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篝火晚會 諸位皇子各懷鬼胎,璟瑄摔跤……
暮色四合, 天地蒼茫。
草原的天氣很好,若隱若現(xiàn)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璟瑄與秦遠將一整只烤兔子毀尸滅跡之后,騎著馬在草原上散步。溫順的棗紅馬踏著碎步, 秦遠騎著白馬在一旁并行。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你為何總是落后我半步?”璟瑄側身看向秦遠,卻對上一張無比俊逸的面龐,在夕陽下, 他似乎整個人都被打了光,有種別樣的情致。
“公主身份尊貴,自然應當先行!鼻剡h并未抬頭, 卻能感受到那一道熾熱的目光。
二人晃晃悠悠回到營帳,天都已經(jīng)黑了,帳篷外的不遠處燃著篝火, 一群草原兒女在縱情歌唱。
不同于在京城聽過的戲曲,或者揚州的小調(diào),他們唱的是“烏日汀哆”,語調(diào)悠長舒緩、蒙古漢子氣息綿長,聽來別有一番韻味。
“哎呦我的公主,您可算回來了, ”花卷焦急地在營帳附近徘徊許久,“方才梁公公來了,請您務必在晚上的宴會上, 一展大清朝滿族兒女的風采。”
“好了,花卷,”璟瑄看著那群手舞足蹈的青年男女, 篝火映襯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格外洋溢,“你也去湊湊熱鬧吧!”
花卷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去了, 畢竟她要給公主帶的口諭已經(jīng)帶到了。
秦遠正準備邀請璟瑄一起去看看,娜仁卻從人群中跑了過來,她一手便拉起璟瑄:“你們怎么才來?”
隨即便拉著璟瑄加入到了賽歌的隊伍中,秦遠想跟著加入,卻被趕去了對面。
此時恰好是男子一隊,女子一隊。
娜仁挽著璟瑄的胳膊,而璟瑄的另一只手挽著花卷。
此時沒了身份地位的拘束,她們只是朋友。
看到花卷有些局促,璟瑄開口道:“今天,你的任務就是玩得開心,唱過對面那群男子!”
花卷興奮地點點頭,臉上紅撲撲的,公主對她可真好,她必然會好好報答。
璟瑄與她們一起唱著,與篝火一起跳躍著——
“美麗的姑娘啊,你可知道我的心?”
“我愿化作你的小馬,隨你去天涯~”
璟瑄一邊感嘆于,蒙古的民歌果然頗具特色,一邊不經(jīng)意對上了,來自秦遠的視線。
“璟瑄,你在看你的情郎嗎?”娜仁察覺到了璟瑄的視線,“你們可真甜蜜!
情郎?這真是罪過!若是花卷聽見,怕是身體都僵硬了,奈何她太沉浸于這歌舞,并未聽見。
“娜仁,那不是我的情郎,”璟瑄尷尬地笑了笑,“他是我的一位長者,比我大很多。”
可不是大很多,她今年一十三歲,而他足足二十歲。
“原來你是嫌他年紀大,”娜仁一臉了然,“我都明白的。”
“不是,”璟瑄發(fā)現(xiàn)自己越描越黑,索性繼續(xù)唱起來,“白云和青草地……”
奈何,娜仁不依不饒:“可是他真得很不一樣,與你很相配。我阿爸說了,年紀大會疼人。”
璟瑄頗有些無奈,她沒想到,一起烤了一只兔子,這位“太陽姑娘”就成了她與秦遠的cp粉。還是很狂熱的那種。
正當璟瑄不知如何應對之時,娜仁身旁拉了位侍女,通知宴會開始了。
璟瑄從未如此期盼過宴會開始,此刻她帶著一絲解脫道:“走吧,太陽姑娘!
康熙正與諸位蒙古王公飲酒,璟瑄也找到自己的席位坐了下來。
康熙下面一列靠左邊依次是太子、直郡王、十三阿哥等人,而另一側則是科爾沁王爺羅布藏袞布、蘇完瓜爾佳王爺?shù)让晒鸥鞑柯涫最I。
羅布藏袞布的母親是固倫端敏公主,他本人也尚了公主,被封為額駙。
因此羅布藏袞布與大清頗為親近,此次康熙設宴之前,也曾單獨召見過他。羅布藏袞布坐在上首,蒙古其余各個部落首領,位置均在他之下。
羅布藏袞布將右手貼于左胸鞠躬,他情真意切道:“多謝皇上款待,科爾沁為您準備了草原上的酒,請您品嘗!
梁九功本欲銀筷子試毒,這也是慣例,但卻被康熙揮退,他面帶笑容,與羅布藏袞布碰杯,飲下了
這杯酒。
羅布藏袞布確實敬重康熙,余下皇子大臣們可沒有這份殊榮。給他們敬酒的是科爾沁部落的格格,娜仁。
娜仁在悠揚的音樂聲中出場,她美麗大方,活潑動人,宛如草原上的一顆明珠,翩翩起舞令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入迷。
尤其是大阿哥,他對于娜仁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興趣,但這并不是因為他好色。
他一直想結交蒙古勢力,奈何愿意與他來往的多半是些漠北的小部落,羅布藏袞布對他并不熱切。好在,這位科爾沁王爺是個純粹的保皇黨,對太子爺也一樣冷淡,甚至還沒有對他和善。
而為何羅布藏袞布對太子并不熱切呢?此時還要從木蘭秋彌說起,那時太子曾向他隱晦示好,話里話外頗有與他結親之意。
他一向疼女兒,自然是不愿意讓娜仁遠嫁京城,畢竟縱是他下嫁的母親,與父親感情甚篤,也在背后流了不知道多少次眼淚。
娜仁哪怕要嫁京城,也絕非太子這般。羅布藏袞布的心性,隨了自己那位固倫公主的母親,一向是務必通達,對這朝局看得更是透徹,因此太子與康熙的矛盾他看得分明。
退一步講,便是太子再如日中天,他的娜仁若是嫁給他,也只能做妾。他雖然沒有切身體會,但他的小妾們、甚至沒有名分的女奴,一只手數(shù)不過來,又豈會不明白其中門道?
略有些地位的妾室,尚且要看主母的臉色過活,那些女奴通房之流,更是說打死就打死,扔出去都未必裹著草席。
做妾哪里有在這草原來得痛快,他看向一襲紅衣,正在跳舞的娜仁——他的女兒,合該是這草原最美的花。
娜仁跳著舞,巧妙地轉身,將美酒斟在牛角杯中,用潔白的哈達托起。
她歌喉甜美,宛如草原上的那條小溪,浸潤著心田:“金杯銀杯斟滿酒,雙手舉過頭。……朋友朋友請你嘗嘗,這酒醇正,這酒綿厚!
第一位便是已經(jīng)看得出神的胤礽,他風度翩翩,臉上噙著笑,接住酒,隨即用無名指蘸酒,向天、地、火的方向各點一下,一飲而盡。
胤礽本就俊美不凡,此刻他又有心“勾引”,那眼神仿佛帶著鉤子,拉扯著娜仁,低頭接住了娜仁的哈達。
璟瑄在遠處看得分明,她這太子二伯,分明就是打起了這小姑娘的注意,真是不要臉!秦遠看懂了她的眼色,便點了點頭。
但這太子想老牛吃嫩草,皇上可不會答應,好不容易除了索額圖,康熙如何又能讓太子再添一份如此大的助力。
照理說,秦遠身份不夠,他在璟瑄身旁坐著,全靠璟瑄謙讓——
論輩分,她是皇孫女,本該坐在皇子之后,奈何她是和碩公主,身份上又是比許多未封爵的皇子更高。她便貼心地主動去了最末端坐著,其實也是她早就知道未來的發(fā)展,實在是不想摻和這些。
璟瑄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對著秦遠舉杯:“娜仁跳得可真美,連我都被吸引住了。”
秦遠卻不為所動,似乎是完全感受不到舞蹈的魅力。
“你真是不懂得欣賞”,璟瑄臉上有些紅暈,無奈地繼續(xù)看向前方,“真美啊!
此時,娜仁帶著些羞澀,已經(jīng)離開了太子的席位,將另一條哈達獻給了大阿哥胤禔。
“讓我們心心相印,友情長久,在這富饒的草原上共度春秋!
大阿哥故技重施,對娜仁亦是頗為熱情,娜仁不是很心動,因為他這樣的漢子在草原上并不稀缺,她不感興趣。
最后便是璟瑄,其實娜仁本不必獻這么多人,奈何她認定了璟瑄是自己的好朋友,見她坐得離中心那么遠,心中十分關切:她一定要給璟瑄最真摯的問候,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己最尊貴的客人。
雖然她不知道,為何頗受寵愛的璟瑄,此刻坐在如此偏遠的此處,但她已經(jīng)單方面決定:待會比賽摔跤之時,她會手下留情的。
她熱情洋溢,與璟瑄相視一笑,而后回到了宴會的中間,恭敬行禮。
而此時康熙亦發(fā)覺到了璟瑄的位次,臉色頗有不滿,此次太子籌辦宴會,居然如此不將璟瑄放在眼里,這不是打了老四的臉嗎?
胤禛已經(jīng)是朝堂上為數(shù)不多,至純至孝之人,更是他親自為太子選出來的賢臣,雖然剛直了些,但對這個二哥一直是多有維護。
哪怕他此前收繳國庫的欠銀之時,鐵面無私了些。他是揪了許多太子黨出來,可滿朝文武,哪個沒被他要過賬?
不過是因為他這個四兒子的一顆公心——胤禛甚至勸慰自己,莫要怪罪太子,二哥只是過于寬仁,才使得底下人過于放縱,打著太子的旗號,做下那些事。
康熙此刻對胤礽有些失望,面上卻不顯,笑著站起來,稱贊娜仁:“娜仁格格的歌舞實在優(yōu)美,羅布藏袞布,你可是生了個好女兒!”
“將夜明珠取來,”康熙對梁九功道,“朕要將它送給娜仁格格!
在座的阿哥們乍聞此言,神色各異:那夜明珠是西洋進獻的,他們都以為皇阿瑪會賜給太子。而太子亦是這樣認為的,縱容他與康熙父子關系不似從前,但他也不認為,康熙會給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人。
羅布藏袞布一聽夜明珠便知道不是凡品,再看一眼阿哥們,更是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他本想婉拒,瞄了眼康熙的神色,還是放棄了:這夜明珠再貴重又如何,既然皇上愿意給他女兒,那便是他女兒的。
“謝皇上!”娜仁興高采烈,也感染到了康熙,“娜仁還有一個請求!”
璟瑄心中有些不妙的預感,這娜仁不會是還惦記著同她比賽吧!
接著,羅布藏袞布聞言立刻請罪:“小女無狀,被小王慣壞了,還請皇上不要同她計較!
“但說無妨!”康熙擺了擺手,“我們草原兒女,就是要有這樣的魄力!
孩子大了,各自有自己的打算了,便也不像小時候那般直率,想要什么便同他開口。
若是胤礽知道康熙的想法,他定然會不屑:“便是開口了,又能如何?不過是無盡的猜疑罷了!
“娜仁久聞大清能人輩出,各位皇子都是人中龍鳳,斗膽想請諸位皇子與我比試一番!
康熙微微愣住,他來塞外本就是為了訓練八旗士兵、展現(xiàn)大清實力的,往年也會與蒙古各部較量,不想今年這娜仁格格竟主動站了出來。
康熙看向一旁的正在飲酒的羅布藏袞布,卻聽到他說:“小女實力不凡,不遜于我們部落的勇士們!
“朕準了,”康熙欣然應允,“不知格格想比試什么?”
是射箭,還是賽馬?亦或是什么別的?
很抱歉,娜仁已經(jīng)答應了璟瑄,她們要比得是布庫。
“謝皇上!”娜仁笑著說,“臣女想與諸位比試摔跤!”
羅布藏袞布聞言心中一動,他大笑著:“皇上,您有所不知,我這女兒曾經(jīng)發(fā)愿,一定要找一個武藝不輸自己的夫婿!
好一個武藝不輸自己。
璟瑄與秦遠換了個眼色,這王爺看起來是,不想與皇室聯(lián)姻呀。
康熙不置可否,他并不覺得這娜仁的武藝不好,秦良玉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一己之力立下那般功勛,哪怕她抗擊得便是清軍。
但他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雖然,他也并無讓太子與蒙古聯(lián)姻的想法,不只是他這一朝,以后大清的每一代帝王,都會削弱蒙古在后宮的勢力。
太子與大阿哥聞言,主動出列道 :“兒臣愿與格格比試!
二人看見對方,皆是面色陰沉,此刻當著蒙古各部不好發(fā)作,但在眼神之間又來了一波交戰(zhàn)。
康熙見他們二人迫不及待,也略有不滿,但還是照顧了太子的面子:“保成,你先吧!
大阿哥心里十分不滿,分明他武藝勝過太子,為何不讓他去?果然皇阿瑪就是偏心。
璟瑄看著太子與娜仁,沒忍住對秦遠八卦道:“你說,這娜仁不會故意輸?shù)簦眉藿o我二伯吧!”
“不會的,”秦遠搖了搖頭,“她怕是還記得與你的比試!
只能說,真讓他們倆猜對了,若不是娜仁一直惦記著與璟瑄的比試,此刻怕真要輸給太子了。
羅布藏袞布怕是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被太子迷住了,只覺得以她的武藝和心性,必然不會輸,否則他哪里敢說出這樣的話。
至于為何他如此自信?往年那些與太子,或者大阿哥比賽時輸了的勇士,其實許多都是故意放水,便是其他部落勝過太子的勇士,也沒有一人,是自己這女兒的對手。
月光下,胤礽十分優(yōu)雅地施了一禮:“格格先請!”
許是醉了,娜仁感覺有些暈乎乎,但她看見了遠處的璟瑄,瞬間清醒過來,一個過肩摔便將胤礽按在地上。
胤礽也沒想到,本來氣氛不錯,這蒙古格格為何突然發(fā)難,而他甚至是掙扎不得——他完全起不來!這簡直荒唐!
羅布藏袞布贊賞地看了看娜仁,一力降十會,不愧是我的女兒。
胤禔此刻卻是拉響了警報,雖然他平日自詡武藝勝過太子許多,但是其實也只是力氣大些。
太子的騎射已經(jīng)是十分不俗,摔跤自然也不在話下。因此,他在與娜仁交手之時,便多了幾分小心謹慎。
武士將號角吹響,又一場比賽開始了。
胤禔在軍中待過數(shù)年,本就武藝不俗,此刻有了準備,更是占據(jù)了體型上的巨大優(yōu)勢——娜仁力氣再大,可身量太小。
在長達兩刻鐘的僵持過后,娜仁終于利用自己身形的靈活,找到了胤禔的弱點,將他摔倒在地。
“好!”人群中發(fā)出激烈的喝彩,是蒙古各部落的勇士,畢竟他們也曾被娜仁打敗過,此刻只覺得娜仁為草原爭得了榮譽。
康熙面上有些過不去,難道要讓老十三來再比一次嗎?
這時,娜仁卻主動提出來:“尊敬的恩赫阿木古朗汗,娜仁想請福安公主,再做一次比試!
蘇完瓜爾佳王爺坐在羅布藏袞布一旁,他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風頭已經(jīng)出的夠多了,你怎么還由著她亂來?那福安公主,可是有功勞在身,如何能下了她的面子!”
他說得也正是康熙所想,此刻他有些不滿,卻還是同意了:“璟瑄吶,你放寬心,便同這娜仁格格比上一比。”
摔跤可以輸,但是畏戰(zhàn)卻是更丟面子。
眾人皆是不忍直視,畢竟這太子爺、大千歲,全都被摔在地上了,他們的面子已經(jīng)掛不住了。這要是公主那小身板,豈不是更慘?
他們雖然知道璟瑄殺過人,可殺人有把刀便可以,只能說是公主膽子大,這可是摔跤。
他們只聽見“唰”的一聲,又是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果然,福安公主一上來便被扔地上了。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被摔在地上的是娜仁格格。
太子憤怒地看著娜仁,此刻到也顧不得表現(xiàn)自己的風度,他似乎在說:“你在演我嗎?”
其實大阿哥也好奇,按理說這娜仁格格如此的實力,不應當一下子就被撂倒。
他們哪里知道,娜仁也只是犯了與太子爺一樣的錯誤——輕敵。
她也不想把自己認定的朋友搞得太狼狽,一時不察,便這樣了。
大臣們互相交換著眼神:“貓膩,這絕對是貓膩!”
事實上,康熙也是這樣想的,他贊賞地看向羅布藏袞布:“不過是小孩子家的玩鬧,算不得真,娜仁格格如此出色,定是王爺教女有方。”
可不是教女有方嗎?若不是這娜仁故意謙讓,璟瑄又如何能獲勝!
一時之間,君臣和睦,大家一同舉起了酒杯。
在場知道真相的,怕只是有秦遠、璟瑄與娜仁三人。就連羅布藏袞布也沉溺在“我女兒終于長大了”的欣慰之中。
但很快,眾人將會知道,璟瑄的實力遠超他們的想象……
第62章 銀鞍白馬度春風 璟瑄吃醋引誤解,胤礽……
三日后。
蒙古包外, 第一縷陽光穿薄霧。大草原也似乎從沉睡著醒了過來。露珠晶瑩,點綴在嫩綠的草尖上,宛如少女綠色裙擺上的珍珠。
璟瑄伸了個懶腰, 向遠處眺望,起伏的山巒在晨光的映照下,泛著金色的光暈, 而秦遠便自光的另一端,騎著一匹白馬,向璟瑄的方向走來。
白馬的鬃毛飄揚在風中, 秦遠今日只束起來一半的頭發(fā),下方的長發(fā)亦是飄散在風中。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璟瑄看著秦遠, 想起來李白的這句詩,忍不住便念出來了,“當真是個瀟灑的美男子。”
只是可惜,眼前的男子,已經(jīng)不再年少了。至少在這個時代,是這樣的。
“吁~”秦遠勒住韁繩, 翻身下馬,動作亦是瀟灑自如,“公主方才在吟詩嗎?”
剛巧, 他聽見了夸他的那句。
“是呀,突然想喝酒了,”璟瑄看向秦遠的眼神有些詫異, 今日的秦遠似乎格外不同,“先生今日倒是好風儀。”
“你看出來了?”秦遠倒是并未如同璟瑄所料一般羞澀,而是十分坦率, “娜仁勸我抹得!
那日他在飲馬,娜仁剛好也在,她過來之時秦遠便想著避開,不料她說得話確實是吸引住了他。
“那個,福安公主的情郎,”娜仁一時想不起來秦遠的名字,“你過來!”
聽到這句話,秦遠抬起的那只腳便換了個方向,他必須要去解釋一番,自己可不是福安公主的情郎,他必須維護公主的清譽。
公主與他差了那么多歲,家世顯赫,又有那么多的成就,合該配一個更相當?shù)哪凶印?br />
至于他,他也有自己的傲氣,他的身份本就不配娶公主,但若是想讓他做個地下情人,他也必不會答應。
他與璟瑄,只是朋友。
“你本就比公主大許多,”娜仁一副為了秦遠著想的樣子,“如今草原上風吹日曬,可不就更憔悴了,還是用些面脂。”
“你可知,太子他,府中是何情況?”
“您誤會了,”秦遠面上并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如果您是想打聽太子爺,恕我無可奉告!
你才年紀大!他不過二十歲,如何就年紀大了!
但娜仁那句“草原風沙大,還是要多保養(yǎng)”,終究還是被秦遠聽了進去。
“不知何時起,先生倒是與娜仁姑娘如此相熟,”璟瑄一開口,才發(fā)覺自己說話似乎有些陰陽怪氣,這不太好,“旁人都是士為知己者死,可先生一向鶴立雞群,不與凡俗同。”
今日這出,該不會是,士為悅己者容吧?
璟瑄這話說得不同尋常,但也只是打趣。
但秦遠聽來卻有另一層意思,他撣了撣衣袖,一雙清冷的眼睛便直直看向眼前的少女:“公主,您可是對之前,我不愿接受你的招攬一事,有所掛懷?”
你心里對我,可還有芥蒂?
“先生還真是能言善辯,”璟瑄不愿與他去分辨這幾層彎彎繞,卻不知怎得,順著他的話說道,“若我說‘是’,又當如何?”
是呀,你不如還是投奔我吧,雖然我已經(jīng)是阿瑪板上釘釘?shù)睦^承人了。她倒也不是覺得胤禛一定會將皇位傳給她,她只是覺得自己爭得過。
她抬頭,對上他的眼。
清亮的眸子與冷冽的目光相撞,卻不知怎得,似乎都氤氳起了霧氣。
他們的眼眸,仿佛兩彎清泉,同樣都是清澈,卻大不相同。
璟瑄的眼中帶著明亮與希望,而秦遠的眼中,卻仿佛是巍峨雪山中經(jīng)過的寒風。
那風穿過西嶺千秋的積雪,裹挾著一抹遙遠的孤寂,帶著那似乎永遠也無法融化的,冰冷與寒涼。
璟瑄甚少,或者說是從未見過這樣的秦遠。
“秦遠,”璟瑄有些慌亂,她不知為何挖個墻角,秦遠便
突然這樣悲傷,“你還好嗎?”
秦遠聽到這話,反應過來,馬上又恢復了灑脫不羈的做派,他笑著說:“那我只盼著公主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了!
奉她為主,日后君臣相和,何嘗不也是世上最牢固的情義。若是史書工筆能添上幾句,二人的名字能一起出現(xiàn),便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荒唐地、鬼使神差地聽了那番話,涂了這勞什子面脂,卻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好像,對這位比他小了七歲,甚至還視他為朋友的少女,有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璟瑄看著他與平時并無二致的淡定模樣,心里卻有些酸澀。
倒也不急著挖阿瑪?shù)膲,橫豎現(xiàn)在坐在龍椅上的,還是她皇瑪法,康熙。
而板上釘釘?shù)奶訝,馬上就要被廢了。雖然她不確定到底是因為什么。
下一秒,她笑著說:“那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
秦遠抬起頭,看向她,靜靜等待著她的宣判。
“走吧,”璟瑄招招手,“一起喝馬奶酒!
馬奶酒???秦遠這時候才發(fā)覺,自己似乎是鬧了個烏龍,璟瑄并未因為從前之事與他計較,而且,從前他拒絕璟瑄的招攬,才是最正常的選擇吧!
秦遠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公主豈是那般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之人?”
他其實猜錯了,璟瑄她真的是這樣的人。她方才就明白過來了,已經(jīng)知道了,可能秦遠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是,雖然被拒絕不算啥,秦遠的表現(xiàn)還是讓她心里舒坦多了。
不光璟瑄是,胤禛也是,畢竟他們一家子都愛記仇。
璟瑄拿起蘇完瓜爾佳王爺送的銀酒壺,上面鑲嵌著翡翠、紅瑪瑙等各色寶石。與這銀酒壺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套杯子,以及一把玄鐵鍛造的蒙古刀。
雖說她身為公主,少不了想與她交好的部落,但蘇完瓜爾佳王爺實力不俗,又怎會如此殷勤?
她此時并不知道,蘇完瓜爾佳王爺在那日摔跤比賽之后,對她十分欣賞,便動了為小兒子格圖,求娶璟瑄的念頭。
璟瑄真的不知道,否則她說什么也不會收下這些禮物。
蘇完瓜爾佳王爺慧眼識珠,一眼便看出璟瑄的不俗,奈何與他同為部落首領的羅布藏袞布卻看不透,他此時還在為娜仁發(fā)愁:“乖女兒,那太子爺他實非良配!”
“可是他如此英俊,”娜仁甚少有如此羞澀的時候,“女兒就喜歡他!”
“那你那日為何不直接輸給他?”羅布藏袞布半個字也不信,只覺得娜仁半點也不體恤他,“你那日既然打了太子爺?shù)哪槪秩绾卧倌芗藿o他!”
雖然他壓根就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胤礽,但不影響他穩(wěn)住娜仁。
娜仁又何嘗看不出阿爸的意思,她索性跪在地上哭。這招她用了無數(shù)次,從未失敗過。
羅布藏袞布哪里忍心看她哭,但也不好直接答應,于是他勸道:“那不如阿爸再辦一次圍獵,他若是拔得頭籌,阿爸便求皇上賜婚!”
賜婚是不可能賜婚的,太子的騎射他有數(shù),不可能勝過他看中的那些勇士,畢竟他們都是各個部落里百里挑一的人物。
真以為他不知道,這幾天娜仁都去了哪里?敢算計他,就等著顏面掃地吧。
“阿爸!”娜仁開心極了,“你對我真好!”
接著,她鉆出營帳,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到了胤礽:“我已經(jīng)說服我阿爸了,他會再舉辦一次圍獵,你只要拿表現(xiàn)出色,我便求他賜婚!
沒錯,在娜仁這,頭幾名根本不重要,畢竟她對自己有信心,阿爸這么愛她,必然會同意的。
胤礽點點頭,那日當眾被這小妮子打倒在地,他心中并非全然釋懷,但誰讓她背后有強大的科爾沁部落?叔祖父已死,太子妃家中又逐漸失勢,他也只得隱忍再三,與這粗俗女子虛與委蛇。
只不過,他要得可不是表現(xiàn)出色,他要一雪前恥,拿到頭名!
接著,他對身邊的小太監(jiān)密語道:“你去找兩頭老虎來,不要太大,也不要太活,喂了藥以后,想辦法送到圍場。”
接著,胤礽丟給他一包銀子。
小太監(jiān)連忙應下,這是要他去作弊了?上Ц傻噶耸拢换噬侠鋈ゴ蛩懒耍噬厦鼉(nèi)務府新?lián)軄淼奶O(jiān)們,太子爺用著不放心,也不樂意。
此時也只能他頂上,哪怕他只當了一年差,可到底是胤礽自己的人。
小太監(jiān)嘆了口氣:又是掉腦袋的事兒。太子爺最近,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但他想起這幾年,被抬出去的宮人,以及自己身上挨的打,還是想辦法去辦了。
能晚些死,也好。
可他不過一個小太監(jiān),太子爺此時的勢力盡在朝中,又去何處找人手呢?他不知道太子私下養(yǎng)的那些暗衛(wèi),太子也不可能讓他知道。
只憑這袋銀子嗎?要不說康熙大方,太子其實生活極其優(yōu)渥,哪怕出塞以后,康熙控制了他帶的人手,卻也沒有短了他的銀子。
可太子斷然不會如此想,畢竟他手中沒有半點實權,更沒有兵馬。
小太監(jiān)名叫小喜子,他一臉憂色的出了門,卻馬上便被盯上了。
“好哥哥,這是怎么了?”大阿哥身邊的太監(jiān)張德慶來問,但小喜子沒說,這點道理他一向是懂得。
小喜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碰見了前些日子見過的一個小部落的首領。那日太子把他罵了一通,并不愿意與他合作。還是他送這人走得。
真是冤家路窄,小喜子硬著頭皮,準備上前,卻發(fā)現(xiàn)對方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喜公公,您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兔Α!?br />
他對自己居然如此尊重,小喜子被人瞧不起過,也被人討好過,卻從未被人如此以禮相待,他猜到這人是為了求見太子,或者感謝自己那日的善意吧。
小喜子將事情告訴了巴圖,卻忽略了他眼中閃過的精光。
第63章 虎父無犬子 秦遠左挽右發(fā)一縱雙禽;璟……
在羅布藏袞布的一力促成下, 又一次圍獵的日子終于到來,草原上的氣氛緊張而興奮。
這一次圍獵并不像前一次那般大,僅僅是圈出一片草地, 以及一小片山林。本次“娛樂賽”是專門給各部落的勇士展現(xiàn)風采的,康熙并不參加。
諸位隨行的皇子,以及各部落的勇士們摩拳擦掌, 準備在這場狩獵中一展身手。他們不只是為了贏得榮譽,更重要的是,科爾沁部落將在最勇猛的草原兒郎中, 為娜仁格格挑選夫婿。
照慣例,這一場比賽,才是草原真正實力的體現(xiàn), 不比第一場,需要照顧大清的面子,同時表示自己的誠意。這一場便是各部落之間的較量了。
康熙雖然并未下場,但依然身著戎裝,坐在視野開闊的高處,與羅布藏袞布、蘇完瓜爾佳王爺?shù)热艘黄穑?一邊聊天,一邊觀察著打獵的情況。
太子胤礽準備頗為充足,他斂去眼中勢在必得的光。那日被娜仁擊敗的恥辱, 今日他必要洗刷。
胤礽的目光不時瞥向康熙所在的方向,心中暗自發(fā)誓,今日定要讓皇阿瑪刮目相看。
他出生就沒了母親, 自小便是由皇阿瑪親自帶大,他們父子的感情絕非旁人能比。
想到這,胤礽看了一眼身旁的大阿哥, 他意氣風發(fā),今日穿得,又是惠妃為他親手做的衣服。
胤礽心里有些酸澀,分明,他這年齡,早就已經(jīng)不在意這些了,他只想穩(wěn)穩(wěn)當當繼承大位。
可此刻,他卻記起年少時,那時候他對皇阿瑪說,自己也想穿額娘做的衣服,皇阿瑪便命內(nèi)務府為他準備了最好的衣服——皇阿瑪崇尚節(jié)儉、以身作則,哪怕是他自己的衣服,也沒有那樣好的面料與做工。
再后來,胤礽的一應用度皆是最上等,這是康熙的一片舐犢之情,卻也是胤礽沉重的負擔。
他生來便是太子,便也應當做到最
好。而他也已經(jīng)做到最好。
從三歲入尚書房至今,他自問論學識、論才干,自己都配得上這太子的尊位?,為何自己這么優(yōu)秀,皇阿瑪卻依舊把持著那么多的權力?既然如此,還要他這個太子做什么。
就這樣深思著,胤礽看了眼身旁的大阿哥、十三阿哥,以及蘇完瓜爾佳王爺?shù)挠鬃影⑺固m。眾人皆揮起馬鞭,夾緊馬腹,蓄勢待發(fā)。
隨著一聲號角的響起,圍獵正式開始。阿斯蘭率先沖進草原,接著胤礽等人也隨之深入,爭先恐后地策馬,追逐著各種野獸。他們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天空,射中了一只又一只的獵物。
胤礽目標明確地奔向了一個人群稀少的地方,因為他知道,他的輝煌就在前面。
“太子爺怎得另辟蹊徑?”
“許是那邊有獵物,也未可知。”
胤禔看他果然往自己安排好的方向去了,心里暗自得意。出身高貴的太子又如何,還不是選擇了自己最不屑的方式——作弊!
胤礽是眾人觀察的焦點,璟瑄亦然。其實并非沒有人想與她結交,甚至在背后搞了些小動作,只為博取這位公主的青眼。
奈何她今日并沒有下場的興致,璟瑄沉穩(wěn)地坐在康熙一旁,手里捧著一杯奶茶,略有些無聊地環(huán)顧四處,隨即看向圍場?陕湓谂匀搜劾,或許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璟瑄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明,但從未停止思索。
她有種預感,今日的圍獵并不簡單,但她并不在意那些爭斗,此刻她只盼望著今天的圍獵一切順利,不要耽誤她晚上的涮肉之約。
她的視線往前移動,捕捉到了同在圍獵的秦遠。他今日一身戎裝,與往常的清雅不同,倒是頗有幾分硬朗的氣質(zhì)。
璟瑄想起,秦遠可是夸下海口,要帶著獵物回來涮著吃。
她不自覺笑了笑,隨即搖了搖頭。頂多是獵些兔子罷了。
奈何她卻親眼見到,秦遠亦如那日的十三叔,一箭射中了兩只兔子。
“好啊,左挽因右發(fā),一縱雙禽連。”康熙亦循著璟瑄的視線看見了秦遠,“這是誰家的?”
一旁的梁九功也犯了難,隔得這么遠,他這眼神,倒是也看不出來。雖說他是御前總管,大部分的官員與族中子弟他都熟悉,但此刻看不清楚,他也不能斷定。
“回皇瑪法,”璟瑄順嘴就接了句,“此人名為秦遠,乃翰林院學士!
康熙記起來了,此人是四十五年的探花郎。只是,如何璟瑄與這探花郎如此相熟?老四慣來不愛結交權貴,翰林院雖是所謂清流,但在本朝,也不過是些閑職,他倒是不懷疑老四有什么圖謀。
“秦先生學識過人,”璟瑄感到自己似乎是說錯了話,畢竟昔日秦遠隨著阿瑪辦差,也是混在各部調(diào)來的人手之中的,并不起眼,“乃是阿瑪為孫女請的先生!
康熙點了點頭,學識確實不錯,當年若不是見他如此容貌,本想令他做狀元的。
只是到底此人一介白身,而四十五年中頗多江南文人科考,皆是當?shù)赝,因此便也只點了他做個探花郎。
“看來這探花郎,不僅學識過人,武藝倒也不凡,”康熙對于有才之人一向不吝夸獎,尤其是秦遠乃是他朝中一介文官,都有如此實力,更是長了大清的臉面。
只是,這璟瑄對他的態(tài)度,有些過于熱絡了,這令康熙不太滿意。
“阿斯蘭騎射竟如此出色!”羅布藏袞布對著蘇完瓜爾佳王爺夸贊道,“一箭便射中了海東青!”
康熙對海東青頗為喜愛與推崇,此刻更是不吝夸贊:“好一個英雄出少年,‘仰手接飛鳶’,實在是箭術不凡!”
璟瑄也未曾想到,這圍場中,居然如此臥虎藏龍,分明那日大型圍獵,這群人都表現(xiàn)平平。
侍衛(wèi)報喜道:“報!直郡王已經(jīng)獵到32只獵物,數(shù)目全場最多!”
康熙臉上笑意更盛,縱然阿斯蘭能射中海東青,可胤禔獵物最多,更是實力的象征。
此時,胤禔十分驕傲,但下一秒,胤礽也帶著他所獵到的虎,從樹林中到了圍場正中。
“虎!”
“居然有人能獵到老虎!”
“不愧是大清太子爺!”
胤禔心中暗道:“太子怎會出現(xiàn)在此處?他不是應該出意外嗎?”
這和他安排的并不一樣!他開始想得便是,想辦法安排一些事故,在胤礽獵虎之時,讓他“不小心”摔斷腿。
胤礽與大阿哥對視,他怎么會如此愚蠢,真以為自己窮途末路,便會只依靠一個小太監(jiān)嗎?這虎當然是他與娜仁一起獵得——他不過是略提了幾句,小丫頭便與他一同去了。
一國太子,又怎會讓自己身處險境?
大阿哥咬牙切齒,面色鐵青:有了這只老虎,胤礽怕是這全場最耀眼的勇士了。
“恭喜你,太子弟弟。”胤禔心中滿是對于計劃失敗的不爽,卻又一時半會無法查證,“竟是能獵到老虎!”
“老大,莫要在草原便忘了尊卑,”胤礽一向厭煩與這群兄弟相處,他是何其尊貴的身份,“孤乃大清皇太子!
什么太子弟弟?他根本不想要這個庶出的長子做哥哥。
胤礽騎著馬,帶著被他制服的老虎,到了圍場外圍,最靠近康熙的地方。
“真是‘虎父無犬子’啊,”蘇完瓜爾佳王爺拍起來馬屁,連眼都不用眨一下,“太子爺如此不凡,本王甚是敬佩!
羅布藏袞布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他也附和道:“太子不愧是皇上親自教養(yǎng)長大!”
而此刻,康熙更是站起來,十分欣慰地看向胤礽:“孩子果然要多出來歷練一番,到底是長大了!”
從前種種,定是旁人帶壞了胤礽欺上瞞下,打著胤礽的旗號為非作歹。
然而,正當眾人驚訝于胤礽竟有如此實力,意外卻陡然發(fā)生。
胤礽的馬突然受驚,狂奔起來,直直沖向外圍的柵欄。胤礽努力控制著馬匹,但它似乎被什么驚動了,無論如何也不肯停下。
康熙見此,十分焦急,他大喊道:“快去保護太子!”
一群侍衛(wèi)便站了出來,往胤礽的方向去了。
胤礽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環(huán)顧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深入了草原的腹地,四周是茂密的草叢和灌木,視線受阻。他試圖調(diào)轉馬頭,但馬兒卻越發(fā)狂躁。
康熙十分擔憂,此刻已經(jīng)開始陰謀論,到底是誰要暗害胤礽。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響起,一只巨大的猛虎從下方圍場的樹叢中躍出,直撲向康熙?滴醯哪樕查g變得蒼白,他拔出腰間的佩劍,試圖抵擋猛虎的攻擊,但猛虎的力量太過強大,他的劍根本無法傷及虎身。
羅布藏袞布為了救康熙,也挨了老虎一爪子,暈了過去。
蘇完瓜爾佳王爺則是同樣挨了一掌。
畢竟他們?yōu)楸碇倚模⑽磁鍎Γ丝谈鼪]有趁手的武器。
猛虎拍暈了兩個人之后,直直撲向康熙。
康熙到底武藝不凡,持劍與猛虎搏殺了兩個回合,但到底力氣不支,敗下陣來。
這老虎很聰明,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康熙的疲憊,猛地撲過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擋在了康熙和猛虎之間。
璟瑄她手持一把鋒利的蒙古刀,是蘇完瓜爾佳王爺送她的那把玄鐵匕首。
璟瑄興奮無比,她沒有絲毫的畏懼,面對這只聰明敏捷的老虎,她的身影顯得格外的嬌小,似乎下一秒便會被拍飛。
“璟瑄!”康熙驚呼出聲,他沒有想到璟瑄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更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勇敢地擋在他的面前。
璟瑄沒
有回頭,她的目光緊緊鎖定著老虎,腎上腺素急劇飆升,呼吸亦有些急速。她握緊了手中刀。她知道,這是一場生死較量,她不能有絲毫的放松,更不能露出破綻。
老虎再次撲來,璟瑄靈活地閃身躲避,同時揮刀砍向猛虎的腹部。猛虎吃痛,發(fā)出一聲怒吼,更加兇猛地向璟瑄發(fā)起攻擊,它一把便拍向了璟瑄手中的刀,卻被璟瑄躲開了。
可下一秒,不知何處有冷箭射來,璟瑄扔出手中的刀,擋住了飛向康熙的箭。
聰明的老虎馬上意識到,眼前的對手沒了武器,向璟瑄撲去。
“璟瑄,小心!”康熙大喊,同時拉弓射箭,一箭射向猛虎的眼睛。
但老虎更加憤怒,它繼續(xù)撲向璟瑄,卻被璟瑄一巴掌拍死了。
隨著老虎直直倒下,璟瑄也昏了過去。
沒錯,“力大無窮”這個金手指,理論上,是可以讓璟瑄得到無窮的力氣,但若是超出身體的極限,便會過度損耗昏過去。因此,平日她所能達到的便是普通人中的最大力氣。
“給朕查!”康熙看著被侍衛(wèi)救回來的胤礽,心里松了口氣,還好太子沒事,“為何這老虎會出現(xiàn)在此處,又為何會盯著朕不放!”
此事必有陰謀,必然也有這群草原部落的參與。
只是,兩位最有權力,也最忠心的王爺都為了救他受傷,倒是不知從何處入手了。
第64章 孝心 璟瑄蘇醒秦遠送藥,胤礽犯愁康熙……
“你聽說了嗎?那日福安公主一巴掌便拍死了猛虎!
“哪里是死了, 分明只是暈了。”
“那也是頂頂神力了!”
“人不可貌相呀!”
秦遠在帳篷外站著,偶然聽見路過的蒙古漢子在交談,而他們談話的主人公, 便是“昏迷”兩日的璟瑄。
他微微蹙眉,手攥的緊緊的,似乎在擔憂著什么, 卻只站在門口,踟躕不定。
花卷正掀開簾子倒水,險些撞到發(fā)愣的秦遠, 她佯裝驚訝,開口道:“秦先生,您為何站著不進去?”
“公主, 咳咳,公主可醒了?”秦遠似乎是有些無措,“她傷勢如何?”
“您何不自己去看看,”花卷撇了撇嘴,她這幾日看見秦先生多次,“您就這樣徘徊在這里, 也不怕被當成賊捉了去!”
其實公主當天夜里便醒了,但在御醫(yī)面前,一直是裝作昏迷的。
畢竟御醫(yī)都說了, 哪怕公主再天生神力,也不可能一巴掌拍暈一只老虎!必然是對于皇上的擔心,使她擁有了無窮的力量, 但也因此透支了身體。
為了坐實這件事,公主可不得繼續(xù)裝睡。但在花卷看來,公主本就生而不凡, 自幼便有主意,前些年習武,更是冬練三九、苦學不輟。
縱使旁人不知道,可她作為貼身侍女,自然明白了公主下了多少苦工——院子里那石桌子便是公主練武的家伙什。
想到這里,花卷對秦遠更是有些不滿,在帳篷外徘徊這么久,她們差點都以為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秦遠感受到了花卷的目光,有些尷尬,掀起簾子便愣住了。
璟瑄面色有些蒼白,她此刻只穿著常服,披了件綠色外裳坐在桌子旁,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瞥見璟瑄的衣領,秦遠臉上一熱,手攥得更緊了,他不太好意思的扭過頭去。
雖然這打扮在現(xiàn)代也是平常,但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到底是有些過于冒昧了。
“先生,”璟瑄開口打破了略顯詭異的氛圍,“今日為何來此?”
“我,我來給你送藥,”秦遠此刻倒是與往常不同,那股子瀟灑不羈、戲謔人間的勁頭兒散了,十分規(guī)矩地說,“飯后服用即可,一日一次,一次一顆!
他被汗水浸濕的手中,是一個棕色瓷瓶。將瓷瓶放到桌子上,秦遠轉身便出了帳篷,在花卷疑惑的目光下飛速地走開了。
花卷端著剛打的熱水回來了,她看了看桌子上的藥:“秦先生可真是有心,想當年,世子爺?shù)乃庍是您與福晉上門所求!
璟瑄聽著花卷如此說,似乎也想起來了些什么,這些年,或許是因為不斷長大,幼時的記憶愈發(fā)模糊了。
或許這便是生長的自然規(guī)律吧,畢竟她上輩子這個年齡,似乎也不太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一襲道袍,白衣勝雪。
初見那時,他還是一個扔雞腿給造化的小道士。
她又想起那天,他一縱雙禽,瀟灑一如初見。
“公主,”花卷見璟瑄發(fā)呆,提醒道,“您再不洗漱,這盆水又該涼了!
還要去見康熙呢,剛剛才命人去稟報,說公主已醒。
“大夏天的,用涼水剛好,”璟瑄聽著璟瑄這么說,便也收拾起來,“倒也不用太過緊張!
“萬歲爺可是對您十分慈愛,”花卷神采飛揚,似乎被夸的是她自己,“這兩天您可是沒少被夸,我都會背了,皇上稱贊您‘孝心當屬諸皇子皇孫之首’!
璟瑄開始還笑著,此刻臉色卻有些不太好,她疑惑道:“孝心當屬諸皇子皇孫之首?你這是從何處聽來的?”
“就方才出去打水,灶房的小全子說得呀,”花卷似乎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可是皇上親口說得!”
璟瑄暗道不妙,她怕是被皇瑪法當槍使了,她雖然不善于算計人心,但這點事情又何嘗看不明白:這是用她在敲打太子,甚至大阿哥。
“你主子這是被當成靶子了,”璟瑄對著不明所以的花卷搖頭,“你想,旁人聽到這句話,心里可會舒坦?”
花卷想了想便也明白了過來,隨即便是氣惱:“是您救了皇上,他怎能……”
“慎言,”璟瑄制止了花卷,“皇瑪法寵愛我,我自然應當感激,旁人便是嫉妒,又能做些什么呢?”
左右她一不怕陷害,二不怕失寵,要擔心的另有其人。
璟瑄說得沒錯,此刻,胤礽心里頗為不淡定,他此刻正與娜仁坐在溪邊。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胤礽有些神思不屬,俊美的臉上帶著凝重,“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多久!
“這是什么意思,晝夜是誰?”娜仁依舊是一身火紅的顏色,頭上戴著新編的花環(huán),“胤礽,你什么時候向我阿爸提親?”
“沒什么,”胤礽笑笑,將娜仁攬到懷里,“那天你幫我的事情,沒有告訴別人吧!
“當然,”娜仁望向胤礽,滿臉燦爛,“怎么會,那便是你親自獵得,與我沒有半點關系!
胤礽放下心來,可眼神卻依舊蕭瑟,娜仁有些心疼,可又忍不住沉醉:她除了喜愛胤礽的皮囊,更是喜愛他如今這樣的神情,令她心中充滿了憐惜,是那些草原的漢子身上都沒有的。
可惜,她不知道這世界上有個詞叫美強慘。雖然胤礽大概是算不上。
胤礽此刻正在盤算著那日皇阿瑪?shù)脑,在出事一天以后,皇阿瑪便不再提及此事,更是召見了他與大阿哥。
“保成,保清,”康熙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兒子,想起探子查到的一切,實在是惱怒,可他也想再給這兩個孩子一次機會,“你兄弟二人,還是要齊心協(xié)力。畢竟,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打虎?胤礽與胤禔聽到這這句話,心都顫了一下。莫非是皇阿瑪知道了什么?
康熙一直注意著他們的表情變化,如何看不出,他們心中有鬼。
誰也沒想到,堂堂一國太子竟然用如此伎倆,提前命人準備獵物,偽裝成自己所得。
而大阿哥身為諸位皇子中年齡最長,不為弟弟們做表率也就罷了,居然勾結蒙古,想陷害太子,在眾人面前揭穿他“獵虎”的真相。
沒錯,康熙并不知道胤禔真實的圖謀是想讓胤礽摔斷腿,不然此時早已經(jīng)發(fā)作。
康熙表情愈發(fā)凝重,卻又都忍了下來,畢竟目前還未查明,為何那虎是沖著自己撲來,他不相信那是一個巧合。
他眼神掃過胤礽、胤禔,開口問道:“那日猛虎傷人之事,你們兄弟二人,可有何見解?”
思考了一番,胤礽率先開口道:“此事著實出人意料,當仔細查驗!
康熙心中暗自無奈,這獵虎一事還是他來收得尾,掩去了太子的痕跡。
保成的騎射雖不及保清,到底是他親自教得,自幼弓馬嫻熟,又怎么會到如此地步,竟是要行如此下作之事。
而胤禔有些心虛,又或者是為了
跟胤礽抬杠,便開口反對道:“皇阿瑪,此時或許只是意外,畢竟最后也沒有傷亡!
見二人仍是各懷鬼胎,甚至胤禔說出這種話,康熙怒極反笑:“沒有傷亡?璟瑄還躺在那里,兩位王爺身上也都受了重傷!”
康熙回憶起那日太醫(yī)之言,想起璟瑄與老虎搏斗的勇敢,以及最終昏過去的樣子。
他又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兩個糟心的兒子,不住嘆息道:“福安公主雖為女子,其心可嘉,品行高潔,孝之一字,當屬諸皇子皇孫之首!
康熙這話一出,太子臉都黑了:皇阿瑪這是何意?而胤禔也是同樣的臉色鐵青。
這話和指著鼻子罵他們不孝,也沒有什么別的區(qū)別了!
胤禔還好些,他雖然擔心事情敗露,但一貫是個直腸子,可胤礽速來與康熙親近,哪怕這些年,自從索額圖一事便大不如前,可到底是了解康熙的。
胤礽心里清楚,皇阿瑪必然是查到了什么。莫不是,他已經(jīng)知道,此事與大哥有關?
甚至,皇阿瑪是否已經(jīng)查到了自己……胤礽背上此刻有些濕了——他承受不起失去皇阿瑪信任的代價了!
正當胤礽腦海里天人交戰(zhàn),康熙重賞了在京城的四福晉,以及在永和宮喝茶的德妃。
為了表示安撫,康熙還給胤禛去了封信,信中關懷他這個四兒子監(jiān)國之外,重點提到了璟瑄此次的功績云云。雖然這不是老爺子第一次寫信,但如此和藹親近,這可是從前太子才有的待遇。
可見,璟瑄此時是真得誤解了康熙,他當時真得只是有感而發(fā)——畢竟,又有幾個兒孫,能如同璟瑄這般豁出性命,擋在自己身前呢?
當然,璟瑄自己是有了把握,才挺身而出的,她可不會用自己的生命冒險,這不過是她一次看起來“危險”的機會罷了。
“花卷,倒茶。”璟瑄就著茶水,服下了一粒藥丸子。
而她的手中,把玩著一個棕色瓷瓶。
第65章 陸績懷橘,論孝道反惹他人笑 瓊枝玉樹……
是夜, 康熙的營帳。
帳外的八旗兵打起了精神,璟瑄得了康熙的口諭,此刻前來拜見。
一進帳篷, 璟瑄頓覺一股威嚴肅穆,哪怕康熙對她十分溫和。她已接到了消息,十八阿哥已經(jīng)去了。
她一來, 康熙便免了禮,給她看座。梁九功也有頗有眼色,恭敬地給她上茶。
但康熙并無與歷史記載上一般的痛苦傷懷, 也對,畢竟康熙有那么多兒子。
“璟瑄吶,”康熙斟酌了一番, 似乎是在猶豫如何開口,“你可還記得阿斯蘭?”
阿斯蘭?她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此人是那日獵鷹之人,蘇完瓜爾佳王爺?shù)男鹤印?br />
“這是何人?”璟瑄不知道康熙想做什么,難不成是想亂點鴛鴦,但不妨礙她裝傻, “可是那日圍獵中哪位王爺?shù)膬鹤樱俊?br />
“是這樣,那日,蘇完瓜爾佳王爺傷勢頗重, ”康熙似乎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有功之人,朕不可不賞。”
有功?璟瑄此時非常不滿, 到底是誰救了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
“有功自然要賞,皇瑪法富有四海, 自是有章程,”璟瑄努力擠出來一個笑容,不陰不陽地頂回去,“至于孫女,雖然璟瑄冒死救了您,卻不為賞賜,為人臣子,君父有難,自然是要挺身而出的。”
康熙一瞬間有些惱怒,璟瑄居然這般不識抬舉,她話中的意思雖然委婉,但康熙浸淫多年,又怎么會不明白?
這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你富有四海,卻還是要拿冒死救你的孫女,去安撫蒙古人!
聽璟瑄這樣說,康熙卻仍是沒死心,這幾年,他看到了璟瑄的能力,更是急于早些掌控蒙古——若璟瑄真能嫁給蘇完瓜爾佳阿斯蘭,日后便是他在蒙古最有力的支持者。
恪靖在三十六年下嫁敦多布多爾濟,此時也已經(jīng)掌控喀爾喀,此時權傾漠北、漠南,頗得百姓愛戴。
康熙心里熨帖,為這個女兒自豪。以至于在那日蘇完瓜爾佳王爺求娶之時,康熙也動了心思。他這個孫女,不比恪靖差。
“璟瑄吶,吃些橘子,”康熙溫和地看向璟瑄,似乎并未聽出璟瑄言語中的嘲諷之意,“這是你阿瑪著人送來的!
“朕之諸子中,獨四阿哥孝順有加,”康熙剝了個橘子,感慨道,“古有陸績懷橘,今日朕也吃上了老四的孝敬。”
璟瑄挑眉,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前幾天孝順有加的還是自己?滟澃斒瞧浯,怕是更想借著這個典故,敲打自己,真是好一個“孝順有加”。
看著盤子底下幾個青色的橘子,璟瑄思索片刻,漫不經(jīng)心地說:“皇瑪法,這青色的橘子,如今尚未成熟,吃起來怕是酸澀。”
“哦?”康熙有些好奇,思忖片刻,便說,“‘鷓鴣驚鳴繞籬落,橘柚垂芳照窗戶’,便是未成熟,用來熏屋子,倒也不錯。”
璟瑄低眉,看向桌子上的幾顆青橘。這“橘柚垂芳”,除了形容文采之外,還可以形容人的才華、品質(zhì)出眾。只是不知,康熙所說得是這蒙古小王爺阿斯蘭,還是自己這個福安公主。
“皇瑪法所言是極,”璟瑄拿起一個橘子嗅了嗅,十分贊同地說,“這橘子確實清新芬芳。”
“只是,除卻這‘橘柚垂芳’,孫女還聽過一些關于橘子的典故。”
“哦?”康熙知道璟瑄意有所指,也顧不得繼續(xù)吃,便將橘子丟在盤子里,擦了擦手,“說來聽聽!
“一則,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璟瑄剝開一個橘子,“二則,東坡曾說,吳姬三日手猶香,此橘清香自然,若是將它強行剝開,反倒是不美。”
康熙似乎有些驚訝,他看向這個還未完全長開的少女,她的面容像極了自己的四兒子,尤其是那一雙丹鳳眼,頗有幾分不怒自威。
只是,少女的眼神太清澈,臉色又毫不掩飾的蒼白,以至于康熙頓生羞愧之感:到底眼前之人,不顧一切救了他。他嘴唇有些干澀,端起茶來,卻又覺得有些燙嘴:“梁九功,換盞茶來!
梁九功伺候康熙這么多年,自然是秒懂,這是要他也下去的意思。
康熙被璟瑄繞煩了,知道自己這個孫女是個直爽的性子,此刻便也打開天窗說亮話:“璟瑄吶,朕也想多留你幾年,也不是要你現(xiàn)在就嫁!
“那阿斯蘭,朕看過了,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康熙斟酌道,“與你相配,也不算辱沒。”
璟瑄要被氣笑了,自己怎么也算救了他,如今才一十三歲,便要去嫁人了?
康熙看她的臉色,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若非念著璟瑄的功勞,他怎么會對她如此放縱?
見璟瑄沉默,康熙索性又退一步:“倒也不是非要談婚論嫁,你們一起相處相處,賽馬叼羊,認識一下也無妨。”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璟瑄便應了下來:“好。”
反正太子馬上就要被廢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阿斯蘭?她當真是多余關心康熙;实郏贿^是個政治利益大于一切的機器,他連一手撫養(yǎng)長大的太子都廢得,又怎么會吝嗇一個孫女?
“皇上,”梁九功一臉為難地進來了,看了看璟瑄,得了康熙的眼色,才敢硬著頭皮道,“查到了!”
“此處又沒有外人!笨滴跏疽馑^續(xù)說。
“那日發(fā)狂的猛虎,”梁九功頭上已經(jīng)沁出汗珠,“線索查到了羅布藏袞布王爺!
康熙勃然大怒,轉瞬卻是猶豫:“他又怎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那日他可是擋在朕前面!”
梁九功再次看向了璟瑄,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xù)說,但璟瑄卻是打定主意要留下來,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沒有拿勞什子阿斯蘭,她自然是不想摻和進這些腌臜事,可如今既然想要她聯(lián)姻,那這八卦,她也是不得不聽了。
“羅布藏袞布此刻已經(jīng)在殿外等候傳召,”梁九功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萬歲爺可要見他?”
康熙皺了皺眉,接著擺了
擺手,示意梁九功宣他進來。
璟瑄就在旁邊看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羅布藏袞布一身傷,此刻左胳膊已經(jīng)截掉了,他恭敬地跪在地上請罪:“皇上恕罪!都是微臣教女不嚴,是以險些釀成大禍。”
璟瑄聽著卻有些奇怪,這跟娜仁有什么關系,難道她會摻和刺殺康熙的事情?
聽到這話,康熙臉色并不好:胤礽與娜仁走得近,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雖然不滿于胤礽結交蒙古勢力,但出于某些原因,也沒有阻止。此刻一聽此事與娜仁有關,立時便想到了胤礽。
“罪臣的女兒私拿信物,”羅布藏袞布涕泗橫流,他痛心道,“將這信物給了外人,調(diào)動了臣手下的人,才會釀成大禍!
外人?信物?胤礽!
康熙此刻是真得急了,他似乎有些沒坐穩(wěn),用手撐著身體:“你此話當真?”
“臣絕無虛言,”羅布藏袞布俯首請罪,“請恩赫阿木古朗汗降罪!臣愿意以死謝罪!”
璟瑄看著康熙似乎要昏倒的樣子,又想起來娜仁似乎提過太子,此刻哪里不明白,她召喚了許久未出現(xiàn)的系統(tǒng):“看來,這傷人的猛虎與太子二伯有關啊。”
該,讓你拿著孝順壓人。璟瑄如此想著,卻發(fā)覺似乎有些不對——胤礽再是叛逆跋扈,但從來對康熙是一顆孝心,他不會做出此等事情。她信二伯想謀反,但她不信他真得會謀殺康熙。古往今來,殺了親爹的皇帝又有幾人?何況是與康熙感情甚篤的胤礽。
璟瑄低頭思索著,卻瞥見了羅布藏袞布眼中閃過的暗色。
“系統(tǒng),查查這羅布藏袞布的傷勢,”璟瑄瞇起來了眼,“此人不對勁!
熟悉的電子音響起:“宿主,此人傷勢并無異常,確為重傷。”
“莫非是我想錯了?”璟瑄有些猶豫,她卻是不知,還有故意受傷以求洗清嫌疑的狠人。
正當璟瑄猶豫之時,帳外閃過一個黑影,她聽見康熙喊道:“是誰?誰在帳外窺伺?”
隨即一堆侍衛(wèi)便圍了上去,將人捉了進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窺伺之人,竟是胤礽。
當然璟瑄和另一個人除外,一個是早就知道歷史,而另一個是一手策劃。
“汝欲為索額圖復仇耶?”康熙回想起近日太子的表現(xiàn),怒砸了一個杯子,“皇十八子胤衸病逝,汝無一絲悲痛之色!如今又窺伺朕蹤,汝欲謀反乎!汝生而克母,今日觀之,竟是包藏禍心!”
怒急攻心之下,康熙險些昏過去,被梁九功扶著坐到了椅子上。
胤礽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他知道自己是上了套了,可那句“生而克母”,他還是好傷心。是老大和他說,今夜羅布藏袞布求見康熙,他才不放心,亂了陣腳。
“是大哥讓兒臣來得,他說今夜羅布藏袞布會來!必返i似乎是真得急了,他眼圈紅了,狼狽地膝行著,撲上去抱住康熙的腿,“皇阿瑪,兒臣絕無謀逆之心!”
“宣胤禔。”康熙并未理會胤礽,似乎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梁九功忙給他喂了藥。
大阿哥早就等著康熙傳召了,他還等著康熙廢了太子,讓自己做太子呢。
卻不料康熙劈頭蓋臉一頓斥責,迎面便砸了胤禔一盤橘子,橘子滾落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皇父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胤禔,將你所知之事,從實招來!”
胤禔看似粗放,卻一直粗中有細,他已經(jīng)察覺了羅布藏袞布在背后的動作,但并無證據(jù)。此刻更是明白,皇阿瑪已經(jīng)到了忍耐的盡頭,自己必須實話實說了。
不過,在這個關頭,沒有證據(jù)也無妨,于是他立馬把這口鍋甩到了羅布藏袞布身上:“是羅布藏袞布傳信給兒臣,讓兒臣同太子說,今夜會上交罪證。”
“直郡王莫要血口噴人!”羅布藏袞布恨得牙根癢癢,這直郡王乃是他尋找的背鍋之人,畢竟他與太子不睦已久,卻不料他居然如此輕易就將自己賣了,簡直是毫無誠信,“分明是您威脅我,今夜必須來向皇上交代!
他只需要忍耐片刻,將這口鍋扣到太子身上,何愁來日不能坐上那個位置?
康熙面上還算平靜,但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氣息也不平穩(wěn),他抽出佩劍,架在眼前男子的脖子上,怒吼道:“羅布藏袞布,朕待你不薄!
這些年與大清貿(mào)易,給了你數(shù)不清的優(yōu)待,又下嫁公主,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眾人本以為羅布藏袞布重傷,又有侍衛(wèi)搜身,定是毫無威脅,卻不料他暴起,用未受傷的左手奪刀,砍向康熙。
胤禔、太子、都跪在地上,璟瑄在遠處也一同跪下,侍衛(wèi)們俱在門外,俱是反應不及。
其實璟瑄本來得及,但她不愿意再消耗自己的身體了,為了康熙,不值當。反正歷史上,康熙這時候也沒出啥事。
于是,受了重傷的羅布藏袞布,一刀便砍傷康熙用來防衛(wèi)的胳膊。胤禔見狀,立馬起身,將羅布藏袞布踹倒。
“皇阿瑪!”胤礽喊道,“快來人吶!”
“快宣太醫(yī)!”梁九功急急忙忙道,“快宣太醫(yī)!”
羅布藏袞布被侍衛(wèi)拿下,但卻仰起頭,此時他的神情格外真摯,甚至露出了一個笑容:“鐘察海,我為你報仇了!
原來,羅布藏袞布雖然疼愛娜仁,但對于自己這個公主妻子,卻并無多少愛慕。他最愛的,其實是葛爾丹之女,鐘察海。
“鐘察海?”康熙任由太醫(yī)包扎胳膊,他此刻還算清醒,忍著劇痛道,“難為你還是個情種!
康熙三征葛爾丹,鐘察海在其父死后降清,嫁給二等侍衛(wèi)蒙古旗人沙克都爾,其兄長色布騰巴勒珠爾也入宮擔任一等待衛(wèi),兄妹二人從此被困在京城,不得離京。
“你不怕朕殺了鐘察海?”康熙玩味道,“你到底是為她報仇,還是想送她去死?”
聞言,羅布藏袞布臉色變了,卻最終化作笑容:“皇上,你的大兒子與我合作,想送你的二兒子去死,難道他當真不知道,我的野心嗎?”
康熙臉色不變,他心知,這不過是羅布藏袞布的誅心之言。
“你一手培養(yǎng)的太子,只會使些婦人手段,你那日受傷,他何曾有過關心,不過是怕你發(fā)現(xiàn)真相,才夜半窺伺!他若是無心,如何會被挑撥?”羅布藏袞布笑得愈發(fā)張狂,“若是真的被你發(fā)現(xiàn),你猜他會做什么?”
康熙聽到這,雖知是此人挑撥,心中卻也生出了懷疑——其實這懷疑一直都在,從“天下豈有三十年之太子”,便有了一顆種子,而索額圖死后,這顆種子更是愈長愈旺盛,而今已然是樹大根深,無法拔除了。
“你的背后,還有何人?”康熙其實一直有在羅布藏袞布等王爺身邊安插探子,尤其是塞外行圍之時,因此他手下必然還有隱藏在背后之人。
“并無,”羅布藏袞布笑得肆意,得意道,“讓你失望了,我最尊敬的恩赫阿木古朗汗!
康熙也并非是吃素的,他問道:“車凌三魯普,還活著吧!”
羅布藏袞布臉色微變,本想不承認,卻逃不過康熙的觀察。
噶爾丹的另一個兒子,車凌三魯普,在入京途中卻死于天花。其實此人非但未死,反而藏匿到了羅布藏袞布之處。
羅布藏袞布少時便愛慕鐘察海,一直對于她不能嫁給自己無法釋懷,更是在車凌三魯普的挑撥之下,恨上了康熙。其實,羅布藏袞布不只是為了那點年少情愫。
葛爾丹不只完成了準噶爾汗國的統(tǒng)一,曾是衛(wèi)拉特地區(qū)的活佛,還超度過鄂齊爾圖汗的兒子噶爾達瑪,宗教
地位頗高。羅布藏袞布便是他的學生,更是最忠實的信徒。
靜默的氛圍之下,系統(tǒng)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這羅布藏袞布是不是,小說里常說的‘為愛瘋狂’?”
璟瑄嘲弄地笑笑:“你又從哪里看來得?這羅布藏袞布的確是為愛瘋狂,可惜他愛的是自己的信仰,絕非那拿來當借口的‘鐘察海’!
“為何這么說?”系統(tǒng)還是不太理解,“他不是為了鐘察海嗎?”
“巧言令色罷了,”璟瑄對系統(tǒng)說道,“你不要聽他講了什么,你要看他做了什么。”
羅布藏袞布做了什么呢?不論他成功與否,他都讓鐘察海身陷危險之中,這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會被康熙遷怒、會與丈夫生出嫌隙、會被更加嚴厲看管,甚至悄無聲息地死去。
他不止不愛,他或許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恨鐘察海,他恨她為何投降清廷,如此沒有骨氣,因此他要她因為自己的懦弱,受到懲罰。
羅布藏袞布真正愛的,哪里是鐘察海,他愛的是他的活佛,他的信仰。
“宿主,這個問題太復雜了,”系統(tǒng)似乎有些卡頓,“那你呢,你有愛的人嗎?”
“沒有!
愛的人沒有,但是喜歡的,好像是有一個。
璟瑄跪在地上,膝蓋有些疼,卻莫名想起了一個人,還有一個棕色的瓷瓶。
與此同時,花卷已經(jīng)急得不行,她見璟瑄遲遲未歸,便想找御前的小宮女打探消息,卻險些被當成賊人,還好碰上了秦先生。
“先生,你怎么也在這里?”花卷有些激動,卻依舊著急,“我家公主此時仍然未歸。”
秦遠為何會在此?自然是因為同樣的擔心,只是這話他不好說。
“你稍安勿躁,”秦遠安撫道,“公主不會有事,與其亂了陣腳,不如你準備好東西,等公主出來。”
花卷聞言,點頭應道:“多謝先生指點。”
是呀,著急有什么用?不如給公主準備些吃食,夜里還是有些寒涼,也得再備個披風……花卷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下次還是要想公主所想,盡好自己的職責才是!
花卷轉身便走,回去收拾要準備的物件了,秦遠本想說些什么,卻最終還是沒開口。
不巧的是,花卷剛離開,璟瑄便從御帳中出來了,康熙憐憫她護駕之功,敲打一番,便放她去休息,但大阿哥與太子還跪在帳篷里。
她知道,這哪里是要她休息,只不過是后面的她不能再聽罷了。
一瘸一拐地出了帳篷,她的膝蓋隱隱作痛:“系統(tǒng),不能來點膏藥嗎?”
系統(tǒng)詭異地沉默,璟瑄惱怒道:“要你何用?”
她一個踩空,本以為自己要摔倒在地上,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是秦遠。
二人默契地都沒說話,走到了稍遠處的草叢中,璟瑄才坐了下來。
“先生,何故來此?”璟瑄開了口,她平視著蹲在面前的男子,月光下,他如同修竹一般挺拔俊逸,有著不同凡俗的姿態(tài),此刻卻仿佛低到了塵埃里。
秦遠并不回答,卻從身上的小包袱里掏出來了一堆東西:一個繡著梅花的斗篷,不算厚實,卻正適合草原初秋的夜里,一碟子云片糕,用油紙包著,還有一瓶藥油。
璟瑄看著秦遠手忙腳亂,卻又有些羞澀的樣子,一下子便笑了。
笑相遇,似覺瓊枝玉樹,暖日明霞光爛。
她今日方知,原來詩文里說的都是真的,這世上竟真有一個人,你一見他,便覺得整個世界都燦爛了起來。
璟瑄卻不知,她這一笑,也仿佛在發(fā)光,直把秦遠都看愣了。
看著璟瑄秋水般的雙眸,秦遠十分有默契地想到了那句詞——水眄蘭情,總平生稀見。
第66章 一廢太子 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
月華如水, 依稀能聽見幾聲蟲鳴。
一陣秋風過,滿是青草香。
璟瑄坐在草地中,她自是不會同秦遠客氣, 盤著腿,狼吞虎咽將云片糕吃完了。
“你腿還好嗎?”秦遠瞥見了璟瑄嘴角的碎屑,用手在自己臉上同樣的地方指了指, “你臉上,有東西。”
璟瑄聞言也不急,十分自然地用掌心擦了擦臉, 而后仰頭看著秦遠:“還有嗎?”
她的眼睛很亮,像星星。秦遠卻將頭扭開了。
“另一邊,”秦遠有些不自然, 將白色瓷瓶遞給了璟瑄,“公主記得擦藥!
“喚我璟瑄便是,何故如此生疏,”璟瑄一邊用手擦去臉頰的碎屑,一邊十分自然地拽著秦遠的衣袍站起來,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你就不好奇,殿內(nèi)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秦遠與她并非同一世界,更不了解歷史, 想來是不知道的,璟瑄如此想著。
“想必是那日猛虎傷人一事了!
“你竟然知道?”璟瑄似乎有些訝異,“那你猜是誰做得?”
秦遠指了指天, 笑而不語。
“裝神弄鬼,”璟瑄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招可糊弄不了我!
“公主!”花卷看見璟瑄平安出來, 十分驚喜,“奴婢給您帶了斗篷,還有一些吃食!
花卷獻寶似的,將月白色斗篷從藍色包袱里拿了出來,卻在轉身之時發(fā)現(xiàn)璟瑄身上的黑色斗篷,上面還繡著梅花。
她分明記得,公主出門之時并未穿著斗篷,平日里公主的行裝都是她打點,她也從未見過這件黑色斗篷。
但作為一個貼心的侍女,花卷識趣地沒有問出口,她瞪了一眼出主意的秦遠,此人心機頗深,把她騙走,自己好獻殷勤。這秦先生相貌雖好,到底是年齡大了些,怎么還如此癡心妄想呢?
看了看花卷包袱里的東西,斗篷、吃食,還有活血化瘀的藥,璟瑄哪里不明白花卷此刻的想法,她溫柔安慰道:“花卷準備的東西很好,我很喜歡。”
翌日,璟瑄難得睡了個懶覺,畢竟昨日又是推辭賜婚,又是陪太子罰跪,折騰得挺晚,這幾日縱是裝病,又一直惦記著廢太子一事,難免精神緊繃了些。
一抬頭,她便對上了花卷焦急的臉,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璟瑄無奈道:“說罷,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草原看似寧靜,可也當真是不得安寧。
“是十三爺,”花卷跪在地上,聲音還有些瑟縮,顫抖著道,“十三爺被抓起來了!”
十三叔如何會被抓?阿瑪重活一世,定然是有所準備,他與十三叔感情甚篤,繼位之后,更是頗為器重,連后人都笑稱怡親王胤祥為“常務副皇帝”,可見其感情之深厚。
史書記載,皇十三子胤祥,于康熙四十七年曾經(jīng)被短暫圈禁,時間接近一年。
璟瑄深知,憑阿瑪?shù)男愿,定然不愿十三叔再被圈禁,哪怕只有一年?br />
定是出事了。
正思索著,璟瑄又收到了來自錢鳳與嬌嬌的信,揚州一切都好,女兵的訓練也有條不紊。
至于蘇文那邊,京城眼線太多,倒是不便于聯(lián)絡,畢竟哪怕璟瑄與胤禛,交流起來也是十分小心的。
*
“逆子!”康熙此刻似乎蒼老了許多,愈發(fā)像個真正的老人,“你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簡直是愚蠢至極,大清可以有狠毒的太子,但不能有一個這樣的蠢貨。
一聲嘆息后,康熙合上了眼。
室內(nèi)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半晌,營帳里的眾人才聽見那個蒼老、嘶啞又凝重的聲音。
康熙悲痛地說:“來人,擬旨!”
“……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暴戾**,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戮辱在廷諸王、貝勒、大臣、官員。專擅威權,鳩聚黨羽。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無不為朕憂慮。伊系親兄毫無友愛之意,因朕加責,讓伊反忿然發(fā)怒。更可惡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縫向內(nèi)窺視!
說完這段話,康熙似乎也是力竭一般,強行撐著一口氣,忍痛說道:“朕決意廢黜皇太子胤礽,即日
起押解回京,圈禁于宗人府!
聽著系統(tǒng)的轉播,璟瑄嘆了口氣,看來這次便是歷史上有名的一廢太子了。
“我十三叔是因為幫太子求情,才被廢嗎?”璟瑄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畢竟十三叔此時還是太子爺?shù)娜!?br />
系統(tǒng)自是沉默,它并不擅長分析這些。
還有一人!
璟瑄想到了秦遠,畢竟他也是胤禛的謀士,總該幫她出出主意。
“恰是因為,十三爺是太子的人,”秦遠起身,拿起桌上的朱泥梨形壺,往并不配套的青花茶盞里,倒了一杯茶,“嘗嘗吧,這是好不容易尋到的祁門紅茶!
“此言何意?”璟瑄摸不著頭腦,怎得都愛打啞謎。
這祁門紅茶又有何稀奇?
此時大都愛喝綠茶,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都是破受追捧,紅茶出口英國更多。
秦遠哪里好意思說,是因為綠茶性寒,此時璟瑄大病初愈,不宜飲用,因此他便找了蒙古行商,換了些紅茶。
“若是造化咬死了家里的白鵝,”秦遠思忖著,手指不自覺轉著茶盞,“你可會怨怪負責喂養(yǎng)造化的小福子?”
“自是不會,”璟瑄搖搖頭,接過這杯紅茶,“自是造化之錯,它本就是個過于活潑的性格,又如此受我寵愛,小福子如何能一直看著它?”
細細品來,茶中竟還添了些干桂花,似乎使人置身于桂花樹下,泛起回憶中那點點金黃。
她幼時也曾采遍御花園中的桂花,曬干后獻給額娘、德妃、皇太后,還有康熙。
多么美好的一段日子呀,還有御花園的胖頭魚。
璟瑄見秦遠并不作聲,思忖道:“如果實在是要怪罪,那便怪罪我吧。”
是我沒有將它教好,雖然我的造化本就不會如此。
“你不會怪罪,那旁人呢?”秦遠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神情肅然,“天下如公主這般之人,又有幾個?”
“怕是會的!
哪怕是上書房中,皇子犯錯,自有伴讀受罰。
昔日太子犯了那么多錯,但皇瑪法依然是推到了奴才身上。
說完后,璟瑄愣住了,手中的茶水險些濺出來 ,她似乎備受打擊——
康熙這是遷怒于十三,因此才將他一并圈了,好發(fā)泄在太子那邊沒發(fā)泄完的怒火。
前世十三與太子爺走得近,他被牽連,而這次,十三爺?shù)昧素范G的提醒,與太子貌合神離,依然被遷怒。
似乎是無法接受,璟瑄喃喃道:“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可十三叔他,不是下人。
他是皇瑪法的親子,皇瑪法怎么能如此遷怒他。
難不成他要寸步不離守著太子爺嗎?如此豈非更是被視作太子一黨。
“早在十三爺選擇站上這條船,”秦遠有些不忍,卻還是將話說明白了,“他便沒了退路。”
他與雍郡王一樣,都是皇帝為太子選得刀。胤禛眼下更有價值,但依舊會被遷怒。
除非四爺拼了命,為太子求情。而后寄情山水,不問朝政。
秦遠不知,這便是上一世雍正走過得道路。
胤禛上輩子,被“自愿”做了許多年富貴閑人。
康熙需要之時,他是與大臣們對抗的手中刀、馬前卒,而康熙不安之時——
秦遠又添了一杯茶,淡定道:“不能做最賢的王,只能做最孝的子!
聽見這句話,璟瑄震驚于秦遠的謀略。
分明自己才是了解歷史之人,他卻如此洞若觀火。
“如今皇瑪法有意,令我與蘇完瓜爾佳一族聯(lián)姻,”璟瑄想起那日被召見,急匆匆開口道,“還請先生教我!
出了羅布藏袞布一事,康熙只怕是聯(lián)姻想法更迫切了。
秦遠本還事不關己,淡定地同璟瑄分析,此刻卻慌亂得不行。
哪怕他再怎么掩飾,那打翻的茶盞、神色衣袖上不明顯的水漬,都暴露了他的急切。
“公主可是不愿,”秦遠面上冷凝,依舊是平靜地開口,言語中卻多了幾絲試探,“那阿斯蘭也算是個英雄人物!
“先生何故取笑于我,”平日里看慣秦遠這副樣子,此刻璟瑄心頭也有幾分無名火,她故意說道,“雖則如云,匪我思存,阿斯蘭雖然神勇,到底不是我喜歡的。”
聽到“喜歡”二字,秦遠倒茶的手慢了一瞬,他的嘴角松弛了片刻,但下一秒,卻繃得更直:“說真話!
那阿斯蘭到底哪里好?秦遠氣憤地想著,渾然忘了,是自己先夸他是“英雄人物”的。
“真話么,”璟瑄并未接過秦遠倒的茶,只是放在一邊,她唇角勾起,“我意在四方,不愿拘泥于兒女情長!
一杯新茶,便被潑到地上。
秦遠愣住了,他不曾想公主竟有如此大的氣性,以至于如此冷硬,潑掉了他斟的茶。
“若是為了建立一番事業(yè),”秦遠攥著手中的茶杯,忍著些許的醋意,十分不真誠地建議道,“與蒙古聯(lián)姻,豈不是更有助于公主,一展宏圖?”
“古來帝王將相,哪個不是佳麗三千,”璟瑄重新取了個杯子,“我是有心爭權奪利,也樂于兵不血刃。”
璟瑄握著手柄,茶水緩緩流下,杯中滿到幾乎溢出,好在執(zhí)壺之人,及時停了下來。
“但若是只憑聯(lián)姻,謀取勢力,那不是我的道!
我自有實力,奪取我所要的一切。
這一次,她將茶水一飲而盡,轉身而去。
“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
第67章 你竟是要滅其國 請皇瑪法賜東洋于我為……
“公主, 方才梁公公來過,”花卷雀躍的聲音響起,“萬歲爺請您去一趟。”
今日, 花卷的似乎心情格外好,她頭上還簪了朵杜鵑花,湊到璟瑄身旁, 為她梳洗上妝。
璟瑄一貫是不愛梳清朝的發(fā)型的,尤其是兩把頭。但總比大拉翅好,璟瑄如是安慰著自己。
花卷人雖然憨厚, 業(yè)務能力倒是沒得說。
不一會兒,璟瑄便已經(jīng)收拾妥當。
她甚少穿得這般正式——
頭上戴著金絲青絨朝冠,頂上一顆成色極好的紅寶石。四周雕著金孔雀, 末端點綴著珊瑚。
朝袍使用的是香色,批領及袖子用石青色,前胸后背都繡著金蟒和祥云,周圍還鑲著金邊。
“什么事情,這樣高興?”璟瑄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生出幾分恍惚之感, “可是京城來信了?”
竟是又能通信了,想必廢太子之事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
若非如此,朝中的太子黨又怎會善罷甘休?
“什么都瞞不過公主的法眼, ”花卷連忙將信件呈上來,“不止如此,皇上還特地嘉獎了王爺, 夸他勤勉有加、監(jiān)國有功!
不好。
璟瑄似乎明白了康熙的用意:這是鐵了心要她嫁到蒙古。
至于嘉獎,璟瑄不屑地笑了。
太子從小到大,得到的嘉獎還少嗎?
不比方才的興高采烈, 此刻察覺到不對的花卷,似乎有些無精打采。
在聽完璟瑄的解釋之后,花卷羞愧不已,更覺得自己不配貼身伺候了。
“格格,奴婢不知,此事竟有如此多的門道,您還是,還是提拔幾個新人,奴婢實在愚笨!
“你一片赤子之心,”璟瑄拉過花卷的手,“于我已是難能可貴。”
她不缺伶俐的婢女,花卷與她一同長大,璟瑄一直是知道她的性子,也從沒刻意去板正過。
“好啦,我那里還有一些奶糕,你與她們拿去吃便是,”璟瑄拍了拍花卷的手,“你若是心中過意不去,那便拿出大總管的樣子,好生學著,也給底下人做個榜樣。”
一瞬間,花卷的眼眶又紅了,她知道公主自小便待下人好。
雖說一直不愛用太監(jiān)伺候,但對小鄧子也是一直善待,還派他去莊子上管事。
花卷心中暗暗發(fā)誓,她一定要好生學起來,不辜負公主今日的信任。
“格格,奴婢不會讓您失望的!
花卷感動之下,沒有喚璟瑄為公主,而是用了曾經(jīng)的“格格”。
一進屋子,梁九功便滿臉笑意,將璟瑄迎了進去。
他雖為大總管,卻依舊十分謙卑,也不曾多言。
梁九功抬起腳,進了門。
只是,他在進門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璟瑄一眼。
似乎是在提醒什么。
梁九功,也算是一個頗為傳奇的人物。
“系統(tǒng),梁公公后來的結局如何?”
璟瑄再是熟悉歷史,也并未關注過梁九功最后的結局,她依稀記得,康熙晚年似乎更是重用魏珠。
系統(tǒng)的屏幕上很快浮現(xiàn)了幾行小字:
“梁九功人甚伶俐,凡有差遣,朕尚時加防范!
“幼侍圣祖,與魏珠俱加信用”
……
“雍正二年,自縊于景山!
*
“朕聽說,你與羅布藏袞布的女兒往來甚密!
康熙坐在龍椅上,雙眼不怒而含威,他面無表情,看向璟瑄。
“倒也稱不上是往來甚密,”璟瑄并不慌亂,“娜仁卻與孫女有些交情,
但也許久未見她了。不知您想如何處置羅布藏袞布?”
反客為主,璟瑄倒是一如既往地膽子大。
“羅布藏袞布已死,”康熙似乎在斟酌著什么,隨后說道,“他的第三子色布騰巴拉珠爾,不日便繼任第五代達爾汗王!
“至于他的女兒娜仁格格,”提起娜仁,康熙便想到了廢太子,臉色越發(fā)不好,“色布騰巴拉珠爾求了恩典,她會在草原擇婿!
“皇瑪法如此寬仁,”璟瑄了解康熙的小肚雞腸,卻還是捧場道,“科爾沁各部必然會心悅誠服。”
那日色布騰巴拉珠爾與康熙密談許久,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總之是平息了康熙的怒火。
人人都說他賣父求榮,親手殺了父親羅布藏袞布,又將族中的白銀礦全部獻給大清。
璟瑄正在看著系統(tǒng)給得資料:科爾沁右翼前旗,確實有大型的銀鉛鋅多金屬礦床。
“阿斯蘭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康熙看著璟瑄微微出神的樣子,主動提及了撫蒙一事,“今晚設宴,你們也可交流一二!
“不如何!
璟瑄微笑得體地拒絕了康熙。
“既然你答應了,”康熙本還點頭,沒有反應過來璟瑄說了什么,下一秒便懷疑自己聽錯了,“不如何?”
康熙大怒:“這便是你的孝道嗎?”
“便是你阿瑪在此,也不敢如此目無君父,以至于說出這等狂悖之言!”
康熙剛剛經(jīng)歷太子被廢一事。
雖說他那無法宣之于口的謀劃終于實現(xiàn)了,但到底是為此事憔悴了不少。
他年歲漸長,固然看不得太子勢力逐漸擴大,但終究還是疼愛太子的。
但此刻一聽璟瑄這句話,許多日子積壓的怒火終于是爆發(fā)了:“女大當婚,我為你打算許多,你卻毫不領情!
胤禛信中寫道,一切務必“以照顧自己為先”,但莫要違背康熙,一切待回京籌謀。
烏拉那拉氏也叮囑她“要多在康熙面前盡孝,不要辜負你皇瑪法的恩德”。
但是那又如何,璟瑄本就不是個善于隱忍的人,若真要逼迫她,卻也是沒那么簡單的。
“警報!警報!”系統(tǒng)瘋狂提醒著璟瑄,“檢測到康熙怒氣值過高,可能會對宿主不利,請您停止挑釁行為。”
璟瑄不屑地笑了,眼中滿是輕蔑:“你們讓我做任務,當女帝,不會是讓我去討好康熙吧?”
“你不會覺得,只靠討好,便能奪得帝位吧?”璟瑄嘲諷著系統(tǒng)的天真,何嘗不是嘲諷著曾經(jīng)的自己,“太子是如何被廢,八叔、大伯,甚至還有我阿瑪,他們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棋子罷了!
手中無刀,便只能成為那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可你如此違背他的意愿,”系統(tǒng)盡力勸諫著,“難道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畢竟我們眼下,并沒有與康熙對抗的資本呀。
誰說沒有?
璟瑄雖然莽了一波,可也不是全無把握。
一來,她這些年的功績頗多,若是只為拒婚一事,康熙是無法拿她怎么樣的。
二來,康熙愛名,想做千古一帝,對下寬仁,自然是有容人的雅量。
最重要的是,康熙送璟瑄是去掌控蒙古,與蘇完瓜爾佳王爺交好,而不是為了結仇。
“皇瑪法何必動氣,”璟瑄又換了一副乖巧模樣,“若是您對孫女有何不滿,孫女自是十分惶恐的!
一旁的梁九功看著,心里更是緊張:我的祖宗,還是不要再惹皇上生氣了。
璟瑄十分自然地,接過奉茶宮女手里的茶,親自端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猙獰的傷疤。
這道疤,是圍場那日留下的。
璟瑄為了救他,挺身而出,一己之力與虎搏斗。
康熙撫摸著手中的珠串,靜默了許久。
罷了,到底是小兒女的那些心思。
康熙如是想著。
“璟瑄可是有了中意之人,”康熙思來想去,怕是也只有這個原因了,“可是為了那日的秦翰林?”
那秦儆之確實儀表不俗,文采不凡、武功亦佳,但到底是一介白丁,如何配得上公主?
康熙想促成璟瑄與阿斯蘭的婚事,本來也是看中阿斯蘭這個人。
“非也,”璟瑄跪在地上,“孫女平生有一志向,求皇瑪法成全!
“朕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也有能力,”康熙斟酌了一下,“你若是想要權力,嫁到蒙古以后,朕多給你派親兵,再為你建一座公主府,如同你四姑姑那樣,如何?”
跪在地上的女子脊背單薄,十分少見地穿著朝袍,她搖了搖頭。
“封侯非我意,惟愿海波平。”
璟瑄的眼神清澈無比,就這樣看向了康熙:“孫女愿效法皇祖父平三藩,親自領兵,蕩平倭寇,一展我大清威儀!
“可如今海上已無倭寇作亂,”康熙不贊成道,“你對倭寇了解又有多少?”
璟瑄當然知道,清朝初期實行“遷界禁!保S多沿海的百姓被遷往內(nèi)地,倭寇劫掠不到,自然不會再來。
再者,豐神秀吉頒布八幡船禁止令,實行了類似于閉關鎖國的政策,倭寇大大減少。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明朝末年,倭寇已經(jīng)被剿的差不多了。
她將這些都說了出來。
“既然你都知道,”康熙更是疑惑,“便是朕允你剿滅倭寇,你又該往何處清繳?”
何處?自然是他們的老家!
璟瑄了解過那個時代,如何能不恨?
當然了,璟瑄并不會對他說這些。
“臺灣鄭氏已滅,然東洋國依舊有為禍之風險。”
言外之意,自然是要將風險扼殺在搖籃里。
梁九功站在一旁,整個人都恨不得躲起來。
這福安公主也太敢說了!
“你竟是要滅其國?”
康熙大為震驚,他竟是從未了解過,自己這個孫女。
或許是因為太過震驚,康熙此刻已經(jīng)顧不得撫蒙一事。
他甚至不知該說些什么,詭異地順著璟瑄分析了下去。
“縱使朕讓你出征,可到底是師出無名。”
聞言,璟瑄跪地扣首道:“謝皇上隆恩!臣定當不辱使命!”
師出無名?不存在的,她自會釣魚執(zhí)法。
康熙本欲開口拒絕,可下一秒,他聽見璟瑄說——
“前明做得到的,我大清也做得到。”
一瞬間,康熙便幾乎被說服了。
明朝只是清繳倭寇,若大清能一舉將其消滅,又是多大的功績!
只是,老四家這孩子,為何會有如此想法?
但康熙回憶起璟瑄這些年所為,心里有些松動。
或許,有些人便是為了征戰(zhàn)而生的。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笨滴踅K究是沒有松口。
那些大臣們怕是不會同意。
而他也不會將軍權就這樣給了璟瑄。
“只需皇瑪法的一道密旨,”璟瑄早已準備,“允我自己征兵便是!
見康熙神色似有松動,璟瑄添了一句:“糧餉亦不需朝廷發(fā)放!
康熙幾乎是要答應了。
“若事不成,”璟瑄給了最后一顆定心丸,“孫女愿辭公主之位!
“若事成,請皇瑪法賜東洋于我為封地!
璟瑄當然不要這勞什子封地,她要得不止是這些。
可她若無所圖,康熙怎么會輕易信她?
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哪個不是開疆擴土,如今我大清亦是后繼有人。
只可惜是個女子。
此事若是旁人來提,康熙只會覺得他是發(fā)了癔癥,甚至會治罪于他。
可璟瑄從小到大這些年,許多
事情已經(jīng)證明,他這孫女到底是有幾分運道的。
或許這是天意,也未可知。
康熙靜默良久,終于是答應了——
“可!
但璟瑄不知道,明日康熙就會變卦。
這東洋,暫時是打不了的。
第68章 他居然不懂她 璟瑄秦遠靶場射箭……
秋高氣爽, 一行大雁掠過天空。
靶場里只零星幾個人。
璟瑄彎弓搭弦。
而后,一箭正中靶心。
璟瑄今日興致缺缺,并未作什么嚴肅打扮。
她的頭發(fā)僅僅用發(fā)簪束起, 簡潔利落。
只在月白色旗裝外,只胡亂配了件碧色馬褂,挺拔秀美的頸部, 繞了圈淡綠色的龍華。
她自嘲地笑笑:“顯得整個人倒是像顆大白菜。”
“怎么會呢,”花卷今日倒是打扮得低調(diào)沉穩(wěn),不知是不是那日嚇到了她, “您這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璟瑄笑笑,這丫頭看她自帶一萬層濾鏡, 莫說是穿一身層層疊疊的綠色,便是自己披個麻袋,她也得稱贊自己。
也不知這丫頭是打哪里學來的,畢竟丫鬟是沒有機會念書識字的。
便是璟瑄幼時央著額娘要花卷一起,但她一個小丫鬟,到底也只是學到了皮毛。
并非花卷愚笨, 原因很簡單。
璟瑄有系統(tǒng)加持,吸收知識的速度遠超普通的幼童,花卷便也沒有機會系統(tǒng)地學習。
身后響起了腳步聲, 璟瑄并未抬頭。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拉滿弓弦,直至箭尖幾乎觸及臉頰。
而他身后的男子震驚不已:“不想公主竟有如此驚人的臂力, 還有這般強大的控制力!
來人正是幾日不見的秦遠。
女子右手迅速釋放,箭矢如流星般射出,劃破空氣, 發(fā)出尖銳的呼嘯聲。
秦遠的目光隨著那只箭看去——
箭靶竟被璟瑄射穿。
一陣莫名的寒意。
秦遠突然感覺身上有些冷,連脖子上都起了些雞皮疙瘩。
公主這怨氣,到底是沖著誰?
他以為璟瑄會回頭,便靜默地等在一旁。
可過了一刻鐘,兩刻鐘……
璟瑄還是沒理他,連眼皮都不曾抬一抬。
十個箭靶還剩一個,其他的都已經(jīng)倒在地上。
僅存的這只箭靶也沒能逃過一劫,上面密密麻麻射滿了箭。
活像個刺猬。
“……”秦遠更不敢作聲了,“璟,璟瑄。”
一道冷冷的女聲傳來:“我乃大清公主。”
秦遠臉色白了白,欲哭無淚。
那日,可是她說得,讓自己喚她名字。
他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
似乎是糾結了一番,最終還是說:“我錯了!
“我錯了,璟瑄!
“不敢當秦翰林一聲‘錯’,”璟瑄依舊沒搭理他。
他本以為叫‘先生’已經(jīng)是疏遠至極。
好一個‘秦翰林’,秦遠失笑,竟是連名諱都不愿意叫了。
花卷一副疑惑的表情:公主慣來是個好性子,也不知這秦先生是如何惹到她了。
分明前些日子,這二人看起來還十分要好,秦先生還搶她的活計。
她還以為,這秦遠對公主有有意呢。
揚州城里,人人都敬愛福安公主。
北京城里,許多人恨得她牙癢癢。
有人稱贊璟瑄深明大義、巾幗英雄,有人指責她不守女德、蔑視綱常。
也有人可惜,遺憾這福安公主不是男兒。
但,秦遠第一次發(fā)現(xiàn),璟瑄竟是這般性子。
軟硬不吃。
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也不知是隨了誰。
畢竟四爺和四福晉,縱使有些雷霆手段,但其實都是頂頂和善之人。
可惜璟瑄聽不見他這句話,不然定會告訴他,這都是隨了她頂頂愛記仇的阿瑪,以及瑪法。
在此之前,璟瑄也沒發(fā)覺,自己竟是如此小氣。
愛新覺羅家祖?zhèn)鞯男⌒难蹆海幻惶搨鳌?br />
“我不應該小人之心,”秦遠只得硬著頭皮說,“抱歉!
他本以為璟瑄會繼續(xù)不理他,卻不料,她竟是回過頭來。
“先生為我謀算頗多,怎能說是‘小人之心’?”
好生厲害的一句話,秦遠險些招架不住。
難道真的要他當著這侍女的面,把自己的心思都說清楚嗎?
不可能。
可下一秒,秦遠便沖著花卷比了個手勢:“京中傳了消息,我有些事情要同你家公主說。”
花卷秒懂,這是讓自己去放風。
但她還是看了看璟瑄的臉色,她雖不聰明,卻是實打實地忠心。
這些日子她學了許多,沒少下功夫,自然不是秦遠 一句話能忽悠走得。
璟瑄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總要給這廝留些顏面的。
秦先生有多好面子,她又不是不知道。
花卷得了公主的旨意,立馬起身遠離,十分謹慎地在一旁守著。
只是這次絕不可輕輕放過,否則她在此人面前還有何威信?
璟瑄如此想著:“畢竟,我是要當?shù)鄱模數(shù)闹\士便也是我的謀士!
拉攏、敲打此人,本也應當。
何況,她與此人,一直是有些情分在的。
哪怕是作為朋友,也不當開此等玩笑。
他是自己認識的唯一一個異世之人,她本以為他會是自己的知己。
璟瑄惱怒著:莫非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封建地徹頭徹尾、為了所謂利益便丟掉原則之人嗎?
她自嘲地笑了:也對,秦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從不知道自己是穿越之人。
“我不該試探你,”秦遠眼眶微紅,看著璟瑄。
他很想說:我怕你是真得想聯(lián)姻。
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我以為你是真的想聯(lián)姻!
果然,他當真是這樣看自己的。
為了所謂權力,便甘愿做一顆棋子,任由上位者隨意擺弄。
“是嗎?”
璟瑄感覺心里有些不舒服,畢竟此人是自己在這清朝,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那日潑了他倒的那杯茶,拂袖而去。
璟瑄后來也懊悔過,是否自己有些太過分。
可今日,她只恨怎么沒有早點看清此人。
她不覺得為了權力犧牲掉婚事,多么令人不恥,相反,她敬佩這樣的人。
成就大事自然要有所犧牲,古來帝王將相又有幾人能隨心所欲?
只是她不喜歡這樣。
更是有些失望,他居然不懂她。
“我向先生道歉,”璟瑄行了個撫鬢禮,笑得一如往昔,“今日是璟瑄莽撞了,還請先生勿怪。”
不知何時歪倒的箭筒里,還剩最后一只箭。
璟瑄瞥了一眼,將箭拾了起來,吸了口氣。
她嘴唇緊抿,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璟瑄的背影有些蕭瑟,似乎是下了什么決心。
最后一次挽弓,她閉上了眼。
正當她要松開拉弦的右手,另一只手搭了上來。
“不是的,我了解你的志向,我只是……”
“只是自卑了!
秦遠本以為說出這些話,會是極度痛苦的,畢竟他內(nèi)心深處就像他說得一樣。
他自卑。
前世當上了大學教授,意氣風發(fā),卻難改心中的自卑。
還有那股子對于“人分高低,生而不等”的恨意。
他來到了一個封建王朝,本以為會比那個世界更加令人絕望。
今生,他雖是一個孤兒,卻有幸遇見了老道士,師傅悉心教導他,對他視如己出。后來,他又做了雍郡王的謀士,處處受人禮遇。
甚至還考中了探花郎。
他本已經(jīng)不再自卑了。
奈何他遇見了璟瑄,后來發(fā)現(xiàn)了自己隱秘的心思,便更加唾棄自己。
這個朝代雖然成婚早,但到底璟瑄不過只有十幾歲。
哪怕自己已經(jīng)猜到,璟瑄也同樣來自異世。
更何況,她是公主,天潢貴胄。
而自己不過是小小翰林。
可真得說
出口了,秦遠又覺得無比的輕松。
他釋懷了,所有的糾結與為難,在這一刻都不存在了。
他甚至等著璟瑄繼續(xù)追問,問他:“你為何自卑?”
這樣他便可以將這一切都坦白,好過她像那離弦的箭,一去不回頭。
“我原諒你了。”
璟瑄回頭笑著說:“最后一箭給你,若是射中了,我不止原諒你,還許你一個愿望!
秦遠猛地抬頭,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璟瑄。
璟瑄眉眼彎彎,點了點頭。
他仿佛是將要被斬首的犯人,突然得了赦令,有了生的機會。
又好似是經(jīng)歷了一場不為人知的海嘯。
射箭對他來說,本就不是難事。
他跟著老道士上山下河,捕魚打獵。
那日在賽場上一箭雙兔,對他來說也不過是順手為之。
奈何秦遠根本無法凝神靜氣,他整個都十分緊繃。
他滿腦子都是那句話,以及璟瑄看向他的眼神。
他喃喃自語道:“許我一個愿望?”
接著,他接過了璟瑄手中的弓箭,側身拉開了弓。
在前所未有的慌亂與期待中,秦遠凝望著遠處的箭靶。
他的額頭已經(jīng)出了汗,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微微顫抖。
心跳如雷,咚咚作響。
終于,他聽見了箭竄出去的聲音。
只需一瞬間,又仿佛是永久。
那只箭,仿佛帶著他,穿過了漫長的時光,最終落在靶上。
中了。
秦遠松了一口氣,璟瑄卻毫不意外。
璟瑄不走心地夸道:“秦先生,你倒是技藝不俗!
“那日之事,結果如何了?”秦遠有些不淡定,轉了話題,問起撫蒙一事。
璟瑄十分淡定道:“已經(jīng)解決了,皇上不會再命我撫蒙。”
秦遠有些訝異,他看向璟瑄:“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說我要滅了東洋。”璟瑄伸了個懶腰,狀似隨意地說道。
一股無法言說的震撼襲擊了秦遠,他從未想到眼前的女子還有這樣的志向。
他有些慚愧,自己當真是小覷了璟瑄。
但皇上又怎么會同意呢?
他深色凝重道:“你將事情經(jīng)過細細說來 ,不要有任何遺漏!
……
一番交談過后,秦遠的面色更加凝重了:“此事怕是不成!
“為何?”璟瑄見他神色如此嚴肅,心里也有些擔憂,“不需要皇上出人出錢,又可以揚名,皇瑪法為何會不同意?”
“你可還記得戴梓一事?”秦遠搖了搖頭,“皇上并非短視之人,奈何他心中首要之事并非發(fā)展大清國力!
“而是提防漢人。”
這是來自于一個寄生政權最深入靈魂的恐懼。
他們清楚地記得自己做過的一切,因此格外害怕失去手中的權力。
若是由著璟瑄征兵,八旗子弟恐怕是不夠用得,勢必要用到漢人。這便有了風險。
璟瑄也想明白了這點,可下一秒她卻笑著安慰道:“無妨,他一定會同意!
東洋的島上有數(shù)不清的白銀礦。
而大清此刻的國庫,怕是沒有多少銀子了。
“此生必滅東洋,由不得任何人阻撓!
第69章 我心匪石不可轉 石見銀山……
靶場的箭靶已經(jīng)都射完, 璟瑄滿意地離去。
剛進帳篷,璟瑄便看到了一個蒙古少女,坐在桌子旁。
是娜仁。
她有些訝異, 卻還是笑著開口道:“格格為何來此?”
娜仁今日打扮得極為簡單,全然不似初見那日。
“我想去照顧廢太子,”她雙眼含淚, “求你幫我!
璟瑄眼中有一絲動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會幫你。”
“可是因為我阿爸之事,”娜仁眼中淚意更盛, “我知道,阿爸差點害了你,我已經(jīng)不配做你的朋友了!
璟瑄拍了拍娜仁的肩膀:“你依舊是我的朋友, 你阿爸的事情與你無關。”
“那你為何不幫我呢?”娜仁不解道,“我知道,大清皇帝很寵愛你,這對你來說,應當并非難事!
“你可還記得你阿爸的那些姬妾,”璟瑄索性將話挑明了, 她目光有些凌厲,直視著娜仁,“你又是否知道我二伯, 也就是廢太子,他有多少妻妾?”
一個草原上自由自在的女子,怎么受得了困居后宅的生活?
何況史書上記載, 廢太子后來生了不少孩子。
“我愿意幫你見他一面,”璟瑄思忖了片刻,緩緩地說, “你可以親自同他說明白。”
但凡他這個二伯對娜仁有一絲真情,都不會同意讓她跟隨自己的。
娜仁眼巴巴地看著璟瑄,用力點了點頭。
“公主,”花卷似乎是有些義憤,“這娜仁格格的阿爸作出此等事情,您居然還要幫她!她分明是逼迫于您!”
不過是仗著公主講義氣罷了!
“她小孩心性,沒有壞心的。”璟瑄笑了笑,安撫花卷道,“何況,這對我來說并非麻煩。”
“怎么會不是麻煩?”花卷臉都氣得漲紅,“現(xiàn)在朝中的大臣都不敢為廢太子求情,直郡王帶兵看押著,十三爺都被關進去了,沒有人敢去探望他的。”
直郡王?璟瑄對這個大伯的印象并不比廢太子好到哪里去。
“我敢!杯Z瑄
花卷近來用心學習,確實是長進了不少。
她分析道:“可是,直郡王素來與我們無甚交情,又該如何帶娜仁進去呢?”
璟瑄用行動告訴了花卷,她要如何帶娜仁進去。
花盆底踩起來虎虎生風,轉瞬之間,她便來到了康熙的御帳之前。
開始花卷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跟著璟瑄后面。
一路上花卷越看越覺得不對,這不是往皇上營地的必經(jīng)之路嗎?
這可怎么使得?
誰人不知,皇上眼下十分厭棄廢太子。
甚至命一向與胤礽不睦的大阿哥去看守,只給了他罪人的待遇,未有一絲優(yōu)待。
花卷心里十分焦急,等她見到明黃色的衣角,已經(jīng)是無法阻止璟瑄了。
她在帳外站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只恨不得貼在璟瑄身邊,萬一皇上要是發(fā)怒,她也好擋在公主身前!
甫一進門,璟瑄便笑著說:“給皇瑪法請安!”
康熙見她前來,倒也十分和顏悅色。
他本也想與璟瑄說說那賜婚一事,那日被她說動,貿(mào)然答應,實在是有些不理智了。
其實,那日最打動他的,不是這丫頭所說的經(jīng)費自給,而是那句“前明做得到的,我大清也做得到”。
這是一種何等的氣魄?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但今日,他定不會再被這丫頭給繞進去。
身為一朝天子,他必須同她言明此間利害,趁早打消她這稚嫩的想法。
“璟瑄吶,朕有一事須得同你言明……”
看見康熙這神態(tài),璟瑄心中便有了答案,但她也不急。
她賣了賣關子:“巧了,臣也有一事要恭喜皇上。”
“哦?福安公主如此說來,朕倒是好奇,到底是何喜之有?”
一旁的梁九功松了口氣,他還以為公主又是來提打東洋一事。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在御前伺候了這么多年,哪兒能不明白萬歲爺?shù)男乃迹?br />
但他高興早了,因為下一秒,璟瑄便會告訴他:你想錯了,我就是來說打仗這事兒的。
“那東洋諸島,”璟瑄慢悠悠地說道,“有數(shù)不清的白銀礦!
康熙拿奏折的手頓了頓,他近日憔悴了許多:太子不孝,國庫又空虛……
若非老四收回那些欠銀,他怕是要成為大清的罪人。
因此,哪怕他再想殺了那羅布藏袞布,卻還是忍了下來,為了他們獻出的白銀礦,捏著鼻子封了他的兒子繼續(xù)做汗王。
此時,康熙一聽到璟瑄所說的“白銀礦”,還是“數(shù)不清的白銀礦”,立時眼中放光。
他雙目炯炯有神,一掃疲態(tài),激動地站了起來:“此話當真?”
璟瑄此刻倒也沒
同康熙打什么感情牌,朝堂無父子,無祖孫,只有君臣。
“臣以性命作保,此言非虛!
“那礦開采也有數(shù)年,想來不難調(diào)查!
“這數(shù)不清的白銀礦,”康熙頓了頓,“到底是有多少?”
17世紀,單單是日本的石見銀山,其銀產(chǎn)量,便占全世界銀總產(chǎn)量的三分之一。
“單是石見銀山所產(chǎn)白銀,每年少說也有幾百萬兩!
康熙此刻更為震驚了,他簡直欣喜若狂——
若這是旁人來說,他定會將人轟出去。可璟瑄是為他發(fā)明了水泥、發(fā)現(xiàn)牛痘的功臣,是他親封的“福安公主”,更是他最有孝心的孫輩。
她怎么會騙他呢?
他早就知道,那阿斯蘭沒有福分,配不上大清的福安公主。
康熙沉吟片刻,便下定了決心。
便實在是沒能打敗東洋,倒也無妨。
此中風險雖高,但可牟取的利益太大,若是成了,便是萬世之功。
璟瑄見此,哪里不明白康熙心中的算盤?
她這個祖父,最是好名,一生所求不過是“千古一帝”,便是對大臣的縱容,也不過是想留個寬仁的名聲。
可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璟瑄更不是沒脾氣的人,既然康熙試圖言而無信,那她承諾的那些自是不再算數(shù)——
她要讓康熙,狠狠出血!
“不知皇瑪法方才想說何事?”璟瑄湊上前給康熙捏了捏肩膀,“可是想給孫女一些銀子上的支持?”
聽她這樣說,康熙倒也沒惱,那般厚臉皮的事情他做不來。
既要馬兒快點跑,總得給它喂點草。
“國庫中的銀錢不豐,此次便由朕的私庫出銀,”康熙在心中計較了一番,和藹地說道:“你也莫要私下出兵了,朕給你一紙調(diào)令,可好?”
好?璟瑄險些被氣笑了,我看你是算盤打得好!
既然把事情放到了明面上,最后拉回來的銀子還不是要入國庫。
但她不看重這個,她更看重的是組建軍隊的機會,以及……滅了東洋。
終于為錢鳳,爭取來了上戰(zhàn)場的機會。
也算是她沒有白信任自己一場,璟瑄心情頓感輕松。
更何況,自己還有上次任務的獎勵——開疆擴土Buff。
但接著,康熙又說道:“此次你獨身一人,遠征海外,總歸是過于兇險!
若是璟瑄是個識相的,此刻便該說,請皇瑪法派幾位大人,也好指點一二。
“孫女不怕,”璟瑄頓時明白了康熙所圖,連忙保證道,“孫女手下那幾個女兵,已經(jīng)磨煉許久,只差這個機會了!
璟瑄可是早就準備好了慶功宴,一定讓她們在戰(zhàn)場一展風采。
“可是你那女子學院的學生?”康熙聽出來了璟瑄話中的拒絕之意,他佯裝不懂,“她們沒經(jīng)過風吹雨打,如何能打得好仗?”
“雖說是巾幗不讓須眉,但紙上談兵,終歸是不行的!
璟瑄點了點頭:“皇瑪法所言甚是,因此去歲賑災,我便命她們前往各地幫忙,確實也做出了些成績。”
“由此可見,實踐出真知,”璟瑄將他架了起來,“皇瑪法仁德,這才給了她們鍛煉的機會;這些女將,來日必將為我大清添磚加瓦,定是不遜于前明的秦良玉!
“也罷,”康熙見璟瑄堅決,“只是,此次出征,還是要多用我八旗子弟,你阿瑪統(tǒng)管的鑲白旗中,年羹堯是個有才華的,朕欲派他輔佐于你!
康熙這是在提點璟瑄,不能一味任用漢人。胤禛此時正是鑲白旗的“小旗主”,年羹堯便是隸屬于漢軍鑲白旗下。
“謝皇瑪法,”璟瑄笑瞇瞇,康熙意圖很明顯,不過是架空她的權力。
但她可不是要當吉祥物的,主帥只能是她,斷無可能將權力拱手讓出。
璟瑄跪了下來:“孫女還有最后一個請求。”
康熙心中有些不悅,他自認為已經(jīng)做出了許多讓步,璟瑄不該得寸進尺。
一旁的梁九功也發(fā)現(xiàn)了康熙的神色,忙換了杯茶上來。
“孫女想去看看二伯!杯Z瑄擱下茶盞,直截了當?shù)卣f道。
康熙愣住了,他有些恍惚:“你說什么?”
璟瑄面不改色地說:“我說,我想去看看二伯。”
下一秒,康熙似是怒了:“你可是同情于他?”
莫非你也覺得朕不該廢他?
“為何?”似乎是已經(jīng)壓抑住心頭的怒火,康熙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朕記得廢太子與你并不親近!
璟瑄上來便是撇清自己,她絕對不是想為胤礽求情:“廢太子乃是國事,璟瑄不敢妄言,但皇瑪法的決定,璟瑄絕無二話!
她調(diào)動最豐沛的感情,無比真摯道:“然國事之外,還有家事。為人子女,最難回報的,便是父母恩情。璟瑄自幼深受寵愛,您與阿瑪、額娘對我關照良多,璟瑄從不敢忘。”
“若阿瑪在此,必然也是想探望二伯的。是以璟瑄斗膽,想去看看二伯!
一番話,說得康熙眼眶都紅了,他點了點頭:“去吧,但不要提起朕!
璟瑄自是欣喜應下,其實,答應帶娜仁探望太子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想借此救十三叔出來。
若是康熙對太子的氣能消一些,想必任命十三叔一同出海,也不會再那么艱難。
第70章 棠棣之華,莫如兄弟 見胤礽,救胤祥,……
囚房的環(huán)境陰暗潮濕, 璟瑄還未進門,便已經(jīng)聞到一股發(fā)霉的氣息。
娜仁偽裝成小太監(jiān),低著頭、弓著腰, 跟在璟瑄身后。
“讓開,”璟瑄聲音冷淡,她掃了一眼攔住自己的侍衛(wèi), “誰給你的膽子?”
攔住她的是兩個八旗兵,也就是看守此處的獄卒。看他們穿的衣服,應該是鑲藍旗之人。三十五年時征討噶爾丹, 胤禔便與鑲藍旗有了接觸。
“還請公主莫要為難小的,”一位年輕的獄卒挪走手中的刀,“卑職也是奉命行事。”
“你們奉了誰的命, ”璟瑄柳眉倒豎,一雙鳳眼看過去,直讓人心發(fā)寒,“本公主有皇上的口諭,豈會騙你?”
“這……”獄卒猶豫不決之際,璟瑄已經(jīng)破門而入, 硬生生闖了進去,連一片衣角也沒留下。
獄卒目瞪口呆,他早就聽聞了福安公主御前救駕的美名, 但卻一直不曾相信。今日見她身手如此敏捷,方知傳言非虛。
直郡王則是神情莫辨地站在一側,對士兵招了招手, 擺了個“下去”的手勢。
老四跟著太子,便也罷了;他女兒倒還是頗類其父,也上趕著給太子爺當奴才。
只是, 他這侄女兒的身手可不像老四:胤禛也就只能拉開四力半的弓,璟瑄倒是只身能打虎。
有女若此,夫復何求?
剛進這狹窄的牢房,璟瑄便踩到一腳泥,她在稻草堆上跺了跺腳,抬頭向前看去:昏暗的燈影中,男子面頰凹陷,兩眼無神而呆滯,頭發(fā)散亂,衣裳似乎也許久未曾更換了。
她把蠟燭舉高,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胤礽似乎是不習慣亮光,瞇起眼睛,伸出手遮了遮,又緩緩睜開眼。
璟瑄鼻子有些酸,她一直知道,太子被廢后,必然會遭了難,卻不想是如此頹廢潦倒。
“二伯,”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他們怎能如此待你?”
分明與胤礽并無太多交集,但璟瑄沒來由的有些感傷,這便是奪嫡之爭,縱是康熙最疼愛的兒子,也會落得如此地步。
她不敢想,歷史上九子奪嫡,她的阿瑪、叔伯到底都經(jīng)歷了怎樣的刀光劍影?
“你來了,”胤礽扯了個笑,似乎是終于看清了璟瑄的臉,又仿佛是通過聲音認出了她,“沒想到,竟是你來看我這個廢人。”
“我早就知道有今日一天了,”胤礽靠著冰冷的土墻,一如既往地驕傲,仰著頭流下了一滴淚,“我只感覺無比的輕松,這一生從未如此快活!
“我?guī)愠鋈,”少女終究是不忍,
她走了幾步,大聲朝著門外喊道“便是要關押,也該有個干凈的地方,否則皇上怪罪,不知誰能擔得起?”
“這里很好,我喜歡這里,”胤礽俊美的面容像極了先皇后,他此刻與圍獵那日全然不同,“謝謝你,璟瑄!
他在心中嘆息,可二伯沒有什么能報答你了。
“昔日身在毓慶宮,卻恍若身在獄中;而今囚于此間天地,卻忽覺天地曠遠。”
“昔日二伯在我洗三禮上贈我玉佩,”璟瑄從腰間解下香囊,遞給了一旁的“小太監(jiān)”,“今日還給二伯,盼您有個惦念!
娜仁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自進屋以來便開始掉眼淚,胸口悶痛,喉嚨也似乎被噎住,此刻強忍淚意上前,將那玉佩遞了上去。
胤礽抬起手,鐵鏈隨之嘩啦啦地響動,卻在看清小太監(jiān)相貌之時,頓在了半空。
“還是不了,”胤礽的手換了方向,他并未拿起玉佩,反而是拭去了娜仁臉頰的淚,釋然地說,“孑然一身,何須美玉相陪?”
淚花在眼中打轉,他笑著別過頭:“這玉,還是留給你吧,我并非是好的歸宿。”
娜仁此刻竟也奇跡般地聽懂了,她不敢鬧,也不能鬧,咬著嘴唇,倔強地起身,跟著璟瑄出去了。
*
康熙的御帳中,龍涎香不知疲倦地燃著。
才秋日里,便已經(jīng)燒了火盆。
一進去便有些悶,璟瑄皺了眉頭:看來皇瑪法這幾日的身子,確實不太好。
“可是去看過他了?”康熙合上手上的折子,以手扶額,似乎是頗為勞累,“他,可還好?”
“去了,”雖然沒點明這個‘他’是誰,但璟瑄自然明白,她嘆了口氣,嚴肅道,“不太好!
“如何不好?”康熙似是有些慍怒,聲音也變得威嚴起來,“他一介罪人,有何可挑剔的?”
“二伯再有罪過,到底是天潢貴胄,您的血脈親人,”璟瑄豈會看不出他藏在怒火之下的關心,“那牢房里暗無天日,陰冷潮濕,二伯他,消瘦了很多!
康熙一向寬和,此時卻拍案而起,生生砸碎一個茶盞:“大膽!”
也不知道這“大膽”說得是大阿哥,還是這前來求情的璟瑄。
但太子已廢,更是康熙心中的逆鱗,諸人心中捏了把汗:福安公主的膽子也忒大了!之前去看廢太子也就罷了,如何敢當著萬歲爺?shù)拿嬲f這些話?
梁九功為首的太監(jiān)宮女跪了一地。
璟瑄卻紋絲未動,她看向站在御座前的老人,眼中似乎含著淚花。
康熙意味深長地看了璟瑄一眼,他沒說話。
璟瑄卻似乎未感覺到他的怒火一般,她踩著花盆底,繞過那堆碎瓷器,重新為康熙倒了一杯茶:“皇瑪法,璟瑄愿意為您分憂!
“去把老大給朕叫來,”康熙到底是伸手接過了來自璟瑄的“心意”,“再帶一隊御前侍衛(wèi),給太……,給二皇子胤礽,換個地方。”
“孫女遵旨,”璟瑄大著膽子說道,“十三叔那邊,可也要換個地方?”
“將胤祥放出來吧,”康熙嘆了口氣,認真地看著璟瑄,“有你如此費心,是他的福氣。”
聽懂了康熙這話中的意思,璟瑄松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過了。
十三叔這員猛將救了出來,太子也不必繼續(xù)受苦,而她也成功刷到了康熙的好感度。
沒錯,就是好感,璟瑄十分有把握,康熙會因為今日之事,增加對她的信任。
“梁九功,”康熙似乎心情變好了許多,他坐在金絲楠木椅子上,食指與中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福安公主今日所為,你怎么看?”
“老奴不敢妄言,”梁九功低著頭,“公主自然是極好的!
康熙不過是想找人聊聊天,此時聽見梁九功這話,倒也不惱,反倒是笑了:“你這老滑頭,倒是說說,好在哪里?”
“太監(jiān)總管一塔頭,便看見了康熙身后的靠枕,他滿臉堆笑:“公主至誠至孝,您身后這軟枕,便是她親自送來!
“朕說的不是這個,”康熙擺了擺手,“算了,下去吧!
縱然面上不顯露出來,康熙心里卻十分贊同——璟瑄確實是至誠至孝之人。早在璟瑄同他復命之前,他便知道了在那牢房中發(fā)生的一切。
璟瑄想以此救出十三阿哥,他心中是清楚的,對她拿著胤礽作筏子本也有些意見,可她竟是將娜仁帶去了,可見確實對胤礽有幾分真心。
為何老大卻能忍心如此對兄弟?胤礽再有罪,他也從未說過,要如此羞辱他!
看著桌上的山楂點心,這位帝國最尊貴的老人,終究是流下了眼淚。
*
一隊人馬動作迅速,齊刷刷便到了牢獄中,帶著這群身穿黃馬褂的侍衛(wèi),壓根兒無人再敢攔她,一個個像極了鵪鶉。
兩個鑲藍旗的士兵恭順地想開門:“公主怎得又回來了?”
璟瑄并不理睬,在侍衛(wèi)們驚訝的目光下,抽出離她最近的一把刀。
眾人早就聽過璟瑄于揚州殺人之事,本不以為意,此刻見她凌厲無比地拔刀,心中生出一陣膽寒。
“我們也是依規(guī)辦事,”獄卒兩股戰(zhàn)戰(zhàn),“還請公主海涵!
她右臂一甩,刀便指向了曾經(jīng)拿刀攔她的獄卒,目光森然地看向他:“你若是對我態(tài)度一如從前,我本可放你一馬,但我前后都奉了皇上之命,你卻前倨后恭。”
獄卒兩股戰(zhàn)戰(zhàn),他感覺脖子冷冷的,似乎已經(jīng)是刀下亡魂了。
眾人皆在心中暗道不妙,這福安公主怕是要殺了那小子立威。
出乎意料的是,璟瑄并未殺他,反倒是轉身,一刀劈向牢門的鎖。
“若再敢因我身份而輕慢,”璟瑄推門進到了牢房中,丟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此鎖。”
“我必斬之!
胤礽驚訝地看著去而復返的璟瑄,心中滋味紛雜,他沒想到,時至今日,那些門人、依附他的大臣,竟都不如一個璟瑄。
接著,璟瑄將他與十三阿哥帶到了一處帳篷中,雖然周圍依舊是重兵把守,但帳篷溫暖明亮,鋪著厚厚的毯子。
毯子都是娜仁帶來的,據(jù)說是她,還有她阿爸親手獵得。本來是想給她做嫁妝的。
“謝謝你!必返i再一次開口道謝。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璟瑄看向十三叔,笑了笑,“二伯不必掛懷。”
“我知道,”胤礽搖了搖頭,君子論跡不論心,“可我到底是因此受益!
璟瑄不想,她這二伯還有如此知書達理的一面。若之前便能這般通透,何至于落到這般境地?
胤礽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當局者迷罷了,都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不過,”胤礽挑了挑眉,“你救出十三,想必不只是為了老四吧?”
驚訝于胤礽的敏銳,璟瑄在心中感嘆不已,到底是康熙一手培養(yǎng)的太子爺。
“可是有何事情找我,”被二人提及的胤祥素來俠肝義膽,他十分瀟灑地開口,“凡是我能幫上忙的,盡管開口!”
一聽此言,璟瑄眼睛亮了起來,她真誠地看向胤祥,滿眼都是期待:
“滅倭國,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