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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隨著銀芒閃動而……

    隨著銀芒閃動而過, 緊急著就是尖銳物插入地面的輕微的聲響,當地上一片塵土飛揚散去之后,就能看清羅舒先前所站的那塊地方已經密密的插了十幾顆銀中泛藍的小小尖錐, 而這些尖錐尾部全都連著極細的近乎透明的銀絲,若非此時月色皎潔,這絕命的暗器怕就能完全的融在夜色之中。

    除了羅舒這里遭遇暗器突襲之外, 蝶娘右手手臂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她身側地面正安靜的躺著一柄飛刀,若非她當時躲的夠快, 此時這飛刀怕就不是躺在地面而是插入她胸口了。

    “毒娘子可要記得,下次嘴上要小心一點,隨便敗壞別人家聲譽, 可是會被報復的呢!我們的三寸谷雖然做的是人命買賣,但也是講誠信的, 只要下了奪命簽那未完成契約便不死不休。”忽然在不遠處傳來一道飄忽的聲音, 聽著話里的內容, 飛向蝶娘的那柄飛刀,正是報復她剛才說的三寸谷奪命簽不敢奪宗師的命那話。

    一聽到這聲音,唐狂不由心里一喜又一怒。

    喜的是三寸谷的人到底還是來了,怒的是明明他是付出了重金讓三寸谷的人取羅舒性命, 可這三人卻竟然等到此時才出手, 這分明打的就是讓他消耗羅舒, 然后他們再撿漏暗殺的意思。

    也難怪三寸谷在江湖上雖然信譽極好, 成功率極高, 但是在雇主那邊卻也是口碑極差。

    因為他們為了完成任務真的是完全不擇手段絲毫不顧雇主的死活和立場。

    甚至以前都有過江湖流言,據說三寸古曾經接到過一個單子,是某位夫人想要殺夫扶兒子上位。奈何她丈夫武功實在不弱, 若是用常規暗殺手段那三寸谷的那個單子必然是要虧本的,而三寸谷最后的解決方法是殺掉那位武功平平的兒子,取了他的臉用于易容,然后用他的身份讓目標放松警惕,玩了一手子弒父的戲碼。

    要單說這任務,他們當然是完成了的,可若要問那位夫人的感想,她怕是恨不得把三寸骨的人生啖其肉挫骨揚灰。

    三寸谷的行事風格在這件事情上也算是表現的淋漓盡致了。

    不冒險,不虧本,不拘小節,當然,是對他們自己來講的小節。

    所以即使心里對三寸谷等到這時候才出手心里頗有微詞,但唐狂依舊保持了沉默。反正如今有那三人齊齊出手,他無論能不能殺了羅舒,反正暫時牽制住他是足夠的。事情終于又開始往他預想中的方向發展了。

    眼見著三寸谷的殺手馬上要和羅舒動起手來,沒想到又出了變故。

    所謂趁他病要他命,朱巖見到蝶娘右手受了傷,而且因驟然被傷一時之間有些分神,他抓住時機頓時暴起,手里長刀重重揮出只砍向蝶娘面門,若他這一刀劈實,別說蝶娘能不能留得性命,怕是就連全尸都留不下。

    說時遲那時快,隨著朱巖的揮刀而出,羅舒手里的長劍也被他重重投擲而出,長劍攜帶風雷之勢飛掠而至,“鏘”的一聲刀劍在空中交擊,在暗夜里擊出幾朵火花。

    這投擲而來的無主之劍竟然直直的打落了朱巖的手中之刀,而此時突襲的朱巖已經近在蝶娘眼前。蝶娘手腕上那碧綠“手鐲”驟然彈射而出,翠綠小蛇直撲朱巖咽喉而去,朱巖下意識的揮手抵擋,那蓄滿毒液的一口正正咬在朱巖手背,然后再他有下一個動作之前又快速的彈縮回蝶娘手腕。

    偷雞不成蝕把米,朱巖眼里厲芒一閃,行動見絲毫不慢,立刻抽身急退。

    只這幾息時間,他手背上那處被翠綠小蛇咬到的傷口已經烏黑一片,且眼看著那烏黑正快速的往手臂蔓延。

    面對如此情景朱巖也是果決,二話不說直接抽出身上備用的短刀,一刀下去血液噴濺而出,整個手掌帶著淋漓鮮血掉落在地。緊接著朱巖快速點下手臂幾處大穴又自懷里摸出一瓶解毒劑服下,才放下三分心來。

    “朱副門主好魄力,這自己的手掌,就這么切瓜砍菜般的說砍就砍了。”同樣受傷的蝶娘此時已經給自己上了止血藥,她自己狀態不佳,只要朱巖不再動手,她也不打算再上

    去和朱巖玩命,

    “沒人敢小瞧毒娘子的毒,我自然也是,比起喪命,還是斷只手掌來的更劃算一些。”顯然朱巖的想法也和蝶娘差不多,所以他也不再動手。

    “若朱副門主改投我孤鶩教,你這手我也不是不能保下。”

    “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剛才還差點殺了彼此的兩人,此時竟然就怎么聊了起來,當然,看似友好的聊天氛圍毫不影響他們對彼此的全情戒備。

    話說回羅舒這邊,在朱巖后退剁手那時,他的長劍便已經被蝶娘拋回,而此時的他正被那銀絲尖錐不斷攻擊。

    到此時,三寸谷的人甚至都還沒有現身,只暗夜中那被牽引著尖錐不斷向著羅舒突襲,那尖錐尾部的銀絲也不知是由什么材料練制,羅舒手中的森羅劍也算是一柄品質極佳的寶劍了,但竟然切不斷這仿若透明的纖細絲線。

    在又一次擋住突襲而至的尖錐后,羅舒忽然換了手里的劍招。

    既然砍不斷那就不砍了。他擺開身形不再躲避,反而是以劍為軸繞起來一顆顆激射而來的尖錐,手中長劍在真氣鼓蕩間憑空而起快速飛旋,隨著他的動作那些絲線在他的長劍上不斷纏繞直至緊繃,繃到他和這暗器的主人直接形成角力之勢。

    “過來。”隨著羅舒一聲低喝,他手上一個用力拉扯,此時暗器主人已經別無選擇,要么就放棄,要么就要被羅舒順著這絲線拔蘿卜般扯動而出。

    “砰砰砰”隨著對面的放手,十幾枚尖錐全數成為羅舒的戰利品掉落在地,但也就在此時,幾枚雷子無聲無息順勢而來滾落在他腳下,三寸谷的人把時間算的極準,那幾枚雷子剛落在羅舒腳下就直接爆了開來。

    這樣的小玩意兒爆炸的能量對羅舒這樣內力身后之人來說,本是沒有什么大妨礙的,但三寸谷的人自然不會平白拿出沒有什么作用的東西來。

    所以這次從那些裂開的雷子中爆出的不是爆裂和火光,而是一捧紛紛揚揚的藥粉。

    就算羅舒立即閉氣卻也知道今晚怕是大事不妙,因為那藥粉并不是什么毒物。他有深厚內力,身邊又有蝶娘這樣的用毒高手在,尋常毒藥也算計不到他們。

    所以那雷子里包裹的竟然是大補炎陽的藥物。

    以羅舒如今的內力狀態,今晚即使是剛才在對敵之時,也是能不催動那灼熱內勁就不催動,可此時被這藥物一激,體內立即奔涌如巖漿。

    他驟然內息猛烈竄動,胸口一痛不由的吐出一口血來。

    “唐門主,就像我之前對你承諾的,今夜你必然就能見到羅舒死在你眼前我們三寸谷的規矩,收了錢就不死不休。”三道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的身影終于出現。

    雖然因為三寸谷的人故意延誤唐狂受傷頗重,但是看到此時又吐出一口血的羅舒,唐狂不得不承認雇傭這三人還是劃算的。

    眼看這三人齊齊向著羅舒亮出兵器,而另外一邊高猛也在六道的圍攻之下身上多了不少傷口,毒娘子雖然還在和朱巖僵持,但只要解決掉了羅舒,無論是高猛還是蝶娘都跳脫不了性命。

    唐狂眼看著事情馬上就能解決,唐狂略帶著些志得意滿的眼神終于轉向了一切的起源,九層塔之內,那石頭柜子依然安靜的立在那里。

    唐狂向著九層塔邁步了第一步,羅舒躲開了殺手今晚的第一劍,然后又吐出了一口血。

    唐狂微微瞇了瞇眼,享受著這帶了些涼意的夜風,嘴角上揚帶出幾分笑又往前走了幾步,不遠處的兵刃交接之聲聽來如此的悅耳。

    “唐狂”九層塔的陰影出忽然走出了一個一直別忽略的身影,雷澤雙目赤紅的擋住了唐狂前進的步伐:“我雷家滿門,是不是你殺的。”

    雷澤的聲音緊繃的就像是紅喉嚨里擠出來一樣,甚至他需要死死的咬幾下口腔內壁,讓疼痛和血腥味多少緩解一下自己過于緊繃和亢奮的情緒。

    他在心里對自己默默說:“一切終于要結束了。”

    “不是。”看到雷澤猛然睜大的眼睛,唐狂不由的哈哈哈大笑:“我不是還留了你性命嘛,怎么能算滿門呢?怪只怪他們不識好歹,若乖乖把藏寶的地方交代出來哈哈哈,就算真交代了,我也不會留他們性命的,不過,我可以讓他們死的舒服點啊,這也是好的,你說是不是。”

    聽到這話,雷澤又不由想起被折磨逼供虐殺的幾位長輩,他滿目血色,全身都因為極度的憤怒開始下意識的顫抖。

    若在平時,以唐狂的心性是絕對不會說出這話的,但此時他離心心念念謀劃的成功太近了,近到此時他亢奮的情緒漫溢。

    要知道今晚對他來說不止能尋到寶藏,甚至還能殺了孤鶩教的教主連帶一個護法一個香主做添頭,若之前設計的后手能起作用,那另一個護法加上城里的那處據點也能順勢拔出,這兩樣哪個不是大功,此時唐狂幾乎都能看到自己加官進爵的場面了。

    所以面對眼前這個兩年來被他玩的團團轉的又沒有多少威脅的棋子,唐狂此時可以說是非常有傾訴的欲望,話多了那么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唐狂,你去死吧!”雷澤猛的向唐狂沖了過去,手里也拿著一顆雷子,但和三寸谷殺手用的那種卻又截然不同,不但比那大了三杯不止,而且還在他手里呲呲的冒著火星。

    幾乎是在同時。

    “砰砰砰”三聲重物落地聲悶悶的響起,三個原本在圍攻羅舒的殺手在強大的氣勁沖擊下鄉三顆被撞飛的皮球般的高高飛了出去,再重重落在地上。

    而唐狂的胸口,一抹雪亮的短刀透胸而出,刀的主人卻不是他面前一心想要殺了他的雷澤。

    唐狂臉上滿是驚愕神情的緩緩轉頭

    眼見此情此景,原本抱著那顆特別定制的威力雷子想要抱著和唐狂同歸于盡的雷澤立馬把手里雷子拋向唐狂方向,然后自己用盡了吃奶的力向著反方向極速奔逃。

    在雷子爆炸的前一刻,唐狂終于看清了,他胸口的那柄短刀,正是來自朱巖之手。

    “為什么?”

    但朱巖此時沒能回答唐狂的驚愕,因為他自己也是看著那三個被羅舒拋飛而出,顯然內傷不輕的三個殺手滿臉驚愕。

    “嘭”爆炸的火光直直沖向唐狂和還來不及完全逃離的雷澤。

    “羅教主,不論是殺雷家滿門,陷害孤鶩教還是今晚之事,我們全都不過是聽命行事,不過唐狂行事如此張狂心里絲毫沒有法度,我已經得到上頭命令清理門戶,之前多有得罪之處,我代表繡刀門向你孤鶩教道歉。”朱巖仔細而小心的觀察著羅舒說道。

    他也是實在沒辦法,此時羅舒身上那氣勢實在太可怕了,這樣的氣息,他只曾經在大宗師的身上感受到,若他沒有猜錯,在那三個殺手的合圍之下,羅舒突破了。今晚若還想求得一條命,服軟是此時唯一的選擇。

    原本剛才朱巖選擇背刺唐狂,一則是因為他真的得了上頭要處理唐狂的密令,二則是因為一切都已經鋪墊好,找到寶藏的功勞,清理掉孤鶩教高層的功勞,殺了唐狂這些功勞就全都還是他的了,而且唐狂還收了不輕的傷,那枚雷子眼看著也很有殺傷力,他只要在稍稍推動一下,殺了唐狂輕而易舉,這樣的好時機,簡直可遇不可求。

    而且和唐狂不同,他和六道多有接觸關系密切,他相信在密令的加持之下,這六人全都會選擇支持他。

    而正和朱巖預想的一樣,六道此時全都停了手,他們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就安靜的站在一邊,沒說支持朱巖,當時眼看著朱巖這個副門主背刺門主而沒有動作,這其中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站在朱巖的視角原本一切都完美無缺,但沒想到內息大亂眼看著要死了的羅舒忽然突破,讓整個形勢逆轉了。但對此時的朱巖來說,剛才對唐狂出手依舊是

    一手神來之筆的妙棋,有了背刺唐狂的那一刀,他才有向羅舒服軟求得一命的契機。

    “哦,以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唐狂謀劃的,你我之間只是誤會”羅舒的視線投向九層塔前。

    爆炸的火光還未停歇,兩道身影倒在九層塔前的地上,正是唐狂和雷澤。

    唐狂捂著胸口身上一片焦黑血紅交織,一派狼藉的虛弱倒在地上,不過他還有一口氣,只不過在聽到朱巖的這一番話后,翻了個白眼那口氣差點就沒接上來。

    “朱巖,誰讓你這么做的?無論是誰,你覺得你今晚能帶走寶藏”唐狂語氣虛弱,剛才的爆炸讓他傷了內府,而胸口的這一刀在他察覺到危險時身體的本能雖然略做了躲避,但依然讓他心脈受創極重,若此時有最好的藥,又內功深厚者給他療傷他還有機會,否則怕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所以,他直接點出來寶藏之事,就是要告訴羅舒,絕不能留下繡刀門這幾人的性命。

    “石柜打開了?石柜是空的?”在唐狂提到寶藏時,在場之人的視線下意識的全部投到了那個從地下冒出的石頭柜子上,然后他們驚訝的發現或許是因為剛才爆炸的沖擊,那柜子竟然自行打開了,而比它自行打開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那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第72章 第 72 章 啟淵城孤鶩教別院之……

    啟淵城孤鶩教別院之內。

    此時雖然已經是后半夜了, 但這處別院里面卻沒有一個睡著的人。

    漆黑一片的花廳里沈如妤此時安靜的坐在那里,而在她的身后,槐序也沉默而安靜的站在那里。但是卻全然不是往日的姿態, 此時的她就像是一柄隨時等著出鞘的劍,戒備,凌厲, 危險。

    “前院那邊不知道怎么樣了?”沈如妤把視線投向了漆黑一片的窗外。

    透過窗子可以憑借著外面明亮的月光看到院中各個方位,每一處都嚴密把守著孤鶩教弟子。而憑著沈如妤的耳力她也能聽到那隨著風聲,自前院方向傳來的金屬交擊之聲。

    這聲音正在明確的告訴她, 前院那邊的戰斗還沒有結束。

    沈如妤的手緊緊的握了握手里的那柄短刀,手指不安的摩挲著刀鞘上細密但又略顯粗糙的花紋。

    隨著時間緩慢額度過去,傳入耳中的金屬交擊之聲更加激烈了, 間或還夾著幾聲慘叫哀嚎和咒罵。此時的沈如妤真是萬分慶幸羅舒今晚在這處別院里面布下了足夠多的人手。

    這些人手原本是為了防著繡刀門的人偷襲用的,雖然當時他們都覺得這種可能性很低, 畢竟繡刀門再怎么說也還是隸屬朝廷的, 若只是探查暗殺這種小打小鬧的還能解釋的過去, 若真讓門人沖擊另一個門派的別據點,那不但是絲毫不給啟淵城官衙的面子,也是把駐守啟淵城的軍隊面子往泥里踩。

    但想想他們可是有滅雷家滿門這種前科的,到底還是覺得做好萬全準備。沒想到這會兒還真就用上了。不過今夜來到不是繡刀門的人, 至少表面上大部分都不是繡刀門的人。

    明明是中秋之夜, 今夜的啟淵城卻已經是亂成一片。

    事情還是需要從城門外的那些流民說起。雖然前些天啟淵已經在極力驅趕和遣返這些流民, 啟淵城里原本組織起來的對流民的救濟也全部停止了, 甚至為了引導他們離開啟淵城回去芽州, 還在啟淵城外圍郡縣提供少量救濟。

    據說經過州令安排,那些救濟點一路綿延到臨州和芽州交接之處。雖然流民這一路依然會州的無比艱難,但對于臨州來說, 能做到如此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但不知為何,引流歸鄉的政策作用極小,啟淵城外的流民這些天雖然沒有增加,但也沒有減少,依然有數萬人聚集在城外。

    可隨著城里不再給他們提供救濟,那些人的生活也越發的艱難,伴隨著饑餓,死亡和絕望而來的就是今晚的大爆發。

    中秋之夜明月高懸,本事家人團聚之夜,啟淵城內之人也的確闔家團圓歡度中秋,而這歡愉團圓的氣氛就是點燃流民的導火索,在某些有心人的煽動之下,這些流民終于還是暴動了。他們選擇拿起手頭能尋找到的一切武器開始沖擊城門,白日里還可憐虛弱的人門在夜晚化身為餓狼,貪婪怒火絕望和野性燒光了他們的人性。

    “走,跟我走,跟我打進去,殺了那些不給我們活路的老爺們,他們有糧食,有滿坑滿谷的糧食,他們不給,我們就自己搶。”

    “他們不但有糧,還有錢,干完這一票,咱回鄉就能過好日子。”

    “走,走,走,朝廷給我們的賑濟糧就是被這些貪官給吞了的,我們只不過是拿回自己的糧食。”

    無論有理沒理,在餓的快死的時候,只要說能得到糧食,那便什么理由都是有理的,幾萬流民在各處不止那里冒出來的“領頭人”的帶領下,迅速的集結了起來。

    而今晚的北門城防兵,偏偏還因為慶祝中秋喝醉了,偏偏駐守北門的那只衛隊,領隊的偏將有事不在耽誤了消息。

    一切的巧合似乎都在鋪墊今晚的暴亂。

    孤鶩教的這處據點位置偏南,雖然并不在北城,但也不像東城那樣住的都是啟淵城中的貴人,第一時間就被調集的軍士保護了起來。

    這處宅院修建的精美,一開始也有好些流民試圖闖入,但今夜這里可守著不少孤鶩教弟子,他們的武力值可不是那些流民可比的,那些敢來的沒有一個能活的,在殺了一波之后原本已經沒有流民敢在進入這處院子。

    直到差不多一盞茶前,再次沖擊別院的流民不但武力值高了流民不止幾個度,還一個個手持上好精鐵打造的兵器,除了那一身略顯的破爛的衣服,哪里有流民的樣子!

    只用腳趾頭猜也能知道,這些都是繡刀門安排的人。可偏偏他們不但披著流民的皮,還能煽動那些真正的流民,到如今這處別院已經被沖擊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了,雖然沈如妤沒有出去看,但只在這里聽著那些打斗聲,聞著那時不時隨風飄來的血腥味,都能知道外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夫人,今晚我們守在別院的都是好手,人手也不少,夫人不用太過擔心。而且都這么久了,啟淵城駐守的軍方和城防兵想來也該反應過來了。”

    為了安全室內的燈全部熄滅了,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沈如妤并沒有太掩飾自己臉上的神色,但是黑暗對槐序來說根本不是什么問題,所以她依然能把夫人臉上的擔憂憤怒和恐懼看的清清楚楚,看到這樣的沈如妤,一貫少言的槐序難得的多說一句。

    “我擔心的不止是我們這邊,如果繡刀門連我們這里都特意安排了人,那羅舒他們”他們畢竟只有三個人。

    “以教主他們的武功,若形勢不對想要脫身總是可以的。”對羅舒幾人的武功,槐序有總莫名的信任感。

    “嗯!”沈如妤無意識的應答了一聲,然后接著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咱們也不是非要那寶藏不可,就是那引月花,若沒有到手也不是不可以另像辦法,不論怎么樣,他們遇上什么危險要跑總是能跑掉的。”

    說著說著,沈如妤又不由的握緊了手里的短刀,然后帶著幾分緊張的語氣向槐序詢問確認:“我先前,是和羅舒說過若是不可為,不用強求解要,我還有其他辦法,我說過這話的吧?”

    “是,夫人,你說過這話,教主也應下了的。”這次的回答,槐序的語氣更加肯定。

    聞言沈如妤大大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她今晚有些太過緊張了,不論是外頭連續不斷的喊打喊殺聲,還是心里對外出三人的擔心,這些負面情緒不斷累積,再加上此時她身體的不適正在加劇,一切的一切加起來,讓她感覺此時的自己甚至有些精神恍惚神神叨叨。

    但有時候情緒上來的,真的無法克制。

    沈如妤猛的站了起來,她心里其實很想去前院看看如今到底是何情況,但以她如今的武功和身體,去了必然就是添亂,所以幾步走到門邊沈如妤又克制的讓自己收回了推門的手,又慢慢的走了回來。

    然后開始一圈又一圈的在這小花廳里繞了起來

    “咦,前邊的聲音似乎小了一些。”即使腳下在繞圈,但沈如妤的心神依舊完全放在了前院方向。所以當那邊戰斗沒有那么激烈了,她也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了端倪。

    “嗚嗚~嗚滴~嗚。“在雜亂的拼殺戰斗聲音里,她好像聽見了斷斷續續幾聲節奏很特別的由某種樂器吹奏而出的響聲。

    “槐序,你聽到了嗎?好像遠處傳來有一段很特別的樂曲聲。”沈如妤停下走的有些酸軟的腳,向著槐序詢問。

    被這么一問,槐序也開始側耳傾聽,當時她卻什么都沒有聽到:“夫人,沒有,我只聽到前院的打斗聲開始變少了,還有好多腳步聲?”

    “對對對,是腳步聲,還有些鎧甲碰撞的聲音,看來啟淵城的城防軍終于動起來了,看來我們這里很快就能平靜下來。”一聽到那極具特色的整齊中又帶著鎧甲碰撞的屬于軍隊的腳步聲,沈如妤臉上的表情終于放松了一些,剛才聽到了那陣奇怪的樂曲也被她暫時拋在了腦后。

    而讓她更加高興的是,她似乎隱約的聽到了蝶娘的聲音。

    這會兒沈如妤再也克制不住,她幾乎是小跑著跑向了門口,然后嘩的一下打開了門向外張望。門外剛跨入這處內院的不適羅舒他們三個還能是誰?

    “太好了,你們回來了。”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沈如妤就見到三人竟然全都是滿身狼狽一身是傷,而武功最高的羅舒竟然還是傷的最重的那個,因為沈如妤眼睜睜的看著他勾起嘴角似乎是想要給自己一個笑容,但笑容還沒有完全行成,嘴角就流出了鮮血。

    “你們怎么會傷的這么重,羅舒你”

    話都沒有問完,那嘴角流出的血竟然更多了。沈如妤都快懷疑,若不是當著自己的面,此時的羅舒怕是已經在一口接著一口吐血了。

    “別但咳咳”說吐血還真的就吐血了。

    看著好眼前人快速的跑了過來扶住自己,眼里全都是驚惶還有那嘩啦啦開始流下來的眼淚,羅舒向著蝶娘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說話。

    他倒也不是不想自己出言安慰,但就像沈如妤想的那樣,他現在這狀態,還真的就是在極力克制血氣翻涌,若是開口說話,那血出口怕是要比話快。

    “夫人,別擔心,雖然我們看上去有些狼狽,但全不是致命傷,略養幾天就好,教主也沒事,他還因禍得福突破鏡界了,如今這樣不過是突破后的一點后遺癥。”蝶娘三言兩語就把最要緊的話先給說了。

    見沈如妤已經略微鎮定,隨即又補上了一句:“教主這后遺癥,好像你就能解決。”

    第73章 第 73 章 一聽蝶娘說自己能……

    一聽蝶娘說自己能夠解決羅舒突破的后遺癥, 沈如妤就知道該怎么做了,此時便也不再多話,連忙上前扶了人就要往房里去。

    倒是羅舒攬著她肩膀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示意沈如妤略停一下。

    “蝶娘,夫人的解藥你盡快煉成,老高你自去療傷, 老梅,這里交給你收尾了,沒問題?”羅舒向三個得力屬下分別交代。

    外頭既然城防軍都已經歸來了, 想來以梅子酒的能力,后續的事情他自然能處理妥當的。

    “是,教主。”三人回答的異口同聲。

    “教主, 藥。”見羅舒和沈如妤轉身,蝶娘連忙又向羅舒塞了兩顆漆黑的藥丸:“這藥能夠略微平緩教主你的內息, 你過半個時辰吃一顆, 不過以教主你的內力來說, 怕是藥效只是一般,但也聊勝于無。”

    羅舒點了點頭接過兩枚藥丸,也不再多言,由著沈如妤扶著他往房內走去。

    “呼, 呼”。在被沈如妤扶著坐在運功的蒲團上時, 羅舒的喘息聲已經無法掩飾, 且每一次的呼吸都極為灼熱粗重。

    雖然口上說這不過是突破后的小小遺癥, 但真是情況卻遠沒他說的那么輕松, 與其說是后遺癥不如說是反噬更加準確。

    此時的他雖然境界突破了,但無論是他身上那熱的近乎能煎蛋的溫度,還是全身不斷冒出的汗水, 都在說明他此時的狀態實在稱不上好。

    太過澎湃霸道的真氣在新貫通的經脈里沖撞,他修習的內功本就霸道兇險,突破本該是在有萬全準備的情況下進那冰火溶洞閉關,可這次卻是在戰斗中強行沖擊關卡,之后又急匆匆的往城內趕,期間一直沒有時間好好調息,如今竟感到全身經脈每一寸都是一陣又一陣火灼般的疼痛。

    “你快些調息,我彈琴輔助你。”沈如妤是貼身扶著羅舒進房的,此時他身上高的近乎燙手的溫度她自然也不會毫無感覺。

    “只琴音夠嗎,我如今也修煉出了一些內力,或可以直接用內力幫你調息。”剛走出一步,沈如妤又回轉,想起如今的自己也是有些內力在身的人,或許直接用內力效用會更加好些。

    說完她就要盤腿在羅舒身前坐下。

    “夫人能幫我撫琴就是幫了大忙了。”見沈如妤如此動作,羅舒連忙伸手一托她的腰阻止。

    他如今這樣的內息情況可不敢讓夫人和他內力交融,不然有個萬一沒控制好內力暴動,他自己可能只是身體經脈受創,可以如妤的身體,搞不好命都要沒了。

    而且沈如妤這些天因為蠱毒的關系內力運轉起來總是不順暢,他又不是不知道,又怎么會在此時答應讓她冒險。

    被帶著高溫的寬大手掌托住腰身,沈如妤下意識的一顫一退,尤帶著紅的眼狠狠的瞪了羅舒一眼。

    這一眼卻是讓羅舒心中一震,倒不是因為他這一眼的瞪視有多么大的威懾力,而是因為那眼里含著的明晃晃的擔憂焦急和心疼,就那么直直的通過視線的交接撞入了羅舒的心里。

    這樣直白而充滿情緒的眼神,讓他的心有那么瞬間直發麻發酥。

    “原來,夫人也是很喜歡我的嘛。” 忽然而來的這個認知,讓羅舒這個自過了少年時光后便一直自詡為成熟穩重的男人,在此時卻完全無法遏制住內心的沖動和歡喜。

    他忽然的便從蒲團起身直接伸出了手把人緊緊的抱在自己懷里:“如妤,你你還記得我突破意味著什么嗎?”

    羅舒本就出汗許多的身體此時更是汗涌如漿,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躁動還是心里的躁動,或許,兩者皆有吧。

    “這次又要有賴夫人幫忙了,夫人還真是我的保命良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此生我給夫人做牛做馬如何!”羅舒極力穩住自身氣息,反手握住了沈如妤手腕,一雙眼含著滿滿的笑意和情意抬頭望著沈如妤,雖然是調侃的語氣,但其實他知道自己每一句都出于本心。

    “你坐回去,都這個身體狀況了還鬧什么!”稍用力掙出他懷抱,沈如妤斥了一句就又把人按了回去,隨后便匆匆忙轉身要去取琴。

    只是臉上的表情雖然是力持鎮定,但那染上的一片胭脂紅的臉頰卻是瞞不了人的。

    羅舒此時狀況不佳,但也沒到生死一線的地步,至少這會兒羅舒覺得比起馬上運功調息,向心愛之人吐露自己這滿腔情意更加重要。不過看著人滿面通紅的,羅舒也知道該見好就收  ,若真惹夫人羞惱了,他也是要吃不消的。

    取了琴,沈如妤在羅舒前方幾步外的琴臺處坐定,她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往下壓,盡力的讓自己把精力集中在面前的琴上。

    見到羅舒這會兒已經也乖乖擺好了調息姿勢,她素手輕彈,已經無比熟悉的旋律開始響起。但許是因為心境不穩的關系,今日沈如妤的琴聲卻遠不及往日流暢平和。

    她感覺自己在極力融入琴曲,卻又顯得那么艱難,那么格格不入。

    不該如此的,如此心緒煩亂的琴聲,沈如妤極擔心這不但無法輔助壓制羅舒的內息,反而會對他有什么不良影響。

    因為就是她自己,都感覺隨著琴聲漸起心口傳來隱隱的疼痛,那還沒來得及解的蠱毒竟然有了要作亂的跡象。

    此時羅舒已經在琴音里入定,隨著沈如妤漸漸有了內力,她的琴聲的確也效果更強,不過和沈如妤擔心的情況不同,這會在熟悉的旋律里,羅舒的內息的確在慢慢平復,但與此同時琴聲里那躁動的情緒卻開始漸漸影響羅舒的心境。

    沈如妤想要停下來,可手卻像是被絲線牽制的木偶般在琴弦上跳躍,她秀眉緊皺額頭開始不斷有冷汗大顆大顆的滴落,而在對面調息的羅舒內力明顯已經不像先前那般肆無忌憚的躁動,可他同樣雙目緊閉額頭汗流如注。

    兩人竟然微妙的同調了。

    隨著手上撥弦的動作越來越快,沈如妤身上竟然開始內力鼓脹,這種情況本不該發生在她這樣只有粗淺內力的人身上,可在旋律流轉間她周身卻由某種看不見的氣在不斷充盈她的身體。

    這情形竟然和江湖人內力小有所成時極為相似。

    “如妤,定心。”正在腦中越來越混沌,心口越來越疼的時候,沈如妤卻感覺在自己腦海中響起熟悉的嗓音。

    “定心,定心,定心”接連三聲定心,仿若晨鐘敲破黎明,猛然讓沈如妤意識到自己的思緒陷于混沌。

    呼!

    或許也是緣分,未關的窗戶正巧吹入一陣沁涼的夜風,吹的沈如妤額頭一涼,身體無意識的打了個哆嗦,陷入混雜情緒的腦子卻猛然一清。

    過速的琴聲漸漸的慢了下來,手依然在波動琴弦,那琴卻從錚鳴不斷慢慢的變的寂寂無聲,只一陣一陣旁人不可見的特殊波動應和著夜風在這房間,這宅院,這邊城,這天地間往復回蕩。

    這才是真正的大音希聲。

    房里無聲的琴一直彈奏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沈如妤才疲憊不堪的昏睡在琴前,到此時琴弦上已經是血跡斑斑。

    但相比她凄慘的十指,她和羅舒的身體狀態可說是出乎意料外的好。

    羅舒此時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舒適通透過,他的身體就像還是經過了一場涅槃,然后在烈火中重塑了,極為充沛的內力運轉在周身,但經脈間已經毫無之前滯塞和狹隘之感,也不再覺得這內力太過灼熱狂暴。他的身體變得堅韌而穩定,如大河奔涌的內力在經脈間流轉,一切都是那么剛剛好。

    而沈如妤雖然看起來疲憊的暈倒且手指滿是傷,但若是在此時探查她的身體,卻會發現她的功力幾乎已經可以和修習內力近十年的人相媲美。

    毫無疑問她昨晚也進行了一場突破

    整整過了一天一夜,沈如妤才在床上醒來,睜開眼深深吐了一口氣,隨著這口氣的吐出,好像身體里所有的雜質穢物也全部被帶走了。

    這段時間因為受到蠱毒影響時不時的疼痛,暈眩和嗜睡全都沒有了,此時的她不但內力前所未有的充盈,而且整個身體就像是重獲新生一般的通透明靜。

    不但如此,當她好好感受那一番后又發覺自己的五感全部增強了。

    特別是耳力,這會兒她的耳朵就在告訴她外邊院子里有四道呼吸聲,這四人應該是守衛的孤鶩教教眾。而轉角處正有一道幾不可聞的腳步走來,之聽腳步聲,來人的步伐大小步速快慢等一干信息就自動的浮現在腦海。

    然后非常自然的她就推斷出了來人是羅舒,大概再走二十來步就能到房前了。

    這是種很神奇的感受,抬起手,手指被仔細的包扎過,沈如妤這才回想起自己好像陷入突破后的感受中不斷的彈琴傷到了手,不過手指此時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痛感了,顯然已經用過好藥。

    不管被包扎的有點丑的手指,她運轉的內力,引導著那股力量匯聚于手心,然后輕輕的往床柱拍下。

    “啪,嘩啦啦”

    啊!

    沈如妤一聲驚叫,然后眼睜睜的看著床柱就這樣被自己一掌拍斷,頭頂的床帳就那么兜頭籠罩了下來。

    身體出于本能的想要躲避,腦子按照以前的習慣卻在告訴身體她需要第一時間抱頭保護脆弱部位,新增加力量的身體一時間竟然讓她無所適從。

    同時耳邊的聲音告訴她外頭聽到響動的羅舒正在極速接近

    羅舒聽到沈如妤的驚叫就急忙運轉輕功飛躍掠回房,然后看到就是某人像是一只被捕獲的可憐小動物般,眼帶些茫然和不知所措的被籠罩在床帳之下。

    看到床帳下的人在努力的撲騰著要鉆出來,羅舒大大松了一口氣,然后看到斷裂倒地的那床柱上還印著三分之一個掌印,便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

    “哈哈哈哈,冬日的傻雀兒還需要一些谷子才會進陷阱,夫人這是自己做個網把自己網住了。”看到人沒事羅舒這家伙竟然也不上前去幫忙,就那么倚著墻哈哈哈大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作繭自縛。”

    “混蛋羅舒,你不會用成語就閉嘴!”沈如妤終于床帳里出來了,自己如此狼狽羅舒這家伙竟然就那么站在那里看戲,不但看戲還大聲嘲笑,此景此景能忍?

    自然是不能忍的,她罵人的聲音里滿是怒氣,隨即隨手就抄起身邊一物向羅舒投去。

    然而某人一邊嘲笑著自家夫人,一邊非常利索的撈過了沈如妤投來的“暗器”——一只非常瓷實的小瓷枕。順便還欣賞了一下夫人發絲凌亂完全有別于往日的別樣風情。

    “我知道夫人向來不喜歡這硬枕,不過不用也別砸了啊!”一個側身躲開再一次的“襲擊”,放下瓷枕后又一撈,這次到手里的是軟乎乎的那個枕頭。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別砸了,小心你手上的傷,我手里還有藥呢,我熬了一整個時辰,算好時間給你端來的。”就是沒想到一來就看到了這幅羅網捕雀的場景。

    “什么藥?你才該吃藥。”幾步到妝臺前,沈如妤正被鏡子里自己衣物歪斜,滿頭凌亂的樣子驚的瞳孔地震,聽到羅舒說起才發現他手里正端著一碗藥。

    “托夫人的福,我的內力反噬完全解決了,并不需要吃藥。”羅舒眼里的笑意依然沒有褪去,不過臉上卻是不敢再露出什么調侃神色。

    正正經經的走到近前把藥碗在沈如妤的妝臺前放下:“你昏睡了一天一夜,蝶娘煉制的解藥已經給你喂下,蠱蟲取出來了,不過這些日子你身體多有虧空,需要喝一段時間藥補一補。”

    “不喝!”她覺得她現在身體好的很。

    “不行,你現在覺得身體強健完全是因為忽然突破內力暴漲帶來的錯覺,其實身體還是虧空了的。”羅舒把藥碗往沈如妤方向又推了推,一副必須喝沒得商量的樣子。

    “既然你這么說,”沈如妤伸出手又把藥碗推回去,臉上露出一抹帶著些狡黠的笑:“你身體受到內力反噬,如今雖然好了,其實也還是有虧空的吧,你喝我就喝”。

    “”

    羅舒無法反駁,因為蝶娘還真給他也開了差不多的補藥,只是他不覺得以自己如今的修為,那一點點虧虛完全不是問題,卻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沈如妤揭穿并反將了一軍。

    看夫人這樣子,是必然要拉著他同甘共苦了,羅舒看了一眼碗里那漆黑的藥液在心里深深的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我舍命陪君子,與你一人一半”。羅舒嘴硬。

    “哼!”瞟了這還沒開始喝藥,表情就已經有些苦巴巴的人一眼,沈如妤這次非常干脆的端起碗,猛然幾口下去,差不多一半的藥就灌進了喉。

    這次羅舒倒是很有眼色的在她剛咽下苦藥的時候,就往她口里塞了枚蜜餞。然后在沈如妤的注視下,自己端碗也把剩下的那些給喝空。

    “你這次匆匆突破,是對手很強?最后到底如何?藥引是拿回來了,那寶藏呢?那里真的有寶藏嗎?城里前兒晚上又怎么會忽然亂了起來,聽著是外頭的流民進來了,但……和繡刀門有關系嗎?”

    喝完藥,沈如妤總算是有時間問一問正經事了,她心里可壓了許多疑惑。

    第74章 第 74 章 聽著沈如妤一連串的……

    聽著沈如妤一連串的問題, 羅舒摩挲著下巴組織語言。

    “若只論武功,對手并不算很強,不過三寸谷的殺手的確名不虛傳, 于殺人一道上可謂登峰造極,一劑大補炎陽的藥下來,我當時還真有些兇險, 若不是有你在,這突破后的反噬也沒那么容易化解。”

    聽羅舒這話,沈如妤仰頭哼哼了兩聲, 臉上不由的就露出點得意神色,顯然被夸的很是受用。

    看著夫人那如捕獲了大魚的貓咪般志得意滿的樣子,羅舒忍不住覺得有些手癢, 伸手去揉了幾下她頭發,和沈如妤關系變得親昵些后, 他就一直很享受她那一頭如絲緞般順滑微涼的發, 有機會總想要摸幾下, 不過也就幾下而已。

    這不,這次也是沒摸幾下就啪的一下被夫人把手打開了,并且慣例的被附贈了一枚白眼。

    “說事就說事,你干嘛又揉我頭發, 剛梳順的又給我弄亂了。”沈如妤看著發髻上被揉出來的那些毛茸茸小碎發, 不得不把剛挽好的發拆開又重新梳理。

    “我幫你梳?”羅舒眼神隨著她梳理的動作移動, 手上更加蠢蠢欲動起來。

    “可別, 我怕被你薅禿了, 你離我遠些,去那好好坐著。”沈如妤伸手一指側面那把椅子,直接把人指使過去, 省得在旁邊礙手礙腳。

    羅舒站著并不想挪動,然后就見她手指一曲一伸的劃拉著,示意他快點去邊上坐下:“你這么大個人站在我邊上,都擋著我光了。”

    “”恨恨的伸手捏了一把她梳到一半的發髻,羅舒還是無奈的走到幾步開外的椅子上坐下。

    “繡刀門竟然還買了殺手?繡刀門的人還有那些殺手,那些人怎么樣了?”身邊杵著的那么個大高個走開了,沈如妤覺得手腳都更能施展的開了,利索的一邊盤發一邊示意羅舒快些講講后續。

    “我留了朱巖還有繡刀門六道一命。”羅舒一邊看人一下一下的梳理長發,一邊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

    “嗯?”這倒是有些出乎沈如妤的意料之外,羅舒在外頭的行事風格她還是知道幾分的,雖說肯定不是繡刀門宣揚的那般作惡多端輕易就滅人滿門,但是有仇必報手段狠辣卻是真的,這次竟然會留下繡刀門這些人一命?

    “朱巖殺了唐狂,拿他的命來賠罪,說一切不過誤會一場。”看著沈如妤對的眼神,羅舒也知道她想問什么,便也直接說了下去。

    “繡刀門到底是朝廷的勢力,以孤鶩教如今的情形還是該以積蓄力量為主,能不和他們徹底翻臉還是暫時先不翻臉。而且那處藏寶點的密柜打開后是空的,既然那里面沒有寶藏,讓他們活著倒對我們更有利一些。”

    聽羅舒一說沈如妤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寶藏沒有找到,留著朱巖這些人就等于留著這幾條喉舌,讓他們去告訴繡刀門背后覬覦寶藏的人知道,這藏寶圖是假的,孤鶩教沒得到這份好處。若真把人殺完了,反倒誰都覺得是孤鶩教得了寶藏了。

    但是沈如妤還是覺得羅舒的態度太過平淡了。

    “我看你怎么一點都沒有失望的樣子。”沈如妤略帶著狐疑的樣子看著羅舒,以她對羅舒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種視金錢如糞土的人。

    這次雖然一直強調引月花是最重要的,但是沈如妤可不相信他對那寶藏就沒有生出一點覬覦之心,如今什么都沒有找到,他就一點都不失望?

    這不合常理。

    剛剛聽羅舒提起他們尋到的那是密柜里面竟然空空如也的時候,她自己的內心就不由的升起一股強烈的失望之意,羅舒他的情緒未免也太過穩定了一些。

    狐疑的眼神在羅舒身上來回打量了好幾回,羅舒就那么端坐著由這她打量,甚至還閑適的給自己倒了杯酒喝起來。

    這就更讓沈如妤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了。

    “你其實是在他們所有人察覺之前,就已經暗中取走了那密柜里的東西?”以羅舒的武功,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不,那密柜里的確什么都沒有。”嘴上雖然是這么說的,但是羅舒的神情里面卻帶出了幾絲隱秘的得意。

    他并沒有在沈如妤面前多做掩飾,所以沈如妤幾乎馬上就發現了這事情的確有貓膩。

    “說說,快說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急的追問。

    “說什么?”羅舒卻裝傻。

    沈如妤便直接起身走到羅舒身邊,也不多說話,只拿手一下又一下的戳他肩膀,催促的意思可說是十分明顯了。

    “唉,肩膀有些酸脹。”羅舒充滿暗示的揉了揉自己的肩。

    “”

    暗暗鼓了鼓腮幫,沈如妤從善如流的給人捏起了肩。這人簡直是給三分顏色就要開染坊,以前怎么沒見他有這么無賴。

    想想初見羅舒時他那又沉穩又冷峻又氣勢十足的樣子,再對比眼前這個,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心里這樣抱怨著,臉上卻也不自覺的帶上了笑。她好好的給人捏了幾下肩就有些不耐煩起來,開始雙手捏成拳的敲。

    這樣的力道對于羅舒來說自然是不痛不癢,但卻已經是夫人在暗中警告:“你差不多得了。”

    雖然羅舒越來越愛逗他的這位夫人,卻又是很懂得見好就收的,感受著肩膀傳來的沒多少力道,心里還暗暗美了一下,又抬手握住了她手,把人拉來抱來膝上坐下,才開口說起了關于寶藏的事。

    “前夜我們雖然只見到了個空蕩蕩的密柜,既沒有寶物也沒有得到關于那寶藏的后續線索,但是其實那線索卻已經在我手中了。”羅舒賣了一個關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抱在懷里坐在腿上,其實沈如妤內心是很有些別扭的。但除了一開始略略掙扎了一下,她就順勢而為了。

    因為在別扭之下,其實她也是享受著兩人如此親昵的擁抱的。

    “其實第一次見到雷澤手里的那張羊皮地圖,我就在懷疑那寶藏后續的線索其實已經在孤鶩教之內。因為我曾經在我師傅手里面見過一張極為相似的羊皮地圖。”

    羅舒開始慢慢道出原委。

    “原本這只是我的猜想,不過看到那處密柜的打開方式,這個猜想就已經有七成把握,后來見到了那個柜子里果然是空的,我就幾乎能確定那處的藏寶圖其實就是我手上的那副。當年我師父應該就去過那處九層塔,并在多年前就已經取走了密柜里的東西。”

    “這么說的話,真正的藏寶圖其實早就在你手里了,那會教里豈不是就可以尋寶去了!”沈如妤眼神晶亮的看著羅舒。

    可惜,羅舒搖頭了:“那圖被加密過,應該還缺一個關鍵的信物或者是鑰匙之類的東西。”畢竟那張他藏寶圖早就在羅舒手里,當時對著這個地圖一樣的東西,他也不是沒有研究過,卻發現那羊皮卷上的地圖無法對應任何一處已知的地點,所以羅舒猜想要揭開藏寶圖的秘密可能還需要某個引子。

    “你若感興趣,等回去后倒是可以拿兩張圖一起研究研究,以夫人的聰明才智,沒準能發現什么。”雖然嘴上沒明說,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羅舒私心里是覺得夫人比他聰明些的,而且夫人博學,那些彎彎繞繞的解密他并不擅長,但沒準夫人可以。

    “哦?好呀!”沈如妤頓時興致勃**來,但很快她高昂的情緒又跌落了一些,嘆了口氣后才猶豫著問羅舒:“雷澤他還活著嗎?”

    雖然羅舒這會兒一派輕松的模樣,但從之前的只言片語還有羅舒他們三人的傷勢里,沈如妤多少也能感受到當晚的兇險的。

    其他人的生死她其實也不關心,只是順嘴問一句,但雷澤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死了。他本是炸了雷子想和唐狂同歸于盡,后來見唐狂被手下先一步刺殺倒是想要躲開雷子爆炸的范圍,不過到底還是晚了,沒能躲開。蝶娘去處理的后事。”

    聽到這話  ,沈如妤又是一聲長嘆。

    那晚短暫的接觸,她能看出雷澤是想活的,甚至他對財富對名聲對未來都還很有野心,可卻又為了復仇選擇了同歸于盡。

    這人似乎總是很矛盾很糾結。

    就像他當年對二姐也的確是有過真心,對她這個未婚妻家的小妹妹也是有過照拂疼愛的,可真要對她們下手的時候,也沒見他有任何手軟。

    沈如妤不得不承認,雖然相識多年,可到他死自己也沒能看懂這個人。也或許,在滿門俱滅的時候,雷澤就瘋了,再也不能用正常人的心態去揣度他了。

    “死了也好。”至少不會有人再去打攪二姐的生活。現在沈如妤最慶幸的,就是這一切事情二姐姐全然不知道這些背后因由。對于二姐姐來說,雷澤已經是死在那個雨夜,已經是她埋葬掉的過去時光。

    “也不知道二姐姐如今過的好不好 ,如今我蠱毒已經解了,也該找個時間去拜訪一下州令府,去探望一下她。”沈如妤開始在心里盤算探望的日子。

    “教主,夫人,州令府送來一張貼子。”剛提起二姐姐,沒想到就有教中弟子來報,州令府的管事送過來一張帖子。貼子是州令以沈如妤姐夫的名義發來的,說都是自家親戚,請羅舒和沈如妤過府一敘。

    “州令竟然先給我們發來了帖子?”雖然本就打算上門拜訪的,但這張帖子依然讓沈如妤滿心疑惑。

    第75章 第 75 章 “州令府發來的帖子……

    “州令府發來的帖子, 請我們過府?”沈如妤臉上浮出一點疑惑的神情,伸手接過來那張優雅精致的帖子,翻開一看里面寫的果然是請羅舒和她一起過府一敘。

    “怎么有哪里不對嗎?我們這次過來并沒有過多遮掩, 州令會知道我們的行蹤也不奇怪。”羅舒看到沈如妤的神色便直接問了出來。

    沈如妤翻看著帖子向著羅舒直言自己心中疑惑:“在二姐姐出嫁前我曾探聽過和這位駱州令有關的消息,雖然內里了解的依然不多,但也聽說過他這人很有幾分儒雅傲氣, 他是州令我們是江湖門派,而且我還是做妹妹的,按理來說這帖子本該是我們先送過去, 再請求登門拜訪,沒道理是由他先給我們下帖子來,這其中必然是有其他緣由。”

    聽到沈如妤這么說, 羅舒點了點。

    在江湖上混,只要武功夠高很多時候就不用在意那些雜七雜八的規矩, 才讓他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州令這封帖子的蹊蹺, 如今被沈如妤這么一提, 羅舒倒是對州令主動遞來帖子的緣由有幾分猜想。

    “照你這么說,那我猜這位駱州令此時給我們下帖子十有八\九是因為前晚的動亂。”

    “流民之事不是暫時平息了嗎?”提起這事沈如妤就想起來前晚的那一場動蕩,不由的長嘆了一口氣。

    她雖然還沒出去宅院沒看到這城里如今的狀況,但從當時城內各處不斷傳來的廝殺喧擾還有燃燒亮起的火光, 多少還是能知道當晚受到沖擊的不止是他們的這處宅院, 城內別處的情況想來也不會太好。

    之前羅舒只簡單和她說當晚在城防軍出動后亂況就平息了, 那些流民也都退走, 但若不是被殺怕了, 已經暴亂的流民又如何會輕易退走。

    “流民暴亂的確是平息了,而已還平息的很快,當晚城防軍全部出動后只花了不到兩個時辰, 那些暴民就不但被全部清理出城,而且連帶著滯留在城外沒進來的那些,全部都被乘勢驅離了啟淵城。”

    羅舒如是說到。

    “之前那些流民明明有逐漸退走的跡象,怎么忽然就暴亂起來沖入了城里,就是可憐了那些老弱婦孺。在那般的情形下被當做暴民驅離,他們的境況許是會更加雪上加霜。”當晚那動亂雖然之前略有跡象,但此時有心思細細思考卻又覺得其中似乎有些蹊蹺。

    “魚兒你就沒想過,城防軍既然有能力在流民闖進城之后,也只花了短短幾個時辰就平息了暴動,那何以會讓這些流民有機會變成暴民,又何以會讓他們闖進了城。”羅舒扯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是說城防軍是故意的!不可能。”聽到這番話,沈如妤倏然一驚,第一反應就是高聲反駁。

    她是自小在臨州長大的,臨州地處邊境,這些年雖然大面上還算安穩,但其實和外族的摩擦也不少,特別是在年景不好的時候,大大小小的仗總是會打幾場,作為被保護著的臨州百姓,對軍隊是有天然的信任和崇敬的。

    “現在不是鎮關候還活著的時候了。他一死我們這些武林門派都在臨州乘勢而起,那作為他權利最核心的軍隊又會如何呢?邊軍到如今都沒出來扛旗之人,那就說明他們還沒斗出個頭狼,或者說,在過去兩年的蟄伏布局之后,真正的的斗爭如今才要真正開始。”

    提起鎮關候,羅舒的內心很是復雜的,作為個人來說,鎮關候當年無論是對付他師傅還是孤鶩教,手段都不算光明正大,他們之間是有私仇的,他也不屑此人人品。但另一方面來說,鎮關候的確憑著他個人的能力和武功讓臨州在過去十幾年間維持安穩,在這方面,他又是值得敬佩的。

    “可如此做對他們來說有什么好處,前晚上的那場暴亂,第一個要擔責任就是城防軍。”沈如妤還是覺得羅舒的猜測過于激進了,若說城防軍故意放水讓暴民進了城,那他們圖什么?難道圖朝廷的申訴和降罪嗎?

    “因為他們原本是沒打算真的讓暴民沖進城里的,但多方角力之下卻不小心玩脫了。”門口處梅子酒拿著扇柄輕敲門板,在羅舒點頭示意后才跨入了房內,他手頭拿著的正是教中兄弟送過來的最新情報。

    見梅子酒進來,沈如妤心里有些猶豫,按照那些年家中教導的規矩,男人談正事的時候女人就該自覺避開了,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她此時就是不想避出去,她想知道更多,她覺得她可以也有資格知道的更多,參與的更多。

    仿若不經意的,羅舒抬手輕按了下她的肩膀,只是很簡單的動作,卻一瞬間讓沈如妤猶豫的心定了下來。側頭給了羅舒一個笑,沈如妤穩穩的坐著了。

    梅子酒多精明的人,夫妻兩這點微妙的小官司自然沒有瞞過他的眼睛,不過他只是推開扇子給自己扇了幾下,然后像是什么都沒看見般自尋了個位置坐下說起了剛得到的幾份密信。

    “據我們收集到的情報,那些流民忽然暴動是因為一樁人命糾葛,城東富戶馬家這些日子在流民中買了不少女孩充做奴婢,但前天有人在亂葬坑發現了五具女孩的尸體,死狀甚慘。”

    沈如妤沒有打斷梅子酒的話,只放在桌上的手狠狠的捏緊了。雖然梅子酒沒有說的太細,但能讓他這個老江湖說一句甚慘,就已經足以說明那些女孩到底經受了怎么樣的折磨。

    “當時流民就有幾十人試圖沖入城內找馬家找說法,但被城防軍攔住了,結果晚間出了暴民沖城的事。不過我得到的消息,那些女孩的死雖然是前因,但真正讓流民暴動的還是因為有人其中挑唆組織。

    至于城防那邊,那位駐軍統領和咱們這位駱州令有些矛盾,本來是打算放流民稍微鬧一鬧,給州令一個小小警告,沒想到守城的那隊軍士喝酒誤事,又恰好有個城衛隊小隊長私開城門想在中秋夜去會住在城郊的情人,結果事情就那么一環環的演變城了當晚那樣。“梅子酒合上扇子攤了攤手。

    “那還真是夠巧合的。”羅舒拿起梅子酒遞上的幾張小紙條快速的翻看了一番,又順手把幾張紙條推到的沈如妤面前。

    “老梅,查出背后是誰的手筆了嗎?”

    “這份關于流民的情報是從新收的一個流民少年那兒傳來的,他說

    當時叫的最激憤一直喊著要殺入城去搶糧食分女人的幾人都是生面孔,并不是和他們一路流亡過來的,我猜這其中可能有那些狗崽子的手筆,今年收成不好,他們很可能要打歪主意。“梅子酒指的是草原里的犬涼部,也是近年草原里跳的最高的部落。

    “不管是不是他們下的暗手,我們孤鶩山離邊境線更近如今又是入秋時節,而且那些流民也是隱患,老梅你傳封信回去告訴教里加強巡邏,防衛事宜絕不能輕忽。”羅舒下令。

    “是,教主。”梅子酒抱拳應下,又接著問道:“聽聞教主和夫人收到了駱州令的帖子,看來我們當晚和繡刀門斗過那一場可是給城防軍和州令幫了大忙了。”

    看了手里幾份情報,沈如妤也明白了梅子酒為何會這么說。

    竟然讓暴民沖擊入城殺人放火,動亂雖然當晚就壓了下去,但是到底事情是發生了的,而且這事也必然是瞞不了的,既然瞞不下那就需要有人出來承擔,原本在這件事上無論是州令還是城防軍全都得不了好,但此時偏偏死了個唐狂,那豈不就是有個現成的背鍋好人選。

    城防軍和州令府雖然有矛盾,但畢竟共處了這么些年,就算是互坑,行事還是帶著幾分克制的。

    可繡刀門不同,他們進駐臨州后,比起孤鶩教這些江湖門派,其實臨州軍方還有州令府那邊才是更不滿的一方。

    因為繡刀門除了處理一些江湖事物之外,還有暗中監察之職,這就等于說他們進了臨州,就是朝廷在臨州放了一雙眼睛用于監察臨州上下。

    自由了那么些年,臨州無論是官場還是軍方其實都容不下有這么一雙眼盯著自己,之前沒動只不過沒有找到好時機而已。

    “千不該萬不該,繡刀門不該在暴亂當晚派出門人混在亂民之中伺機而動,后來又一起圍攻了這處宅院,這不就是明晃晃的留下了一個大把柄。

    如今就算唐狂本人已經死了,但是這謀亂的罪名我猜州令府是必然要扣他身上的,這次約見教主,想來就是要聯合我們把唐狂甚至是把整個繡刀門這宗罪給坐實了。“梅子酒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其實”一直只做旁聽的沈如妤開口:“繡刀門有參與當晚暴亂之事的實證,唐狂又死了,臨州軍政雙方一起上折子,這責任繡刀門不擔也要擔。”

    這事根本不需要聯合孤鶩教,畢竟江湖門派在朝堂上是幾乎沒有話語權的。

    但有另外一處或許州令很需要尋求和孤鶩教合作。

    “梅護法你剛才說州令府和軍方有些矛盾,然后他們又打算掀了繡刀門,那這次的邀約駱州令的需求怕是和我家當初是一樣的。畢竟當初州令府能輕易被雷澤做手腳,又能讓我們教中弟子輕易探查到各種情報,想來是沒什么高手的。”

    梅子酒聽完和羅舒對視一眼,然后直接抱拳向沈如妤一禮:“夫人說的沒錯,江湖規矩和朝堂官宦的規矩到底是不同的,這是我疏忽了。”

    “既如此,那看來這次的合作我們又能大賺一筆。”梅子酒臉上浮現出點興奮的神情。

    “梅護法,這個又字何解。”沈如妤聽到這話不由的眼含幾分警告的看向梅子酒。

    “上次和官宦之家合作,能讓夫人您嫁入我們孤鶩教,這豈不就是世間最賺的一筆。”梅子酒哈哈笑著向羅舒問道:“教主覺得呢?”

    “梅護法,你可以退下了去整理往州令府的拜禮了。”羅舒低咳一聲略偏開頭選擇轉移話題

    “夫人這邊請,側夫人的清瀾院就在前面了。”一個相貌清秀臉上掛著得體笑容的丫鬟引著沈如妤往前走。

    此時她正處于州令府的后宅。

    今日她和羅舒一同來拜訪州令府,不過一進門羅舒被請去了前院會見駱州令,而她者由丫鬟引著來到了這州令府后宅。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了闊別許久的二姐姐,沈如妤心里就泛上陣陣激動之情。

    但就算內心激動,她依然沒有忽略丫鬟說的是前方就是側夫人的院子,聽到這話,沈如妤停下了腳步。

    第76章 第 76 章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了闊別……

    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了闊別許久的二姐姐, 沈如妤心里就泛上陣陣激動之情。

    聽到丫鬟對二姐姐的稱呼,沈如妤就知道這州令府對二姐姐至少表面上是尊重的,否則這些下人的稱呼就不是側夫人而是姨娘。

    但按照規矩, 她初次登門,本是該先去拜見州令夫人,這丫鬟怎么就直接把她引向二姐姐的院子。

    沈如妤便也笑盈盈的詢問:“我們這是直接往我二姐姐的院里去?還是該先往州令夫人處拜見才是。”

    “哎呀, 都怪奴婢之前沒說清楚,我們大夫人近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實在不宜見客, 還望沈夫人見諒,不過我們夫人也說了,您是側夫人的親妹子, 讓她來接待你是再合宜不過的事情。”

    這丫鬟的態度周到又熱情,倒還真讓沈如妤一時之間看不出, 那位州令夫人是真的身體不適不方便, 還是看不上那個她這個側夫人的姐妹, 懶得出來招待,又或者是有其他什么緣由。

    把心里的這點疑慮暫時放一放,沈如妤得到了這句解釋后便也客隨主便的跟著丫鬟繼續往前走

    清瀾院中,沈如慧手上無意識的攪著帕子, 腳下一圈又一圈的在房內繞, 走幾步就要往院門方向張望幾眼。

    “哎呀, 側夫人您就坐下略歇息歇息吧, 奴婢去打聽了, 沈夫人已經往咱們這處來了,估算著時間怕是很快就要到了。”

    正在沈如慧腳下不停的時候,一個穿秋香色比甲, 頭上盤著一個簡單利落螺髻的三十左右婦人腳下生風的從院門跨了進來,她正是如今清瀾院的管事姑姑陳二娘子,自沈如慧知道三妹妹和妹夫一起來州令府拜訪,就被派出去隨時關注沈如妤到哪兒里。

    陳二娘子見到自家側夫人這幅焦急又期待的樣子,連忙就上前去稟報她娘家妹妹目前的行蹤。

    一聽到三妹妹已經快到了,沈如慧再也等不住,也不在小客廳里驢拉磨般的一圈圈繞了,索性就扶了丫鬟的手往院門處走。

    沈如妤還沒進清瀾院,就見到沈如慧早已經在院門邊巴巴的等著,姐妹兩人一對上視線就同時紅了眼眶。

    沈如慧幾步快速的走到沈如妤面前,還未說話眼淚卻已經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一雙手也緊緊的握住了沈如妤的。

    嘴唇哆嗦了幾下才聲音沙啞帶著哭腔喃喃道:“三妹妹魚兒,你瘦了!”

    沈如妤的激動也是不遑多讓,和沈如慧一樣,她見到人的第一反應也是快速的把人上下全打量了一番。

    首先,第一感覺就是如今二姐姐的面色還是挺不錯的,身上無論是衣裳還是首飾,也都是好料子,好材質的時興款式,臉上也沒有什么明顯的愁苦之態,握在自己手里的那雙手也依舊如未嫁時那般柔滑細膩,只指尖有些薄繭。

    這倒是正常的,她們無論是繡花還是寫字都會在手指上留下這樣的薄薄的繭子。

    雖然之前和沈如慧的通信中,她總是說自己過得還挺不錯,但是沒有親眼見到,總是不能讓人放心。

    但此時從外表看來,雖然嫁進州令府在身份上委屈了二姐姐,但看著應該是沒有受苦。

    相比于沈如妤的略微放心,沈如慧打量了妹妹一番卻是眼淚掉的更兇了。

    該說不說兩人果然是姐妹,衡量對方過的好不好的標準也是差不多。沈如妤畢竟是被那蠱毒給折騰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此時的她相比以前清瘦了不少,且面上也帶著些病態的蒼白。沈如慧感覺到握在手里的那手,掌心生了一層繭子,而且身邊竟然也沒有丫鬟跟著!

    三妹妹這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啊,沈如慧捂著嘴哽咽難言。

    “二姐姐你別擔心,我只是在來的路上著涼了病了幾日,加上這一路馬車過來搖晃的我難受就不怎么愿意吃東西,所以這會兒才看著瘦了些。”看著二姐姐哭成這樣,沈如妤能怎么辦呢,也就只能極力安慰而已。

    兩人這樣在院門處相對抹淚也不是個事,略微緩了緩激動的心情后,沈如慧便攜著三妹妹的手進了自己的院子,兩人對坐著敘了一番寒溫,沈如慧到底還是沒忍住,揮手讓身邊伺候的丫鬟們全都退下后才拉著沈如妤的手,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問:“蘭時她們呢?”

    三妹妹不像自己是嫁人為妾,貼身丫鬟只帶了一個進州令府,未嫁時妹妹身邊常用的是三個,當時應是全都陪嫁過去了的,如今竟然一個都不見。

    想起那孤鶩教的名聲,就算她在這深閨內宅都是有聽聞幾分的,特別是前段時間下頭小丫頭們講故事般的也說起過孤鶩教正在與相思坊為難。

    再后來城中和相思坊相關的產業竟全都歇業的歇業,轉讓的轉讓,那些千嬌百媚的歌舞姬也全不見了,當時的流言中也有不少是說那些女孩子全都被窮兇極惡的魔教給劫上魔窟去了。

    那自然是繡刀門放出去抹黑孤鶩教的,可這事外人哪里懂,當時就把沈如慧嚇了一回,卻又不敢問三妹妹。

    一則出嫁之后三妹妹傳來的信件里全然沒提起有什么艱難之處,就算沈如慧曾經有過暗示,若有什么需要自己可以幫忙,可魚兒也只說一切都好,她怕自己貿然提到了什么不合適的惹三妹妹難受。

    二則也是怕信件落在那教主的手里,若他以為是三妹妹對外說了什么,一怒之下為難她怎么辦!

    三則也是怕一切都是流言誤會,她多嘴去問反倒不好。

    當然,這些都是偶爾泛上心頭的隱憂,大部分時候沈如慧還是覺得是自己聽多了流言胡思亂想。畢竟只看妹妹的來信,她過的應該是很不錯的,四時八節送來的東西也都是上品,和她這個姐姐的信件往來也頻繁,看著是能在夫家當家做主的樣子。

    而今日一見面,看沈如妤這蒼白的臉色,這瘦了一大圈的身形,這磨出了繭子的手心,還有身上的穿戴比以前簡樸了一些,身邊又一個伺候的丫鬟也無,這樁樁件件就直接把沈如慧曾經的隱憂全都從腦海里挖了出來。

    頓時覺得她的三妹妹可是吃了大苦了,不但吃苦還可能有諸多顧慮什么都不敢說。

    此時此刻沈如慧摸著沈如妤手上的繭子一頓腦補,簡直像是看見三妹妹身邊的丫鬟全被那不做人的什么教主打發走了,讓她自小嬌養的妹妹什么都要自己做的辛勞場景。

    聽說那天殺的勞什子教主手段毒辣,他不會打人吧?

    這會兒沈如慧就算心里焦灼卻甚至都不敢直接問一句妹夫對你可還好,只敢先問妹妹的幾個陪嫁丫鬟如今人在何處。

    被二姐姐問了,沈如妤這才反應過來不對。

    之前聽蝶娘提起,那晚采摘到引月花時發現那塊地下有地熱,很適合用來培育一些有特殊溫度需求的植物,她就讓槐序去看看,若是可以就直接買下。

    正巧今日槐序就去辦這件事去了,因槐序一貫沒什么存在感,她今早又是和羅舒同乘出門的,竟使得她到如今才發覺,今日出門身邊竟然沒有帶丫鬟。

    這對于以前的沈如妤來說是幾乎是不可想象的,身邊沒人跟著怎么能出門!

    想當初二姐姐婚事初定的時候,她鼓起起勇氣想著要帶著二姐姐逃去南州,那會兒雖然面上撐著,但心慌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若換到如今,或許是在孤鶩教接觸的人和事多了,自己下的決定多了,也或許是此時武功有所小成,竟然讓她多了好些底氣,倒是覺得身邊沒有丫鬟跟著也沒什么打緊。

    想想若是這會兒要去往南州,她有自信只憑自己也能把一路規劃的好好。

    就是二姐姐好像并不是這么想的。

    沈如妤看沈如慧用那心疼的不行的眼神的看著自己,仿若她是受了什么大虐待一般,連忙解釋:“蘭時她們眼看著也漸漸得用起來,我把她們幾個留在教里打理事務了,這次來本身邊還帶著一個,前幾日我看上了一塊地,指使她去問問,今日匆匆忙忙的竟然都忘記身邊沒帶人了。”

    “真的?”沈如慧依然眼含狐疑。

    “真的不能再真了,姐姐怕不是也聽了那些孤鶩教是魔教的流言,以為他虐待我吧。”沈如妤也不是笨人,稍微一思量就知道沈如慧擔心的是什么。

    她噗嗤一笑:“姐姐就放心好了,我難道是那任人欺負的軟團子,你想來也有聽說,孤鶩教這門親事還是我自己選的,姐姐該相信我的眼光才是”。

    “是啊,魚兒你自小就比我有主意”。看著沈如妤雖然臉色帶著蒼白,但言語俏皮爽朗眼神明亮,竟是比在閨閣里時更要肆意幾分,才相信她過的不錯,這消瘦的模樣大概也真是因路途不順的緣故。

    但是

    細細的托起沈如妤的手摸她手心,沈如妤慧依然有些不放心的問:“那你這手怎么糙了這許多,妹夫竟然還讓你干粗活兒不成。”

    “這手還真要怪他。”沈如妤把兩手都攤開在沈如慧面前讓她看,這么一放在一起對比就很明顯能看到只有右手掌心有薄薄的繭子。

    “給我身邊調來一個人,說是丫鬟其實和武師傅也差不多,死活盯著我與蘭時她們幾個練武,我這手就是練劍磨出來的繭子,就是今日被我指去買地的那個。說來槐序武功還是很不錯的,下回我帶她來見姐姐,讓姐姐看看她的劍術。”

    “看來魚兒一切都好,如今竟然還練上武功了?果然是夫唱婦隨。”話說到此處,沈如慧才是真正的放下心來,眼里的淚也擦干了,臉上也露出笑容了,依然如未嫁時那般喜歡偶爾調侃一下妹妹。

    “練的時候累是累了些,但其實如今妹妹我的劍術也是很不錯的呢。”沈如妤開始大言不慚。

    “姐姐還好嗎?”見氣氛輕松起來,沈如妤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就像沈如慧問她夫家時的小心,沈如妤同樣既想了解姐姐的現狀和心情,又怕自己的言語會不會有什么不合宜之處。

    畢竟她們的婚事若真說起來,選夫家的標準都是看家里是否需要,而不是為了她們挑選良配,這過好過壞就很有種聽天由命的味道。

    “他人不丑,性格也不壞,也就這么過唄。”沈如慧笑了笑說的淡然:“說來我也算運氣不錯,大夫人不是為難人的性子,而且常年深居簡出,在她下頭日子倒也不難過。妹妹來時沒有見到大夫人吧?”

    沈如妤點頭:“引路的丫鬟

    說大夫人感染了風寒身體不適。”

    “我們家這位大夫人但凡有客來就要感染一回風寒,她是極不愛見人的,我們的日常晨昏定省也全部省了,說來你可能都不信,我自進門見大夫人都不超過十次。”

    “竟是如此!”聽沈如慧這么說,沈如妤也是有些詫異與這位夫人的性情,不過這對沈如慧來說倒是好事。

    兩人長久未見,如今看對方過的都還可以,放心下來后話題也更廣了,她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本是姐妹三人,言談間自然也會聊到那位遠嫁的大姐姐。

    “三妹妹,大姐姐近幾個月有聯系你嗎?”

    忽然聽到這話,沈如妤就感覺這話音有些不對:“二姐姐,你是覺得哪里有不對的地方?”

    “這是大姐姐今年送過來的中秋節禮里的,”沈如慧從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我前些日子在城中繡坊看到過同樣的料子在折價出售。”

    聽到這話,沈如妤馬上就皺起了眉頭:“折價的料子?”

    這料子在臨州都已經折價出售,說明在南州就更是賣不上價格。

    她取過沈如慧手里的帕子仔細看了一下,一下就看出這手帕用的雖然也是好料子,但織染的手法卻是兩三年前的舊法。前年南州那邊有染坊配出了新的固色方子,后來漸漸的那些上好料子就都換了新方子固色了,也難怪這用舊法的布料會折價。

    南州繁華,金家豪富,雖然本業是鹽商,但也有經營布匹生意,大姐姐往年送給她們的向來都是南州最時興最好的料子,如今竟然在中秋節禮里出現由折價舊布料做的手帕,也難怪二姐姐擔憂她那邊是不是有什么變故。

    沈如妤同樣有此擔憂,特別是她之前長久沒收到大姐姐的信件,本就隱約懷疑大姐姐那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后來還讓孤鶩教在南州的弟子探查過,當時傳回來的消息是說除了金老爺新納了妾室外,其他看著一切都好,才讓她打消了疑慮,但此時連二姐姐這邊也覺得不對,也許事情不止是一個妾室那么簡單。

    第77章 第 77 章 (上章末尾微調) ……

    (上章末尾微調)

    就算心里擔心, 但對著沈如慧沈如妤選擇把自己的疑慮壓下,反而是安慰她:“這事兒我倒是知道一些,大姐姐沒出事, 就是咱們那大姐夫又新納了妾室,金家的內宅本就不算安穩,如今怕是更難打理了, 大姐姐一個顧不上,下頭人以次充好撈點好處也是難免。”

    聽到沈如妤這話,沈如慧雖面上的憂色就變成了怒意:“這老不休”嘴里低低罵了一句, 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

    然后忽然又反應過來自己也是妾室,不由的就露出一點苦笑。

    沈如妤雖然在心里盤算著南州那邊只探聽消息看來還是不夠,還是要細查, 但依然敏銳的感覺到了沈如慧略顯低落的情緒,正想著要怎么轉移話題, 視線就落在了不遠處書桌被紙鎮壓的幾張紙上, 上面的畫著的正是幾款發釵的圖樣。

    “二姐姐依然喜歡畫這些圖紙嗎?可有打造出成品。”沈如妤是知道沈如慧向來喜愛繪制這些這些的, 此時正好用它轉移二姐姐的注意力。

    “倒是做出了幾件,妹妹幫我看看。”沈如慧也不想被那些無法更改的事情擾了姐妹難得見面的心情,就順著沈如妤的話拉了她去看自己的妝盒。

    “真漂亮,姐姐畫的這些圖樣越發精進了, 做成的這些成品更是精美。”

    “也不過是長日無聊用來打發時間而已, 魚兒你幫我看看這個”

    兩人一邊吃著點心喝著茶, 一邊開始聊衣服首飾, 日常瑣碎, 倒是都有了一種曾經的輕松愜意心情。

    “側夫人,可要再添茶?”一個面容姣好年歲不大的一等丫鬟進來向沈如慧問道。

    隨著日頭漸漸的往西移動,兩人不知不覺竟然已經聊了一個多時辰了。

    看著這進來的丫鬟, 沈如慧臉上還維持笑容,眼神卻冷。她一個當丫鬟的,若只是進來添茶水,只管添上就是,特地問這么一句豈不是和趕人沒差別!

    這丫頭仗著是家里人是駱家的世仆,她爹又是前院得用的管事,越發的輕狂起來了,沈如慧平日還能容她幾分,卻縱的她今日來鬧這么一遭,這會兒沈如慧心里真是懊惱不悅至極。

    那丫鬟被她用這樣的眼神一刺,瞬間恭敬的底下了頭,臉上甚至還帶著一點委屈神色,她心里有些怕,卻又覺得是側夫人還有她那連丫鬟都沒有一個的破落戶妹妹不懂規矩,哪有去別人家拜訪眼見著天色漸晚還還賴著不走的。

    聽說側夫人那妹妹嫁的還是一個兇惡的江湖草莽,那樣的人家最是沾染不得,她隱晦的提出送客還不是免得側夫人為難。

    沈如慧深深吸了口氣平復心情,告訴自己即使要處理刁奴也不是在此時。

    “那你便去端幾色點心,再換盞雙桂飲來。”瞟了眼目光專注在一副小圖樣上,體貼的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看到的二妹妹,沈如慧咬了咬牙吩咐盡量語氣平穩的讓那丫鬟換新茶點上來,然后就揮手讓人下去了。

    但也正因為有這樁臨時插進來的糟心事,剛才沈如妤提的,要不要一起合作重新經營一間金銀樓的事,沈如慧原本還有幾分猶豫,此時卻已經下定決新答應下來了。

    她需要給自己更多的依仗和話語權,不然憑著男人的一二寵愛得到的尊重到底虛浮的很,一個得用些的老家仆的女兒就敢這樣貿貿然的來自以為是,來落她的臉。

    沈如慧這瞬間的心境變化且先不提,此時兩人都只完全忽略這個小插曲,極為默契的當什么都沒有發生。

    但氣氛到底還是有了點變化,好像一下子就把人從往日的美好里一下子給拉回了現實。

    “對了,大人雖然沒有明說,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妹夫助力,這其中可會讓你為難 ?”沈如慧想起了今日這場姐妹會面的根由。

    “沒什么為難的,沒準他們今日也聊的愉快也說不定呢!”

    沈如妤猜的沒錯,前院駱州令和羅舒的確談的挺愉快

    駱州令能坐上州令這個位置,明面上來說算是臨州第一把交椅了,但以前臨州上頭壓著一個類似太上皇般的鎮關侯,州令一定程度上既要應對朝廷又要平衡臨州內部,并不是一個坐的多舒服的位置。

    駱州令在臨州這樣的官場浮沉多年,就算他對外的形象一直是儒雅清高,但內里自然是有點本事也有點點圓滑手段的。

    說來這些當官的人,特別是當中上級官員的人,對武林人士的觀感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鄙薄他們是江湖草莽一言不合就不服朝廷管束喊打喊殺,簡直是亂國亂民之源。另一方面又對于那些在江湖上數得上的高手多有推崇,畢竟無論是誰,對于那些能輕易取自己項上人頭的人,都是要多點敬畏的。

    就像此時駱州令對于羅舒的態度就很好,畢竟他也是聽說過魔教教主心狠手辣傳言的,這些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斗狠之徒,最是不能輕易得罪,不然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事來。

    其實若非有自己側夫人的這層關系在,他根本就不會動和孤鶩教合作的念頭。但既然有了這現成的關系,他如今又的確是需要尋合適的人合作,那找這勉強可以算是自己連襟的人,似乎又比找別人更合適。

    雖然已經在心里反復盤算過了,但羅舒一被引進客廳,原本還帶著幾分放松姿態的駱州令還是瞬間整個人緊繃了幾分。

    眼前這高大男子看外貌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英俊年輕人,但周身那股攝人的氣勢和那種凝而不發的壓迫感,就算是他這個自詡官場沉浮多年約人無數的人一時間都有些被震住。

    這種震懾不來自與身份和地位,而是某種更簡單更本能的東西,就如一個人對上一頭猛虎,就算那猛虎并無傷人

    意,但那危險的壓迫感也不會減弱。

    “我早就聽人說起孤鶩教主英雄了得,如今一見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教主風采更勝傳言。”

    羅舒略挑了一下眉,抬眼往前方偏右側看了一眼,便也直接向駱州令抱拳行禮,卻并無多余的廢話,只一句:“見過州令大人。”

    駱州令又一排溫雅請了羅舒上座,期間笑容一直極為真誠,但其實他此時心跳卻比往日要快上不少,不為別的,就因為羅舒剛才看的那一眼。

    與這處客廳一墻之隔的后方有一處內室,駱州令在那里安排了他養在府里的一個高手,他倒不是有什么惡意,就是畢竟是初次會面,一是為了護衛二也是為了讓那位高手幫忙掂量掂量這位孤鶩教教主斤兩。

    但剛才看的那一眼,顯然羅舒一進來就知道內室有人,駱州令不由心內感慨:“不愧是江湖上叫的上名號的角色,看來的確是盛名之下無虛士,自己請的這位供奉本就是一流高手,且最長于隱匿,沒想到還未照面就被察覺出來了。”

    而此時坐在后方內室的追魂鸮陳鷹已經后背發寒滿頭冷汗了。

    在駱州令看來,羅舒只是漫不經心的多看了那么一眼,但在陳鷹的感知中卻是自羅舒踏進門的瞬間就已經把氣機鎖定在了自己身上,而看過來的那一眼與其說是一眼,不如說是一劍。

    這只是帶著些警告卻并無多少殺意的一劍,可就算如此也讓他此時坐在椅子上雙腳發軟。

    陳鷹此時可是在心里把駱州令罵的半死,這算個什么事啊!

    他陳鷹是堪堪能算的上一流高手不假,可人家是什么修為,那是他完全看不透的修為,至少宗師往上,沒準是半步大宗師甚至已經是大宗師,這樣的人,讓他來掂量斤兩?

    他配嗎!他只配給人送人頭!

    后頭陳鷹在瘋狂吐槽,前廳駱州令雖然訝異于陳鷹怎么一點動靜也無,但他畢竟是細細查過羅舒此人的,此時看到真人,他這氣場擺在這里,又有剛才那仿佛看透墻壁的一眼,駱州令倒也對這位教主是個頂尖高手這事再無疑慮。

    既然最關鍵的一點已經確認了,那接下來就好談了,話題漸漸的被引向了那晚的動亂。

    “說來那晚既有包藏禍心之人挑動流民作亂,又有細作在伺機而動,若不是羅教主擊殺了首惡,怕是事情還沒這么快平息下來。”

    “州令是指唐狂。”羅舒沒想到州令竟然直接給唐狂指成細作中的首惡。

    “不只是唐狂,臨州的繡刀門這些年有這么個門主帶著,哎!門下弟子也不知多少人還能保持本心。”

    只這么一句,就把那晚上的事情定性了,就如預想的那樣,州令果然就是要推繡刀門出來背鍋,甚至州令比他想的更加絕,他扣給繡刀門的鍋不是失察,不是犯錯,而是細作,是謀逆。

    而州令既然會這么說,那必然是因為他和軍方在一定程度上達成默契了。

    看來這兩年唐狂和繡刀門把這些臨州的老牌勢力得罪的不清啊!讓他們已找到機會就想趕盡殺絕。

    “雖說維持臨州安定,清理變節之徒我等當義不容辭,但以我們兩家的關系,我也不怕說來讓老弟你笑話,我這身后畢竟是一大家子人,我這個當家人總要替他們的安全多考慮幾分,這繡刀門里有好些人聽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這駱州令也是妙人,說到想向羅舒借人時,竟然就攀著關系叫上老弟了。

    這日的這場會面,可說是賓主盡歡,羅舒他們來時迎接的是管家,可他們走時卻是駱州令親自送到院門。

    看著相攜而去的兩人,駱州令對于兩邊即將展開的合作又放心了幾分,這位羅教主,看起來和夫人感情很是不錯。

    感情不錯好啊,他們感情越是好,自家側夫人這姐妹情誼就越是有含金量。

    今日這一番會面之后,駱州令倒是推翻了自己原本的只向孤鶩教尋求些高手來鎮宅的想法,而是開始把孤鶩教當做了一個正在崛起的一方勢力來看待。

    駱州令捻須一笑,又看向終于出現的陳鷹:“陳先生方才怎么沒出手?”雖然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但不妨礙他借羅舒來打壓一下陳鷹。

    畢竟隨著被請來護持家院時日漸久,期間又有一次小突破,陳鷹漸漸自恃武功態度就不若最初那般恭敬了。

    “不是屬下不出手,是羅教主武功深不可測,屬下若出手自己得不了好是其次,若壞了大人與他的關系才是屬下的大錯。”陳鷹苦笑,今日甚至都沒有正式見上面,他就已經輸了個徹底。

    剛才遠遠看著,不止是那位羅教主,甚至連他的夫人都是腳步輕盈氣息綿長,看著有不弱的內力。

    可他們才多大呢,哎!正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里有個人過中年的家伙在又羨又妒,另一邊回程的馬車上,氣氛卻有些沉。

    馬車行駛了一段路,羅舒伸手點了點依靠在車壁一言不發在發呆的沈如妤:“心情不好?”

    “很明顯嗎?”沈如妤勉強扯出一抹笑。

    “很明顯。”羅舒點頭。

    “和你的二姐姐有關?想說說嗎?”看著眼前這今日去往州令府時候還心情愉快滿心期待的人,這會兒卻顯得情緒低落,羅舒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就是她二姐姐。

    “你今日和那駱州令聊了不少時間,羅舒,你覺得他是個怎么樣的人?”沒有回答羅舒的問題,沈如妤反倒拋給了他一個問題。

    “圓滑,狡猾,能力也不錯。作為合作伙伴不算差。”

    羅舒說完就被沈如妤送了一雙白眼:“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作為合作伙伴的評價。”

    “據查出來的消息,后院女人不算多,可也不算少,本人性情不壞,大面上還是能維持妻妾和諧,雖然喜新但不厭舊。”以沈如妤對她那位二姐姐的關系程度,羅舒還真對那駱州令的私事探查過,此時說來也算是頭頭是道。

    “你要的是這份評價吧,至于好與不好,那就要看和他過日子的人是怎么想的了,但總體來說,和這人日子還是能過的。”羅舒把靠在車壁上的人拉入懷里一陣揉臉:“我特意為你這小沒良心的去探聽這些,你連個笑臉都不給我!”

    “羅舒,你是覺得男人只要喜新不厭舊,那女人的日子就能過?”

    原本還想著能討到點好,哪知道剛才還蔫蔫的人瞬間就爆了,這到底是怎么了?

    第78章 小修,下一章更新在晚上 “這是怎……

    “這是怎么了, 天地良心,我可是除了你,連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沒有過。”看著忽然眼前忽然生氣的人, 羅舒其實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么就引爆了自家夫人的情緒,但這不妨礙他此時把求生欲拉滿。

    “誰知道你那是不想還是不能!”他之前的確是潔身自好,但那是他功法特殊, 泄了元陽可能會爆體而亡,誰知道以后會如何。

    “沈如妤,你這是非要找個理由吵架是不是?”被這么一說, 羅舒也不干了,她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想著也有幾分不悅, 但看懷中人鬧氣脾氣來反而變得臉頰粉紅生機勃勃的樣子,又感受著腿上比之前輕了好些的分量, 到底又無法真的和人生氣。

    就是什么叫做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雖然當時的確是不能吧, 但如今的他可不是當時的他了。這么一想,羅舒這幾天隱約騷動的心就又動了起來。

    抱著人的手也不由的收緊了些。

    “怎的,你待怎樣?”沈如妤沒察覺他這短時間里的心里變化,還在氣鼓鼓的用力推他手, 被懟了一句后不樂意就被他抱著了。

    “我待怎樣?”炙熱的手微下移搭到人腰上, 既然無法對人生氣, 那便換另一種方法好了。

    “唔”所有聲音暫時消失在唇齒間, 她被整個人揉在懷里吻, 一時間心里那股郁氣和火氣都像是被按在腰間后后頸的灼熱手掌蒸發掉了大半。

    而另外小半,也在略微缺氧的暈眩里暫時想不起。

    “要命,她真軟, 真甜”。羅舒本是決定面對這個暫時不講理的人,他就可以換另外一種不用講理的方式溝通。

    但真的親上去后,腦子里哪里還容得下別的,只想抱的更緊,索取更多。

    本想淺嘗輒止,但當彼此間這股火燒了起來,卻燒的人幾欲失控。

    直到沈如妤察覺到某個危險的東西開始蠢蠢欲動,理智才驟然回歸,手

    上一個用力,終于把人推開了。

    “流氓,登徒子。”很恨的罵了他一句,沈如妤幾乎是跌撞著,挪到了馬車里離羅舒最遠的那個角落坐下。

    “我早說過夫人不會罵人,沒想到這么久了魚兒你罵人還是這兩句。”羅舒身上緊繃,神情卻很是放松,手腳都舒展開的靠坐著,眼里看人還帶著沒有消退的欲望。

    “夫人香囊落我身上了。”手指一勾,他就勾起一個繡著玉兔搗藥樣式的香囊,正是之前掛在沈如妤腰間的那個。

    曖昧的把玩著香囊,隨著手指輕輕摩挲,暖甜的丹桂香味似乎都在這不大的馬車內開始浮動。

    “馬車!”沈如妤倏然反應過來,他們此時還是在行走的馬車上。頭猛然扭向車門,臉上的紅暈快速餓退成了白。

    他們剛才鬧的那番動靜雖稱不上大,但以這一門之隔的距離必然還是會讓人聽見的。

    一看到沈如妤的臉上變化,眨眼間羅舒已經坐到了她旁邊:“別擔心,我用內力暫封了這處,外頭什么都不會察覺到的。”

    “你二姐姐和你說了什么嗎?”羅舒依然沒放棄探究今日自家夫人怎么就情緒起伏這么大。

    “沒什么。”沈如妤撇開臉,眼神卻留在羅舒身上:“就是臨告別時二姐姐說,之前州令本打算送你幾個美貌女奴的,她在州令面前打了個茬把這事兒給推了。”

    羅舒這才知道自己這樁無妄之災從哪里來,若先有送女奴這事兒在前,那魚兒聽到自己評駱州令的那番話會有些生氣倒也不奇怪。

    羅舒仔細思量了一番,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如此努力的去揣摩一個的心思。

    當他愿意好好用腦子的時候,效果還是很不錯的,想來想去他就發現這事情的結癥也不是區區幾個目前根本沒影的女奴,而是自他們婚姻開始就埋下的問題。

    他們一開始可以說是各取所需的交易,甚至當時自己還說出過,等他內力的問題解決后可放魚兒自由來去這樣的話,如今可不正是他內力問題已經解決的時候。

    也就是說構成他們婚姻的最重要的一樁關聯,此時卻已經失去了,難道魚兒正是因為這事而缺乏安全感嗎?

    既然如此,那就創造另外一項關聯。他羅舒鐘意的女人,不對,和他羅舒互相看對了眼,又成了親的女人,難道還真能讓她離開不成。

    “女奴這事兒我甚至都不知道,不過這種事即使我和你承諾,如果你不信,那說的再多也是無用的,可梅子酒不是把教中的賬本都交到你手上,魚兒你手里可是握著我羅舒所有身家性命的。”

    “沒錯,你要惹到我,那就讓你一貧如洗出門去要飯去。”沈如妤很順口的就補上了那么一句。

    情緒總算是被安撫下一些了。然后就見到羅舒摸出一疊銀票很順手的就塞到了她手里。

    “駱州令開的價碼!”

    “他們看來是想要利用唐狂的是在朝廷里鬧出點動靜,這是給咱們的封口費和保護費,我可全上交給夫人你了,自己一張沒留。”這個在外總是以冷厲樣子示人的男人,此時哄起夫人來,卻很有些乖覺樣子。

    麻利的把那一疊接過,沈如妤發現里面不但有銀票,還有好幾張地契。

    “駱州令希望比照你娘家,也讓孤鶩教在他宅院附近設一處分舵,另外幾張是繡刀門的產業,他們手腳倒是快,這才幾天就已經在繡刀門上咬下一大塊肉來了。”而今日這疊到他手里,不過是些殘湯而已。不過孤鶩教也不算虧,前段時間從相思坊那里的來的產業,這會兒算是全部在官方過了明路。

    而且有和州令合作的這層關系在,孤鶩教之后在整個臨州行事都會方便很多。

    “那我們算是明著站州令這邊了?”一涉及正事,沈如妤先前那些情緒便都全部褪去了。

    “我是你夫婿,有這層關系在天然就偏向駱州令,那些朝堂爭斗也用不上我們,不過幫他擋一下江湖上的暗箭而已,和收益比起來,不算麻煩事。”江湖門派雖然明面上都不怎么和朝廷有牽扯,但私底下該打交道的卻也是不少。

    別的先不提,就說各個門派的收入來源,若只吃各方供奉和自己的田產收益,那固然是可以可以硬氣的罵一聲朝廷鷹犬,不但不與地方官府有任何牽扯,特殊時候還能暗暗來一把“劫富濟貧”。可若是要經營各項產業的,那無論是白產灰產,甚至是黑產,就都免不了要有官面上的關系。

    這些勢力牽扯是目前的沈如妤還沒未來得及涉獵的領域,對自己不了解的她就不再多話,但卻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想找個時機去一趟南州。”話雖然說出了口,但語氣卻有些猶豫。

    “你是想把產業擴到南州,是不是快了一些。”沈如妤原本以為羅舒會反對的,但是他竟然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好像她一個內宅夫人提出要去往千里之外的地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般。

    “我去南州,你沒意見?”她抬眼,視線對上羅舒的,特意又多問了一句。

    “我需要有什么意見?”羅舒甚至是有些表情驚訝的回看沈如妤:“是需要我幫你參謀路線?這些下頭走鏢的兄弟會安排的更合適些,我慣常走的路你們走不了。”

    “ 那我去南州要不是為了打理教中產業呢?”

    “嗯?夫人你就直說吧,別再和我打啞謎了。”羅舒無奈嘆氣。

    “我懷疑我大姐姐那邊出了些問題,但前段時間已經拜托教里弟子去探望過,表面上看一切正常,所以我想尋個時間自己親自去看看。”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其實沈如妤還沒有確定到底該什么時候去。

    主要是以目前露出的那些異樣推斷,大姐姐那邊應該是遇到些麻煩了,但看起來又不是什么嚴重到危及生命的麻煩,可萬一情況惡化呢?到底還是因為兩地相隔甚遠,得到的信息都有時間差,讓她無法一時間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但羅舒竟然比她還干脆:“你既然不放心那便去,但要帶足人手。”

    伸手揉了下沈如妤的頭,羅舒露出些不羈瀟灑來:“我們江湖人義字當頭,為一人為一諾千里奔襲是常有的事,你因為擔心親姐姐去一趟南州,難道我還會阻止你?但你若是決定要去便要盡早出發了,咱們這處地界若是等雪落了下來,那就想走也走不了了,而且這次我沒法陪你。”

    “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今年收成不好草原那邊很可能會有行動,所以我需要帶著教中弟子加強孤鶩山周邊各處的布防以防萬一。”

    其實他們早就懷疑草原那些游牧民族會在今年秋末入侵,從這些日子在外的探子傳回來的零星的情報匯總,羅舒甚至懷疑今年草原那邊有準備想要有大行動。

    若猜測成真,臨州今年秋冬就要不好過了,這也是羅舒對于沈如妤想要去往南州這件事情一點反對意見都不提的重要原因。甚至可以說她此時提出想要去往南州,對于羅舒來說是正中下懷。

    但聽到羅舒這話,反倒是沈如妤又陷入了猶豫之中,她固然想要盡快去親眼看看大姐姐那里到底是什么狀況,可是如果臨州這邊戰事將起的話,那她在此時離開是否合適?

    抵御入侵的事情,她雖然幫不上什么忙,但是如果真的打起來的話,那她留在孤鶩教內協調物資和糧食之類的東西總是能做到的。

    看著沈如妤又一次陷入沉思的樣子,羅舒也不再說話。這是他喜歡的人,是他孤鶩教的教主夫人,若她想要能獨當一面,那便不能只把她當做嬌養在內院里的花兒。

    關于可能會來臨的戰事,他自然可以選擇隱瞞,但他相信魚兒會想要知道,會想要由自己做出選擇。

    第79章 第 79 章 “夫人,你找……

    “夫人, 你找我?”一向粗獷的高猛略

    顯局促的在沈如妤面前坐下,對著這位優雅又嬌美的教主夫人,就算是這位粗線條的漢子, 也難免放輕了聲音,放小了自己動作的幅度。

    不過當他看到擺在自己手邊的是一個酒壺而不是夫人往常用來待客的茶水,被一把胡子蓋住了小半的臉上倒是咧出一個爽朗的笑。

    教中上下誰不知道夫人這里有好酒, 高猛一雙大手直接就抓了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濃烈馥郁的酒香里在流出的瞬間就仿佛活過來一般鉆入了他的鼻腔。

    “夫人有什么事情要人做的,吩咐老高我一聲就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沈如妤還什么話都沒說,高猛已經大包大攬了。

    “高護法還記得之前,我請你幫忙查探一下我在南州的姐姐的近況這件事嗎?”后來果然有孤鶩教專用來傳訊的飛鴿帶回了消息, 當時的傳訊里說的是一切平安。

    “如今,我希望你能讓在南州教內的弟子再重新仔細查一下, 我姐姐是否有被人控制或者囚禁之類的事情, 若她有危險, 可否讓人先行搭救。”一說完這話,沈如妤就見高猛臉色有些古怪,然后就是臉色通紅不斷咳嗽。

    “咳咳咳”正在美滋滋喝著酒的高猛聽到夫人那話,一時間喉頭岔氣差點被那一口酒嗆死。

    “夫人, 這還真是巧哈哈哈”終于恢復呼吸平穩的高猛一陣干笑。

    “你姐姐的事, 我還真知道一些, 那個, 怎么說呢!”這個一貫豪爽的大漢竟然撓了撓頭一臉的欲言又止。主要是, 他覺得金家誰出事也不會是夫人的那位姐姐出事啊,畢竟那位的彪悍程度,如今在南州的富商圈子里應該也算的上是赫赫有名了。

    “這到底是怎么了, 高護法你別賣關子啊。”高猛這番表現倒是讓沈如妤有些懵了,這看上去不像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可有不像沒事。

    而且既然高猛收到了關于大姐姐的消息怎么會沒來告訴自己呢。

    其實高猛是前日收到的南州分舵傳來消息,這是各個分舵的例行傳訊,里面的消息也不止關于沈家那位大小姐,之所以會被特意記上一筆還是因為上次夫人特意讓打探過她的消息。

    至于他為什么沒有說?

    “您姐姐這段時間可忙的很。”高猛這話說的滿臉感慨:“她先是帶了人去捉了金老爺的奸,一手鞭子甩的虎虎生風,金老爺一把年紀了,被當眾打的呼爹喊娘。后來又直接買下了晴雨湖邊一條街,把整個煙花巷整合了起來做成了銷金窟,連相思坊的生意都被擠兌的差了幾成。哦,聽說你姐姐如今大部分時候并不住在金家,而是直接歇在了銷金窟。 ”

    “什什么!”沈如妤瞪大了眼,甚至連說話都有些結巴。聽高猛的這一番話簡直像是聽天書一般,他口里那人真是大姐姐,她那個一貫性情溫柔和善,堪稱大家閨秀典范的大姐姐?

    “我大姐姐也不會什么鞭子啊 ,而且你說的煙花巷,是我想的那個?”

    高猛點頭:“不然還有什么巷子會叫煙花巷,而且夫人原本不是也不會武功嗎,如今若真動氣手來,就是老高我嗯,對上老高我您還是差挺多的,沒啥可比性。”

    說完高猛還挺樂呵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會說話你可以閉嘴的。

    沈如妤腹誹,她這會兒憋了一口氣不上不下,真是無比共情梅子酒時不時的就想要揍高猛一頓的心情。

    而先前還擺出一副欲言又止樣子的高猛此時卻有些收不住談性:“夫人您姐姐那可真不是簡單人物啊,就她這番把金萬金抽了一頓又把金家面子往地上踩的行事,金家卻連個屁都不敢放”

    高猛初初一見到南州來的情報其實就滿心感慨。

    按理他當時就該把這份消息讓沈如妤過目的 ,可無論是鞭撻夫君還是整合煙花巷,若放在別人身上他或許還要贊一句巾幗不讓須眉,可這人是夫人的姐姐,高猛當時就又覺得,為了教主的日后幸福,要不這消息還是暫時瞞下來吧。

    而且他一個大男人向夫人傳遞她姐姐的這些八卦,似乎也不合適。

    可沒想到消息還沒瞞住兩天呢,夫人就又特意的問起了。

    “姐姐她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很多苦,才會如此。”沈如妤想想這傳言里的大姐姐,又對比記憶里的人,不由的感慨。

    “那不至于,她身邊跟著的丫鬟是個一等一的高手,以前一直沒露行跡,這次倒是直接出手幫你姐姐鎮住了不少宵小,如今看來只有你姐姐讓人受苦的份。”高猛擺擺手打斷了沈如妤的情緒。

    “嘎?”沈如妤感覺此時的自己就是只呆頭鵝,一只完全看不清世界以至于被人一噎一個準的呆頭鵝。

    “知道了,多謝高護法給我解惑。”雖然眼神還有些呆呆的,但沈如妤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優雅氣質,然后禮數周到的站起來微微一個福禮向高猛表示感謝。

    同時也是在表示,高護法你可以走了。

    “行,沒事老高我就先走了。”高猛直接起身離去,走之前還不忘把那壺沒喝完的酒給帶走。

    “”沈如妤一人坐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所以,大姐姐那邊的確是有了變故,可這變故卻又和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嗎。

    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沈如妤依然感覺自己這些年的認知在搖搖欲墜無論如何,人沒事就好,雖然她此時依然很迫切的想要去見人一面,但這種迫切卻是源于強烈的好奇。

    可好奇心是可以放一放的,等明年春天或者夏天再去了解也不遲。如今既然來啟淵城的事情基本解決,也差不多是要回孤鶩教的時候了,也不知土豆的收成如何了,第二批派出去的采購糧食的教眾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有了駱州令那里收來的這筆錢,本該在這城中還有孤鶩山周邊拓展些產業的,但如今想想還是再購置些皮料毛料布匹更為合宜,余錢可以先放著待來年再出手,那時候想來無論是田產還是宅院鋪面都會折價。

    這些都是后續之事,在回去之前,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去辦。

    初來時因為流民問題而沒有去的軍奴販賣所,這回是必須要去一趟了。原本她只是想要在這些人里找到些擅于飼養牛馬的,可此時卻還想尋些能提供消息的,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第80章 第 80 章 當沈如妤再次經……

    當沈如妤再次經過啟淵城北門的時候, 這里比上次來的時候安靜了很多。目之所及處安靜中還透著蕭條。

    街面兩邊好些棚屋或是倒塌或是殘留著損毀的痕跡,最嚴重的一整塊區域屋子都燒空了,只徒留焦黑一片。

    顯然亂民沖城當晚, 北城這里雖然不是城中繁華富庶區域,但作為被沖破的入口,這里承受了亂民第一波的怒火, 可沒少被那些人禍害。

    想想上次來到這里的時候看到的那些流民,都是流離失所的可憐人,很多人瘦的就像是一根竹竿一般, 雙眼空洞絕望而麻木。可也是這些人,一旦被挑動又有了機會轉眼間就會變了一張臉,變得暴戾又貪婪, 殺人放火奸\淫搶掠什么都干的出來。

    可若不是芽州水災,若不是救濟的糧食半路不知道遺失到了哪方口袋, 若不是要活不下去了, 那些暴民也不過是土地上老實巴交的靠著辛勞謀生的普通人。

    “槐序, 我有些想家了,想快點回去看看我們種下的土豆收成如何?”當時她們是收了孤鶩山上的那片地,下頭農莊田畝里試種下的那些交給了蘭時她們處理后續,也不知道收成如何?她們可留下了足夠的良種?還要眼看著冬天就在眼前了,

    這會兒沈如妤腦子里盤算的都是衣食之事, 實在是這次從孤鶩山到啟淵城, 又親歷流民沖城事件, 讓她深刻的認識到民生

    多艱, 而梅子酒繼上次的賬本之后,這回又塞給她一本厚厚的名冊和幾柄鑰匙,這名冊還只是啟淵城的一部分, 大頭且都在孤鶩山密柜里藏著呢。

    有了這些,既表示她能更隨意的使用孤鶩教弟子,同時又何嘗不是在表示著這些人也是她的責任。要養活這么多張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梅子酒那家伙果然是只老狐貍,羅舒也必然是同謀,看著是不斷的在擴大的她的權利,但同時可也是在壓榨她的勞力。

    他們倒好,把這些教內瑣事朝她一扔,然后一個個的全都出去浪了。沈如妤在內心似真似假的抱怨。

    “夫人既然想家了,那我們就盡早回去,屬下吩咐下去,我們明日就動身?”槐序有些感知不到沈如妤忽然的情緒,不過既然夫人說想家了,那回去便是。

    沈如妤搖了搖頭:“還是按計劃再留三天。”

    她要把和二姐姐說好的金銀樓的事情先起個頭,后續處理倒是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去做。還有梅子酒新交過來的幾家鋪面,原本是屬于相思坊的,還沒來得及重新安排就不巧遇上暴民沖城,好幾處鋪面都在當然被破壞,這下也不用煩惱該怎么安排了,索性全部重新裝修以待后續使用。

    九層踏附近的那塊地,因為本就在山中,不是什么好耕地,且有州令那層關系在,此時已經收歸她的囊中,既然有那么一處天然的適合培育珍貴藥材的土地,沈如妤自然也不會浪費了它。此時已經初步決定擴大孤鶩教在藥物上的經營,不過這件事情也是長期規劃,目前也只能起個頭。

    待這些瑣碎都交代下去了,她才好放心回去孤鶩教。不過這次的回程就只有槐序還有教中弟子護衛。

    蝶娘要留在啟淵城處理藥田的后續規劃,梅子酒不知道因為什么事要跑一趟芽州,沈如妤猜測是和芽州水災還有流民相關,不過這事她不知前因后果也幫不上什么忙,便沒有多問。高猛則是跑關外草原去了,想來還是為了草原那邊的異動。

    而羅舒則是在一大早就接到飛鴿傳書后,就帶著人直奔臨州和樂州交接的分瀾嶺而去,因為第二批從樂州購糧回來的人在分瀾嶺失蹤了。今年實在可算是多事之秋了。

    “不知道羅舒他們走到哪里了?不知道他過去能不能尋回來這批糧食。”沈如妤倒是不擔心羅舒,她擔心的是這批糧食,若是沒有這批糧,今年冬天可能會不太寬裕。

    不過若是土豆的收成好的話,倒也能彌補。而且若有實打實的高產擺在前頭,那明年就不止是自家莊戶種植了,讓周邊村子看到了實際好處,土豆的推廣想來就不成問題了。

    到時候不但他們多了一份備用糧食,有多余的還可以賣給自己。想到那份還來得及試釀的伏特加配方,沈如妤有信心在今年冬天試釀成功,那明年不但她的產業里會多一種獨特的新酒,孤鶩山周邊的百姓也會多一項新的收入。

    沈如妤此時還不太清楚什么叫穩定勢力,但行為上卻已經下意識怎么去做了。

    讓自己思緒沉靜在即將到來的繁忙日常安排中而不去過多關注北門這邊的蕭條慘相,沈如妤的心情果然平復了很多。

    這邊的路況不好,沈如妤的馬車走的也不快,所以躲在暗巷中的抱著自己快癟成一層皮的肚子對抗饑餓的劉小義很快注意到了這輛馬車,

    這輛體面到和這塊地方有些格格不入的馬車他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當日也是在這樣陰暗的巷子里,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會被那些乞丐活活打死,他被踩在地上用力的掙扎,用力的想要往往外爬,爬到巷子外的陽光處。只要他爬出去了,只要到那陽光下,他就能活。那些陰溝里的東西可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街殺人。

    可那一拳又一拳,一腳又一腳全都在阻擋著他的生機,那時候劉小義感覺自己會就那么被人打死在暗巷。也就是在時候,這馬車停了下來,一道溫柔到近乎迷幻的聲音在吩咐她隨侍的護衛,讓他們來看看這暗巷里發生了什么。

    他因為那暫時的停住而撿回了性命,而此時,他快餓死了,他會再次撿回一條命嗎?

    劉小義黑沉的眼里閃動起微弱的光,他向上次一樣用盡全力的往暗巷外爬去

    “吁!”隨著車夫一拉韁繩馬車驟然的停了下來,一道單薄瘦小的身影踉蹌著撲倒在馬車前,若不是車夫反應夠快,他此時怕已經是馬蹄之下的亡魂了。

    “晦氣!”車夫在心里暗罵了一句,手下一動輕揮馬鞭調整了馬兒前進的方向,想要避開地上躺倒的那個人影往前繼續前行。

    “救我”劉小義感覺自己是用上了所有力氣在吶喊,但其實他的聲音輕的仿若囈語。

    “等一下。”這是劉小義最后聽到的聲音。

    “夫人,這乞兒街面上多的是這樣的。”隨行護衛沈如妤安全霍全聽到她叫停下,看了那躺在地上一灘爛泥般的身影不由的有些遲疑。

    他知道夫人停下就是想要救助這小玩意的意思,但是不是他霍全心硬,只是大批流民才退去,現在街面上這樣的實在不少,又哪里救助的過來。

    “不論別人怎么樣,這人既然倒在了我們車前,我還依稀聽見他在求救,與我們不過舉手之勞,與他就是一條性命。”沈如妤示意霍全找人把這人送回去安置。

    這倒不是沈如妤爛好心,而是她聽到了此人那囈語般的求救,他拼著最后的希望撲到她的馬車前求一線生機,她實在是無法忽視這樣的求生渴望,而且他們孤鶩教既然能夠收容那些合適的流民入教,那也不在乎多收一個人。

    這對于沈如妤來說不過是路上的一個小插曲,在馬車又行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之后,他們終于到達了軍奴販賣所。

    “夫人,前面就是了。”槐序指著前方一片守備還算嚴密,但屋舍卻極為破爛的一處地方向著沈如妤說道。

    到了軍奴販賣所,沈如妤才發現這地方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在她的想象中,這里要么是市集模樣要么是軍營模樣,可真實看到了,才發現這里竟然比牛羊的圈舍都還要不如。

    她以前在家中的時候,母親添置奴婢的時候她也是跟著學過選過人的。那時候被牙人們帶來讓她們選的人不論原本是何模樣,但帶來時再怎么說也都是特意打理過的。

    可是此時看著軍奴販賣所里面,或擠擠挨挨地擠在籠子里面,或身上只攏了些破布被栓在外頭一排木樁子邊上,那些被綁了手的人或站或蹲著,一個個的全都瘦骨嶙峋臟污不堪。

    這哪像是人,這簡直比牛馬牲畜都還要不如,而當沈如妤一行人靠近,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眼里一片麻木的死光,也有個別的,隱晦投來的目光暗藏著兇狠殺氣,沈如妤內力精益后感知也敏銳了很多,那些零星帶著殺氣的目光簡直讓她如芒刺在背。

    啪啪啪,皮鞭抽打到**的悶響響起:“看什么看,不想活了是不是,不想活了老子明天就送你們去無水關。”

    一個高壯卻須發花白的老人手下毫不留情抽打著,訓斥聲不絕于耳。

    “夫人,外圈這些全是俘虜,手上全都沾血的。”槐序或許是怕沈如妤見到這樣的場景又心軟,便特意靠到她身邊低聲說明情況。

    “我明白。”沈如妤雖然平日里的確有幾分心軟,但又不是不知道好歹,她今日來目標也不是些人。

    “這位夫人是來買奴仆?我們這里的都是健壯的好貨,而且不論怎么使喚,怎么處理全都憑買家心意,價格又便宜,實在可說一句物美價廉。”

    那高壯老人教訓了幾個刺頭后幾個大步就走到了沈如妤一行人面前,和剛才毫不手軟抽人的樣子比起來,這會兒這人方方的一張臉硬是給笑出了幾分圓滑味道。

    實在不怪他諂媚,都是沒錢給鬧的。

    這些俘虜上頭拿去做敢死隊或者服苦役那是得用的很,可是退下來的這些貨色放在這軍奴販賣所里面賣  ,那可就為難死他這個管事的了。

    這年頭正經奴婢也沒值多少錢,人家還出身清白安分守己又聽話,他這里的這些俘虜有什么呀,能拿得出來說的也就是這些人曾經都是健壯的漢子,但是那也是曾經,再健壯的人拉去無水關修個一年半載的城墻再拉回來,那也就只剩半條命了。

    而剩下的唯一一個暗藏著的好處,那便是他剛才說的,這些人不論怎么處置全憑買家心意,買下他們就是買下了他們的一條命,無論是死了還是殘了全然是不會有人追究的。

    事實上,好些人會來這里買人,就是沖著這個殘死全不追究來的。

    即使如此,這軍奴販賣所的生意也一向寥寥。特別是在前段時間流民大量涌入之后,那會兒別說是付賣身銀子了,很多人是只要給口飯吃就能自賣的。城中富戶但凡缺人的,也都在流民潮中挑足夠了。

    此時好不容易有人來他這軍奴販賣所,他自然要態度好些。

    而且看這位夫人的裝扮就像是富庶人家出生,這樣的人不管她買這些人是去有什么用,反正出價一向是利索的。

    “夫人,您看看他這身板這牙口,別看如今瘦,但是這骨架子大有力氣。給點吃的養一養就能養出好體格來,無論是運貨還是下地,都是一把好手,而且這是戰場上磨練過的,命硬抗揍。”

    軍奴販賣所的管事老軍曹,甚至沒等沈如妤她們開口,就手腳利索的就近自旁邊扯過來一個高瘦條的人,就像拉過來一頭牛馬般,然后還啪啪啪拍打著他的胸膛和脊背,又特意伸手掰開他的嘴讓幾人看了他牙齒,極力推薦著他這里的這些奴隸其實真的是值得出價的好貨。

    沈如妤被這過分熱情的動作驚了一下,而且老軍曹那完全使人為牛馬的架勢,和他那特意提起的命硬抗揍也讓沈如妤覺得,此時站在這里的自己是什么有特殊癖好的變\態般,這實在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朝著霍全使了個眼色,沈如妤略微退開一些,讓他上去交涉。

    “我家夫人要的人不是這些,是真正能用的。”霍全當先一步頂了上去開口道。

    “你若真心想要。那我自然便給您挑好的。”用力把手上抓著的這個往旁邊推了一把,老軍曹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在前面引路。

    “你們看看這幾個,去年的貨,此時買回去就是最合適的時候。別看那邊那幾個新的看著賣相更好,但其實不當用。不瞞你們說,那些是性子還沒磨好的,一個個又臭又硬。你帶回去還要花上三五個月好好調\教,調\教的不好可能還會有危險。

    你們既然來我這里買人了,自然也是知道這些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一個個兇悍的很。可這些去年的就不一樣了,在無水關給邊防軍的將爺們干了一年的活計了,再厲的爪牙也都給磨圓了,帶回去直接就可以用,還有那些”

    老軍曹還在滔滔不絕,霍全直接出聲打斷:“你這老漢,真聽不懂話不成,說了我們不要這些,我們要真正得用的。”

    沈如妤使了個眼色,槐序就上前給那老軍曹塞了一塊二兩的銀子。

    “哈哈哈哈,當然當然,咱們再走幾步,后邊還有些人,不知你們想要怎樣的。”無聲無息的收了銀子,老軍曹腳尖一轉就換了個方向。

    和前邊的那些不同,后院的人說是戰俘,但大家心知肚明,這些“戰俘”是很有水分的,其中大部分都是被邊軍順道劫掠來充軍功的,雖然其中不乏老弱婦孺,也有倒霉的被一鍋端了的小部落。這里的這些人雖然也是良莠不齊,但相對來說危險性卻是要低很多的。

    “我們要擅長畜養牛羊馬匹的人,十幾二十幾都可。”霍全開口,不過他講這話的時候看的卻不是老軍曹,而是那些被關在木籠里的人。

    一聽到霍全提出的這個要求,一開始還沒人說話,但自從有第一個黑瘦的少年人擠到木頭柵欄前開口之后,其他人似乎也像是被觸動了的機關一般,全都動了起來。

    “我,我,我”

    “我家原本有二十頭羊,全是我養的。”

    “我養過馬,我幫我們頭領養過馬。”

    霍全在快速的挑選合適的人,而沈如妤的目光卻投向了角落處躺著一動不動仿若尸體的一個人身上。

    那人的氣息,有些古怪。

    自從內力大幅度增長之后,沈如妤的感知也增長的很多,而且就想大部分江湖人一樣,她開始能分辨的出自己面對的人的內力深淺。當然,若是內功比她深厚之人有意隱藏,那沈如妤便不會察覺到。

    而那個躺在地上的“尸體”之所以引起她的關注,則是因為她能察覺到這人體內其實是蘊含這渾厚內力的,可是他的內力和沈如妤目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別人的內息是流動而循環的,可是他的體內卻仿佛一個堅固的牢籠,內息被死死的關著,別說循環了,那簡直是動一動都沒可能。

    “在加上他。”素手輕抬,沈如妤指尖準確的指在了那個“尸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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