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圣誕節,美中不足卻是星期三工作日,晶科大廳前臺置物處即將擺不下禮物,前臺小姑娘們互搗手肘,猜測今天還有誰會收到愛慕者的鮮花。
尹橙一路聞著鮮花香氣上到總裁辦,閑來無事不如早早來辦離職。
雖然后悔了,可話都放那兒了。
走廊上,林余沒問昨天怎么沒來上班,笑瞇瞇地打招呼,“早上好。”
其實楚子攸還有兩個助理,但這么多天尹橙還沒把人認熟,他也打招呼:“各位早上好呀。”
辦公室冷冷清清,空調倒是暖。
尹橙默默坐上護法寶座,把之前林余拿給他的馬克杯、筆筒、筆記本全部碼起來,如果這些東西自己不收拾就是林余收拾。
九點整,楚子攸來了,西裝好似被他穿成兇器,槍駁領的雙排扣黑西裝,黑色領帶和藍寶石領帶夾。
身高腿長肩寬腰窄,面部輪廓分明,就是沒什么表情。
尹橙看他一點點走過來,楚子攸脫了大衣掛角落衣架上,附身按內線:“把協議拿進來。”
林余靜默兩秒:“好的,楚總。”
楚子攸坐下忙自己的,仿佛全然看不到身邊尹橙這號人,開電腦登系統,喝咖啡敲鍵盤。
林余動作很快,只是在把協議書交給楚子攸時遲疑了瞬,沒有別的指令,那就是出去的意思。
氣氛簡直絕了,尹橙知道離職是自己提的,但不知道真要離職自己會這么難受。
楚子攸不慌不忙敲擊著鍵盤,從他這個視角看不到楚子攸在干什么,但怎么不把協議書遞過來?
故意磨人?
尹橙受不了,直接從他面前抽走,看也沒看內容翻到落款唰唰寫上自己名字,特霸氣地把筆啪地一聲摁桌上,冷冷開口:“你什么時候跟我爸說?”
好像非得他先開口楚子攸才能發現他的存在,楚子攸好整以暇地看來,“你想我什么時候說?”
尹橙不假思索:“讓我過個好年。”畢竟沒兩天就是元旦。
“知道了。”楚子攸冷漠轉臉,盯著電腦屏幕,“元旦后說,自己藏好。”
公事公辦的口吻聽起來更加難受,所以二話沒說尹橙抬腿就走。
老天爺大概都在為他恢復自由人而慶祝,今天天氣特別好,陽光像夏天那樣耀眼,因為過洋節,商場門口還立這個特大的圣誕樹。
沒地兒可去,成吧,尹橙買了一大堆東西去天使之家,陪著各種天使寶寶玩剪紙玩了一下午。
晚上打道回府,孟姝元夸他現在是個好寶寶,上班準時下班早。
尹橙沒皮沒臉地聽著,晚飯都沒吃回房打游戲,要不是“上班”拴著,他高低得飛去美國找湯燦。
接下來幾天他都是這么操作的,日出而作日暮而歸,早上出門直奔酒店睡覺,睡醒叫外賣、打游戲,算著下班點回家。
楚子攸再沒發過消息也沒來過電話,反正他們關系徹底斷了,拉薩之旅也變成一場場因缺氧而誕生的夢。
尹橙常常睡醒看手機,除了永恒熱鬧的大群,除了湯燦日常匯報副本進展情況,什么都沒有,倒是刷到過許明赫的朋友圈,里面也沒有楚子攸的身影。
c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見不著就見不著。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跨年零點天空炸開幾朵稀疏的煙花,從早到晚手機祝福就沒停過,他給湯燦發:
燦兒,我們一年又一年,風風雨雨;一日又一日,日起日落。朋友的厚愛滲入心底。在這新春元旦之際,敬上一杯淳淳的酒,祝君蛋蛋越來越圓。
湯燦回復:——向您轉賬250000元。
緊接著電話打過來,兩人瞎聊一通,尹橙打著呵欠:“睡了睡了。”
早上七點半他穿戴整齊下樓,進了餐廳端起尹向士的豆漿咕嘟咕嘟下肚,瞅瞅桌上只有一碗面,朝廚房喊:“阿姨,我要吃油條豆漿。”
尹向士驚訝地看著他:“你起來這么早干什么。”
尹橙不以為然地坐下:“上班啊,不然干嘛?像你當老板啊。”
尹向士古怪看他兩秒,沒說話。
吃過早飯,他再次驅車去酒店睡覺,一路怎么想怎么不對呢?又沒覺出個所以然,昨晚睡得早百無聊賴看了會兒電視,房門響了。
來人正是尹向士!
尹橙懵圈:“爸,你怎么——”
尹向士從未這樣沒風度過,沉著臉推開他沖進房間,從頭到尾連衣柜都翻開找了,沒找著誰,猛地轉身瞇起銳利的眸子盯來。
尹橙看似冷靜,實際人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元旦節法定節假日哪個公司在上班?先前尹橙說出門上班,尹向士以為是楚子攸給了加班任務,這種事情他當然不好直接去問楚子攸,直接去到晶科,結果晶科大樓除了保安誰也沒有,而后又老謀深算地向晶科高管打探,尹向士商場浮沉多年,不可能把尹橙往晶科一丟不管不問,當然也不會插手楚子攸公司事務,打電話問高管,這一問不得了。
不僅把尹橙這兩天沒去上班的事問了出來,還牽扯出尹橙在高層會議造謠楚子攸在出差時期搞同性戀......
尹向士倒吸一口涼氣:“這事你們楚總知道嗎?”
對方畢恭畢敬:“應該不知道,這是楚總私生活,我們也不會外傳。”
高管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可楚子攸尹向士十分了解,楚子攸絕對不是胡作非為之人,他不是沒有見過應酬場男男女女對楚子攸露骨地拋橄欖枝,楚子攸潔身自好這么多年,一定是尹橙出了問題。
緊接著再查尹橙銀行卡,消費記錄全是華爾道夫酒店,尹向士當即心涼了半截,尹橙人傻沒心眼兒,要是跟那些狐朋狗友學壞開房亂約,那該怎么辦?
尹向士在酒店門外等了將近個把小時沒聽到動靜,也沒見人進出,這才敢敲門。
一是給兒子留面子,二是也不敢面對。
幸好......只是為了做足在上班的樣子。
現下,尹向士壓著火氣問:“為什么不去上班?為什么胡說八道?”
“爸......”尹橙非常害怕,想給孟姝元打電話,尹向士一聲怒喝:“坐著別動!”
“我錯了......”
尹向士背著手:“給我說清楚原因!”
尹橙老實道:“我不想上班......”
“就為這?”尹向士怒不可遏,“你一句不想,多少人為你忙前忙后,你把楚子攸公司當什么?花錢就能來的酒店?”
要是尹橙服一點軟,或者冷靜思考一下,等會兒也引不起尹向士發那么大火。
“楚子攸總是管我,我不喜歡被管教......”
“他管你什么了?別人手把手帶你,出差、看現場,項目結束帶你去旅游,結果你在高層會議上說別人亂搞關系?尹橙你還有沒有廉恥之心?!”
“他又告狀了?!”尹橙蹭地站起,“我親眼看到男的進他房間!”
尹向士問:“進房間能代表什么?你跟湯燦從小待一個房間是不是也亂搞關系?現在你給楚子攸打電話道歉。”
“不可能!”
“我的老天爺,楚子攸造了什么孽攤上我們這家人?”
尹橙已經瘋了,明明是楚子攸先對他好的,卻轉頭跟別人睡覺,尹向士憑什么那么相信楚子攸?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告狀是他好名聲是他,他根本就沒有你看到的那么好,他跟別人睡覺,他還不承認自己是同性戀!”
尹向士直搖頭:“現在給你媽媽打電話,我們一家人去登門道歉,班你不用再上,是我們沒把你教育好,都是我們的錯。”
“不!”尹橙自己道歉可以,尹向士孟姝元不可以,他擰著性子不愿打電話,也不愿意挪動一步,“你跟媽媽沒做錯,我也沒做錯,我不去道歉!”
尹向士氣得胸膛不定起伏,又平復著氣息幽幽長嘆,在三分鐘之前,他自認和孟姝元把尹橙教育得很好,尹橙脾氣是驕縱了一些,但在明事理的大方向起碼維持了及格線,深知兒子有時口無遮攔沒腦子,得罪人的事也常干。
但怎么能在原則上犯錯誤?這不是小性子,這是做人的大毛病!
明明每天都在眼皮下長大......怎么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尹向士自責不已:“陶陶,不要犟了。”
“我死也不去!你們也不準去!”尹橙還覺得自己沒錯,“錯的是他楚子攸!他亂搞關系,他對誰都好,他瞎——”
啪——尹向士重重甩了他一耳光。
非常響亮,非常清脆。
房間靜如死寂,尹橙不可置信地捂著臉,抬頭時一絲鮮血流出嘴角:“你敢打我?”
雖然眼睛死死瞪著,但說完就哭了。
“把錢包交出來,把所有銀行卡解綁。”尹向士失望透頂,“我沒有你這個造謠是非的兒子,尹家沒有你這個品德敗壞的子孫,如果你覺得自己占理,大可以給你爺爺打電話問問他們怎么處理,是夸你做得好還是讓你去道歉!”
擲地有聲的詰問落進耳朵,宛若扒盡了光鮮的皮囊。
長這么大尹橙從沒挨過半分打,現在整張臉疼得發木,眼淚唰唰往下滾:“爸爸......”
尹向士身居高位多年,不是不威嚴,只是從來不愿在兒子面前流露,盡管扇耳光的那只手也在偷偷顫抖:“從今天起你不準回家,我會給你姥姥奶奶她們打招呼,別想湯燦資助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哪里做錯,什么時候肯道歉什么時候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