鍋給顧教授燉了幾回藥膳,自己也一起吃。
他們這工作又耗腦力又耗體力,確實得吃好點。
顧教授不怎么捧場,但簡雙分給她的她也吃完了。
住進去后比她想的還要自在,顧教授找她基本是為公事,很少談天說地,她很快適應了,又覺得這樣也好。
顧教授教了她很多,她心里已經把對方當老師了,如果她愿意更進一步成為師父也不是不可以。
她和周教授是不同的風格,周教授很體貼,會關心她的生活,顧教授則更看重她事業的成長,提及私事她自己都非常不自在。
她好像不太會關心人,也不怎么會接受別人的關心,但簡雙不介意,她還挺能包容人的。
顧教授行事雖然霸道了一些,但也不是聽不進別人的建議。
她不知道自己是個特例,這話如果告訴周教授,他能噴自己一臉。
對搬進去簡雙沒覺得有什么,就沒跟周教授提起,但于一心收拾次臥,眼睜睜看她拿著行李住進去,心里的震驚就別提了。
她是知道顧教授這個人有多獨的,據說她早年也成婚過,下放前跟她丈夫離婚了,這次回來她丈夫和兒女也都過來修復關系。
雖然她丈夫后面結婚了,但顧教授對他們沒什么怨恨,至少那態度比對著周教授和氣多了,正常的相處著。
雖然有些生疏隔閡,不過也能理解,她還把一部分工資獎金補貼給了兒女。
但一起住?不可能。
女兒說她年紀大了,搬過來照顧她,被她斷然拒絕,說不習慣,說自己有助手照顧。
所以對于簡雙能搬進來,她這個從頭看到了尾的人是最不理解的。
盡管從顧教授為簡雙破例,允許她進實驗室給洗瓶子這一點就已經窺見端倪,可家是很私人的地方啊。
她哪知道,對顧教授而言,她的實驗室也是私人領域,并不遜色多少。
即便于一心一直在為她們兩成為師徒而努力,可見到簡雙這么快就登堂入室,心情還是很復雜。
她覺得簡雙應該感謝她。
雖然周教授是中醫院的重磅人物,但論起地位,比顧教授還差了些。
不僅僅是因為在制藥領域,顧教授獨當一面,而像周教授那樣的中醫大夫卻有多位,更因為顧教授手頭上的成果非常多,她的事業心更強些。
她不當院長是因為她不想。
于一心覺得,如果不是外甥女只想學針灸,她更愿意她和自己一起跟顧教授。
她幾乎可以預見簡雙將來的風光了,不禁想,如果不是我幫你瞞著,你早在第一面就被趕出去了,哪還能當著組長?
明明是大一新生,卻把大三大四的指揮得團團轉,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可簡雙你卻并不知足,想到簡雙熟練的給顧教授扎針,那針灸還不是從周教授手里學來的?又想到姐夫打電話來抱怨說周教授出差時都惦記著簡雙,時不時給她打電話,當著同行的面大夸特夸,說自己新會的針法還是跟簡雙學的?這不是給她貼金揚名嗎?
于一心心頭升起埋怨:是啊,照這樣下去,周教授什么時候才能看到她外甥女?
簡雙這人也太貪心,這邊扒著顧教授,那邊還吊著周教授,她覺得她得想個辦法。
沒等她想出辦法,實驗室有了重大突破,瑤光艷的進度推到了百分之三十。
簡雙和顧教授一起見證這個數據誕生,哪怕在測試時,她們心中已經有了預感,可真的看到機器上顯示出來,簡雙抄錄的時候手都在抖。
顧教授聲音也發顫:“剛才的步驟,所用的藥材和分量你都記下來了吧,咱們再來一回。”
反反復復實驗多次,排除了誤差和巧合,顧教授對著實驗室所有人宣布:實驗圓滿成功,達到了定下的目標,讓每個人把自己做的事總結一下,交篇報告上來。
一次次對抗枯燥和挫敗在實驗室里熬著,為的是什么?不就是出成果帶來的巨大成就和激動人心的分蛋糕環節嗎?
所有人歡呼起來,他們不再說顧教授是大魔王,她沒有心,他們改說顧教授這人實在,分蛋糕人人有份。
顧教授開始寫論文,于一心聽到她居然想把簡雙定為一作,眼睛都瞪大了,脫口而出:“教授,這樣不太好吧,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項目是你領著大家一起做的。就算方子是她提供的,但瑤光艷已經失傳了,平替藥材才是關鍵,你給她一個二作就夠了。”
要知道核心論文第一作者通常只有一個人,除非是跨學科、多領域合作,而在國內,共同第一作者的認可度很低。
顧教授低著頭,手上沒停,聲音卻很認真:“前面推到百分之二十,確實是我做的工作比較多,但后面的百分之十,她給了我很多靈感,尤其是此次配比能出來,她提供了幾個關鍵。”
她感嘆道:“她在這一行真的非常有天賦。”
于一心咬了咬下唇,沒再說話,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顧教授的想法了。
簡雙的運氣可真好啊,遇到這樣一個毫無保留提攜她的師父,等這論文一發,她就不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一新生了。
以后自己見到,也要尊敬討好三分,畢竟能吃科研這碗飯的可比她一個搞后勤的助手重要多了。
顧教授的論文出得很快,她寫完,就讓于一心寄給了國藥。
這是國內醫學制藥領域的頂尖期刊,如果不是配方還要保密,她甚至想發國際藥物研發領域的頂級期刊NDD。
不過她有聽到消息,說上頭要與某某國合作,與國際接軌。
而祛疤膏其實不算特別緊要,夠不上軍用級保密物資,想來應該也快了。
顧教授現在的心情就像小孩子得了一件特別喜歡的玩具,迫不及待要向全世界炫耀,她已經決定了,要挑個好日子把收簡雙為徒這事正式定下來。
她不覺得對方會拒絕,她雖然不像某個人圓滑事故、通曉人心,但她的直覺可是很敏銳的,她欣賞簡雙,一如簡雙欣賞她。
她們師徒強強聯手,雙劍合璧!
她領著簡雙去醫院招募臨床志愿者,心中粗略把時間定在志愿者痊愈出院上,她雖然發的論文不少,但比起這些榮譽,看到患者因自己研發的藥而受益更令她開心,有一種踏踏實實幫助了許多病人的成就感。
上臺領獎、同行的夸贊認可還是虛了些。
這種場合她其實不怎么想去,藥物到底是要著落在病人身上的。
與此同時,出差半個多月的周教授終于回來了,風塵仆仆,連家都顧不上回,卻撲了個空。
但他和齊教授一打聽最近發生的事,臉色頓時變得很微妙。
簡雙和顧婷玉的關系這么好了?
還住進她家里了?
他可是知道她脾氣有多狗,有多容不得人,而且她應該知道自己和簡雙的關系吧。
畢竟都這么久了,他不覺得能瞞住,這也是他為什么要躲出去,就算顧婷玉愛才心切,他也不火上澆油,他知道簡雙有多想把祛疤膏這個古方復現出來。
所以——顧婷玉這是想開了?終于不介意過往恩怨要和自己和解了?
真難得啊,
她那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性子居然有人能掰過來,當年他夫人都沒能做到。
第70章 第 70 章 奮斗第六天
顧教授并不知道周教授在想什么美事, 已經領著簡雙來到了醫院,和院長交流招募志愿者的事。
這個醫院就在醫科大附近,她常合作的也是這家醫院, 大家都比較熟悉了。
院長承諾會跟病人溝通, 還會幫忙聯系其他醫院的毀容患者, 把他們安排到住院部一層樓, 方便集中觀察照顧與記錄數據。
他們兩人溝通時,簡雙就乖乖坐在旁邊,院長只在一開始瞥了她一眼, 以為她和于一心一樣是顧教授的助手。
至于簡雙曾經申請無償做志愿者的事,他已經忘記了, 畢竟也就是護士長過來匯報, 他隨口答應一聲。
簡雙的臨時工作牌, 是護士長領著她去人事部那邊弄的。
不過這種工作牌都不會入檔案, 別說每天忙著無數大事的院長,就算是人事科的主任都不會記得她。
倒是院長送顧教授出來時, 護士長看到了跟在后頭的簡雙, 驚奇的拉著她說起話來:“你這段時間倒是沒去住院部那邊幫忙了?”
首都的大醫院, 護士長也是非常忙的, 帶了簡雙幾天,見她比較懂規矩, 就把她交給了一個成熟穩重的年長護士。
那劉護士其實跟護士長說過簡雙很久沒來了, 不過她已經忘了。
得益于簡雙這張好看得很突出的臉蛋, 她一見到, 又把人給記起來了,想著這可是醫科大的苗子,將來很可能會分配到他們醫院, 最重要的,她是從院長辦公室里出來的,怎么能不好奇?
簡雙笑了笑,她當然對護士長有印象,對方沒嫌她煩,而是愿意去向院長通報,算是很熱心的人了。
她說:“”已經收集了足夠的資料,再加上學校那邊也忙,就沒過來了。
“哦哦。”護士長想起簡雙說過來當志愿者是完成老師的任務,便問,“那你作業做的怎么樣了?你老師有夸你嗎?”
簡雙努了努嘴,示意護士長看前面正在和院長說話的顧教授:“有了一些成果,今天過來就是為這事。”
護士長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老師是顧教授啊?我記得你才是個大一新生吧,顧教授今年帶實習生了?”
簡雙謙虛道:“機緣巧合進了教授的課題組。”
“那你們課題組是研究什么的?”
“祛疤膏。”簡雙倒沒瞞著,畢竟他們的臨床實驗是要在這家醫院進行的,沒準還要護士長配合。
不過不等她詳細介紹,前面的顧教授忽然回頭,招呼她過去。
簡雙歉意的對她笑了笑,趕緊跟上。
院長終于注意到了簡雙的特殊:“這位是?”
顧教授貌似平淡的說:“這是我們藥學院今年的大一新生,瑤光艷課題組的組長正是她,這一次祛疤膏的古方就是她提供的,瑤光艷這樣藥材也是她發現的,研發過程中她幫了我不少忙。”
“原來是顧教授的學生啊。”院長用了一個比較中庸的學生的詞,他可記得顧教授這人一向心高氣傲,眼睛長頭頂上,以前也不是沒有人讓她收徒弟,可她一個都沒看上。
此時他看著簡雙,滿眼欣賞:“真是年輕,看著才二十出頭吧,居然就已經能擔任課題組的組長了,還出了這么優秀的成果,年少有為,咱們藥學院這是后繼有人啊。”
“嗯。”顧教授只簡單點了下頭,院長卻注意到她嘴角微勾,眉眼很舒展的樣子,瞬間便意識到顧教授很滿意這個學生。
沒準真會收她為徒,頓時看簡雙的眼神又不一樣了。
不僅僅是發現了良材美玉,更是因為有顧教授這樣一位老師帶著,這位簡雙小同學肉眼可見的前途無量。
他們醫院現在是和顧教授合作,等將來或許就會和這位小同學合作,于是他對簡雙就比較熱情了。
等離開醫院,簡雙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她都要笑僵了。
顧教授說:“不喜歡笑就不用笑,咱是靠本事吃飯的。”
簡雙無語,我也沒賣笑啊,這不是基本的禮貌嗎?而且以教授您的地位,可以對三甲醫院的院長隨意些,我可不行。
但她知道這話顧教授是聽不進去的,便乖巧點頭。
她們走后,院長把護士長叫了進去:“那位顧教授的學生,叫簡雙同志你認得?”
“院長你忘了?就是前段時間找您說要當志愿者的,對了,她照顧的是燒傷中心那邊的病人。”護士長想起簡雙說的祛疤膏了。
“燒傷科?”院長不可思議,他想起顧教授跟他說的新藥的效果,又想起這藥方是簡雙發現的。
“這才過去多久?有沒有半年?”
“哪有半年?從簡雙來做志愿者到現在也才兩三個月吧。”
兩三個月研究出一種新藥?不不不,院長反應過來,這藥方以前就有,不過是簡雙發現的。
不過饒是如此,她們能克服瑤光艷這味失傳藥材,讓新藥達到這么好的效果也相當了得了。
他對著護士長感嘆:“這位簡雙同志大有前途啊,以后她再來當志愿者,不對,是實習,你們都配合點啊。”
“放心吧。”護士長一口答應下來,“這位簡雙同志好相處著呢。”
離開院長辦公室,護士長立刻就把這事傳播出去了。
“你們還說人簡雙才大一就跑來實習是瞎胡鬧,這實習半年不到新藥都研發出來了,咱們呢,可不能以自己淺薄的腦子去預估天才的想法!”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因為她總能創造不可能的奇跡。”
于是等幾天后,院長告訴他們已經聯系到了十多位志愿者,簡雙和顧教授等人再次踏進醫院時,就發現好多人沖自己笑,還嘀咕什么奇跡來了快過來看。
簡雙:“……”怎么覺得自己變成了峨眉山的猴子?
院長告訴顧教授:“目前已經簽署了同意書的志愿者有十八位,其中只有五位燒傷在兩個月內,剩下十三位年限不等,從一兩年到七八年都有,燒傷程度也不一樣,具體的病例我們已經調過來了,都放在了三樓的辦公室,志愿者們也已配合入院,不過有一位小患者情況比較特殊。”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住院部三樓這邊,院長示意顧教授看過去。
“患者的父母已經到了,他們想要參加新藥的臨床實驗,但又比較有顧慮,希望可以和您聊一聊。”
“這位是顧教授吧,久仰大名。”中年男人上來和顧教授問好,還能勉強維持風度,女人臉上則滿是焦急。
顧教授視線掃過他們,落到被老人牽著的五六歲小女孩臉上,小女孩大半張臉燙傷嚴重,從額頭一直到下巴,但完好的小半張臉玉雪可愛,宛如天使,一對眼睛水汪汪的,非常漂亮,似乎有點被顧教授的氣勢嚇到,怯怯的往老人身后縮了縮。
顧教授收回目光,給了簡雙一個眼神,對中年男女說:“你們是患者的父母吧,先跟我進辦公室。”
于一心緊跟著顧教授,還有幾個學長學姐,他們都是被帶過來打下手的。
簡雙知道顧教授的意思,沒有跟著一股腦擠進去,留在外頭,對著滿臉忐忑的老人和小女孩微笑道:“我是顧教授的學生簡雙,您可以叫我小簡,咱們坐這邊的椅子吧,我跟您聊聊,不用緊張,就是記錄一下情況。”
老人勉強笑了笑:“你問。”
簡雙從包里掏出筆記本和一支鋼筆,擰開,先拉了會兒家常。
老人姓鄭,別人都叫她鄭大娘,小姑娘是她孫女,叫曲糖糖。
曲糖糖是半年前燙傷的,現在的房子普遍很小,廚房就更小了,鄭大娘做飯前燒了一壺熱水,另一邊灶臺油熱了就去炒菜,結果忙昏了頭,一不小心把熱水壺給碰倒了,誰能想到曲糖糖剛好進廚房,就這么寸潑到了她臉上。
身上也有一些,但因為有衣服擋著,又送醫院的及時,倒是還好。
簡雙做好記錄,又寫了觀察到的小姑娘臉上的疤痕情況,與解開領口扣子看到的對比。
當她收起筆記本,鄭大娘連忙問:“我孫女這種情況,可以治好嗎?”
能跟人打包票說一定行的,不是騙子就是開掛了。
簡雙開了掛,她打卡到的祛疤膏,對待這種才半年的新傷當然不成問題,就算是她自己合成的有百分之六十藥效的,那也是輕松解決。
現在這種百分之三十的平替新藥,簡雙也有把握。
說是百分之三十,針對的其實是那種七八年的老傷疤,還是
嚴重的,但也能盡量的淡去,恢復如初不可能,可也不會再嚇到人。
如果化妝水平比較高超的話,還能掩飾的看不出來。
因為新藥剛一出來,簡雙就已經在自己的臨床模擬室里模擬過了,成功率很高。
然而這話她不能跟患者家屬說,一是模擬歸模擬,落到實際的病人身上,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藥效,她不能給他們太高的期待。
但是這話放出來,顧教授得質疑她的嚴謹性了,所以她也不把話說滿。
“理論上是有七成把握可以恢復的,一方面新藥實驗室測試效果確實很好,要遠勝過現在市面上去除疤痕的藥物,另一方面您孫女年齡還小,小孩子新陳代謝旺盛……”侃侃而談,最后又來了一句收尾,“不過畢竟是還沒有經過臨床實驗的藥物,我們也不敢給您做擔保,不同的人體質不一樣,禁忌不一樣,也不排除發生意外的情況,所以你們家屬一定要考慮清楚。”
鄭大娘又追著簡雙問了好些問題,簡雙盡量用她能聽懂的話回答。
她的表情還是很憂慮,倒是一直安靜的曲糖糖說:“奶奶,我愿意當志愿者,我想用這個藥把臉治好。”
鄭大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摟住曲糖糖說:“會治好的,我們家糖糖一定能好起來的。”
曲糖糖天真道:“奶奶,我知道七成,七成是很大的把握,等糖糖的臉好起來,你就不會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媽媽說奶奶你很自責、很難過,這不是你的錯。是糖糖不好,糖糖不應該那時候去廚房。”
“不,糖糖沒有錯,是奶奶不好。”鄭大娘緊緊抱著曲糖糖,好一會兒才抹了抹眼睛。
簡雙遞給她一張手帕,又從口袋里拿出兩顆大白兔奶糖。
“你叫糖糖啊,阿姨請你吃糖。”
小姑娘看了一眼鄭大娘,見她點頭才接過來,有些躊躇的說:“謝謝姐姐。”
簡雙撲哧一下笑了:“雖然阿姨很年輕,但阿姨的孩子也就比你小一點點。”她比出小拇指。
小姑娘歪了歪頭:“可你就是姐姐啊。”
她還不太懂,看著年輕的就叫姐姐,年長的就叫阿姨,一如現在的她還不太懂自己臉上的傷疤是怎么回事,會對自己將來造成什么影響。
因為她雖然遭遇了不幸,但家里人把她保護的很好。
簡雙從剛才和鄭大娘的交流中知道,有不懂事的孩子對著她的臉指指點點,他們家立刻就把孩子接了回來,周圍的鄰居有說閑話的,也被罵了回去,并琢磨搬家。
想著首都厲害的大夫肯定多,火速向廠里打了申請。
相比起這個時代的許多女生,她真的很幸運了,簡雙微微一笑,而且她還會繼續幸運下去。
生活在愛里的小姑娘,遭遇這樣的不幸,對她、對愛她的家里人都是一個重大打擊。
沒多久,辦公室的門打開,丁書桃走出來,小聲對簡雙說:“組長,教授讓你帶患者進去。”
“好。”簡雙拿上筆記領著兩人進去。
顧教授接過筆記看了看,又觀察被推到她面前的曲糖糖,眸中閃過一抹笑意,簡雙的記錄一直都很仔細。
曲糖糖的父母到底還是簽署了同意書。
兩天后,顧教授把實驗室出品的新藥分發下去,交代簡雙等人仔仔細細給患者涂抹,記錄好數據。
所有人都是醫院和學校兩頭跑,簡雙比所有人都要更快一步感受到患者的變化。
不僅是眼睛能看到的,還有鼻子能聞到的那種壞死的皮膚被替換,新生的皮膚那種健康的充滿活力的氣息。
簡雙意識到這些的時候也很驚訝,她的五感好像又加強了。
這晚她進入空間,對自己進行一番測試,發現不是錯覺,對比上一次的記錄,起碼增加了一倍,這還是比較粗糙的測算。
其實她有一種自己的五感上下限被擴大,進入了非人范疇的感覺。
就好比狗狗能聞到一些特殊氣味,但人不行,地震前老鼠能察覺到異常,瘋狂聚集,人依舊也不行。
簡雙驚悚中又帶著新奇,這種放大的感知在帶來便利的同時也帶了許多煩惱。
比如總是聞到不想聞的氣味,不想偷聽卻被迫聽到,因為過于敏銳,反而帶來了一定程度的混亂,她的大腦有點處理不了這么多信息。
于是簡雙加強了在空間中練習針灸,不僅是梅花止血針法,還有以往打卡到的。
如果不是她做同一樣事情時只喜歡專注一門,她都想復現護顏霜和潤膚乳了,但做事要有始有終,她還是先把祛疤膏搞定。
*
“今天也沒有誰出現敏感反應,大家都在慢慢變好,真好啊,這就是我們研究新藥的意義。”丁書桃走過來,“咦,組長你在想什么?”
簡雙下意識回:“想腦子啊。”
這個答案大大的出乎了丁書桃的意料:“腦子?不是應該想皮膚嗎?”
簡雙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一笑:“覺得自己太笨了。”
丁書桃不可思議:“組長,你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如果你都笨的話,這世上就沒聰明人了。”
簡雙感嘆:“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這倒是,顧教授的腦子極難有人可以比擬。”丁書桃以為她是被打擊到了。
簡雙笑笑,她想的是昨天刷新出來的顱內出血。
梅花止血針法詳解給她刷了很多大尺度的內部圖片,要求她快速止血達到完美后,終于進展到了人體最精細的大腦。
簡雙查資料了解顱內出血后覺得它太容易出現在她奶身上了。
上了年紀的人,常常伴隨著三高,哪怕她奶保養的很好,但血管強度也勢必不能跟年輕人比,可一旦顱內出血,搶救的黃金時間只有發病的四到六分鐘。
如果不能及時處理,輕則昏迷,出現如偏癱、失語、癲癇、癡呆等后遺癥,重則死亡。
簡雙學習的心情是很迫切的,不同于制藥是為自己而學,她學針灸更多是為了家里人,是想在關鍵時刻可以幫上他們的忙。
這個篇章,讓簡雙非常細致的看到了人的大腦,然后不免又散發聯想,開發腦域要怎么開發?這個藥劑是強行對大腦刺激嗎?刺激哪個部位,到哪種程度,藥劑所涉及到的藥物地球沒有,能不能干脆撇掉,獎勵類似針法的東西?這不方便多了?!
不不不,還是通過了大量樣本的藥劑更安全……簡雙強行收回發散到天邊去的思維,她覺得很無奈,自己明明學的是中醫,但這個梅花止血針法好像跟西醫手術更適配。
忽然一個學長走過來,說教授叫她去,簡雙拿起記錄好的數據,前往辦公室。
*
學校里,于一心接到了國藥編輯的電話。
“是于助啊,請問顧教授在不在?”
“劉編好。”于一心露出笑容,哪怕對方看不見,“我們教授這會兒在醫院呢。”
“哦,我想起來了,是祛疤膏已經在進行臨床試驗了吧,先恭喜你們進展順利。我們這邊也有一個好消息,顧教授的論文已經審核通過,預計將在我們國藥下一期刊發,稿費方面還是直接寄到醫科大對吧?”
“是。”
“不過于助呢,這里面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可能需要你和顧教授溝通一下,就是第一作者的事。這個叫簡雙的新人是不是你們教授新收的小徒弟?雖然以前也聽過教授帶
實習生,但重視程度完全無法與之相比,教授多年下來就得了這么一個寶貝,再怎么捧著也不為過我們也都能理解,但是呢,完全沒有必要這么著急。”
編輯部看完顧教授在論文答謝上標注的簡雙的貢獻,還特地去打聽了一下這個人,以為是制藥界崛起的新星,結果,哦豁大一新生!
他們面面相覷,想著是不是教授年紀大了,急于把徒弟給推上去,但這樣真不太好。
他們也是教授的老合作對象了,所以難得打電話過來溝通一下:“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
于一心深吸口氣,用一種很苦澀的口吻說:“我們教授見獵心喜,確實有些……”她故意停頓了下,顯得很斟酌、很遲疑,沒有說下去,轉頭道,“而且這個藥方確實是簡雙發現的,她不想占一個小輩的功勞。”
“論文上是這么寫的,而顧教授這人也確實實誠得緊,但這個……于助你懂得,還是得勸勸她。”
“我會再跟我們教授溝通一下。”
“嗯,這個事盡量在半個月內給個答復。”再晚的話,排版就沒法改了,不過考慮到顧教授的性格,他又補充道,“當然,如果最終教授還是堅持的話,我們也會尊重她的想法。”
國藥現在也是急需這樣高質量的論文來打開局面。
前面高考停擺,許多知識分子被下放,他們也不得不低調做人,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百廢俱興,這恢復高考后的每一篇作品都很重要,可偏偏大家都很保守,所以收到顧教授的投稿,編輯部著實驚喜。
尤其這論文不僅質量很高,她的身份也太合適了,所以他們精益求精,也想更完美一點。
所有的光彩都落在顧教授一人頭上,不要有什么小魚小蝦來分不是更好?
他們還怕引起爭議呢。
……呃,雖然大家想打開局面,但也習慣了穩一點,畢竟國藥兩個字就是招牌。
掛斷電話,于一心的臉沉了下來,她真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在簡雙身上,顧教授破了太多例,她真擔心再讓她們這樣和睦的相處下去,會被簡雙以一己之力扭轉顧教授的念頭,和周教授和解。
如果這個心結被解開,她真不敢想周教授到時候得有多感激簡雙,怕是這輩子就只認她一個徒弟了。
她私下了解了兩人的糾葛,真不覺得有多過不去。
雖然顧教授一副提到周教授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可簡雙這個人是不一樣的,不能以一般人來衡量她。
于是她來到醫院,調著簡雙剛好不在的時間點,把劉編打的電話說了。
顧教授擺擺手:“這件事沒有疑義,論文我既然發出去了,除非是知識點出錯了,不然我是不會改的。”
“你就這樣告訴他們,我的論文答謝從來都是明明白白,沒有一篇弄虛作假過,他們做了哪些貢獻,就是哪些,不僅僅是簡雙!如果刊登出去有爭議,你就叫他把來信寄給我,言之有物的我就回一回。”
純挑事的,她才懶得搭理對方。
“教授,這件事我糾結了兩天,覺得實在不能再瞞著了。”于一心深吸口氣,下定決心道,“您這樣維護簡雙,可如果她根本不值得呢?”
“什么意思?”顧教授表情一冷。
“簡雙她就是個騙子,她和周教授聯合起來騙了你!”于一心大聲道,她很愧疚的說起了自己這幾天才發現的事。
“是我工作失誤,之前提起周教授,見您反應那么大,我就私下找人問了問,知道他和您是死對頭,本來簡雙是藥學院的,周教授是中醫院的,我沒想到他們會有關聯,后來聽說了一些小道消息,說簡雙能外宿是周教授幫她辦的,我還去問了她,但簡雙并不承認,我找其他人問,也都否認了,最近周教授出差回來,我看到他們兩個接觸很密,還聽到簡雙以師父稱呼周教授,才知道她騙了我。”
“我沒想到他們膽子這么大,之前肯定是周教授和院里打了招呼,我才沒打聽出來。”于一心滿面愧疚之色,這精妙的演技完全看不出她倒打一耙。
顧教授的臉已經徹底冷了下來,死死的盯著于一心:“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可不敢騙您。”于一心舉手做發誓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