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抓人煩了,沒意思了。
食漁/懷愫
玉京堂熱鬧了許久,舒音的事一了,終于再一次悠閑下來。
碼頭鎮上苦楝樹到了盛花期,風中滿是清香和淡甜味,白漁搭著兩條腿,躺在秋千床上晃蕩,她突然想吃點草。
咂吧咂吧嘴,昂著腦袋:“葉飛光,我想吃草了。”
簡小福還以為仙姑奶奶今日吃素,他好奇:“妖也有齋日?”
張道真白他一眼:“龍虎山修行的妖都吃素。”
不在龍虎山修行的妖那肯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仙姑奶奶這兩天學會了點外賣,天天都要點奶茶,不光
她自己喝,還給山上的小姐妹梅仙送一杯。
因為要爬山送外賣,仙姑奶奶每次都會多大手筆的給五十塊跑腿打賞,現在仙姑奶奶的奶茶單子那簡直是搶破頭。
有一個外賣員搶到了單子沒送,在外賣員群里找了張兩天前的照片交差。剛點了送達沒多久,他就平地摔了一跤,那杯沒送達的奶茶全灑在他身上。
有爬山的游客看到梅花樹下的外賣奶茶,單子上還寫著“梅仙收”,拍下來傳到網上。
于是許多游客紛紛都說看到了奶茶,還以為是沒素質的人留的垃圾,沒想到是一千八百歲的老樹要喝奶茶。
短短一周,碼頭鎮就多了一個新傳說,傳說山上那棵一千八百歲的梅樹成了精,特別喜歡喝奶茶,每天都給自己點上一杯。
普通人如果上供奶茶,就能實現心愿。
現在梅樹周邊的圍欄外永遠都有三四杯奶茶擺著,還有外地人下單外賣。
梅樹已經過了花季,去看她的人少了很多,因為白漁的奶茶,她這會兒比開花的時候還更出名。
梅仙自也不吃獨食,時不時便把人類上供的蓮蓉綠豆糕和海棠芙蓉餅派幾只繡眼鳥“閃送”過來分給白漁。
這會兒秋千床上的小桌子上就擺著奶茶和綠豆糕。
仙姑奶奶胡吃海塞,卻一點不胖,簡小福特別羨慕。
但想想漁村洞底那條黑魚的尸身,大概也能猜到仙姑奶奶真實妖身有多大,她每天吃這點也就是塞塞牙縫的。
肯定不是減肥,那突然吃草不就是在吃齋?
葉飛光笑了:“已經準備了。”年年春夏之交,白漁總要吃點花草,紫萍品藻還有蝦子草龍舌草之類的都是白漁愛吃的。
還有水菜花和葫蘆嫩芽,她都樂意啃上兩口。
葉飛光預備一盤水八仙,再把這些草或炒或拌小蝦子。
白漁吃著水蒜煎的小蝦餅子,看著水幕上的前客戶們。
……
想買聽話水給相親女下藥的姚為杰還在看守所,除了安越之外,之前被他騙到家里拍下親密視頻的十二位女性中,有一半對他提出訴訟。
他妻子蕭丹的離婚官司也在進行中。
吃了草上飛的爸爸每天堅持走十里路,小女孩的愿望已經達成,脂肪不肝。
齊思雨的媽媽吃了秤心丸,平等對待她和弟弟,齊思雨終于又留起長發,夏天之前她就可以扎小辮兒,因為媽媽又有時間給她梳頭了。
紀柏然目前還瘦著,他和袁圓有空就一起去看演出,逛展覽,還一起探店,體重雖然沒漲,但也沒再掉,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倆已經是情侶了。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但還不是,要等瘦夠了再說。
舒音見了龍虎山招生辦來的兩個道士,一個年輕點的能說會道,當著文姐的面把舒音夸得天上有地下無。
文姐本來覺得這兩個人會不會是騙子,等看他們拿出正規招生簡章,又上學信網查過自己的學歷給文姐看,文姐這才放心了。
她還張羅著要請兩人吃飯:“小舒這個孩子還請你們多照顧照顧。”
還對舒音說:“五一這種小假你別折騰著回來,我帶小晞去看你。”她看過了,學校就在龍虎山風景區,一半是旅游一半算探親。
知道她前夫來“綁”孩子的親戚朋友們都說,這是她收留了小舒的福報,要不是小舒,孩子就被那男人搶走了,不割她的肉絕不肯還的。
舒音有些不好意思,她本來還怕自己面試不上,但對方幾乎好立刻拍板收下她,還馬上就給她辦好了一切手續。
學雜費全免,看她就跟看件活寶貝似的。
舒音舍不得三花貓,招生辦師兄說:“我們提供單人宿舍,你這個“情況”當然可以帶寵物,給你申請貓糧?”
張道真看著體貼入微的招生辦師兄,她讀書的時候可沒這種條件,她住的可是四人宿舍!
舒音目前還不能控制她的天賦,但她接連一周每天都能睡足十二個小時,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要好,雖然還在吃素,但吃的也比以前多多了。
她甚至還有情緒力量給姑姑打了電話。
姑姑一接到她的電話差點哭出來:“小音,你怎么一個電話也不往家打啊?連過年也不回來了?”
舒音告訴姑姑:“我換了個學校,過兩天我先去學校報道,然后再回家給爺爺奶奶燒香。”
本來她是想先上香再去學校的,招生辦師兄不放人:“我們跟你去,我們給你拿行李,你還有這一窩貓呢,都帶山上去吧,我們祖師最喜歡小動物。”
開玩笑,這種天才能隨隨便便放歸山野嗎?得趕緊把學籍搞完,貓質留下。
舒音還有點擔心:“都已經第二學期了,我會不會跟不上?”
“不存在!”川渝師兄一擺手,什么問題在天才的面前都不是問題。
張道真吃著文姐塞給她的元寶棗糕,用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著水幕上師兄殷勤的臉,宗門未來新星的待遇果然不一樣。
玉京堂送走一波波客人,還沒逮著烏魚。
白漁翹腳吃完水八仙,眼看天色將晚,她跳下秋千床抻抻腰:“我要玩會去。”
葉飛光問:“去哪兒?要不要我陪你?”
白漁似是一時興起:“我想坐船。”她時常如此,有游玩的興趣了,就跑出去玩一陣,盡興了再回來。
反正她有電話手表,葉飛光點頭:“好。”
白漁就這么溜達出了小巷子,等了許多天烏魚還不入網,八組人的慢慢都撤離,只留下一個攤蛋餅的。
這人本來手藝不咋樣,出攤一個半月,攤的餅越來越圓越來越香,連醬料的配比都調整過,現在成了碼頭鎮的新晉網紅,晚出攤五分鐘都有等蛋餅的學生們埋怨他。
白漁溜達過去,聞著香,順手掏走一個蛋餅。
她使障眼法坐上一條烏篷船,小舟無人自動,順著春水漂流。
兩岸苦楝花正盛,淡紫色的碎花攢成一樹一樹煙霞,白漁坐的小船從下方掠過去,花瓣簌簌落在她羽紗裙上,像盛了一場紫雪。
她拾起花嚼吧兩口,覺得今年的花瓣比往年甜一些,便袖子里揣上一把,又將余下的拋進河中給別的魚兒們吃。
水里的魚仿佛也知道船上有魚,一尾尾追在船后,順著河道游到湖心。
白漁眼看這些小魚追她,把袖子里的花也拋出來,灑了個干凈說:“沒啦沒啦,真的沒有啦。”
群魚圍在小船四周,久久都不肯散去。
白漁只好把蛋餅弄碎了扔進湖里,直到她懷里真的什么都沒有了,魚群才散盡。
小船凝在湖心不動,等月亮升起來時,白漁在船頭處留下一截白紗,悄悄溜進了城。
……
她還沒進過城,飛在半空,有點望東不識西。
城中高樓林立,燈光炫然,白漁從袖子里掏出一只角螺,角螺尖角一轉,為她指明方位。
飛一段,指一段,越飛越遠,越遠越暗,眼前一星燈光都沒有的時候,白漁終于找到了烏鱧信中地址。
這像是個還沒建完就爛尾的工地,昨天下過雨,泥沙淌了滿地。
烏鱧已經不是魚了,可找藏身處依舊愛找黑的。
白漁嘟囔兩句,她覺得地下水臟,尾鰭不肯沾上一點。
施法給腳上裹著水泡,踩在空中,走進廢棄的工地樓,她清了清嗓子:“烏鱧,我來了,你出來吧。”
一句話說完,最后三個字在黑夜中回蕩。
沒完工的大樓框架像是被啃過的魚骨頭,幾根橫梁架起來又斷了,夜風穿過還沒上封的樓道發出一陣低鳴聲。
白漁循著氣味追過去,看見墻角處支著一頂帳蓬,帳蓬前有個鍋,鍋邊有包方便面,帳蓬里還有鋪蓋和被子。
白漁眉梢微抬,想不到烏鱧竟然混的這么慘。
他已經沒了妖身,好不容易造出的血肉胎又被他自己剝掉了,可不是隨便什么皮套子套在身上都能施展法術的。
要不然,怎么說肉眼凡胎呢?
但白漁還是很謹慎,她自己并不上前,放出幾只
螺,用水裹住,為她探路。
這些螺只要發現目標就會“嗚嗚”響動,必要時還能炸開,是白漁很得意的小作品之一。
她的小螺四周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烏鱧在哪,只找到一只工地上的流浪狗,這狗甩著尾巴小跑過來。
熟門熟路鉆進帳蓬,從帳蓬里翻出一根火腿腸,咬開包裝大吃起來。
白漁掩著鼻子退后半步,她試探出聲:“烏鱧?”難道是烏鱧脫胎的時候沒找到合適的肉身,魂魄只好鉆進狗的身體里?
就算她跟烏鱧八百年有舊怨,看見它變成了一條狗,還是有些唏噓。
狗聽到她出聲,抬頭看了她一眼,沖她大“汪”一聲。
白漁瞪圓眼睛:“你真變成狗了?”
狗又沖她“汪”一聲,白漁歪著腦袋看著土黃色的狗,她以為就算要鉆狗身體里,烏鱧也該找條黑狗呢。
葉飛光跟了一路,眼看白漁就要蹲下去研究這狗到底是不是烏鱧,他清了清嗓子,憑空現出形貌來:“小漁,烏鱧應當不在此處了。”
“不在!”那他們不是白做功夫了嗎?
白漁撓撓臉,手指尖剛擦過面頰,還沒放下去,她的身影就消散成了極細密的水珠,散在廢棄的工地樓中。
白漁真身還在玉京堂,來的不過是個水幻術分身。
她當然不會真身去,她現在可是交了香火稅的納稅妖,抓壞妖這種事當然是天務員監控員們的工作了。
她出一個水分身已經算是很給葉飛光面子。
水影消失的瞬間,葉飛光的手機響起來,他接起視頻一看,白漁正在吃鮮蝦打火鍋。
桌上疊得滿滿蝦滑,活蝦,蝦肉丸子,她和乖乖一魚一貓,圍著火鍋吃得正香,兩個奴才忙活了好幾天,一無所獲。
不止葉飛光,賀尋已經在這地方蹲守好幾天了,都沒見到烏鱧的身影。
“你們暴露了?”白漁撈一筷子蝦,扔給乖乖兩只,反正她的水幻術肯定是不會出問題的。
烏鱧既然約定了見面地點,那就是想見她,這樣都沒蹲到人,只可能是暴露了。
賀尋好幾天沒吸上貓了,整個人逐漸暴躁:“怎么可能?我們很小心了。”
乖乖從碗里抬頭臉,沖著它的奴才喵了一聲。
賀尋口氣軟下去:“肯定沒問題,這烏魚也太精了。”
葉飛光也攢眉思索,水幻術有個明顯的破綻,就是水沒有影子。
使用水幻術當分身,尋常人看不破,烏鱧肯定能看破,但現在這個問題已經用現代科學解決了。
水是可以有影子的,適當的光線,適當的溫度和流動速度可以讓水有影子。
白漁精進了一下她的水幻術,控制溫度再讓水珠極微小的流動,就可以讓水分身有正常人類的影子。
她還覺得這回包能抓到烏鱧的,竟然沒抓著。
一邊吃火鍋燙蝦子,一邊對簡小福和張道真說:“你倆明天就走罷。”抓烏鱧這個游戲,她覺得煩了,沒意思了。
賀尋的B計劃也失敗,他跟葉飛光探討C計劃。
葉飛光說:“他支帳蓬露宿,已是喪家之犬。”白漁應該是他最后的指望了,他指望的當然不會是白漁幫他,他大概是想要白漁的妖身。
沒有妖身,人類身體能施展的道術是有限的。
他明明都在等白漁了,這條狗是他預備好的逃生工具之一,可他人呢?
白漁吃著火鍋,打著視頻,看著水幕。
看看這些分屏都分不過來的客人們,她的生意多么蒸蒸日上,下個季度的土地公獎狀肯定還是頒給她。
白漁剛要吃蝦籽福袋,筷子尖頓住,水幕右上角的小屏里,江萌正在審訊的人有一點點眼熟。
宋晨和江萌逮到了逃跑的汪大師弟子,宋晨看了看這人失蹤之前的年紀,再看一看他現在的模樣。
跟江萌交換一個眼神,這人都失蹤十年了,怎么模樣還是十八歲?
“姓名,年齡,身份證號。”江萌敲了敲筆,“為什么在工地露宿?”
第82章 好妖小漁是誰這么精準的向天庭舉報了……
食漁/懷愫
椅子上的年輕人一動都不動,像沒聽到江萌的問話。
宋晨接棒:“你是叫張斌嗎?今年……二十八歲?”
二十八但還維持著十八歲皮相的“張斌”一動都不動。
宋晨繼續發問:“你為什么會提前一天離開汪建新的茶館?你躲在廢棄工地多久了?”
宋晨問話的時候,江萌低頭看張斌的信息資料。
這個張斌長相很秀氣,所以才能給汪建新撐門面,但他在小學和初中就有多次搶劫偷盜的記錄,后來還因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進了少管所。
十八歲之后,他就在當地失蹤了。從他父母老師同學們的態度來看,巴不得張斌再也不要回家鄉。
十年時間他都沒有作奸犯科的記錄,再次出現就是跟“汪大師”一起搞封建迷信詐騙。
據汪建新交待,張斌是他的業務骨干二把手,那些道具全都是張斌親手制作的。
汪建新說:“他的手特別巧,做出來的道具特別像。”
他問過張斌怎么做的,張斌說:“看香港電影學的。”
在問到汪建新是怎么收到這個“徒弟”的時候,汪建新想不起來了。
這種“生意”,不特別信任是不會搭伙的,張斌突然就成了汪建新的徒弟,汪建新還把一切聯絡客戶,維系客戶的活都交給張斌。
汪建新自己都覺得不對勁,他怔在那里想了很久,最后迷茫望向兩位警官:“對啊,我怎么收的他呢?”
江萌宋晨互看一眼,汪建新留下他的時間不久,不應該不記得,那就是張斌使了非常手段。
宋晨問:“張斌,汪建新都已經交待了,你也老實交待,你們倆是怎么搭上線的?”
張斌雖然一直沒說話,但他聽到這句眼中流露出冷嘲。
江萌宋晨都看見了這個眼神,張斌知道汪建新不可能“交待”。
“你離開汪建新之后,就一直在露宿?”
“張斌”當然不想露宿,可他被追的沒了辦法。
他想不明白,是誰這么精準的向天庭舉報了他?
他在汪建新的茶館是因為這些有所求的人最容易被“吞吃”,他們有的愛財,有的弄權,彼此之間又沒聯系。
死掉幾個,警察都不會察覺。
那一天放出去的“色鬼”,本來該帶回一個女子的純**魂滋補他的。
為此他挑選了許久的八字,徐愛蘭的女兒八字不錯,換了一個蔣曉禾八字還更好,食神多,更補養。
好不容易鎖定蔣曉禾,色鬼也按時放出去了,法壇卻被一道白光炸開。
隔空破法,一看就是正統道門天兵的手段,他當然要逃。
十方土地,兩處城隍,全都派陰差在捉拿他。
他不能回他的大本營,找了個城中村藏身。
城中村街道狹窄,人鬼混雜,三毒五蘊熾盛之處,天兵排查魂魄很困難,藏在那里就像藏在草塘的深水處一樣安全。
天上地下事務繁忙,只要躲上個三個月半年,這事也就躲過去了。
可他沒想到汪建新詐騙的事第二天就上了本城新聞!
他這幅皮套的照片也跟著上了新聞,詐騙
金額巨大,若能提供線索,獎勵一千。他馬上就被房東舉報了。
到這里“張斌”還很有把握能逃掉,他已經給自己準備了一個新皮套。
那就是石安娜的丈夫費啟明。
“百年好合”的法陣上確實有個安娜娃娃不錯,但木制底盤上刻的是費啟明的八字,那是用來吞掉費啟明神魂的。
一直穿著張斌的皮套不脫,就是在等這個法術起效。
可他沒想到警察當天就把石大海的事翻了出來,法壇法陣被破壞,蘇盈也被牽連進去,坐了牢。
烏鱧大怒!
要不是蘇盈坐了牢,他現在就會撕裂她的神魂!
這已經是蘇盈第二次辦事不利了。
她第一次辦事不利是讓費啟明害死了石大海,石大海才是烏鱧最先看中的人皮套。
他當然選最有錢最有話語權的,只有石大海有辦法做到他想做的事。
烏鱧失去妖身,只留一縷游魂,靠著蘇盈走出漁村,又想盡辦法讓蘇盈攀上石大海。
八字運勢太強的人,以他當時的法力沒辦法立刻弄死。
得先敗壞石大海的運勢,讓他不斷產生惡念。惡念一生,人的神魂就有了裂口,他才能趁虛而入。
石大海靈魂懷著深深的貪欲與惡念,烏鱧滿足了他“有后”的愿望,讓蘇盈生下了兩個完整的血肉胎。
這兩個血肉胎,也滋養著烏鱧神魂的一部分。
烏鱧沒想到蘇盈會找來一個費啟明,用魚仙給石大海和蘇盈的姻緣咒,給費啟明和石安娜生造出一段姻緣。
蘇盈還想讓費啟明殺掉石安娜,而費啟明真的“愛”上了石安娜,間接“殺”了石大海。
等烏鱧回來,石大海已經被王惠送去火葬場燒掉了,連停靈都沒停,根本沒給他“借尸還魂”的機會。
烏鱧大發雷霆,他退而求其次,看上費啟明。
費啟明的神魂全是口子,穿起來根本不費力,可費啟明蘇盈預謀殺人又被發現,兩個人一塊坐牢去了。
人界警察抓了蘇盈費啟明,天地二處又追查到了那兩個血肉胎。
離實現烏鱧的愿望,越來越遠。
他吞吃的魂多,隨便拿一個保存完好的皮套出來,騙騙陰差足夠了,可警察也在通緝他,四處都是攝像頭,他根本沒法回去換皮套。
只能一直穿著張斌的套子東躲四藏,好不容易傳信給白漁,他選中工地就是因為那里沒人,可以結法陣。
八百年前他能網住白漁,八百年后他只能跟白漁談條件。
白漁還沒來,警察就先找來了。
警察來時,他別無選擇。
脫掉套子,放出神魂,警察沒法抓他,但他立刻就會被天地二處察覺,城隍座下文武判官會來抓他。
不脫皮套子,會被警察拷回去,烏鱧選擇被警察拷回警局。
……
白漁看著水幕上的烏魚精,這到底是天網恢恢呢,還是人網恢恢?
她點擊翻轉攝像頭,給葉飛光和賀尋看警察局里的烏鱧。
葉飛光微微一怔,賀尋的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這怎么辦?人被警察抓了,拘走它的魂是容易,但它穿的這身人皮會“軟”在地上。
這要怎么解釋?
不管怎么解釋,一組人都去了警局外。
宋晨還在問:“你不肯說是吧?你不說,那汪建新交待的那些就都是真的,張斌,每個月工資就三千,你還想替他擔一半的鍋?”
這人是不是蠢啊?
宋晨都無語了,汪建新自己都說了,每個月給小徒弟工資三千,三千塊至不至于頂這么大的缸啊!
“張斌”突然抬頭,他問宋晨:“你去過玉京堂。”
宋晨剛剛還覺得這人有病,去看守所之前得先去做個精神鑒定,突然聽到他提玉京堂,跟江萌交換一個眼神。
“你買了什么藥?”“張斌”上下打量宋晨,他身上有白漁的味道,很淡很淡,但他肯定去過玉京堂。
“你求的是什么,我都可以千百倍的給你。”只要把他放掉,只要讓他再換一個皮套。
江萌停下筆,她沒把這一段記在筆錄上。
“張斌”只是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你沒進過玉京堂,但你也用了玉京堂的藥?”
他年輕秀氣的皮微微撐開:“告訴我,我可以滿足你們的一切愿望。”
江萌看著他:“真的?”
“張斌”笑容更深:“當然是真的。”
美貌,財富,名聲,或者權利,什么都可以,什么他都能滿足。
江萌點點頭:“行,你身份證號報一下。”
到現在還沒確認他到底是不是資料上這個張斌呢!
……
接下來就是天務員的活,他們要合理合法的把張斌從警察局帶出來。
這事兒難度不大,天務員招收人類就是為了人間行走方便,他們確實有一個合法部門,帶著手續去了江城警局,給“張斌”換了一副“手拷”。
它被鎖在這具皮囊中,不審完脫不出來。
而后是審問,盤查。
照影燈照著到的明明是人形,地上的影子卻徒然長出一條魚尾。
魚尾若隱若現,地上的影子便也時隱時現,偶爾能看出魚尾形狀,偶爾又是個年輕男子,然后是窈窕少女,黃髫小兒……
最后,他的影子定了格,是個老頭的形貌。
葉飛光大概知道這影子是什么,是烏鱧第一個吞食的魂魄,老道士的魂。
它已經不是烏鱧了,混的魂越多,它的妖力就越弱。
而它心里的大本營,也根本不是漁村,是江城郊外的一棟別墅,別墅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養尸地。
每一個人套子都像件衣服一樣被掛在衣柜里,主人許久不回來,“衣服”們有的開始生出血銹,好些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面目了。
要是再晚一點,那成了煞,這一片住著的人都要倒霉。
張道真和簡小福被叫過去干苦活臟活,搬尸,化煞,凈穢。
白漁并沒有去看自己這個老朋友,她早已經知道,烏鱧已經不是烏鱧了。
他吃了道士,道士也吃了他。
葉飛光忙了幾天幾夜,終于抽空回來時,白漁好奇問他:“烏鱧到底想干什么呢?”
明明已經從天雷下活了下來,又吃這么多人,還盯上了石大海。
葉飛光聞言微頓:“他想克隆他自己。”
他想重得妖身,想用石大海的錢,克隆一條他自己,而他想要的也不是白漁的妖身,而是白漁的妖丹。
有了克隆的魚身,再加上白漁的妖丹,他就是條完整的黑魚妖了。
“哦~”白漁點點頭,轉身跑開了。
葉飛光看著她揚起的雪色羽紗裙擺,沉吟片刻,白漁肯定沒聽懂。
但有件事,她肯定懂。
他清清喉嚨:“表彰大會你想不想去?”
雪色羽紗停住,但沒回頭。
“在天上開,還可以拿金丹。”
白漁眼睛一亮,雪色羽紗“嗖地”飛了回來。
第83章 云泥“我要睡一會兒~”
食漁/懷愫
天上的表彰大會!
白漁連聽都沒聽過,要是她認識的那些大妖小妖,知道她竟然能上天,那簡直風光大發了!
可她認識的妖們,活著的就只剩下梅仙和老龜,還有狐貍一族。
已經暮春,玉京堂天井中那口井汩汩冒著暖水,老龜爺爺差不多快醒了。
白漁往井里投了十幾顆水靈新鮮的桃子,指尖一點,一串水泡泡托著桃子潛入水中,走河道送給老龜。
等見到老龜,水泡泡們會自動排列,拼成一封水信,告訴老龜,她要上天受表彰的事。
通知了一切朋友,白漁開始翻找上天要穿的衣服。
這么些年,她確實攢了好些漂亮東西,但那都是寶石珠玉一類,反正人時常改流行,一會兒大袖一會兒小袖,一會兒露肩露胸,一會兒又包得只露一顆頭。
攢衣裳沒用。
她問葉飛光:“天上的仙女都穿什么?”
葉飛光立時搖頭:“不知。”
白漁先是發愁,而后瞥他一眼:“你說罷,你就是看了天上的仙女,我也不生氣。”她耳邊發夾輕擺,委實發愁要穿什么。
葉飛光并不受騙,他當然知道天上仙女都穿什么,他過目不忘,記人記事記書都是一樣。
可他一口咬定:“我當真分辨不出別的女子都穿什么。”
白漁氣得鼓起嘴,她只好去找張道真:“你那個天上的書呢?再拿幾本來。”
葉飛光給她定的美鱗膏第二天就送到了,還是只金毛小猴子送來的。
小猴子穿著一件紅色小背心,背心上四個金色大字“大圣專送”,手里拎著根小木棍,小木棍上挑著七八個包裹。
白漁十分稀罕,圍著小猴子看著不住,還想伸
手摸摸它的毛。
葉飛光收下包裹,給了金毛小猴兒一袋松籮。
金毛小猴兒就坐在玉京堂前的石階上,左腳踩右腳吃了小半袋,吃完收起剩下的,沖葉飛光拱手作揖,踩著云頭飛走了。
白漁望著云頭,葉飛光告訴她:“這是大圣的副業。”
反正大圣天天都要掉猴毛,掉下來毛變成小猴子給神仙們送快遞。
白漁當天晚上就讓葉飛光給她擦鱗,每一片魚鱗都擦得亮晶晶的,才好去天上開會。
表彰大會,不知道有沒有蟠桃吃。
張道真緊急淘來好幾本去年的雜志,她當然有雜志,龍虎山的狐仙祖奶奶最愛看這個,年年生日都會選一套它喜歡的壓在香爐下,讓小輩們供奉。
“《琳瑯》是巧圣仙師殿出的,《霓裳》是織女殿出的。”張道真指著兩本權威雜志,這些全是去年到今年最新款。
龍宮出品鮫紗也美,但織女殿可裁云可鏤月,還能剪一段天河素練做衣服。
現在四月末,織女殿已經推出了夏秋款,雜志上印著天宮月光紗,是用真月光裁下來織成的紗。
梅仙也被白漁請過來當參謀,她翻過月光紗那一頁,指尖點在“春色”上:“還是春色最美,我們姐妹最愛在春色中起舞了。”
春天花開,梅仙當然覺得春天最美。
張道真啥也買不起,啥都覺得美。要是她也像葉副司那樣,打工一百多年,攢下無數工資就好了,她馬上買兩件!穿一收一!
一樹一魚一個天師,湊在一張小桌前嘰嘰咕咕。
雜志上的仙衣仙寶都有穿搭效果。
指尖一點,注入幾縷法力,雜志上的天衣就能暫時穿上身,展示效果三分鐘。
白漁試了一套又一套,她穿每一套,張道真都捧臉直“哇”:“仙姑奶奶你已經很美了,我見過的仙子中,您也是數一數二了。”
白漁下巴微微昂起,耳邊魚尾夾子快樂擺動,嘴上卻說:“你又見過幾個仙女了?”
她試來試去都拿不準主意,決定拋棄兩個參謀,讓葉飛光給她選。
葉飛光端坐竹榻,眼看白漁換了一套就又一套,每套他都點頭。
穿件紅的,葉飛光點頭:“好看。”如朝霞初綻。
白漁換了件綠的,新荷葉的顏色,葉飛光再次點頭:“好看。”似素骨凝冰。
再換一件裙擺有點點光斑點綴的羽裙,葉飛光還是只會點頭:“好看。”像游在夏日小池中,魚尾翻卷著碎金。
白漁又換一件,葉飛光點頭:“這件最好看。”
“這就是我的鱗!”她貼身鱗片幻化的,她天天都“穿”著的!
白漁氣得扭頭就走。
葉飛光收起那幾本雜志,把白漁穿過的三件天衣全買了下來。
又翻出巧圣仙師殿的雜志,紅色裙子配珊瑚發簪,綠色的配荷葉清露排珠,碎金的那件配金珍珠。
白漁最后還是穿著自己的鱗片上了天,她看見天衣的月銷售數量了,這個月賣了十幾件,只有她的鱗片才是獨一無二的。
明明沒上過天,白漁卻走在葉飛光的前面,她袖中揣著與會邀請函,順利飛上了九重天,以往她再施法也只敢低空,上一重天就是一重天的雷擊。
如今她撥開云霧上了天,站在南天門外,白漁剎住腳。
葉飛光上前一步:“沒事的,走過去就行。”
來的基本都是天務員,這種會議上仙們并不會參加,但這樣的會議需要一個上臺講話的上仙。
葉飛光牽住白漁的袖子,這回來講話,勉勵大家繼續努力的是玄清仙君。
白漁兀自不覺,她看天宮哪里都覺得稀奇,魚在云里面游,馬在云上面跑,連仙靈植物也是長在云層中。
這些云就是地上的土。
白漁趁人不注意,往玉欄桿里掏了一把。
捏在手里軟乎乎的,有點像濕泥巴,這個云飽含著仙氣,要是帶到下界去,不就能種出新藥材了么?
她左望一眼,右望一眼,想把云泥往袖子里面揣,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她。
“白漁?”緩聲的,沉穩的,但能從這聲音中聽出幾分欣喜。
白漁下轉過身,背著手想把云泥往欄桿里面扔,假裝自己沒有偷過土。
玄清仙君一身素白廣袖道袍飄了過來,一步之間便站到白漁身前,他拂塵一甩,衣袍無風自動,望向她時不像過去那樣每次都是失望,反而沖她不住點頭:“我看了表彰名單,還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想到竟真是你。”
白漁這下子更著急了,那團云泥沾在她手上,根本甩不掉了!
葉飛光本來離她半步遠,立時站到她身邊來,借著寬袍衣袖,把白漁手上那團泥卷到自己袖中。
白漁飛快睨他一眼,沖他甜笑一下。
這才大大方方伸出手,對玄清行了個禮,幾百年沒行弟子禮了,做起來有些生疏,問好也問得稀爛:“夫子好。”
靠的近了,白漁能看見玄清的眉目還一如當年,目光澈明,神色湛然,還有他那不容忽視的五綹胡子。
原來三百年是小漁讀書三百年。
玄清仙君還沒開口,他身邊神使也跟著到了,一只猢猻,一只狐貍,看見白漁的時候明顯一怔。
狐貍猴子都端端正正站著,輕甩了一下毛尾巴尖,算是跟白漁打招呼。
白漁瞪圓了眼睛,它們倆在幾百年前就能化人形了,怎么上了天又變回本相了呢?
玄清仙君絮絮叨叨:“我飛升在際,你卻妖性不改,我還怕你往后作惡難以升仙,沒想到這些年你竟沒走壞道,今日一見,我心中著實寬慰……”
白漁傻住了,聲音還是那個聲音,模樣也還是那個模樣,依舊是苦口婆心,可她就跟幾百年前一樣,一點也聽不進。
玄清仙君這還沒夸完,他又看向葉飛光:“我看了你編寫的《新修行手冊》,其中《十方萬靈》那一章節深入淺出,九府之下有你這樣的人才實在有幸……”
“你可曾想過離開九府,弘法利生?”跟他一起講經布道,有教無類。
白漁看看狐貍,又看看猢猻,一猴一狐俱都昂首挺胸,很有神使的模樣。
當年玄清選中它們跟他上天,她氣得要命,覺得玄清就是偏心眼兒!如今看來,幸好他是個偏心眼。
葉飛光卻看了白漁一眼,她心里想的什么,他大概能猜到。
玄清仙君確實偏心,他說白漁妖性難改,只怕不是真的說她不好,而是以她的性格實在難以忍受上界清規戒律。
譬如現在,玄清仙君明明看見她偷天泥了,可什么也沒說,只是含笑看著。
……
白漁站的尾巴都麻了,兩人竟然還沒叨叨完。
她看一眼胡子,還是扭過頭繼續看葉飛光,葉飛光站得很好看,就是袖子鼓鼓的。
白漁眼眉忽靈靈一眨,葉飛光沒扔掉那團泥,他給她藏著呢~
等會場開始響起樂起,大家依次進場,每人桌前都放著名牌和一盤仙果,沒有蟠桃,但有杏子李子。
白漁吃完了自己的,又把葉飛光的吃了。
她不覺得天上好了,這世上還是玉京堂最讓她自在。
她湊到葉飛光的耳朵邊:“葉飛光。”
“還想再吃一盤嗎?”這幾排都是相熟的同事,她想吃幾盤都可以,馬上過節了,要發大禮包的,禮包里還有也有水果。
“你回去給我種點銅錢草。”白漁啃著小白杏。
馬上就夏日了,夏日玉京堂的門前總要擺上兩盆銅錢草,用元青花大缸養。
“好。”葉飛光點頭。
玄清仙君上臺講話。
白漁條件反射打了個哈欠,她小小聲:“葉飛光。”
“怎么?”
“我要睡一會兒~”
“好。”
玄清的目光掃過臺下眾人眾妖,就見白漁歪靠在葉飛光的肩上酣然入睡,他目光含笑,輕輕掠過,把語調拖得更長。
白漁微張開嘴,睡得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