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沐沐是我的妻子。”……
顏沐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進了書房, 立刻把門反鎖，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地上，后背貼在門板上。
她用力地咬了下唇, 壓下眼皮的酸澀, 心臟像被一雙手緊緊攥住，密密麻麻的針扎下來, 酸楚的液體溢滿了整個胸腔。屈著膝, 把腦袋放在膝蓋上, 雙手抱著膝蓋, 就像吵架的那天晚上一樣。
直到聽到對面的臥室響起關門聲，她才回過神，爬起來去洗漱。
夜里總是做夢，夢境一個接著一個，顏沐睡得很累，醒過來大腦昏沉沉的，她關掉鬧鐘, 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準備再瞇五分鐘，誰知再睜眼已經八點了！
高鐵票是八點四十九的，從悅璟華府到高鐵站, 不堵車也要開二十多分鐘, 顏沐立刻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完換衣服，拎著行李箱出門。
一開門, 撲面而來的是粥的清香，她怔了下，偏眸看向餐廳, 陸延城坐在餐椅上，正在倒牛奶。
聽到動靜，他抬頭看她，“吃點早飯再走。”
顏沐眼睛動了動，收回視線，“我要趕高鐵，時間快來不及了，我不吃了，你吃吧。”
陸延城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語氣重了點：“顏沐。”
“我真的要來不及了。”顏沐沒有看他，低聲說，“我不會餓著自己，高鐵上有賣吃的。”
說完，不顧陸延城的反應，顏沐拎著行李箱離開了家。
她還沒有想好該怎么和陸延城相處，該怎么忍住眼淚，她不想在他面前哭。
砰——
門被重重關上。
陸延城瞇起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緊閉的房門，呼吸微堵，面色逐漸陰沉下來。
——她在躲他。
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早就該預料到。
就像她恢復記憶后，得知他騙她，會有的反應。
離他遠遠的。
陸延城放下牛奶杯。
這幾天去外地出差，他確實有躲著她的意思，他擔心她會用軟軟的眼神看他，讓他不要不理她，他很難說服自己不會順著她的話，繼續給她編織虛假的謊言。
所以他走了，想讓她冷靜下來，也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冷靜下來了，大概率已經認清兩人的關系并不是如她想的那樣，所以躲著他，晚飯、早飯都不和他一起吃，連和他在一個空間待著都忍受不了。
陸延城臉色陰郁，看著冒著熱氣的紫薯粥，這是它六點起床熬的，她向來愛喝甜甜的粥。
現在一口沒喝。
思忖片刻，陸延城拿出手機，給章文淵撥了電話，“今天的行程推了，再訂一張去南城的高鐵票。”
章文淵稍頓：“好的。”
掛斷后，陸延城靠在餐椅上，抬手揉了揉眉骨，又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那端的人顯然沒醒。
陸延城：“是我。”
“延城啊……”
－
顏沐緊趕慢趕地上了高鐵，最后一段路是跑著的，到了座位上還在不停地喘著粗氣。
平復了一會兒呼吸，顏沐拿出手機，給媽媽發了“上車了”，方敏回知道了，她會在高鐵站接她，顏沐笑著回了個小兔子抱抱的表情包。
失憶到現在快兩個月的時間了，她幾乎每隔兩天就給媽媽打電話，媽媽偶爾會接，大多數時候都是忙的，爸爸更是忙得離譜，只接過幾次電話，平時發短信都很少回。
在顏沐的記憶里，他們一家三口算得上模范家庭，爸爸在一家企業里做中層領導，媽媽是紅十字會的事業編，生活雖稱不上富足，但她想要的東西，爸爸媽媽都會盡力給她最好的。
他們一家的感情很好，從來沒有網上吐槽的原生家庭的種種情況，葉清瑤每次來他們家都會感慨，想要加入她的家庭。
顏沐也覺得自己很幸運，一個溫馨有愛的家庭有時候比生活費多少更重要，在她的概念里，爸爸媽媽是全世界最愛她的人，沒有人能比父母更愛她。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一通通打不通的電話，已讀未回或者根本沒讀的短信，讓顏沐對這個認知產生了懷疑——這七年發生了什么？
她問過葉清瑤，葉清瑤說不清楚，好像是她之前和顏家那邊大吵過一架就不怎么來往了。
顏沐很疑惑，就算和顏家不來往，她也不會不理爸爸媽媽啊，難道是她和爸爸媽媽有了什么矛盾？
她去問陸延城，陸延城說沒有，只是他們太忙了。
后來還是媽媽主動給她打了幾個電話，才消除顏沐的疑慮——應該是爸爸媽媽太忙的緣故。
以前她并不知道爸爸是顏家的二少爺，她問媽媽她的爺爺奶奶呢，媽媽只是含糊其辭，說他們跟她的大伯在別的城市。
那時候的顏沐雖然年紀小，但是看得出媽媽不想提這件事，就沒有追問。
沒想到爸爸是顏家的二少爺。
而他為了和媽媽在一起，放棄了優渥的生活，來到一座叫不出名字的小城市生活。
爸爸當年該有多愛媽媽啊。
而她……
顏沐垂下眸，她現在連陸延城到底愛不愛自己都不能確定。
北城到南城的高鐵三個半小時，下車后，顏沐跟著人流往出站口的方向走，心口涌上一股說不出來的思念。
很久沒有見到媽媽了啊。
方敏就在出站口等她，顏沐剛出去，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方敏，她一身紫色長裙，溫婉優雅，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
顏沐彎起唇，悄悄地走到她身后，正準備嚇她，就聽到方敏對著話筒里的人說：“不回來也好，多一個人多一分暴露的可能性……”
余光瞥到身后的人，方敏嚇了一跳，匆忙掛斷電話，轉過身笑著看向顏沐：“沐沐。”
她的聲音一出，顏沐的鼻子就酸了，撲到她懷里，“媽，我好想你。”
孩子渴望母親的懷抱是天性，沒有安全感的時候更甚，顏沐緊緊地抱著方敏，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淚。
方敏被她弄的也忍不住落淚，“你這孩子，這么大了還這么愛哭。”
“嗚嗚嗚媽我真的好想你。”
“好了好了，這么多人看著呢。”
顏沐趴在她的肩膀上，哭的一抽一抽的，狼狽又可憐。
陸延城站在出站口，看著她哭的像個在外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淚水如決堤般翻涌而出，垂在身側的手指漸漸收緊。
方敏余光一瞥，率先發現有道存在感很強的視線在盯著他們，順著看過去，動作一頓，連忙把眼淚擦掉。
陸延城早上給她打過電話，她知道他也會來。
看著女兒哭的這么傷心，而且兩人不是一起來的，方敏心中多多少少明白了，喊了聲：“延城。”
陸延城：“媽。”
顏沐的身體一僵。
他怎么會在這？
顏沐抬手擦掉眼淚，從媽媽的懷里退出，僵著脖子轉身。
車站人來人往，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身后是攢動的人群，靜靜地看著她。
顏沐的手指不自覺握緊，不想在媽媽面前暴露感情不和，于是選擇主動開口，只是聲音還有幾分剛哭過的沙啞，先發制人：“你不是說今天有應酬嗎？怎么過來了？”
對上她刻意瞪大的眼睛，陸延城看懂她的意思，配合道：“臨時取消了。”
“……哦。”
方敏將一切盡收眼底，笑著道：“先上車吧。”
“嗯。”
司機為他們拉開車門，方敏坐在副駕駛，顏沐只好和陸延城坐在一起。
自從那天晚上，他們就沒有近距離相處過，他身上厚重的檀木香氣強勢地將她裹住，就像他抱著她一樣，顏沐眼皮一酸，扭頭看向窗外。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顏沐哭了很久，越哭越覺得陸延城根本就不愛她。
如果他愛她怎么會對她發脾氣？
她承認前段時間因為工作冷落了他，可是他平時也很忙啊，她都能說服自己一個人玩，也從來沒有跟他鬧過脾氣，可是他就因為這一件小事生她的氣，還不理她冷暴力她。
對！他就是在冷暴力她！
情緒上頭，很容易越想越多，顏沐從她醒來見到陸延城的第一眼開始回憶，發現他并沒有說過愛她，連喜歡都沒有，只是在她問兩人關系如何的時候，他說還不錯。
還不錯——細算起來，和喜歡、愛之間差的很遠。
他對她很好是沒錯，但每次都是她主動求親親求抱抱，他一次都沒有過主動，都是她在主動！全都是她！
越想顏沐越委屈，眼淚不停地流，浸濕了枕頭，陸延城就是不愛她，她的老公一點都不愛她！
顏沐哭腫了眼睛，第二天的時候，她委屈地不想理他，但其實心底是想要他主動把話說清楚的。她都已經想好了，她要先保持高冷，不然他下次還會大半夜把她一個人留在家里，道歉必須要有誠意。
等他把自己摟在懷里說對不起，她再冷聲向他質問到底愛不愛她，表情一定要冷酷，最好還要帶著點冷笑，千萬不能他一道歉就哭，那也太沒出息了！
可是，他沒有，他什么都沒說，當天就去了外地出差。
后來的這幾天，顏沐一個人躺在床上，越想心越涼，從一開始的稍微懷疑到現在的越來越確定，他大概率真的不愛她。
不然怎么忍心這么久不理她。
顏沐早在這些天下定決心，他不理她，她也不會理他，他不愛她，那自己也不要愛他了，她絕對不會做舔狗的。
他指責她在為季枕的工作室加班熬夜，他自己還和宋總監一起去外地出差呢，都是為了工作，憑什么他就可以生她的氣。
就是這樣，顏小沐你什么都沒有做錯！
沒有晚安吻、不被他抱著、沒有他的胳膊當枕頭她又不是睡不著，她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睡覺。
她絕對不會再主動和陸延城說一個字！
想到這，顏沐愈發的理直氣壯，也更加委屈生氣，朝著車窗的位置挪了挪，身體幾乎要貼在車門上，一副誓死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態度。
陸延城察覺到她的動作，呼吸微堵，眼神無聲地暗了下去。
連和他坐在一起也忍受不了么？
－
高鐵站距離方敏住的地方有三十分鐘的車程。
一路上，顏沐沒有主動和陸延城說過一個字，方敏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涌動，無奈地嘆息了聲。
陸延城早就把顏沐失憶的事告訴了他們，他提議暫時不要把顏家復雜的情況告訴顏沐，擔心她一時沒法接受。
方敏也這么認為，“無知”在某種時候算是一種福氣，知道的越多反而要承受越多，不如就讓她誤以為她的爸爸媽媽還是以前那樣。
她怕自己不小心說漏嘴，所以不怎么接沐沐的電話，其實心底比誰都關心沐沐，畢竟這是她唯一的孩子。
得知顏沐出車禍，她當時就想去醫院，經過顏溫良一勸，她在得知顏沐蘇醒后，還是放棄過去陪她。
那幾天她經常給陸延城打電話，不厭其煩地囑咐他好好照顧沐沐，她其實是有點怕這個女婿的，好在陸延城并沒有表現出不耐，得知顏沐痊愈后，她才終于放下心。
她作為母親，自然看得出顏沐對陸延城的心思，更何況陸延城本就是好的歸宿，狀似閑聊般地道：“沐沐，今天晚上南城有個燈會，你和延城一起去看看吧。”
顏沐鼓起腮幫，不好在媽媽面前表現得太冷漠，只好道：“媽，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只想陪著你。”
方敏：“我和你們一起去。”
顏沐：“……”
她瞪向陸延城，想讓他拒絕，陸延城愣了下，輕挑了下眉，對著方敏笑道：“好的，媽。”
顏沐：“……！！”
她怒瞪了陸延城一眼，收回視線，更緊地貼著車門，離他更遠。
接下來的一路，顏沐一直沉默著，都是方敏在和陸延城說話，顏沐越聽越覺得陸延城就是個混蛋，明明有欺負她，還在她媽媽面前維持著好丈夫形象。
方敏：“延城啊，沐沐年紀小，從小被我們寵壞了，脾氣還大，還要請你多包容。”
陸延城淺笑：“這是應該的，沐沐是我的妻子，我會好好對她。”
沐沐？
他什么時候這么溫柔的叫過她的小名？
一直是顏沐顏沐的叫著，一點都不親密。
顏沐冷冷地哼了下，只覺得這人慣會裝模作樣，以前怎么沒發現他是這樣的壞蛋！
方敏笑得很滿意，聊了一會兒，不可避免地扯到催生話題，“延城我記得你比沐沐大三歲，也該二十八了吧。”
陸延城：“嗯。”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要個孩子？”方敏說，“沐沐現在也畢業了，如果要生的話還是趁早生，這樣身體恢復得快。”
陸延城瞇了瞇眸，正要開口，顏沐的聲音響起，“媽，我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暫時不考慮。”
陸延城眼神暗了暗。
“你也二十五歲了，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都會走路了，你還把自己當做孩子，還能當一輩子的孩子不成？”軟硬兼施，說教完，方敏接著道，“再說媽媽也很想有一個可愛的外孫，一定和你小時候一樣可愛。”
顏沐：“……”
“媽，沐沐剛畢業不久，再等等吧，”陸延城替她解圍，“我們回去會商量要孩子的事。”
顏沐立刻轉頭，瞪著他——誰說要跟你生孩子了？他都不愿意和她那個那個，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孩子要從石頭縫里蹦出來嗎？！！
陸延城看著她怒氣沖沖的豐富表情，心口的郁氣終于散了些，唇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顏沐：“？”
更氣了！
欺負她還能笑得出來，果然是大壞蛋！
第22章 第 22 章 “你在心疼我？”
顏溫良和方敏沒有和顏老爺子住在一起, 兩人單獨住在距離顏溫良管理的公司附近的別墅里，是一棟兩層樓的小洋房，房前有一個院子, 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
花的根莖順著木枝攀爬, 纏繞在一起，繁華茂盛, 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顏沐買花的習慣就是跟著方敏學的, 媽媽一直是個熱愛生活的人, 以前的家里沒有院子, 她會在陽臺上用花盆養花，陽光靜謐地灑在花瓣和綠葉上，顏沐周日下午會抱著平板躺在秋千上看電影。
走進大門，客廳是簡約的北歐風，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占據了整面墻，陽光能最大程度地照進來, 光亮能趕走內心的塵埃。
顏沐心情不自覺好了起來，挽著媽媽的手，問道：“媽，爸爸晚上才能回家嗎？”
方敏：“你爸爸臨時有事, 去外地出差了, 這兩天不回來。”
顏沐鼓起腮幫, 悶悶道：“爸爸現在變得好忙，我給他打電話他經常不接, 發短信也不怎么回，連我回來他也不在。”
方敏垂下眸，溫柔地笑了笑：“沒辦法啊, 你爺爺年紀大了，公司只能靠他管著，他比別人本就落后很多，得更加勤奮啊。”
顏沐小聲地嘟囔著：“好吧，原諒他了。”
說是這么說的，但顏沐還是有點小不高興，便拍了張餐桌上的豐盛午飯照片發給顏溫良。
顏沐：【老顏！我回來了！】
顏沐：【你什么時候能回來？下周一能嗎？能回來的話我可以再請一天假！】
顏沐：【小貓發怒.jpg】
顏溫良大概在忙，沒有回她。
顏沐失落地放下手機。
一頓飯吃的還算愉快。
顏沐看媽媽挺適應現在的生活，不由地替她開心，媽媽以前就特別想要一個小院子種花，想要大大的落地窗，她和爸爸商量等他們退休，把市中心的房子賣了，在城郊買一棟小別墅，如今也算實現了。
飯后，顏沐還想黏著媽媽，但方敏卻要把她往陸延城身邊推。方敏笑著道：“延城，我看你是空手來的，衣服什么的都沒帶嗎？”
陸延城：“……嗯。”
他要章文淵訂的最早的一班高鐵，只比她的班次晚十五分鐘，自然來不及收拾行李。
方敏看向顏沐：“你陪延城去商場買些衣服，他個子高，你爸爸的衣服他沒法穿。”
顏沐鼓著腮幫，她才不要和他一起逛街，可是當著媽媽的面她沒法拒絕，不然媽媽一定會兇自己。
顏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和陸延城上了車。
一路上，她仍是沒有理他，轉頭看著窗外，貼著車窗坐，和他之間的距離可以坐得下一個兩百斤的胖子。
而陸延城，一上車就開始打電話，各種各樣的工作電話，一直到下車才掛斷。
顏沐的臉更冷了，他果然是裝的，大概是因為他們是聯姻，她回娘家他不陪著回來會讓爸媽誤以為她不受重視，這樣會影響兩家的合作，所以才跟過來的。
在媽媽面前叫她沐沐，說什么對她好是應該的，單獨和她相處的時候就不停地打電話。
不要再自作多情胡思亂想了。
顏沐沉默地跟在陸延城身側，跟著他走進一家男裝店，導購小姐笑著迎了上來，看到兩人的那刻眸中閃過一絲驚艷——
這是新出道的明星嗎？
不對，如果是明星的話，還不一出道就火了！
“先生，您想買什么？”導購小姐臉頰微紅，笑著問。
陸延城的西裝大多是私人定制的，商場里買的極少，都是顏沐逛街的時候偶爾想花錢，看到好看的會給他順手買幾件。陸延城報了個牌子和尺碼，還有所需要的衣物。
導購小姐：“先生，您需要試衣嗎？”
顏沐不想傻等著他試衣服，反正媽媽不在這，她淡聲道：“你自己去試吧，我在外面等你。”
陸延城皺了下眉，將卡遞給導購，“不用試。”
“好的好的。”導購小姐愣了下，忙著接過黑卡，臨走前快速瞥了顏沐一眼，眼里寫著“大美女就是任性”和“再帥的大帥逼也得看女朋友臉色”的感慨。
顏沐不爽道：“我又沒有不讓你試，等會兒到家穿不合適我不會再陪你來買新的。”
陸延城：“不會不合適。”
“……”
顏沐聽他這幅氣定神閑的語氣，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的身材是國際尺碼的標準身材，簡直就是模特架子，不會出現不合身的情況。
她別過臉，不要再和他說話。
陸延城見她這幅傲嬌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勾了下。
買完衣服，顏沐立刻就要回家，陸延城突然攥住她的手腕，顏沐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滿地仰頭看他：“干嘛？”
陸延城：“去給爸媽買點東西。”
他這次來的匆忙，什么都沒帶，雖然方敏不會在意，但基本的禮儀不可廢。
顏沐默了默，將手腕抽了出來，“走吧。”
陸延城皺了下眉，沉著臉收回手。
顏沐跟著陸延城去了一家禮品店，為顏溫良買了款他常喝的茶葉，給方敏買了一條絲巾和披肩，又買了幾盒保養品。顏沐只拎著送給媽媽的禮物，剩下的都是陸延城拎著的。
她偏眸，悄悄看了眼他手里拎的滿滿當當的，眼眸微微地動了下，冷著臉說：“茶葉我來拎吧。”
陸延城：“不用。”
顏沐：“你的手都被勒出紅印子了。”
陸延城停下腳步，偏眸看她，挑了下眉：“你在心疼我？”
顏沐：“……”
誰心疼你了？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無良的資本家，冷暴力的渣男，她寧愿留著她的同情心去心疼因為家庭破碎不得不賣身替妹妹交學費的失足少男。
顏沐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用就不用，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地走了。
陸延城看著她的倩影，無奈地扯了下嘴角。
像貓一樣傲嬌的小姑娘。
－
一路無言地回到家。
顏沐保持著緊貼車門的距離，一路上都不理陸延城，他主動找她搭過幾次話，顏沐都高冷地嗯了聲，然后他就不找她聊了。
顏沐抬手揉了下眼睛。
前段時間，沒吵架的時候，和他待在一起，她有說不完的話，而他沒說兩句就不理她了。
果然，對待不愛的人，就是沒有耐心。
回到家，陸延城把禮盒遞給家里的傭人，態度溫和禮貌，方敏對這個女婿越看越滿意。
一開始，對于顏老爺子要把顏沐嫁到北城，方敏是一萬個不同意。但她人微言輕，顏老爺子本就對她不滿意，如果不是大兒子意外死了，二兒子堅持，他不可能接受方敏這樣小門小戶出來的兒媳。
而顏溫良，自然沒法抵抗父親的命令。
最后是顏沐主動說愿意嫁，還安慰她陸延城人長得帥又有錢，聽說北城那邊很多世家小姐都想嫁給他呢，如果不是陸家要開拓南方市場，這樣的好事不會輪到她的頭上。
真要算起來，顏家對陸家，那是高攀。
方敏切身體會過夫妻間身份不對等的心酸，不想女兒不想女兒步自己的后塵，便提出想要在婚前和陸延城見一面。
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私房菜館，陸延城很有禮貌，她看得出，他是真心把她當成未來岳母看待的。話是少了點，但對沐沐體貼，她找人打聽過陸延城的私生活，很干凈，不是喜歡玩的人。
陸延城走后，她問顏沐怎么想的，顏沐笑著安慰她：“我們倆才剛認識嘛，不可能這么快就產生感情，不過他這么帥還有錢，性格也挺好，滿足我對丈夫的期待，嫁給他我很滿意。”
方敏這才放下心。
這三年的相處，陸延城有多護著顏沐，她是看在眼里的。顏老爺子對他們母女都不滿意，有一次一起吃飯，老爺子對她說教，顏沐替她擋在前面，老爺子氣的摔了筷子，想要教育顏沐，陸延城沉聲說了句“我的妻子不勞煩您教了”，把老爺子氣的夠嗆，最終也沒有再多說。
一來二去的，老爺子不會再為難她，更不會為難顏沐，直接把她們當成空氣。
方敏對這個女婿越來越滿意，反倒覺得顏沐被她慣得脾氣太任性，陸延城借了筆記本電腦去顏沐的書房處理工作上的事，方敏拉著女兒進了臥室，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和延城吵架了？”
“……”
顏沐小聲嘟囔著，“沒有。”
“還沒有，你當我瞎嗎？”方敏語重心長地看著顏沐，“沐沐，你不是小孩子了，沒有人有義務無休止地處理你的壞情緒，夫妻間吵架那是常有的事，但你不能故意冷著延城，不然再深的夫妻情誼也會被消耗完。”
顏沐：“媽，我真的沒有。”
是陸延城先冷暴力她的，也是他把她一個人晚上留在家，一個電話都不打，更是他直接去外地出差一個多星期，一條短信都沒有，是他在冷暴力她。
顏沐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人。她會因為他一個眼神思來想去，像精神分裂患者一樣懷疑、否認、自我勸慰、自我說服，告訴自己他也是愛她的。她會看到他欣賞別的女人時，想要拼命努力，也想從得到他的認可，讓他覺得自己也是優秀的，她是能……她能配得上他。
他工作忙，她就一個人玩，打電話都要擔心會不會打擾他的工作，就怕像當年媽媽出差，她晚上一個人在家，有喝醉的人砸門，害怕地給爸爸打電話，害得爸爸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客戶，影響爸爸升職，她害怕她的過度依賴會成為他的負擔。
他不主動抱她親她，她可以成為主動者，他不主動說喜歡、說愛，她為他找了不愛說肉麻的話的借口。
可是她沒法接受，他在吵架之后，什么都不說，故意躲著她，再見面時當做什么也沒發生，還要去給她煮醒酒茶。
她需要的不是醒酒茶！
是解釋！
解釋他這些天為什么不理她！
她不想再細想下去，越想有件不愿意承認的事就越清晰——他就是不愛她啊。
對她好，照顧她，又是因為什么？
因為她失憶了，還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又或者因為兩家的聯姻需要維持一個穩定的關系，所以他才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精力安撫她這個聯姻妻子的情緒。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告訴她，他不愛她，這樣她就不會在他身上投入她所有的感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鬧到媽媽都來勸她要乖要懂事。
如果他早就把心里話告訴他的話，她一定可以在媽媽面前表現出和諧的夫妻關系，而不是變成一個任性驕蠻的壞小孩。
“媽媽沒有批評你的意思，”方敏見她情緒不對，聲音柔下來，“媽媽就是想告訴你，有時候你得學會收斂脾氣，不能太任性——不過在媽媽面前，你可以任性一輩子。”
顏沐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淚，“嗚嗚嗚媽，我要是一輩子不用結婚一直在你們身邊就好了。”
方敏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低低嘆了聲，自從那件事之后，顏沐就很少回來，她知道女兒是為了她好，可是她能怎么辦呢？
看著女兒這幅為情所困的模樣，她自嘲地扯了扯唇。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感性，只要百分百的真心，摻有一絲的假意都不行。
她很幸運，如愿獲得她想要的。
只可惜，是有期限的。
方敏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像顏沐小時候那般。
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只希望女兒能和她愛的人兩情相悅。
永遠不會被背叛、被辜負。
永遠相信愛。
第23章 第 23 章 在她這里得到的只有拒絕……
顏沐在媽媽懷里哭了很久。
她在外一直是情緒穩定的形象, 但私下里，在爸爸媽媽、尤其是媽媽面前，不用壓抑自己, 釋放最真實的情感。
因為不管怎樣, 媽媽都不會嫌棄她。
顏沐抱著媽媽的腰，哭的像在外被人欺負的小孩子。
她想問媽媽, 為什么陸延城不愛她, 她該怎么辦, 該怎樣才能讓陸延城也愛她。
或者, 她該怎樣才能不愛陸延城。
但顏沐什么都沒有說，這些最隱秘的心思她連葉清瑤都沒有告訴，她守著自己脆弱敏感的自尊心，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愛陸延城但陸延城不愛她。
也不想讓人知道，她已經二十五歲了，還在為愛不愛的問題傷心。
酣暢淋漓地哭了一場，顏沐心里輕松許多, 抱著媽媽聊了很多最近的工作和生活。手機突然響起，是陳靜打來的，和媽媽說了一聲，胡亂抹了把眼淚, 拿著電話到外面接。
陳靜歉意道：“不好意思寶貝, 昨天你發給我的文件能再發一遍嗎？我不知道怎么找不到了。”
顏沐：“嗯嗯, 好的，我這就發給你。”
陳靜：“謝謝寶貝！”
掛斷電話, 顏沐找到陳靜要的文件，轉發給她，陳靜回她一個okk.
顏沐收回手機, 抬手揉了揉眼睛，手上一片濕潤，打算去自己的臥室洗把臉，對門的書房突然打開。
陸延城手里捏著煙盒，正準備去陽臺抽根煙，一開門就滿臉都是淚水的顏沐。
心臟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替她拭去眼淚。
顏沐背脊一僵，不怎么在想什么，一時沒有別開臉，冰涼的手指觸到她的皮膚，她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怎么哭了？”陸延城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
顏沐將唇咬得泛白，阻止眼淚往下掉，可還是忍不住，滾燙的淚水滴在陸延城的掌面，他猝不及防地怔了下。
顏沐別開臉，邊往臥室里走邊擦眼淚，太丟人了，真的太丟人了。
陸延城劍眉皺起，跟著她進了臥室，把門關上。
顏沐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水流潺潺，等她再抬眼，鏡子里倒映出陸延城的俊美面容。
他站在她身后，從鏡子里看，就像把她抱住一樣。
顏沐用力地抿了下唇，看到他拿毛巾想要給她擦臉上的水，溫柔得就像之前一樣。顏沐心口突然涌出一股酸澀和怒意，她一把奪過毛巾，胡亂在臉上擦了擦，然后將毛巾扔到盥洗臺上，用力推開陸延城。
陸延城一時沒有防備，真的被她推了出去。
“我哭是因為很久沒有見媽媽了，我想她了！”顏沐聲音很冷漠，卻帶著點剛哭過的沙啞，“與你無關！”
陸延城因為她的這句“與你無關”有些煩躁，臉色陰郁，伸手去拉她的胳膊，“顏沐，我們……”
“咚咚咚——”
敲門聲驟然響起。
陸延城動作一頓。
顏沐反應過來，立刻推開他，逃命般地往外跑。
男人黑眸冷了下來。
“沐沐，我進來了。”說完，方敏推開了門，才發現陸延城也在臥室，暗嘆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她挽起笑容：“沐沐，延城，晚上我就不陪你們去燈會了，我朋友家里出了點事，我過去陪她。”
顏沐立刻道：“媽，那我也不去了。”
方敏瞪她一眼，“乖，聽話，這個燈會挺好玩的，很多年輕人都去，你們倆就當散散心。”
和他待在一起怎么會散心，只會郁悶，讓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差勁，顏沐坐在開往燈會的車上如是想著。
陸延城上車后，接著處理沒完成的工作。今天他本就是臨時決定過來的，工作只能遠程電話處理，終究比不上線下效率高。
顏沐則是偏頭看向窗外，南城她小時候就來過很多次，承載著古都的底蘊和厚重感，是一種很有故事感的城市。
這場燈會是南城每年一度的習俗，今年是一百二十年周年紀念日，辦的更加隆重。夜幕低垂，華燈初上，街頭巷尾被各式各樣的燈籠點綴得如夢似幻，河畔漂浮著水上燈籠，隨著水波搖曳著，仿若一場光與影的盛宴。
顏沐是南方人，臨西經常有燈會，她去過無數次。
事實證明，愛湊熱鬧的永遠是大多數，也不知道大熱天的，怎么這么多人來看燈會。
熙熙攘攘的人群擠來擠去，顏沐一開始想離陸延城遠遠的，可是人太多了，她剛從他的懷里退出來，就被一個又高又胖的男人擠了過去，陸延城拽住她的后衣領，有些粗暴地將她拽回懷里。
“別亂跑。”他皺著眉，語氣有些重。
命運的咽喉被他扼住，顏沐愣怔：“你，你……”
陸延城松開攥著她衣領的手，改為摟住她的肩膀，將她圈在懷里，隔絕擁擠的人群，“人多，別跑丟了。”
她是小孩子嗎？就算走丟了她也能找到回家的路！顏沐瞪他一眼，看在人確實很多的份上，沒有推開他，就當他是為她開路的保鏢。
之后的一段路，確實沒人再擠到顏沐，全被保鏢陸延城擋走了。
逛燈會本就是應付方敏，從頭到尾走了一圈，顏沐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仰頭看向陸延城，淡聲道：“回去吧。”
陸延城的目光落在做糖人的攤位上，低聲問：“要吃嗎？”
顏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眼眸動了下，她每次逛燈會都會買一個糖人，就像逛街前買一杯奶茶一樣，算是一種儀式。
但現在已經逛完了，而且晚飯吃的很飽，顏沐什么都吃不下，她搖搖頭：“不用，回去吧。”
陸延城看著她澄澈的眼睛，知道她這話沒有任何賭氣的意思，單純的不想吃，單純的想要回家。
盯著她看了幾秒，陸延城自嘲地扯了扯唇，他現在只能從她這里得到拒絕。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路無言。
顏沐看著窗外，陸延城靠在椅背上，闔著眸，不知道在閉目養神還是想事情。
或者單純的不想理她。
沉默在發酵。
回到家，方敏坐在沙發上等他們，觀察兩人的臉色，心里不由地嘆了一聲，扯出笑容：“怎么樣？好玩嗎？”
顏沐：“挺熱鬧的，人很多。”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人太多了，每一項都要排隊，太熱了，就回來了。”
看著兩人都不怎么好的臉色，方敏就知道估計不怎么愉快，她不好對著女婿多說什么，便讓兩人上樓洗漱。
陸延城態度溫和：“媽，我先去洗澡。”
“哎好。”
方敏又拉著顏沐去了臥室，在她的直視下，顏沐只好敷衍道：“媽，我會好好處理我們的關系，你不要著急嘛。”
眼見方敏還要再說點什么，顏沐趕緊轉移話題：“媽，我們給爸爸打個視頻吧，也不知道他現在回到酒店沒有。”
方敏一怔，“等他出差回來我讓他給你回電話，就算回到酒店，估計也喝了不少的酒，讓他早點休息吧。”
顏沐悶悶地哦了一聲，余光一瞥，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雖然床上擺著兩個枕頭，但另一個枕頭看著就像是新的，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顏沐迅速在房間里掃了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媽，你和爸爸分房睡的嗎？”
她看著媽媽的眼睛，方敏愣了愣，然后無奈地笑了下：“你爸爸每天晚上要很晚才能回來，我最近睡眠特別淺，他怕吵醒我，就分開睡了。”
顏沐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說不上來是哪里，見媽媽態度坦然，就沒再問了。
母女倆說了會兒話，顏沐回到房間，看到陸延城站在她的書桌前，手里拿著季枕當年送給她的工藝品，一個用繩子和玻璃做成的玻璃球。
顏沐心頭猛地一跳。
陸延城聽到動靜，轉過身，對上顏沐心虛的眼睛。
下午來臥室放行李的時候，她沒有注意到，不然一定會收起來的，顏沐看著他淡漠冷沉的黑眸，喉嚨一澀，“這，這是……”
“季枕給你的？”
“……嗯，”顏沐脫口道，“這是高中的時候他送給我的，不止送給我一個人，關系不錯的他都送了，只是朋友之間過生日送的禮物，又不代表什么。”
對于失憶后的顏小沐不代表什么，對于失憶前的顏沐呢？
高中時期的東西，從臨西搬到顏家老宅，又搬到這座別墅，她一直都帶著，擺在她的臥室里。
他是不是該慶幸，她沒把季枕送她的東西帶回他們的家。
陸延城扯了下唇，將玻璃球放下，淡淡地嗯了聲：“去洗澡吧。”
顏沐望著他，眼睛頓時濕潤了，她立刻轉過身，抬腿往浴室走。
他又變成那副溫和卻冷漠的樣子了。
不高興她留著季枕的東西為什么不直接說，為什么要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他好好說的話，她可以答應他把玻璃球收到柜子里再也不拿出來。
可是他什么都沒說。
就像那天在停車坪一樣，他不高興她和季枕一起吃飯，不高興她以前喜歡過季枕，不高興她接下季枕工作室的工作，這些情緒她能感知到，但再深的地方他就封閉起來了，最后只是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告訴她有交朋友的權利。
顏沐終于明白，她和陸延城之間最大的矛盾——他其實是拒絕和她溝通的。
是覺得沒必要嗎？
是覺得和現在這個心理年齡只有十八歲的她沒必要溝通，還是一直如此。
顏沐突然想起他之前說的——他們沒有吵過架。
到底是沒吵過？還是他不屑于跟她吵。
時間過得很快，周日下午，顏沐和陸延城一起回北城。
臨走前，顏沐抱著媽媽，忍住鼻腔里的酸澀，“媽，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方敏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好，到家給我打個電話。”
司機送他們去高鐵站，顏沐沒讓媽媽去，車子駛離，媽媽就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顏沐從車窗往外回揮手，清晰地意識到媽媽變老了，時間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跡。
而自己作為她唯一的孩子，居然還遠嫁到北城，離她這么遠。
如果離婚的話，她就能離開北城，回來陪媽媽——
這個念頭一出，顏沐的心臟重重縮了下，隨即悲哀地意識到，即使她明白陸延城大概率不愛她，即使他不愿意和她溝通，即使他心底對她設了屏障，可是她還是不舍得和他離婚。
她不想斬斷和他唯一的牽絆。
她不想他的懷里坐著別的女人，不想他溫柔地去哄別人，不想他和別的女人擁抱、接吻，不想他成為別人的丈夫、不想那場夢變成現實——他掀開別的女人的頭紗。
所以，哪怕他不愛她，她也不能把他推給別人。
顏沐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如果葉清瑤知道，一定會狠狠地罵她戀愛腦，讓她去挖野菜。
這樣的想法真的很戀愛腦啊，就連顏沐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透過車窗，顏沐看著玻璃窗里自己的臉，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絕對不能。
－
這兩天在媽媽面前，兩人表面上還算和諧，此刻剩下他們倆，只有死寂的沉默。
上了高鐵，他們是并排的商務座，陸延城上車后就開始用電腦處理文件，顏沐則是放平座椅，插上耳機，躺著睡覺。
這兩天的晚上她都是和陸延城一起睡的，睡得并不好，因為她總要克制自己不要滾到他的懷里。
或許是前些天的肌肉記憶，躺在一起睡覺，她本能地就想往他的懷里鉆。
而現實也是這樣，不管她多注意，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總是躺在陸延城的懷里。
顏沐只好學他什么都沒發生，從他懷里出來，連句解釋都不給他。
吸取那兩天同床共枕的教訓，回到家，顏沐就把自己關進了次臥，給身后的男人留下一句：“我住次臥。”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陸延城看著緊閉的房門，眉頭皺了皺。
在原地站了會，他走進書房，打開電腦，繼續處理高鐵上沒有完成的工作。
連續開了兩個小時的跨國會議，陸延城對著章文淵吩咐準備的材料和后續工作。
一切都結束，已經是九點了。
陸延城疲憊地靠在椅背上，不經意地瞥到書桌上的日歷，七月二十七日，他母親的生日。
書房靜謐得落針可聞，最適合回憶，也許是陪顏沐看了她的媽媽，塵封的記憶裂開縫隙，陸延城想起了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在他八歲那年就去世了，在和“出軌”的男人去機場的路上，遇到車禍，車毀人亡。
陸延城不知道該不該把母親的行為定義為出軌，按照母親的說法，她婚內確實和那個男人有過接觸，但沒有做過任何越界的事——也許用精神出軌更合適。
母親名叫林霜，出身名門，是外公家里最小的女兒，從小被萬般寵愛長大，當年有很多人追求她，父親追了很久，她才答應嫁給父親。
陸延城記得小時候，家庭還算和諧，父親白天忙著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回來不忘為母親買她愛吃的芋泥糕點，母親會歡歡喜喜地把芋泥糕點分給他一個。
后來，他也不明白大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父親回家的時候再也沒有帶回來糕點，母親也不再坐在沙發上等父親回家。
再后來，他聽到家里的傭人傳的風言風語，爸爸媽媽要離婚。
他不愿相信，去書房找母親問清楚，目前語氣溫和地告訴他：“是，我和你爸爸決定離婚。”
“為什么？”
“延城，你聽我說——”林霜嘆了聲，“我和你爸爸結婚八年了，早就沒有愛情了，一輩子太長，和一個不愛的人過完這一生會很痛苦，我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埋葬在這段婚姻里。”
“我認識一位叔叔，他是一個冒險家，全世界到處地跑，我覺得他的生活方式更適合我。而你爸爸，或許更適合一個安心相夫教子的女人。”
陸延城記得自己問了句：“那我呢？”
林霜：“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回國的時候會回來看你，但是延城——不要讓媽媽為難。”
大人的決定，小孩子向來沒有干涉的余地。離婚后，林霜和她口中的那位冒險家在一起了，在去機場的路上，不幸身亡。
而父親也在兩年后，娶了更適合他的蘇曼。
事情過去太久太久，久到如今想起來，恍若隔世。
小時候，他曾怨過母親，隨著年紀漸長，一切都變淡了，只剩下母親的那句“你知道和不愛的人一起生活有多痛苦嗎”記憶猶新。
喜歡、愛，虛無縹緲的詞匯，隨時可能消失，一句“不愛了”就可以收回一切，理由很簡單——我在追求真愛啊，我在為自己而活。
母親的決定是對的，只不過剩下一個多余的他。
陸延城抬手捏了下眉骨，起身，準備回臥室休息。
經過次臥，門縫里溢出幾縷微弱的光線。他腳步一頓，在原地站了幾秒，最終還是沒有打開那扇門。
－
不管睡前的心事有多百轉千回，周一早上九點，顏沐都得出現在辦公室，看到大家聚在一起興奮地聊天。
“顏沐你可算來了，快來投票。”陳靜沒等她坐下，就把手機遞到了她面前。
顏沐：“投什么票？”
“團建度假的地方啊，剛發的通知，大家最近辛苦了，公司決定這周組織團建，還是工作日團建，周二到周四，一個是溫泉度假山莊，還有一個是海邊落日。”
張嘉益：“泡溫泉吧，我好久沒泡了。”
陳靜：“大熱天的泡什么溫泉，去看海吧。”
“海邊曬死了，我本來就夠黑了，再曬得黑成煤球。”
“……”
兩人爭論了半天，最后齊齊看向顏沐，顏沐不好意思地朝張嘉益笑了下：“不好意思張哥，我選看海。”
張嘉益：“……”
顏沐的生理期快到了，她可不想泡溫泉的時候出現意外，到海邊曬曬太陽看看日落也不錯。
陳靜：“姐妹有眼光！”
顏沐根據陳靜的指示打開投票界面，給２號選項投了一票。
投票時間截止到下午四點，最后海邊落日以微弱的優勢領先。
陳靜松了口氣，得意道：“太好了，終于可以把我看中很久的泳衣收入囊中了。”
劉蕓蕓：“我前段時間買過一條超好看的裙子，一次都沒穿過，這下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
顏沐沒有參與她們的群聊，她昨晚沒睡好，或許是在高鐵上睡多的緣故，一直折騰到凌晨一點才入睡。
早上起床，餐桌上如往常般擺放著一個三明治和一杯牛奶，牛奶杯上貼著一張便利簽，上面寫著：記得加熱。
她撕掉標簽，沒有加熱，邊喝涼牛奶邊把三明治吃完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無人知曉的反抗是什么心思，就是不想按照他說的那樣做。
“顏沐，下班一起去逛街吧？”陳靜說。
劉蕓蕓：“是啊，好久沒有一起逛過了，正好買點團建的裝備。”
顏沐想到自己的防曬霜快沒有了，便答應了：“好啊。”
“幾位姐姐，你們在聊什么？”林星辰出現在她們身后。
陳靜：“我們打算晚上一起逛商場，你要加入嗎？”
林星辰：“好啊，我可以給幾位姐姐拎包。”
“你沒給女朋友拎夠啊？”
林星辰長嘆一聲：“靜姐，你能不戳我心窩子嗎？我母單。”
劉蕓蕓：“真的假的？你這張臉看著就像腳踏好幾條船的。”
“……真沒談過，整天忙著上課實習，哪有時間談戀愛。”
劉蕓蕓語重心長地道：“你放心，姐姐會幫你留意好姑娘的。”
林星辰快速看了顏沐一眼，笑著道：“謝謝蕓姐啦。”
下班后，四人一起下樓。顏沐臨時接到工作電話，處理事務耽誤了幾分鐘，劉蕓蕓和陳靜先下樓，林星辰在電梯口等她。
“怎么不按電梯？”突然，章文淵的聲音響起。
林星辰愣了下，視線被章文淵身后的陸延城吸引，略有些緊張地回：“我在等顏沐姐，她在打電話。”
章文淵：“……”
他就多嘴問這一句！
盧琳也跟在后面，晚上要和陸總一起參加應酬，隨口問道：“這都下班了，你等她干什么？”
林星辰：“哦，我們晚上約好的一起吃飯和逛街。”
“你們倆這是……在談戀愛？”
林星辰露出羞澀的表情：“還沒有呢。”
頓了下，他有些緊張地問盧琳，“盧總監，咱們公司沒有不準辦公室戀情的規矩吧。”
“沒有，”盧琳上了年紀，聽到婚戀話題，免不了嘮叨幾句，“顏沐是個好孩子，你雖然比她小幾歲，不過現在不都流行姐弟戀嗎，你們……”
“咳咳咳……！”章文淵用力地咳了兩下，快要把肺都咳出來了。
盧琳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在老板面前說這些似乎不太好。
朝章特助投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叮——
電梯抵達樓層。
陸延城率先走進去。
章文淵和盧琳緊隨其后。
陸延城抬眸，朝林星辰看了一眼。
林星辰微笑著道：“陸總，你們先走吧，我還得等顏沐姐呢。”
林星辰強撐著跟陸延城對視，不知道怎的，感覺陸總今天好兇啊，眼神好冷，一副想要弄死他的感覺？
怎么會，一定是看錯了，他一個小嘍嘍，怎么值得陸總親自動手弄死呢。
林星辰努力地擠出一個完美的微笑，態度恭敬得就差鞠一個九十度的躬，把下屬對上司的恭敬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笑著說：“陸總，再見。”
第24章 第 24 章 “那就忍著。”
顏沐忙完手里的工作, 拎著包快步走向電梯，沒想到林星辰站在電梯旁，有些意外, “你怎么沒下去？”
“我在等你啊, 顏沐姐。”林星辰甜甜一笑。
“……”顏沐按電梯，“快下去吧, 蕓姐該等急了。”
“嗯。”
兩人快步走到停車場, 按照劉蕓蕓發來的位置去找停車位, 一輛黑色的庫里南突然從他們面前經過,揚起空氣中肉眼看不見的灰塵。
“這是陸總的車吧，”林星辰瞇起眼睛，羨慕地道，“我這輩子還有機會開庫里南嗎？”
“當然有。”陳靜從副駕駛的車窗里探出頭，“你可以找人事部調崗，應聘陸總的司機啊。”
林星辰：“……靜姐你打擊到我了。”
“小朋友，姐姐我是在幫你認清現實, ”陳靜從后視鏡里看上車后系安全帶的林星辰，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你知道陸總的陸，是哪個陸嗎？”
林星辰：“耳擊陸啊。”
“……我說的是他的背景, ”陳靜也不賣關子了, “陸總可是城西陸家這一代的長房嫡長子, 現在在鋒行任職只是歷練，過幾年就回總部了, 這都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這一出生就是億萬寶寶啊，我們凡人還是不要做夢了。”
林星辰瞪大眼睛, “陸氏集團？”
他在學校曾和外聯部的同事一起籌辦過陸氏集團的捐款儀式，查過陸氏集團的資料，陸氏集團早在建國初期就投身于建設事業，比起其他企業，多了一層“紅色”的背景。經過幾代人的積累，陸氏集團已經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民營企業，近年來的發展勢頭更是迅猛，從實體到金融、傳統的房地產到新興的科技產業等各個領域都有涉足。
林星辰本以為陸總只是鋒行科技的老板，雖然已經很牛逼了，但也不是沒有白手起家創業成功的案例，沒想到鋒行科技的老板只是他眾多耀眼標簽中最普通的一個。
“光有錢就算了，人家還比你努力，”劉蕓蕓補充道，“你們來得晚不知道，剛收購鋒行那會兒，陸總成月的加班，就差住在公司了，剛才盧總監跟他一起走的，估計晚上還有應酬呢。”
陳靜語氣崇拜：“是啊，陸總雖然要求嚴格，但那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要求也嚴格啊，給的福利待遇這么好，我要為他打一輩子的工。”
林星辰：“我畢業后要努力爭取留在鋒行！”
……
上車后，一路的話題都是陸延城，顏沐靠著車門，閉著眼睛休憩。
這個點正堵車，開了四十分鐘才到商場，下車后，林星辰問：“顏沐姐你暈車啊？”
顏沐一愣，“有點。”
“有一款暈車藥特別有效，明天我給你帶點。”
“不用了，沒有那么嚴重。”
林星辰垂下眸，“好吧。”
停好車，四人去了一家烤肉店，各自落座，邊吃邊聊。
熱油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沒一會兒，店內坐的滿滿的，門口的椅子上也坐滿了人。
“幸好咱們公司下班早，不然這個點來吃飯，肯定得拿號排隊。”劉蕓蕓說。
陳靜：“我現在越來越愛公司了。”
劉蕓蕓：“來，干一個，為明天的團建。”
林星辰：“為了世界和平。”
顏沐笑著舉杯，灌了一大口啤酒，心情舒爽許多。
酒過三巡，其實也就是喝了一瓶啤酒，林星辰喝酒上頭，一張小白臉紅的不行，他笑著看向陳靜，閑聊般問道：“靜姐，你是單身嗎？”
陳靜嚇了一跳：“你小子什么意思？不會是打上我的主意了吧？”
“我哪敢啊，”林星辰連忙道，“我就是想確定三位姐姐是不是都是單身啊，不然我跟你們一起逛街，萬一被誤會怎么辦。”
“我跟蕓姐是單身，”陳靜嘖了聲，“wuli沐沐可是有家室的人。”
林星辰震驚地看著顏沐：“……顏沐姐，你結婚了啊。”
陳靜：“對，結婚三年了。”
劉蕓蕓：“我靠，你居然這么早就結婚了，這么想不開！”
顏沐：“其實還好，沒什么影響。”
劉蕓蕓嘖嘖感慨：“你這么年輕，外面的花花世界還沒看過就埋葬在婚姻里了，你老公命真好，能娶到你這樣的大美女。”
顏沐垂眸笑了笑。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啊？”話題圍繞著顏沐結婚的事展開。
顏沐：“家里人介紹的。”
劉蕓蕓嘆了聲：“我過年回老家家里人也給我介紹了不少相親對象，你是不知道男人的下線到底有多低，一個個普信到我都很懷疑他怎么說得出那樣的話的，我說我在北城上班，他說我工作不穩定，等三十五歲就會被辭退，讓我跟他結婚，他給我弄進小學當政治老師，工資是我現在的十分之一，誰給他的自信啊。”
“我也遇到過！”陳靜吐槽道，“之前遇到的一個相親男，上來就說他想要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湊成一個好字，我直接回他等你能自己生的時候再來跟我討論要幾個孩子的問題。”
“我還有……”
……
話題就這么歪了，最后兩人商量一致的結果是——不生。
吃完飯，四人去買團建用的東西，一直逛到快十點才結束。
劉蕓蕓叫了代駕，陳靜和她順路，顏沐和林星辰是反方向，兩人打車回去。
分別后，顏沐和林星辰站在路口等網約車。
夜已經很深了，夜幕上有幾顆星子，夏夜晚風涼沁。
林星辰的網約車先到，他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距離，咬了咬牙，擠出一個微笑：“顏沐姐，真沒想到你這么早結婚。”
顏沐抬眸看他。
對上她的視線，林星辰攥緊手指，努力維持著笑容：“你們的感情很好嗎？”
林星辰后背上緊張的都是汗，他沒想到顏沐已經結婚了，但是……今天晚上，她的丈夫連個電話都沒給她打過，說不定、說不定感情并不好呢。
相親認識的……應該不怎么樣吧。
想到這，他略帶幾分期待看向顏沐。
顏沐垂眸笑了下：“我很愛他。”
林星辰：“……哦哦，這樣啊。”
網約車緩緩停在兩人面前，林星辰像是得救般地松了口氣，“顏沐姐我先回去了。”
“嗯，再見。”
“拜拜。”
顏沐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看著“還要等待３位”的文字，嘆了一口氣，去包里翻找耳機，打算邊聽歌邊等。
突然，黑色的庫里南停在她面前，顏沐一怔，看到后車座的窗戶緩緩落下，陸延城眸色暗沉地看著她。
“上車。”
顏沐抿了抿唇，沒有自找罪受，抬腿往車上走。
她晚上喝了一瓶啤酒，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一上車，進入封閉的空間，酒精味被最大程度放大。
顏沐瞬間想到他之前說的——不讓她喝酒，她偏要喝，憑什么都聽他的話。
想通后，顏沐落下車窗，低頭在手機上操作取消打車訂單。
路上又是沉默。
顏沐已經快要習慣了，心口的酸澀感越來越淡，她閉著眼睛靠在車窗上養神。
他不理她，她也不會理他。
憑什么要她每次都做先開口的那個。
顏沐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孩子氣，但她就是不愿意再主動，她就是斤斤計較，不想自己像個怨婦一樣歇斯底里，他靜靜地看著她，連眸底都沒有任何的波動。
最后大概會溫聲跟她說“早點睡吧”“晚安”之類虛偽的關心話。
襯得她像個瘋子。
車窗外是北城不斷變化的夜景。
到家后，顏沐去次臥洗澡，因為明天要早起坐大巴，簡單沖了個淋浴就出來了。她拿著干毛巾擦頭發，手按著胃的部位，喝過酒的緣故，有點不舒服。
走到床頭，她彎腰去拿隨手仍在床上的手機，余光突然瞥到床頭柜上熱氣騰騰的醒酒茶。
顏沐眼眸微微一動，她坐在床上，盯著這碗醒酒茶，胸口溢滿了酸澀的液體。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什么都不說，卻對她這么好。
顏沐閉了下眼，眼皮發酸，同時心口升起了一股無名火，還沒想好該怎么處理這杯醒酒茶，門突然從外面打開了。
他站在門口，光線斜射過來，背后是陰影，他是光與暗的分界線。
陸延城垂眸看她，剛洗完澡，她穿回了柔軟的棉質睡裙，頭發還沒有吹，濕漉漉的，帶著幾分水汽，臉頰被水霧蒸騰得粉嫩。
她身上的酒精味已經被沐浴乳香氣遮蓋，陸延城臉色緩了緩，“把醒酒茶喝了。”
停頓片刻，他皺了下眉，添了句，“以后少喝酒。”
說完，他準備離開。
顏沐的怒氣一下子被勾了上來，冷冷出聲：“不要你管。”
陸延城定住腳步，沉聲道：“讓你少喝酒是為了你好。”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為我好！我知道怎么照顧自己，用不著你在這假惺惺！”說著，顏沐伸手，想要把醒酒茶倒進垃圾桶，卻不小心把杯子碰倒了，掉在地上，發出尖銳的碎裂聲。
顏沐怔住了，下意識抬眸看向陸延城，他先是看了眼地上的碎片，然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對上他沒什么情緒的眼神，顏沐募地有幾分心虛，她沒想過像潑婦一樣摔東西，她只是不想他這樣一邊不理她一邊對她好。
顏沐抿了下唇，想下床去撿碎片，陸延城突然大步走了過來，提起她的兩臂，將她扔到床上，“在床上待著，別亂動。”
他皺著眉，去廚房里找了橡膠手套，把陶瓷碎片撿起來用布包上，扔進垃圾桶。
光線明亮，顏沐靠在床上，看著他沒什么情緒地把碎片清理干凈，然后重新端了一碗醒酒茶。
他坐在床邊，低眸看她，“過來。”
顏沐靠在床頭，扯了下嘴角，“陸延城，我真的很討厭你。”
“那就忍著。”他語調平淡地回她。
顏沐愣怔地看著他，他的面上沒有任何情緒，甚至可以說是平靜，讓她不敢相信，剛剛那句話是他說的。
陸延城將碗放到床頭柜上，低頭看著她懵懂的眼睛，語氣沒有任何的起伏：“你失憶了，不大清楚，我們是商業聯姻，不是你簡單的討不討厭我們就能不在一起，我們之間的牽絆比你以為的要深。”
顏沐幾乎是震驚地看著他。
看著她茫然失措的眼神，陸延城緩了緩語氣：“現在可以喝了嗎？還是要我一勺一勺喂你？”
他不想欺負她，可她太不聽話了。
和別的男人一起逛街，滿身酒氣地回家，打翻他給她煮的醒酒茶，還說她討厭他。
討厭又如何。
只要他想，她這輩子都會是他的妻子。
他并不想逼她。
只要她乖一點，不要再觸碰他的底線。
等她恢復記憶，他不會、他盡量克制住自己不去逼她。
陸延城伸手去摸她的頭發，語氣溫和：“不管怎么樣，我們現在都是夫妻……”
“也可以不是。”顏沐紅著眼睛，冷聲打斷他的話。
陸延城的瞳眸驟然一縮，眼底的溫度迅速降至冰點，“你說什么？”
顏沐對上他盛怒的眼神，心中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快感，一字一頓地重復給他聽：“我說我們也可以不是夫……”
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唇就被狠狠堵住，陸延城撫摸她腦袋的手向下移動，扣住她的后頸，另一只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把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顏沐這下徹底愣住了，瞪大眼睛看他，純黑色的眼睛異常得陰沉，像是在獵殺食物的野獸。
時隔多日的吻，他像是要把她生吞下去，吻得又兇又急，嘴唇被他吻的發麻，呼吸紊亂，大腦缺氧到一片空白。
“陸、陸延城……放、放開我……”顏沐嗚咽著喊他、推他，他卻紋絲不動，反而開始撬開她的唇齒，去纏繞她的舌。
她的身體被他壓著，陷入了柔軟的床墊里，不知道是因為害怕或是其他，忍不住地顫抖。
他是瘋了嗎？
不知道親了多久，顏沐被吻到快要窒息，已經沒有力氣掙扎，陸延城才終于放過她。
顏沐重重地喘著粗氣。
陸延城簡單調整了下呼吸，“你年紀還小，不懂有的話不能亂說，比如不是夫妻這句話，不能亂說，知道嗎？”
聲音低沉、磁性、成熟、蠱惑人心，同時帶著不容反抗的強勢。
顏沐被他圈在懷里，睜大眼睛看他，像一只受驚了的兔子。
陸延城用指腹輕輕地拭去她唇上的水漬，嗓音溫柔，卻是命令式的語氣：“點頭，說知道了。”
第25章 第 25 章 討厭
萬籟俱寂, 光線落在兩人之間，如一柄利刃，劃出楚河漢界。
顏沐像在看陌生人一樣看著陸延城。
她說她討厭他, 他讓她忍著, 還扔給她一堆大道理，這算什么？
什么叫他們是聯姻夫妻, 不是她討厭就能不在一起？
還強吻她, 強吻后還威脅她。
他今天到底在發什么瘋？
今晚的陸延城, 又一次顛覆了她的認知, 最開始顏沐認為他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到后來的假惺惺、拒絕和她溝通的混蛋、再到現在，眼前這個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威脅的話的假紳士。
按理說，她應該是有些害怕的，但顏沐并沒有，除了最初的震驚，反倒覺得這樣的陸延城比之前更有活人味。
像是帶在臉上的面具撕裂了個口子，將真實的他暴露在她面前。
顏沐眨了下眼, 仰頭看他，聲音很淡：“我年紀是不大，但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我都是成年人,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也知道自己說的話代表什么意思。”
“我從小在普通家庭長大的, 不懂你們豪門里的規矩，我還以為我們的婚姻和正常的夫妻沒什么兩樣呢。你提醒得對, 我要認清這點，就算再討厭你也沒法改變什么，既然你不喜歡聽這些話, 那我以后不說就是了。”
陸延城的眉頭因為她那句輕飄飄的“就算我再討厭你”皺了起來，只覺得似乎有只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臟，悶痛難耐，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你下次有什么話可以直接和我說，不用動手動腳的。”顏沐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用力擦了一下嘴巴，“打翻你的醒酒茶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它倒進垃圾桶里……”
看著他越來越陰沉的臉色，顏沐繼續道：“我作為成年人，出門聚會和朋友喝點酒，應該很正常吧？你之前說過，我有交朋友的權利，就算我們是夫妻你也不會管我的交友。而且我有分寸，我只喝了一瓶啤酒，用不著醒酒茶，以后不要再煮了。”
陸延城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表面很平靜，事實上，他也覺得自己是冷靜的，只是胸口有股躁郁難以排出，燒的愈來愈旺。
他很想像剛才一樣，狠狠堵住她的唇，把不愛聽的話都堵進去。
“不過既然你已經煮了，喝就喝吧。”顏沐一副無所謂的語氣，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醒酒茶，已經不熱了，她仰頭一口氣喝完，酸酸甜甜的，味道還不錯，胃果然舒服許多。顏沐把碗遞給他，“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睡覺。”
陸延城目光幽深地看著她。
——她變成他希望的那樣了。
不會像前段時間那樣過度黏著他，他不用忍受著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折磨誘騙她，也不用像個青春期被下半身支配的蠢貨一樣要每晚在浴室里洗很久的冷水澡。
她聽明白了他的話，并且保證不會隨意說出“不是夫妻”的話，也喝下了他給她煮的醒酒茶。
他們之間會變成酒吧那晚之前的樣子，她不會再做讓他生氣的事，同樣的，她也不會再軟聲喊他老公、坐在他腿上撒嬌，也不會再向他要晚安吻，也不會和他一起睡覺，枕他的胳膊。
他該滿意的。
偏航的路線恢復正軌。
只需要等她恢復記憶，再決定下一步怎么做。
她需要照顧，所以他現在不會告訴她離婚的真相。
等她恢復記憶，二十五歲的顏沐……他還怎么告訴自己，她需要他的照顧？
或許她現在也不是那么的需要。
光線明亮，他的眸色沁冷，接過她遞過來的碗，連句顏沐以為他會說的“早點休息”都沒留下，起身離開臥室。
關門的聲音很大。
顏沐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回想他臨走前明顯很臭的臉色，冷冷哼了一聲。
混蛋。
－
顏沐這一覺睡得很沉，三個鬧鐘才勉強叫醒她。
起床后，迅速洗漱，換衣服，收拾團建的行李箱，昨晚被陸混蛋氣的連收拾行李箱都忘了。
今天的餐桌上沒有熱騰騰的小籠包，只有一個干巴巴的三明治和涼牛奶，牛奶上也沒有讓她加熱的便利簽。
顏沐冷哼了聲，拿著三明治和礦泉水，在去公司的路上吃。
大巴停在公司門口，下車的時候正好碰上陳靜，她瞇眼瞧了過去，嘖了聲：“哇，這可是Ａ8誒，現在什么世道，連Ａ8車主都要出來跑網約車了？”
“……”
顏沐對車的了解程度僅限于知道那幾個常見的車標，比如四個圈圈的是奧迪，她家以前的車就是四個圈圈的，爸爸說花了二十多萬買的，顏沐合計著這個價位的車挺合適，就算被人看到也可以說是蹭鄰居的車或者是網約車，她當時還想著陸延城挺心細的。
聽陳靜的語氣，似乎這個四個圈圈的車，和她家以前的四個圈圈，不是一個概念？
“可能是順路賺外快吧。”顏沐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陳靜沒有多想，自上而下地打量顏沐一圈，驚嘆道：“寶貝我知道你美沒想到你這么美，你有這張臉你打什么工啊，我要是你我就進娛樂圈撈金，分分鐘208萬的那種。”
顏沐：“我又不會演戲。”
“你以為那些明星就會演戲啊？”陳靜吐槽道，“一個個演技差到我都替他們尷尬，前段時間有一部電視劇，是根據我以前看過的一部小說改編的，我想著吃飯的時候順便當個背景放著，結果惡心到我差點把飯吐出來，男女主演的太惡心了，一個比一個丑，也不知道現在內娛的審美都怎么了，一群丑貨來污染我的眼睛。”
顏沐表示認同，她記得失憶前的娛樂圈都是大美女大帥哥，怎么失個憶內娛大換血，還換的一個比一個丑，讓她吃飯時連看電視劇的欲望都沒有，只能重刷看過Ｎ遍的下飯劇。
兩人一邊走一邊吐槽，走近大巴車，眾人都被顏沐驚艷了一把。
顏沐上班時穿的都是職業裝，襯衫和闊腿西褲，偶爾穿的裙子也是偏正式場合的襯衫裙，今天她穿著淺藍色的吊帶長裙，外面搭著一件很薄的襯衫，隨意地打了個結，黑色長發被她隨手扎成了單馬尾麻花辮，斜放在左肩，慵懶又隨性。
美的和他們簡直不在一個圖層。
張嘉益：“我靠，顏沐你也太美了吧！亮瞎我的鈦合金狗眼！”
劉蕓蕓：“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憑什么這張臉不是我的！”
部門其他不怎么熟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唯有林星辰，看到顏沐后，先是被驚艷住了，耳根一紅，隨后立刻移開視線，拎著行李箱就上了車。
顏沐不是個在感情上敏感的人，但也能看出林星辰一再對她示好，昨晚的那句“我很愛他”，一半是真心話，另一半是想讓林星辰死心。
她可不希望弄出什么婚外情。
就陸延城昨晚那個樣子，她要是敢給他戴綠帽子，他能咬死她。
“顏沐，我幫你放行李。”張嘉益笑呵呵地說道。
陳靜警告他：“我們顏沐沐可是有家室的人，你最好不要癡心妄想。”
張嘉益難以置信：“結婚了？”
顏沐：“嗯。”
“放心，我家里有鏡子，知道自己長什么樣，”張嘉益很坦蕩，“不過為美女服務是紳士的本能，三位美女，請把你們的行李箱交給我吧。”
劉蕓蕓：“就你嘴甜。”
陳靜把行李箱遞給他，“謝啦。”
張嘉益：“小事。”
四人有說有笑地上了車，陳靜把帶來的話梅分給他們，顏沐跟著捏了一個塞進嘴里，聽到劉蕓蕓說：“我行政處的姐們跟我說，陸總也會去這次團建。”
陳靜：“什么？這么接地氣的嗎？”
張嘉益：“雖然陸總看著挺兇，但不是胡亂對員工發脾氣的人，我一直覺得他人挺好的。”
“有個賞罰分明的老板，就是我們打工人最大的福氣。”
……
顏沐聽著三人對陸延城的吹噓，心里冷冷地哼了一聲。
裝模作樣的混蛋。
他才沒有外人以為的那么好。
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直到人到齊了，大巴啟程，這才安靜下來，各自抱著手機玩。
顏沐收到林舒淇的短信。
林舒淇：【寶貝你朋友也太太太帥了吧？？！！！今天我去他們工作室簽合同，好帥好帥好他媽帥啊，他特別像最近爆火的一個男明星！他結婚了嗎？有女朋友嗎？】
林舒淇：【尖叫】【尖叫】【尖叫】
顏沐：【沒結婚，女朋友應該也沒有吧。】
林舒淇：【啊啊啊啊這樣的仙品居然還在市場上流通！我要沖了，姐們祝我好運！】
顏沐：【加油】【加油】
放下手機，顏沐靠著車窗，想到季枕。從高中到現在，他們倆之間沒有任何超出正常朋友關系的舉動啊，除了她高中那會兒追星似的喜歡過他一段時間，這有什么好不高興的。
陸混蛋的脾氣太差勁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醋都要吃。
她早就說過那都是年紀小不懂事時候的事了。
想起陸延城，顏沐暗暗咬牙，有機會的話，她一定要把這些天受的委屈報復回去！
大巴開了快兩個小時才到，顏沐后半程在補覺，大巴停在海邊的馬路上，公司給他們訂的酒店位置很好，站在陽臺就能看到海，打開窗還能聽到海水撞擊巖石的聲音。
“哇——好治愈，好想在這里躺上一段時間啊。”進了房間，陳靜換了鞋就往床上躺。
房間訂的是標間，一人一張床，顏沐推著行李箱走進來，關上門，將外面的罩衫隨手扔到她的床上，走到陽臺去看不遠處的海。
正午的太陽很毒，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熠熠白光，沙灘上的人不多，有幾個在太陽傘下曬太陽的，還有幾個拿著小鏟子和小水桶玩沙子的小孩。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咸濕氣息。
在風景美的地方，讓人心情變好，顏沐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這地方真的挺美的。”
“等傍晚的時候看看日落更美！到時候喊上蕓姐他們一起去！”
“好啊。”顏沐放下手，正要離開陽臺去收拾行李箱，目光突然一頓，一道高大欣長的黑色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是陸延城。
他剛從車上下來，穿的是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西褲，應該是剛工作完趕來的，西裝外套搭在臂彎，手腕上帶著銀白色的腕表，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幽深的冷光。
他大步往酒店里走，身后跟著兩個人，一個人章文淵，還有一個是宋璇。
顏沐垂下眸，正要收回視線，陸延城似是察覺到什么，突然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這樣對上顏沐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
顏沐握了握拳頭，立刻轉身離開陽臺。
陸延城的眉頭皺了下，她穿的那是什么裙子？肩膀和胳膊全都露在外面，鎖骨也露著，后背也露著，她穿著在家的睡衣就來了？
見到他轉身就走，就這么討厭他？
宋璇注意到陸延城皺眉看著一個方向，跟著望了過去，卻什么也沒有看見，“陸總，您在看什么？”
陸延城收回視線，眸光幽冷，“沒什么。”
－
顏沐回到臥室，收拾完行李箱，累的也躺在床上，和陳靜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沒過多久，群里發來通知，餐廳那邊準備好了，讓他們去吃午飯，顏沐和陳靜穿好衣服一起出門。
他們部門幾個關系近的坐在一桌，午餐很豐盛，公司很舍得花錢，按照酒店的最高餐標上的海鮮大餐，一群人邊吃變聊，氣氛愉快。
盧琳在這桌陪他們待了一會兒，“你們接著吃，我回去了。”
“好的盧總監。”
盧琳口中的回去指的是老板那桌，陸延城那桌是每個部門的總監，距離他們小嘍嘍這桌很遠。
顏沐順著盧總監的方向看過去——
陸延城換掉了半永久式的襯衫西褲皮膚，穿的是休閑裝，白t、黑色褲子，比平日里顯得更平易近人。
因為晚上還有集體活動，飯桌上沒有喝酒，那些領導便以茶代酒，紛紛敬他。
他淡笑著與人碰杯，那笑意卻不及眼底。
許是餐桌上太吵，宋璇湊到他耳邊說話，他低下頭，耐心聽她說，兩人的腦袋挨得很近。
顏沐收回視線，灌了一大口紅茶。
吃完飯，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商量著五六點的時候一起去海邊看日落。
顏沐和陳靜回到房間聊了會兒，就聽著海風睡了過去。
四點半的時候，陳靜起床，拿著昨晚買的兩條裙子讓顏沐挑，“寶貝你說我等會兒穿哪條？”
顏沐靠在枕頭上，思忖片刻，指了左邊的黃色掛脖法式吊帶裙，“你的鎖骨很好看，這條更適合你。”
“mua～”陳靜給她一個飛吻，“就穿這條啦，我敷個面膜，然后畫個美美的妝，等會兒我要大拍特拍！”
顏沐準備在床上多躺一會兒，摸起手機接著玩，微信里有兩條未讀短信，是林星辰發來的。
林星辰：【顏沐姐，我有事找你，可以麻煩你來一趟大陽臺嗎？】
林星辰：【是很重要的事，真的真的真的很重要。】
“……”
顏沐眼皮跳了下，回復他一個“好”，換衣服，跟陳靜說了一聲，然后出門。
林星辰站在大陽臺，背著手，焦急地走來走去，看到顏沐走過來，緊張地掐了下手心，擠出一抹笑容：“顏沐姐，你來了。”
顏沐：“什么事啊？”
林星辰盯著她，一咬牙，一股腦地全部說了出來：“顏沐姐，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出來，我前段時間其實有想要追你的意思，但是昨天聽到你結了婚我就死心了，我知道你很愛你的丈夫，我不會破壞你們的！你相信我，我這人最有道德底線了，絕對不會做小三。”
“……”
顏沐無奈地看著他。
她還以為事情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林星辰會這么直率地挑明。
“顏沐姐，我今天這話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不說出來我心里難受，現在我好受多了。”林星辰長舒一口氣。
顏沐：“……這樣啊，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林星辰這下是真的輕松了，他這人最憋不住事，就怕顏沐猜出他喜歡她，喜歡有夫之婦這種灌豬籠的罪名他可擔待不起，思來想起一天才決定把話說清楚，這樣以后見面也不會覺得尷尬。
畢竟他可是勵志畢業后要加入鋒行集團法務部第六小組呢。
話說清楚，林星辰露出釋然的笑，“走吧顏沐姐。”
顏沐：“嗯。”
林星辰推開門，動作猛地一頓，因為他看到拿著手機往大陽臺走的陸總，連忙打招呼：“陸總好。”
顏沐抿了下唇，跟著打招呼：“陸總好。”
陸延城的目光從她肩上穿著的襯衫上掠過，嗯了一聲。
林星辰拉開門，陸延城掃他一眼，抬腿走了進來。
林星辰見他拿著手機，以為陸總要來這里打電話，便主動為他清場，“走吧顏沐姐，我們去看海邊落日。”
陸延城的眉眼陡然一沉。
顏沐嗯了聲，跟著林星辰往外走。
“等等。”
突然，身后響起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
林星辰有幾分意外，以為陸延城叫的是他，轉過身，“陸總，還有什么事嗎？”
“你可以出去了，”陸延城輕飄飄地掃他一眼，隨后把視線落在自他進來就一直悶著臉的顏沐身上，半命令的語氣，“你——留下。”
第26章 第 26 章 房卡
林星辰倒是沒多想, 以為陸延城有工作上的事要問顏沐，心底腹誹資本家再怎么樣都改變不了剝削打工人的底色，團建還要壓榨打工人。
同情地看了眼顏沐, 他無奈一笑：“顏沐姐, 我先走了。”
顏沐：“嗯。”
林星辰走后，陸延城隨手把大陽臺的門關上, 不輕不重的關門聲, 顏沐的背脊不自覺地挺直, 生怕有人會突然進來！
“陸總, 什么事？”顏沐急著問。
陸總？
他從嬌滴滴的“老公”變成冷冰冰的“陸總”了？
陸延城抿了下唇，“人已經走遠了，不用叫陸總。”
顏沐覺得他事兒多，語氣有幾分不耐，“什么事？”
陸延城的唇抿得更緊，提了口氣，“爺爺要和你視頻。”
顏沐一愣：“爺爺？”
“我爺爺。”
對于陸延城的家庭情況, 顏沐了解的還沒有八卦的同事多。只知道他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去世，爸爸娶了后媽，還有一對雙胞胎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
他爺爺……
顏沐想到從同事口中聽說的這位董事長，殺伐果決毫不留情, 比起陸延城平日里戴著的平易近人面具, 陸老似乎更兇殘幾分。
她忍不住有些緊張, 不動聲色地握了握拳頭：“他……爺爺找我有什么事嗎？”
陸延城低眸看著她顫抖的睫毛，緩了緩語氣, “你平均每兩個月都會陪我回去和爺爺一起吃飯，這次已經快三個月沒回去了。”
原來是這樣……
只是，顏沐不滿道：“你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
搞得她好像很不孝順不懂禮貌似的。
陸延城淡淡地道：“你前段時間在忙。”
一開始沒喊她去老爺子那里是擔心她緊張, 后來則是她成天成夜地加班，每天連覺都不夠睡，哪來的時間陪他回去。
顏沐顯然也想到這點，聽著他話里不明顯的指責意味，只覺得他太雙標了，把責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什么時候視頻？”她問。
陸延城：“今天晚上。”
“幾點？”
“九點。”
九點，聚會差不多能結束。
顏沐又問：“在哪兒？”
陸延城低眸，看著她的眼睛：“我房間。”
“？”
顏沐瞪大眼睛，“你房間？”
“不然，你覺得哪里合適？”陸延城反問。
“……”
在外面肯定不行，隨時隨地可以被人碰到。
專程為打個視頻出去未免多此一舉。
思來想去，他的房間還真是最合適的。
陸延城低頭，見她眼珠不停地轉來轉去，嘴角微勾，“手。”
顏沐回過神，“什么？”
陸延城：“伸手。”
“……”
“快點。”
“……”
顏沐警惕地看著他，弱弱地伸出右手，緊跟著，一張燙金字的黑卡放到她手里。
這是——
這是房卡！
他的房卡！
顏沐深吸一口氣，他把他的房卡給她干嘛？
她到的時候給他發短信，他開門不就行了？
陸延城看著她震驚地瞪大眼睛，心底翻滾的郁氣消散，不管怎樣，他們是夫妻，他有無數的正當理由讓她和他待在一起。
“919，別走錯了。”撂下這句話，陸延城拉開大陽臺的門，不緊不慢地離開。
顏沐看著手中的房卡，深吸一口氣，慢慢平復著呼吸，最后憤憤地咬咬牙，將房卡裝進包里，下樓去和小團體匯合。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陸延城果然是道貌岸然的混蛋！
被她暗罵的陸延城進入房間，走向陽臺，拿著手機撥打一個號碼。
“喂？”
“爺爺。”
陸老爺子冷哼了聲：“有事快說。”
陸延城：“我晚上九點跟您視頻，您提前把時間空出來。”
陸老：“？？？”
“您孫媳婦也在，”陸延城提醒，“您收斂一點脾氣，她會害怕。”
陸老爺子對顏沐這個孫媳婦沒什么意見，也談不上多喜歡，自從上次提過離婚的事被陸延城拒絕，老爺子就知道兩人之間就算沒有愛情，也不是輕易能割舍掉的。
他其實最開始并不滿意顏沐，一來她從小在外面長大，近幾年才接回顏家；另一方面則是，他覺得顏沐的性子冷，自己的孫子也不是話多的人，兩個人待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
但陸延城愿意，他自然不會阻撓，也就真心把顏沐當成自己的孫子孫女輩的孩子看待。
可這不意味著他要遷就一個小輩。
陸老爺子怒了：“她不知道我什么脾氣？還要我來遷就她？”
陸延城言簡意賅地把顏沐失憶的事說了一遍。
“總之，她現在心理年齡只有十幾歲，膽子小，您別板著臉嚇她。”
“？？”
陸老爺子氣的直吹胡子。
混小子！
－
海邊落日很美。
流心咸鴨蛋般的太陽緩緩沉入海平面，天空被染成了橘色調，夕陽余暉灑在海面，浮光躍金，宛若無數金片在海面跳躍。
“寶寶，看鏡頭。”
不遠處，男生在給女朋友拍照，女孩穿著漂亮的白裙子在凹造型，大海和落日是她的背景板，男生認真耐心地為女孩拍照，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
咔咔咔一頓亂拍，女生興奮地跑過去看成果，笑容就這么僵硬在臉上了，“哎呀，你把我拍的好矮啊，看起來我只有一米四幾！”
“哪有，寶寶你不止一米四。”
“我當然不止一米四，重新拍！”
于是男孩重新拿起相機，仰拍俯拍一頓操作，女孩跑過去，這次的效果還不錯，她抱著男生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男孩溫柔地捏了下女孩的臉，寵溺地笑著看她。
……
顏沐垂下眸，挪開視線，打開相機，拍了一張自己和落日的合照。
陳靜咔咔咔自拍完，拉著她拍合照，張嘉益和林星辰輪流給她們三個女生拍照，最后找了個游客給他們五個人拍大合照。
一群人笑著鬧著拍完照，一起去餐廳。晚餐是海鮮自助，幾人都喝了酒，顏沐的大姨媽剛來，沒法喝涼的，以茶代酒。
吃完跟著大部隊去唱歌玩牌，估計是怕他們不自在，領導都不在，大家玩的很瘋。
快九點的時候，顏沐見大家正在興頭上，短時間不會散，便借口給家人打電話，拎著包悄悄出去。
關上門，將音樂聲隔絕在外，顏沐松了口氣，轉過身，迎面撞上了林星辰。
她嚇了一跳。
林星辰疑惑地看著她：“顏沐姐，你干嘛啊？”
“我去給家人打個電話。”
“哦哦，下午陸總把你留在那兒，兇你了嗎？”
“沒有，就是問我一些工作上的事。”
“哦，我看你回來之后臉色不太好，還以為陸總兇你了呢，”林星辰側過身，給她讓路，“顏沐姐你快去吧。”
顏沐：“嗯，好。”
待他進去后，顏沐抬手撫摸受驚的小心臟，東張西望地觀察四周，見沒有人，才快速進了電梯，按了九樓。
電梯緩緩關上，她一個人站在電梯里，心底又把陸延城罵了一通，都是他的餿主意，弄得好像她在偷情一樣……
顏沐的房間在四樓，八樓以上是高管的房間，陸延城在九樓，不知道上去的時候會不會碰到熟人？
她該怎么解釋她大半夜出現在不屬于她的樓層？
一路上，顏沐緊張地東張西望，好在一個人都沒碰到，她順利地走到陸延城的房前，刷卡，推門而入。
比他們住的標間豪華的多，他的房間是頂層的總統套房，清涼的房間內沁著淺香。
客廳一片黑暗，只有陽臺散發著微弱的光線。
于是顏沐朝陽臺望過去，看到一道高大欣長的背影，她腳步一頓，想了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
夜幕降臨，漆黑的海面波濤洶涌，巨浪翻滾，黑暗的深淵仿佛能吞噬一切。
陸延城打完電話，瞥了眼右上角的時間，快九點了，他皺了下眉，她人呢？
回到客廳，目光一頓，女孩一身藍色吊帶長裙，安靜坐在沙發上，像一個等待大人回家的小孩子。
心口毫無預兆地悸了下，陸延城走到她面前，單膝蹲下，“來了怎么不叫我？”
顏沐低眸，對上他的黑眸，“我看你在打電話，就沒打擾你。我沒來多久，快和爺爺打視頻吧。”
陸延城盯著她琥珀色的眼睛看了幾秒，起身坐在她旁邊，不緊不慢地去找老爺子的微信號。
顏沐淺淺地呼出一口氣，老爺子應該不會兇她吧？她畢竟是他孫子的老婆，而且陸延城在這，他會擋在她前面的吧……
正胡思亂想著，陸延城握住她的右手。
顏沐身體一僵：“你干嘛——”
“不用怕，爺爺不兇，”陸延城將她拽進懷里，挑眉看她，“靠近點，你想讓爺爺以為我們感情不和？”
什么叫以為？
他們本來就不和。
顏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也沒從他懷里退出，就這樣跟著他一起看向手機屏幕。
陸延城撥了視頻過去。
沒幾秒鐘，視頻接通的聲音響起，顏沐的心臟猛地一顫，陸延城不輕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心，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顏沐緩緩松開拳頭。
陸延城：“爺爺。”
顏沐跟著喊：“爺爺晚上好。”
視頻里，陸老爺子洗完澡特意換的正裝，混小子打視頻也不知道挑時間，這個點他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子早就該睡覺了。
想到混小子的叮囑，陸老爺子嚴肅的臉上擠了個和藹的笑容：“我聽延城說你們公司團建，在旅游是吧？”
顏沐乖乖回答：“嗯，我們在北林海呢。”
“那地方風景不錯的。”
“是啊，下次爺爺可以一起來。”
“好啊。”
顏沐覺得關于爺爺的小道消息都是謠傳，爺爺明明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雖然眉眼間有股濃重的戾氣，不笑的話看著顯得很兇，但和她說話的語氣很溫和，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心底微不可覺地松了口氣。
“我聽延城說你失憶了？”陸老爺子問。
顏沐看了陸延城一眼，陸延城沖她點了下頭，顏沐回道：“嗯，忘記了一些事……”
老爺子似是覺得很神奇，便追問她失憶的細節，顏沐一五一十地告知他。
聊了幾分鐘，顏沐見老爺子打了個哈欠，主動道：“爺爺您休息吧，我和陸延城過幾天去看您。”
陸老：“好，好。”
掛斷電話，顏沐把手機還給陸延城，小聲說道：“你和爺爺的關系還挺好的。”
上次和他父親繼母一起吃飯，他全程沒什么表情，最后還惹得他父親發了脾氣，沒想到和爺爺相處還挺和諧。
陸延城：“嗯，我十二歲之后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哦。”
干巴巴地應了聲，顏沐突然意識到還坐在他懷里，頓時有些尷尬，她起身，準備回去，但剛站起來，小腹突然一陣絞痛，顏沐的臉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冒起冷汗。
陸延城臉色微變，伸手扶住她的腰，“生理期？”
顏沐：“……嗯。”
陸延城抿了下唇，將她抱到大腿上，從后圈住她，溫熱的手掌隔著薄薄的布料，輕輕地揉著，力道不輕不重，小腹的痛感漸漸減輕。
顏沐驚覺地看著他的手，他似乎很熟練，好像以前做過很多次。
“是不是最近又吃涼的了？我說過多少次，早上不要喝冷牛奶，加熱幾十秒能有多麻煩？”陸延城皺著眉，她生理周期偶爾會亂掉，有一次生理期肚子疼的厲害，他就抱著她，揉到她睡著。
他問過喬旭，喬旭說讓她生理期前幾天不要吃生冷的，但她就是記不住，說了也不聽，每次難受得忍不住哼哼唧唧。
顏沐垂眸，聲音有些淡：“不用揉了。”
陸延城眉頭皺的更深，“不是在兇你。”
“真不用了。”顏沐撥開他的手，小腹已經好多了，不疼了，只是疼痛轉移到了胸口。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習慣。
而等她下次需要的時候，他又會因為她不知道的原因，突然不在她身邊。
“顏沐。”陸延城語氣有些重。
顏沐沒有從他腿上下來，轉過身，仰頭看他，“你不用給我揉肚子，也不用給我做早餐，不用給我煮醒酒茶，更不用對我好——”
她很平靜地說完這句話，語氣里沒有嗔怒和賭氣，只是在平靜地陳述她心里所想的。
陸延城瞳眸驟然一縮。
顏沐盯著他的眼睛：“因為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又會像上次一樣突然生氣，突然不理我，你還不如一直不理我呢，這樣我就不用……”
“不會，”陸延城突然傾身抱住她，“不會再這樣了。”
顏沐一怔，突然被他抱進溫暖的胸膛，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客廳安靜得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顏沐聽到他低聲說：“以后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
第27章 第 27 章 “我是你的。”
酒店套房客廳的燈是冷色調的白光, 顏沐被他抱在懷里，聽到他的承諾，一顆心就像被泡在藥水里又酸又軟。
她并不想這樣——
按照她的計劃, 她不會主動提起那晚的事, 顯得她斤斤計較，顯得已經過去這么久, 她還在耿耿于懷——那晚, 被他拋下。
她不想顯得自己很可憐, 不想做這段感情中的弱勢一方。
可是當他溫柔又嫻熟地為她輕揉小腹, 有些情緒就這么噴涌而出，這段時間被她刻意壓下來，安慰、勸誡自己的大道理失去作用，她不想再胡思亂想下去，不想肯定、否定、再肯定，不想去猜他的心思，不想去猜他為什么對她忽冷忽熱。
失憶后的顏沐對很多事都沒什么安全感, 那段時間里，她已經把陸延城視為她安全感的寄托，那晚除了傷心，更多的是迷茫和不安。
她本就不是勇敢熱烈的性子, 她很羨慕葉清瑤可以愛一個人, 即使分手也能不被牽絆, 迅速愛上下一個。
這樣灑脫的感情觀，她這輩子都無法擁有。
正因如此, 那晚之后，哪怕還愛他，但她不敢再表現出來, 害怕她眼底迷戀真摯，而他淡漠平靜。
“那晚是我不對，”陸延城松開顏沐，低眸對上她的眼睛，“不會再有下次。”
顏沐眼眸動了下，一瞬間，酸澀和怒火涌了上來，她伸出食指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戳了兩下，“就是你的不對！”
以這句話為起點，顏沐這段時間受的委屈全部爆發出來：“那段時間我是一直在忙，但你也經常出差應酬啊，我說過什么沒有？你還上來就叫我把工作推掉，有你這么獨、裁的嗎？！在家我是你的老婆又不是你的員工，不要用命令式的語氣和我說話！！！”
“還有，你知不知道冷暴力很傷人啊，我寧愿你和我大吵一架也不想你什么都不說一個人生悶氣，第二天當做什么都沒發生給我準備早餐！你有什么不高興的你可以告訴我，你非要一個人憋在心里生悶氣，我就不該理你，氣死你算了！我果然還是太善良了！”
“……”
陸延城低眸靜默無言地看著她，她臉上染上一層慍怒，瞪著大雙又大又圓的桃花眼，嗔怪地瞪著他，真摯而純粹。
她失憶后，他一直提醒自己她有喜歡的人，克制地和她保持著最后的距離，表面上是擔心她對他投入太多感情，等恢復記憶讓事情變得太復雜，實際是害怕她恢復記憶立刻甩掉他，和她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
可是他為什么就篤定她恢復記憶后一定會選擇那個人？他為什么一定就是被她拋棄的那個？
只要這段時間，他努力讓她離不開他，等她恢復記憶，他未必沒有一絲勝算。
壓抑許久的東西轟然倒塌，陸延城看著她白皙柔軟的臉蛋，心頭又軟了不少，堆積在心口的塵埃，就這樣被晚風吹散。
顏沐見他盯著自己，也不給個反應，剛要質問，字音剛出，就被他扣著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他們接吻過無數次，他的氣息她早已熟悉，但顏沐微妙地察覺到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激烈過后，他動作放輕，溫柔地含著她的唇瓣，輕輕啃咬著，用舌尖描摹她的唇形，引得電流在顏沐的身體里亂竄，刺激到脊柱骨都升起了一陣酥麻。
顏沐回過神，想到還沒問完的話，抵著他的胸膛，喘息著，“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要問你。”
陸延城呼吸粗重，黑眸沉沉地盯著她：“你問。”
大概是剛接過吻，她的嗓音帶著幾分濕潤的沙啞，眼睛上也蒙著一層濕漉漉的水霧，琥珀色的瞳眸天真而茫然。
“你喜歡我嗎？”她問。
陸延城喉結輕滾，啞聲道：“喜歡。”
他很早就知道，他喜歡她。
顏沐的心口募地涌上一股溫熱的暖流，看著他純黑色的眼睛，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他不會用這樣的話來騙她。
顏沐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關節泛白，一雙桃花眸一瞬不瞬地和他對視，“那你，你愛我嗎？”
話音落下，空氣中陡然安靜下來。
冷白的光線讓一切情緒都無所遁形，顏沐看到他的眸中先是一震，隨后是疑惑，目光靜靜地看著她。
顏沐的心臟突地緊了一下。
靜默許久，久到顏沐以為他不會回答，她垂下眸，正要自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他喉結滾了下，嗓音低沉：“我是你的。”
顏沐一怔，問他：“多久？”
“一直，”他說，“只要你需要。”
－
回到樓下，聚會還沒散，陳靜見她這么久才回來，隨口問了一句，顏沐隨便找了個借口，陳靜沒有多想，拉著她去唱歌。
玩了一會兒，顏沐說唱不動了，抱著手機握在沙發上，聽著吵鬧的歡笑聲，心底愈發的平靜。
她問他愛她嗎？
他回：我是你的。
顏沐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回避，他喜歡她，也承諾一直會是她的，唯獨不愿意對她說愛……這之間到底有什么微妙的差別，顏沐其實也搞不懂。
只是在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是有些失望的。
“我愛你，但你不愛我”，這足以構成一個十八歲女孩的失落和傷心。
這與現代社會快節奏和利己清醒大女主的感情觀是不符的，甚至會被人恥笑，膚淺又天真。
也正因如此，這樣純粹的愛更值得珍惜。
歷盡千帆后，才會發現它的難能可貴。
顏沐拿出手機，慢吞吞地打字，把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葉清瑤交代了。
葉清瑤先是憤怒：【你現在才和我說？事情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你才告訴我你們吵架了？顏小沐你居然瞞我瞞這么久？今天你和陸延城吵架你瞞我，改天你找個新閨蜜再瞞我，我還傻呵呵地以為自己是你的唯一呢！】
顏沐：“……”
顏沐：【對不起，我怕你罵我，讓我去挖野菜【對手指】【對手指】】
葉清瑤：【絕交.jpg】
顏沐：【轉賬1314元】
顏沐：【轉賬5200元】
葉清瑤秒領：【謝謝我的貴婦閨閨，我這就為你排憂解難。】
鬧了一會兒，葉清瑤進入正題：【寶貝，其實我完全可以理解陸延城的想法，不是每個人都有愛人的能力。就拿我來說吧，雖然我自認為我愛我每一個男友，我也按照我認為的方式去愛他們，但上次分手的那個前男友告訴我，他在我這從來沒有感受到愛。】
【你家庭幸福美滿，你的父母給你百分百的愛，他們彼此也相愛著對方，你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感情對你來說是日常，但對于像我這樣從小生活在破碎的家庭環境中的人來說，感情是奢侈品。】
葉清瑤八歲那年，趁著她爹睡覺的時候，替他接了個電話，才發現是她爹在外面養的小三。
隨后發現，她爹在外面養了三四五六七八、十幾個二奶，她媽知道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她外面也養了幾個小白臉。
眼見她發現真相，兩人也不裝了，那之后葉清瑤就跟著保姆過的。
她一直都勸自己，有錢沒愛也挺好的，直到她爹媽投資失敗，家里破產，兩人火速離婚，沒人有閑工夫管她。她高三的學費生活費都是她自己向顏沐家借的，大學用的是助學貸款，所以她高考完就開始找各種方法賺錢，運氣好，抓住了自媒體的風口，如今除了房子車子之類的，她基本可以財富自由。
她自問自己在每段戀愛都投入了百分百的感情，除了眼瞎看錯了的劈腿男，剩下的其實人都不錯。但最后分手的理由不外乎是——和你在一起我感覺不到愛，我覺得你好像在扮演我的完美女友。
葉清瑤迷茫過一陣子，漸漸不再那么頻繁地找男友去證明自己是有愛人的能力，也終于釋懷，她或許真的沒有。
顏沐看完她發來的這一長串話，垂眸默了默，最后回她一個小兔子抱抱的表情包。
葉清瑤的家庭情況她多少清楚，安慰的話太蒼白無力。
葉清瑤：【既然你愛他，那就努力也讓他愛上你唄，相信我，沒有人不渴望愛，愛是人類不死的欲望。】
顏沐盯著屏幕，過了幾秒回她：【好。】
－
聚會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散場。
顏沐和陳靜回房，兩人都很累，洗完澡倒頭就睡，臨睡前，陳靜嘟囔道：“寶貝，我定了四點半的鬧鐘去看日出，可能會吵醒你，我會盡量小聲一點，或者，你要不要一起去？”
顏沐剛上床，聞言道：“好啊，我們一起。”
“嗯，我先睡了，撐不住了。”
陳靜說完就暈了過去，顏沐下午睡了一覺，晚上大家都在瘋玩她沒怎么參與，不算太困，她躺下玩手機，一條短信突然蹦了出來。
Lu：【暖寶寶拿到了嗎？】
顏沐回房沒多久，酒店的工作人員敲門，送來一包暖寶寶，陳靜有些意外，顏沐大概猜到是陸延城給她買的，就說是自己要的。
【嗯，拿到了。】顏沐撫摸著小腹的位置，暖寶寶貼在上面，讓她的小腹舒服許多。
Lu：【肚子還疼嗎？】
顏沐：【不疼了。】
Lu：【明天有什么安排？】
顏沐：【早上要和同事一起去看日出。】
Lu：【哪個同事？】
顏沐愣了下，心里哼了哼：【陳靜。】
過了幾分鐘，陸延城回她：【睡吧，晚安。】
顏沐：【噢。】
放下手機，顏沐沒一會兒睡了過去。
第二天四點半，陳靜的鬧鐘吵醒了顏沐，她自己卻沒醒，顏沐喊她起床，她蒙在被子里，“我明天再去看吧，今天太困了。”
顏沐：“……”
她倒在床上，偏頭看著陽臺的方向，想了想，還是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換了衣服。
簡單地洗漱完，顏沐拿著手機和房卡走出房間。
昨晚玩的太瘋，走廊上空無一人，顏沐按亮手機，掃了一眼時間，突然看到陸延城發了幾條短信。
【起床了嗎？】
過了幾分鐘，他又發：【還沒起嗎？不是要去看日出？今天五點十七分就要日出了。】
顏沐心口一跳，腦海里閃過一個猜測：【你也起來了嗎？】
【嗯，我在酒店大廳。】
顏沐緊了緊手指，加快腳步，坐電梯下樓。
心底帶著幾分她也說不清的緊張，電梯門打開，她快步往大廳走，剛走進大廳，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陸延城。
這個點的大廳除了酒店的前臺沒有人了，只有陸延城和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的章文淵。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看過來。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襯衫和休閑西褲，臂彎搭著一件沖鋒衣外套，在昏暗冷清的晨曦，像是剛從霧里走出來，溫良而清冷。
陸延城朝她身后看了幾眼，“不是說要和同事一起？”
顏沐：“……她沒起來。”
陸延城抬腿朝她走來，將黑色沖鋒衣披在她身上，“外面冷。”
顏沐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件Ｔ恤和牛仔褲，外面搭了件薄襯衫外套，卻一點也不御寒，她沒想到海邊的清晨這么冷，黑色沖鋒衣攜帶著溫熱的體溫，將她緊緊包裹住。
“走吧。”陸延城去牽她的手。
顏沐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把手背到后面，“不行，會被發現的！”
陸延城：“……”
“我們一起走就行了，不要牽手，”顏沐一本正經道，“一起走還可以解釋只是順路，但牽手就有口說不清了。”
陸延城瞥她，“我們本來就不清。”
“……”
顏沐堅持不行，陸延城只好妥協，于是，被一大早喊起來打掩護的章文淵被顏沐安排走在兩人中間，章文淵平時和下屬打成一片，要是被人發現，可以把他推出去。
章文淵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超級無敵亮的電燈泡，誰懂！左手老板右手老板娘！老板還臭著臉，誰能救救他啊！！！
明明是有證的夫妻，怎么搞得跟偷情一樣！
顏沐卻覺得這樣很自在。
既可以和陸延城一起看日出，又能不被發現。
走出酒店，一輛銀色跑車停在門口，金屬質感的車身科技感很強，司機從車上下來，將鑰匙遞給陸延城，“陸總。”
陸延城點了下頭，接過車鑰匙，走到副駕駛，將車門打開，朝顏沐揚了揚眉，“上車。”
顏沐：“……嗯？”
她怎么突然從他一個老干部的身上看到幾分紈绔子弟的影子？
陸延城舌尖抵了抵下顎，“你不是嫌這里牽手會被人看到？”
顏沐眨了下眼。
陸延城偏眸看她笑，語氣略帶幾分輕佻，“帶你去沒人的地方。”
第28章 第 28 章 “試試。”
銀色跑車在海灘旁的馬路上飛馳。
敞篷打開, 咸濕的海風吹進來，顏沐坐在副駕駛張開雙臂擁抱風，恣意暢快。
“啊啊啊啊啊啊好舒服的風——”
陸延城余光瞥到她像個小孩子一樣自在興奮, 唇角不自覺勾了下, 旋即皺了下眉，后知后覺意識到, 結婚三年, 他陪她的時間實在太少。
前兩年半他都在外地, 他們差不多兩個月見一次面, 交流大多是在床上，每次都得折騰大半夜。
在結婚以前，陸延城一直認為自己是性冷淡，喬旭多次嘲笑他和謝鶴禮，一大把年紀連女朋友都沒有，二十多歲的老處男也不知道生理功能正不正常。他確實對性沒什么欲望，青春期男生都會看的小視頻他也看過, 但興致缺缺。
他和顏沐在婚前只見過幾次面，就輕率地決定了這項世人口中的人生大事。
他對婚姻并沒有抱著多大的期待，只要相敬如賓，平穩地過完這一生就夠了。
新婚夜那晚, 他沒打算對她做什么, 他們畢竟不熟, 他也不想像完成工作任務一樣機械運動，便打算等她洗完澡, 和她說去次臥睡。
她因為喝了太多的酒，在浴室里滑倒，他破門而入, 將她抱起來，拿著浴巾給她擦身體。
在浴室的時候他沒有注意，或者說是刻意忽略，此刻陸延城低眸……
接下來的一切水到渠成，他沒打算柏拉圖一輩子，心中隱隱有幾分愉悅，她和他十分契合，就連哼哼唧唧的聲音都能勾起原始的欲念。
今年年初，他從外地回來，他們見面更頻繁，周末她偶爾會和他一起住，不過多是他在書房她在臥室，吃飯的時候見一面。
除去她陪他參加朋友聚會和曼哈頓那次，他們連電影都沒有一起去看過一場。
而她邀請他去看演唱會那次，他也因為工作上的事放她鴿子。
陸延城一直認為自己算是合格的丈夫，現在想想，不免開始懊惱，原來他對她一點都不好，如果他多花點時間陪她，不止在床上，她說不定就會喜歡上他，而不是結婚三年還對其他男人念念不忘。
是他的錯。
如果她沒有失憶，他們大概率已經離了婚，她會去追求她的幸福，而他呢？
是會找另一個相敬如賓的人，還是一個人過完后半生？
陸延城無法確定那時的想法，但可以明確現在——即使她恢復記憶堅持要離婚，他也不會同意。
他不愿逼她，但不代表他不會。
比起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寧愿她留在他身邊，哪怕她厭惡他。
陸延城看著她愉悅的笑容，愈發堅定這個想法。
他是她的。
同理，她也只能是他的。
跑車繞著沙灘，開到了沙灘的另一邊，這里人跡罕至，鋒行的人不會也沒法過來。
他們就坐在跑車里，陸延城把她抱到腿上，顏沐本想矜持拒絕，但對上他含笑的黑眸，晨曦下顯得格外溫柔繾綣，她最終還是沒忍心。
等回到家再懲罰他吧，顏沐氣哼哼地想，這段時間受的委屈，她可不打算就這樣翻篇。
兩人抱在一起，清晨海邊的溫度略低，顏沐摸到他的手面，好涼，他把外套給她了，一路上吹著冷風。
心里一暖，顏沐拉著他的手，一起放進了沖鋒衣的口袋里，仰頭看著他，解釋道：“這樣會暖和一點。”
陸延城并不冷，見她這幅認真的模樣，捏了下她的手心，配合道：“是暖和不少。”
天邊泛起魚肚白，海平面上隱隱有灰藍色的光，靜謐而美好。
顏沐躺在他懷里，突然想到以前他們一家三口就是這樣。
爸爸媽媽都是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他們家小區后面有一個小山丘，不高，只有幾百米，她初三體育加試，體能太差，爸爸就每天早上陪她爬山。
爸爸很喜歡爬山，放假的時候會帶她和媽媽去山上露營，他們會一起看日出，等日落，留下很多張幸福的合影。
而現在……
她昨天拍的落日照片發給爸爸看，爸爸又沒回她。
有這么忙嗎？忙到連回短信的時間都沒有？
“怎么了？”陸延城看她悶著小臉，低聲問。
顏沐悶悶道：“想到以前的事了。”
“嗯？”
“我以前經常和爸爸媽媽一起看日出，但這七年的時間，爸爸媽媽都變了好多，尤其是爸爸，他變得很忙很冷漠，”顏沐揉了揉眼睛，“他以前對我特別好。我高中的時候，他有段時間被單位派到外地工作，只有周末才能回來，他每周末回來都會給我寫信。我那時候學習壓力大，他就會在信里安慰我，把他搜集的冷笑話寫在上面，可是現在他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
陸延城看著她微紅的眼睛，將她抱的更緊了點，低聲問：“知道大海為什么是藍色的嗎？”
顏沐想了想，“是海水對太陽光的吸收和散射作用，海水會吸收波長較長的紅橙黃光、波長較短的綠光紫光會被散射，人眼對藍光更敏感，所以我們看到的是藍色的。”
陸延城低笑了聲，顏沐以為他會夸她聰明，他卻說：“沒那么復雜，因為魚吐泡泡blue、blue的。”
顏沐：“………………”
陸延城看著她一言難盡的表情，唇角的笑意更深，“以后我可以給你講冷笑話。”
顏沐癟了癟嘴，“你又不是我爸爸。”
陸延城淡淡地道：“你以前床上又不是沒叫過。”
只不過是英文版的daddy，他當時一怔，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學的，一句比一句孟浪。
“你……你變態啊！”顏沐瞪大眼睛，臉頰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他是變態吧，怎么可以逼她喊他……太變態了！！！
她居然就聽話乖乖喊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這樣的人？？？
臉蛋充血，大腦缺氧，顏沐震驚得說不出來話來，惆悵的情緒就這樣煙消云散了。
陸延城認下變態的指控，沒跟她掰扯到底誰才是變態的那方，將她摟在懷里，撫摸她的長發給她順毛，剛要開口，顏沐突然捂住他的嘴，惡狠狠地瞪他，“不準說！”
陸延城：“……”
他只是想說太陽快出來了。
顏沐羞恥得想咬舌自盡，太變態了，這七年里她怎么變成了這樣！一定是陸變態把自己教壞的！！！
她的臉漲得通紅，像煮熟的蝦子，柔軟的小手捂住他的嘴，陸延城挑了下眉，沒再逗她，“太陽出來了。”
顏沐一怔，松開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天邊的淡藍漸漸變成橙紅，太陽緩緩從海與天的交界躍出，灑下金黃柔和的光輝。
哪怕是盛夏，海邊的清晨仍是有些涼，她裹著他的外套，他從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兩人誰都沒說話，靜靜地等待這場日出。
露出尖尖后，太陽上升的很快，半圓很快變成圓形的火球，海風輕輕拂過，帶來大海的咸濕和陽光的溫暖。
“日出了。”陸延城在她耳邊低低出聲。
顏沐心口快速地跳了兩下，陡然意識到，除去那次不愉快的燈會，這是她失憶后和陸延城的第一次約會。
“好美啊。”顏沐興奮道。
陸延城輕輕捏了下她的手心，附在她耳邊低低道：“以后我們每年都來海邊看日出，好不好？”
每年。
她和他還會有很多年呢。
顏沐眸中含笑，回握住他的手，“嗯，好。”
－
剩下的兩天顏沐沒有再見陸延城，他來這里本就是為了顏沐，除去鋒行的事務，陸氏集團的工作量更大，第二天便走了。
顏沐松了口氣，她是真不想被同事發現她和陸延城的關系，她雖不怕流言蜚語，但沒人喜歡做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像大猩猩一樣被路人圍觀。
見不到面，但剩下的兩天陸延城每晚都和顏沐打電話，都是他主動打給她的，顏沐插上耳機走到陽臺，聽他講述一天做了什么。
她喜歡聽他說這些，雖然專業術語聽不太懂，但這會讓她覺得自己在參與他的生活，她和他的交集不止餐桌和床上。
“又在和你老公打電話呢？”陳靜見她從陽臺出來，八卦地笑著問。
顏沐耳根一紅，“嗯。”
“老實說，你們是不是前段時間吵架，前天和好了？”陳靜瞇著眼睛。
顏沐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就說嘛！”陳靜盤腿坐在床上，“很明顯啊，你前段時間一直都不怎么高興，但前天早上開始心情就一直不錯，而且總是看手機，一看就是在等誰的短信和電話。”
顏沐：“……”
原來這么明顯。
陳靜羨慕地道：“哎，雖然我對男人很失望，但有時候也想談一場甜甜的戀愛，好男人什么時候才能輪得到我呢。”
甜甜的戀愛。
顏沐攥緊手機，她現在應該算是在和陸延城談戀愛吧。
清瑤說得對，既然她愛他，他也愿意和她培養感情，那她就應該努力讓他愛上自己。
愛情屬于勇者。
她想要陸延城愛她。
只是……
前段時間受的委屈必須要報復回來！
顏沐氣哼哼地想，她不能這么輕易原諒他，不然他以后說不定還會欺負自己！
－
為期三天的團建很快結束。
陸延城提前發來短信，晚上有應酬，晚點回來。
顏沐累得不行，雖說出去玩很快樂，但真的消耗能量，她到家后癱在沙發上，連行李箱都不想收拾。
抱著手機躺了半個小時，顏沐恢復了點精力，拎著行李箱，在次臥和主臥之間徘徊半分鐘，最后重重地冷哼了聲，拎著箱子進了次臥。
陸延城回到家剛過八點，看到門口的黑色高跟鞋，知道她回來了。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對方算是他的長輩，和爺爺有幾分交情，他不好不給薄面，淺酌了幾杯，此刻看著這雙黑色高跟鞋，身體有些燥熱。
想到他的小妻子會在床上乖乖等他，陸延城唇角勾了勾，他早該把那份離婚協議燒了，如果這些天沒有吵架，說不定她會跑過來抱住他，軟軟地喊他老公。
陸延城抬手揉揉眉骨，想到那份化為灰燼的離婚協議，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抬腿往主臥走去。
然而，撲面而來的是黑暗和冷清，就像前些天的夜晚那樣。他心口一窒，打開燈，被褥平坦地鋪在床上，她不在。
陸延城的眉眼陡然沉了下來，轉身往次臥走，推開門，就看到盤腿坐在地毯上收拾行李箱的女人。
顏沐剛洗完澡，頭發吹了個八成干，披在肩膀上，慵懶隨性。聽到動靜，她動作一頓，抬眸看向門口。
在她抬頭的瞬間，陸延城壓下怒氣，緩了緩臉色，走過去，俯身將她抱起來，語氣不悅，“怎么在地上坐著？”
顏沐抱著他的脖子，“收拾行李箱呢，坐著舒服。”
“下次放著我來收拾，地上涼。”
“……喔。”
顏沐被他放到床上，他站在床邊看她，頂著他靜靜的目光，顏沐知道他是想問自己為什么不回主臥，她輕咳了聲，調試了下嗓子，一副高貴冷艷的姿態：“我還沒有跟你和好呢，我們還是分開睡比較好。”
陸延城：“……”
顏沐義正言辭地用手戳了戳他的胸膛，“跟你接吻和看日出這并不代表我原諒你，只是我比較善良而已，反正我還沒消氣，不和你睡。”
陸延城看著她這幅像貓一樣傲嬌的不行的模樣，心口一軟，前段時間是他的錯，她心里有氣也是應該的。
他沒有強迫她，只是道：“你回主臥，我睡地鋪。”
顏沐一怔，沉思片刻，有些猶豫，“可是地上涼。”
“我身體好，沒事。”
聽他這么說，顏沐欣然答應，“那好吧。”
于是陸延城單手拖著她的臀，一手拎著她的行李箱，回到了主臥。
將她放到床上，顏沐正準備下床接著收拾行李箱，陸延城突然俯身吻住她的唇。
她的身體陷入柔軟的被子里，陸延城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住她的下巴，撬開她的唇舌，重重吻了下去。
他喝了酒，身上有重重的酒氣，唇間更是濃郁，顏沐嘗到了香醇的酒味，滾燙的氣息灌入口中，密不可分地纏繞著她。
黑色長發在白色床單上鋪散開，一黑一白，形成極致的視覺反差，更別提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有多白，陸延城眼眸晦暗，掐著她的后頸狠狠地在她唇間攻城略地。
呼吸間是濃重的酒氣。
顏沐被他親的快要沒法呼吸，本能地要去推他，他伸手將她的手扣住舉在頭頂，另一只手捏著她的下巴，更深地吻了下去。
他喝得是酒嗎？
怎么感覺跟喝了春、藥一樣？？
顏沐生理期還沒結束，她嗚咽著去推他，他卻紋絲不動，“唔唔……不行……我生理期……”
陸延城嗓音暗啞：“不動你，只是晚安吻。”
顏沐顯然不信，一個晚安吻至于這么激烈？
之前這么多次的晚安吻，都僅限于吻，哪怕她情到深處故意惹他，他也只是縱著她，沒對她做過什么。
她當時還小小地懷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不夠呢！
可是今晚！他怎么動手動腳的！！
顏沐有些招架不住，瑟縮成一小團，羞憤地咬著唇，瞪大眼睛仰頭看他。明亮的光線下，漂亮的桃花眸瀲滟著水霧，唇上覆著水色，黑色長發散在身下，她穿著米白色的吊帶長裙，清純又嫵媚，無辜地散發勾人的氣息。
酒精在身體里發揮作用，陸延城很輕易就被她勾到。
他還保留著一絲理智，知道不能對她做什么，只是……他的視線落在她水光瀲滟的唇瓣上，喉結輕滾，扣著她下巴的長指突然輕輕磨著她的唇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顏沐對上他漆黑的眼睛，白日里冷淡平靜的眸子里盛滿欲色，像是猛獸看到獵物的眼神，想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敢肯定，如果她不是生理期，他一定會強迫她那個那個。
他仍穿著一絲不茍的白襯衫和和西褲，正經到現在抽身去開會也不會有人看出任何不妥，但實際上，摩擦她嘴唇的手指已經往里探進她的嘴里，他的長指按壓她的舌頭，不輕不重的，逗貓一樣，惡劣極了。
顏沐忍不住咽口水，但舌頭被他按著，她沒法同時做到，她嗚咽著推他，他卻紋絲不動，動作輕佻得像個浪蕩子。
陸延城呼吸愈發粗重，看著她這幅可憐到不行的模樣，心底的惡劣因子激發出來。
“嗚嗚……嗚嗚……”顏沐忍不住叫了起來。
陸延城眼神一暗，輕輕地替她拭去了嘴角的口水。
在她的目光下，陸延城將手放到嘴邊，不緊不慢地用舌尖舔了下，配上那張清冷禁欲的臉，澀，情到不行。
顏沐羞憤極了，張嘴重重咬住了他的手指，聽到他倒吸一口冷氣，尖銳的幼齒咬在骨節分明的長指上，陸延城的眸色徹底暗了下來，卻沒動，像是專門為她定做的磨牙棒。
“唔……把你的手指從我嘴巴里拿出去。”顏沐口齒不清地命令他，眼睛通紅，像一只被欺負的小兔子。
“出去可以——”陸延城的視線在她微張的小嘴上停了片刻，終究沒忍心，低嘆了聲，去抓她柔弱無骨的小手。
就像前段時間的晚上，他偶爾會做的那樣。
只不過現在，她是清醒的。
顏沐像是被燙到，下意識要抽回手，但被他霸道地按住不許離開。
陸延城的喉結艱澀地滾了滾，眸底欲念沉沉，呼吸粗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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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戒指
“寶貝？”
“……”
“顏沐？顏沐？”
顏沐回過神, 看到陳靜撐著胳膊看她，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靜姐，我剛才在想事情呢。”
“什么事啊這么入迷, ”陳靜看著她紅透的耳朵, 瞇眼笑了下，“不會是在懷念你昨晚激烈的性生活呢吧。”
“！”
顏沐紅著臉, 瞪大眼睛看她。
“哎呀, 湊近看你脖子上都是吻痕, ”陳靜嘖了聲, “你老公是有吸血鬼屬性嗎？都給吸紫了，你們倆昨晚也太刺激了吧。”
“……”
見顏沐羞恥得不行，陳靜沒再打趣她，“走吧，去食堂吃飯吧，我快餓死了。”
顏沐連忙道：“嗯嗯！”
兩人邊走邊聊，陳靜跟她說著新八卦, “你知道咱們公司為什么要和林若雪解約嗎？”
林若雪就是顏沐進鋒行后獨立寫的第一個搜索引擎合同的代言人，也就是今天早上，顏沐接到“寫一份和林若雪解約的合同”的任務。
因為這個合同是她全權負責的，顏沐對林若雪十分了解——當然, 林若雪本就是家喻戶曉的影后, 在她失憶前就小有名氣, 這七年爬的越來越高，如今算得上一線, 在各種娛樂圈晚會上，站第一排中間幾個的那種。
除了輝煌的演藝履歷，林若雪的個人經歷更豐富——
家境普通, 十六歲輟學打工，在劇組跑龍套，演了七八年的配角終于抓住機會，憑借一部小成本網劇一炮而紅，緊跟著拍了好幾部知名度高的電視劇，腳踏實地，一步步火了起來。
顏沐當時看著林若雪的履歷，對她很有好感，今早接到任務，還有幾分不明所以，盧總監沒有說什么，她也就沒多問。
聽到陳靜這幅語氣，她問到：“為什么啊？”
陳靜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因為她企圖和陸總炒緋聞，我聽秘書處的Linda說的，前些天一起吃飯的時候，她找人偷拍了她和陸總單獨站在一起的照片，不知道是想踩著陸總增加名氣還是想上位。還是她發布的那個媒體是陸總的朋友，提前截了下來，不然憑借她的名氣，這事一定得鬧上熱搜，就算再澄清也會有不明真相的網友瞎猜。”
“網上還沒有曝光過陸總的照片呢，陸總又不靠流量吃飯，自然不想莫名惹一身臟水。”
顏沐抿唇笑了下：“你還挺相信陸總的。”
“那是，雖然陸總很嚴肅，但我對他的人品絕對百分百的信任，”陳靜嘆了口氣，“希望陸總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我已經對這世間的男人很失望了，陸總如果也是這樣的人，我真的會絕望的。”
顏沐看著她，認真地點了點頭：“我也相信陸總。”
陳靜挑了挑眉：“我就說沒有人會不被陸總的人格魅力折服——”
叮——
電梯在這層停下，緩緩打開門。
陳靜的話音立刻止住，大聲打招呼：“陸總好。”
顏沐一愣，也跟著喊了句：“陸總好。”
陸延城的目光在顏沐的臉上停留片刻，轉移到陳靜身上，“下去？”
“……嗯。”
“進來吧。”
“……哦哦！”
陳靜深吸一口氣，和顏沐一起走進電梯。
電梯門很快關上，陳靜緊張得不行，眼神飄忽，不小心飄到陸延城的脖子上的紅痕，她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咬痕？吻痕？還是抓痕？
ＯＭＧ，我的天吶！
陳靜碰了下顏沐的手，沖她擠眉弄眼，顏沐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眼皮猛地跳了下，打著馬賽克的畫面在腦海里重現，臉上忍不住發燙。
這是她昨晚氣不過抓的，抓過之后還是生氣，最后狠狠咬了一口，上面還有她的牙印。
昨晚，是她第一次完完全全地看到咯過她無數次的東西，好嚇人！好難看！她嚇得要后退，他卻半哄慰半強硬地握著她的手，讓她口口。
好燙，好熱，好口口，好口口。
她用了兩只手才抓住，全程閉眼，他半瞇著眼睛，靠在床頭，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啞著嗓子夸她“乖孩子”“做的很棒”之類的話。
似是被他的話鼓勵到，顏沐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他卻突然帶著她的手很快很用力，最后居然、居然！！！
全都弄到了她的臉上！！！
顏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臟兮兮的，抱著自己哭個不停，他卻沒有任何認錯的態度，還說讓她別再哭了，不然他還會更過分！
顏沐覺得受到了深深的欺騙，越哭越鉆牛角尖，認為他跟她道歉就是為了欺負她，哭個不停，狼狽極了。陸延城把她抱在懷里哄，拿著濕巾給她擦臉和身體，然后抱她去衛生間仔細清洗。
可是顏沐覺得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凈，她被他抱在盥洗臺上，氣憤地想要去抓他的臉，陸延城連忙制止住她，讓她只要不抓臉抓哪兒都行，于是她把他的脖子抓了很多條指痕。
抓完還不消氣，狠狠地咬了他的脖子，她沒有心軟，咬的很用力，他脖子上的印子得好幾天才能消。
顏沐看著他遍布紅痕的脖子，心底冷冷哼了一聲，活該！大變態！她就該把他的臉抓花，讓他頂著一張面目全非的臉去開股東大會。
她果然還是太善良，換來了他的得寸進尺。
被她死死盯著的人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不緊不慢地偏眸，對上她充滿怒氣的眸子，微微挑了下眉。
“！”
大混蛋！
顏沐擔心被陳靜看見，立刻轉過頭，目不斜視。
陸延城的唇角微不可覺地勾了一下。
叮——
三樓到了，顏沐立刻出去。
陳靜快憋死了，“臥槽，那是咬痕吧？還有那么多條抓痕，陸總昨晚到底有多激烈啊，整個脖子上都是印子。”
“我這下算是相信了，陸總真的有老婆，”陳靜感慨道，“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有這么刺激的性生活，我要嫉妒了！”
顏沐：“……”
好在陳靜完全沒有把兩人聯想在一起，只是吃飯的時候不停說“陸總的鼻子好挺啊肯定很頂”“真羨慕陸總的老婆吃的是真好啊”“不敢想陸總在床上是什么樣太他媽刺激了啊啊啊”。
顏沐氣憤地聽著。
什么樣？變態什么樣他什么樣！
那個東西有什么好吃的！她吃的一點都不好！
－
午休的時候，顏沐越想越氣，陸延城給她發的短信她一條都沒回，電話也沒接，她不要理他了。
誰知陸混蛋以公謀私濫用職權，以上午她寫的合同有問題為借口，讓章文淵喊她去辦公室。
顏沐不得不跟著章文淵走。
走到門口，章文淵輕咳了聲：“太太，您進去吧。”
想也不用想，章文淵肯定猜出他要談的不是公事。顏沐臉頰一紅，挺直脊背，推開辦公室的門。
她刻意沒關門，然而辦公室里有人在，陸延城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和那位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總監結束話題，讓他出去，記得把門關上。
“……”
砰的一聲。
顏沐神經一緊，站在辦公桌對面，咬牙切齒地問：“陸總，我的合同哪里有問題？”
陸延城淡淡瞥她一眼，“你時間寫錯了。”
“怎么可能？”顏沐檢查了好幾遍時間。
陸延城目光平靜，指著電腦，語氣轉沉：“我會睜著眼說瞎話？”
顏沐見他嚴肅的模樣，心中陡然一緊，不會真的出錯了吧？她立刻抬腿走了過去，然而電腦界面上根本不是她寫的合同！
“你……”
顏沐剛張口準備罵他，陸延城突然雙手扣住她的腰，以一種拎的姿勢把她拽到他的大腿上。
“陸延城！”他果然在騙她！
陸延城扶住她的腰，低眸看她，“還在生昨晚的氣？”
顏沐臉頰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她知道他們遲早要做那種事，她并不排斥，心底還有幾分小小的期待。可是昨晚他太過分了，居然全都弄到她的臉上，還有一些甚至弄到了嘴巴里……
就算那個那個也要循序漸進的啊，她思想上還是個新手，哪能接受這么變態的做法。
“……反正下次不許弄到我的臉上，”顏沐表情有幾分扭捏，“你要我以后還怎么直視自己的臉。”
陸延城心底微不可覺地松了口氣。
她并不排斥和他深入交流，只是暫時沒法接受這么過分而已。
以前他們做的比這過分的多，她不知道從哪兒學的，有各種各樣的花樣，她喜歡他的身體，他知道。
不過也僅限于身體罷了。
陸延城瞇了瞇眸，不動聲色地斂去眸中的冷光，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道：“下次會經過你的同意。”
“……”
顏沐羞憤地低下頭。
這時候要再跟他掰扯就過于矯情了。
畢竟昨晚他也幫她不少，她也是舒服的，只是因為生理期沒法進行到底而已。
“我要回去工作了。”顏沐想要從他身上下來，她在他辦公室，坐在他的腿上，這算什么事啊？
萬一有人進來，她的臉皮還要不要了？
陸延城扣著她腰的力道沒松，“等等。”
“等什么，”顏沐回頭看了眼大門，抿緊唇，“要是有人進來看到我在這我就完了！”
“我們是合法夫妻，看到就看到。”陸延城伸手拉開抽屜，不知道從里面拿出什么。
“不行，這樣就暴露了，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和你的關系。”
陸延城低眸，淡淡睨她：“我很見不得人？”
顏沐：“……”
她當然不是覺得他見不得人，只是這會影響她的工作環境。
“我們當初不是說好的不公開嘛，你答應過我的啊，你怎么會見不得人呢，你就是太見得人了所以我才……”
顏沐的話音突然止住，因為陸延城往她的左手無名指上套上一枚銀色的戒指。
戒指簡約雅致，素圈的設計沒有多余的裝飾，表面鑲嵌一圈璀璨的鉆石，低調的奢華感。
很適合日常生活中佩戴。
“這是……我們的婚戒嗎？”顏沐問。
陸延城：“不是，婚戒個頭太大，不適合你上班戴。”
婚禮前幾天，他們一起去買戒指，她看起來興致缺缺的。
他問她，不喜歡嗎？
她回他，挺好看的。
最后她挑了一顆最大克拉的鉆戒。
后來他們熟了點，他才知道，她那天不高興是因為婚戒難免會讓人生出幾分對婚姻的向往，而他們只是聯姻，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聯姻。
不過她很快說服自己，就算沒有感情，她有一顆價值七位數的鉆石也很賺了。
只不過，戒指最后還給了他。
他在離婚協議上簽完字，她就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來。
他說，給你的就是你的，不用還。
她笑著回他，我沒那么清高，你給我的其他珠寶首飾我都會帶走，婚戒不一樣，我留著不太好，你扔了或者賣了吧。
他把她的婚戒放到書房的抽屜里，連同他的那枚，和那份離婚協議放在一起。
離婚協議被他燒了。
他的婚戒被他重新戴在手上。
而她的那枚，陸延城本想給她，考慮到不適合上班戴，就重新定制了一枚素戒，里面凹凸的字母是他的名字。
至于婚戒，等她恢復記憶，再還給她。
“我答應你不公開，你也要答應我戴著戒指，”陸延城盯著她，“告訴他們你已婚，讓他們離你遠點。”
顏沐：“……”
她哪有他們，說的好像她很渣一樣。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戴著的，”顏沐撇了撇嘴，“我走了，不然在辦公室待太久會被發現……”
“陸延城，你什么意思？！！”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怒氣沖沖的女聲，顏沐一怔，這個聲音……
是她上班第一天，往陸延城辦公室里闖的女人。
“于小姐，你不能進，真的不能進……”
“讓開。”
伴隨著這句話，辦公室的門猛地被推開。
顏沐身體一僵，慌亂無措地看著陸延城，男人的臉色陡然沉下來，就看到顏沐緊緊地抱著他，把腦袋埋在他的胸前，拿著他的西裝外套罩在頭上，裹得嚴嚴實實。
“陸延城，你為什么要換掉我的……”
于漾的話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著辦公桌后面的男人，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并不稀奇，重點是他懷里有個女人，那女的坐在他的大腿上，腦袋被西裝外套蓋住，光是裸露在外的后背就能看出身材很好。
女人雙手緊緊摟著他，他輕拍她的后背，似在安撫，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于漾完全無法想象陸延城會這么溫柔地對待一個女人。
她正要開口問，就聽到一道森冷的男聲：“出去。”
“我……”
“沒聽見？”陸延城眉眼間透著不耐，聲音冷若冰窖，“我說出去。”
第30章 第 30 章 “不會有別人。”
于漾和陸延城認識二十多年了, 還是第一次見他這么生氣，對上他陰沉森冷的目光，真有幾分害怕。她訕訕道：“我出去, 這就出去哈, 你們繼續、繼續……”
于漾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準備去找章文淵打聽打聽陸延城怎么開始找小情人了。
門關上后, 陸延城輕拍了下她的腦袋, “人走了。”
顏沐抬起頭, 臉蛋上有幾道按壓的痕跡, 悶聲道：“我去你休息室躲一躲。”
陸延城勒著她的腰，淡淡道：“她不是鋒行的人，知道我們結婚了，不用躲她。”
顏沐：“你們談事情我先回避吧。”
陸延城皺眉，沉聲喊她：“顏沐。”
顏沐：“我沒懷疑你和她有什么，被她看到我剛剛坐在你腿上，等會兒解釋起來多尷尬, 你自己尷尬就夠了，我不要和你一起尷尬！”
陸延城：“……”
聽她說是因為怕尷尬才會回避，陸延城的臉色緩了緩，拖著她的臀站起來, 顏沐嚇了一跳, 條件反射夾緊他的腰, 摟著他的脖子，“我自己走過去就行。”
陸延城睨著她：“我想抱你。”
顏沐：“……”
顏沐自然知道他是怕她多想, 她真的沒有多想，雖然最初有些疑惑為什么那位于小姐可以自由進出他的辦公室，而且她上班第一天撞到的畫面, 兩人似乎很熟。
但與上次因為不關心所以“信任”不同，她這次只是單純地信任陸延城這個人，她相信他不會做出讓她失望的事。
“我相信你，不過等她走后，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不然……哼哼。”顏沐冷睨他。
陸延城抱著她走進休息室，將她放到床上，唇角微勾，“遵命，陸太太。”
陸太太。
顏沐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板著臉趕他走，“你快出去吧，別讓于小姐等太久。”
陸延城久違地見到她這幅吃醋的模樣，心頭一軟，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親，輕笑了下：“小醋包。”
“那你就是大醋包！”顏沐對著他的背影，惡狠狠地想著。
她只是稍微有些不高興有人居然可以隨意進出他的辦公室，而她和季枕見個面，他直接冷著臉嚇唬她。
跟他比起來，自己的醋性小多了好嗎。
門外。
陸延城按下內線電話，“讓她進來。”
“是。”
于漾這次敲了門，聽到陸延城說進才進來。她從小被她爹、她哥縱容著，她爹和她哥的書房她隨意進，工作后自己成立了一家經紀公司，背后有她爹給她做靠山，橫行霸道慣了。再加上認識陸延城多年，陸延城從不和她計較這些小事，這次被他的氣的不行，于漾直接從公司殺了過來，沒敲門闖了進來，誰知道撞上陸延城的桃色新聞。
光看他那副護的不行的架勢，就知道對那小情人多在乎，只是——
于漾把門關上，掃了眼休息室，走到他對面，壓低聲音說：“陸延城你瘋了嗎？你他媽居然搞婚外情搞到工作的地方來了，我靠我一直以為你是潔身自好的三好丈夫呢，沒想到你居然也塌房了！我他媽真是瞎了眼看錯你了陸延城！”
罵著罵著，她的聲音不自覺升高，她意識到趕緊降下來，用一種痛心疾首卻無可奈何的表情看陸延城，“我說你們男人真的是……那狐貍精再好看能比還顏沐美？你趕緊斷了吧，我這次就當沒看到，再有下次我真的不會幫你瞞，這種折壽的事我看在咱們認識這么多年的份上就幫你一次……”
于漾家在津城，是陸延城母親朋友的女兒，兩人從小認識，當時陸延城婚禮，她收到請柬，卻因為不在國外沒來得及去。
事后她向喬旭要照片，看到照片她眼睛瞬間亮了，作為一名優秀的經紀人，憑借著毒辣的眼光，于漾一眼就看得出顏沐的潛力，還和陸延城商量著要把顏沐簽下來，就這張臉不活生生的一搖錢樹。
陸延城當然沒答應，于漾一直耿耿于懷，直到有一次，她和陸延城因為工作上的事一起和客戶吃飯，碰巧撞上顏沐來接陸延城，一點兒不夸張，她當時真的驚艷了一把。
哪怕照片已經夠漂亮了，但顏沐其實并不上相，她的真人比照片好看得多，更加生動嫵媚，尤其是那雙瀲滟的桃花眼，于漾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娛樂圈內見過這么標準的桃花眼美女了。
她當即就要拉人入伙，陸延城直接替她拒絕：“她不喜歡拋頭露面。”
陸延城發話，于漾知道這事八成沒希望，果然顏沐點了點頭，歉意說不感興趣，她就死心了。那件事之后，她再也沒見過顏沐，但對她溫和的態度莫名有幾分好感，而且就算她不喜歡顏沐，顏沐也是他陸延城名正言順的老婆，他干出婚外情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就該被千夫所指。
也不知道自己幫忙瞞著會不會遭天譴。
于漾還在勸他回頭是岸，陸延城不耐地打斷：“就是她。”
“什么？”
陸延城抬眸，淡淡看她一眼，“是顏沐。”
于漾震驚地看著他，隨即狐疑反問：“是她你們躲什么？”
“……”
沒等陸延城回答，于漾悟了，被撞到在辦公室“偷情”，估計顏沐臉皮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于漾欣慰地松了口氣，“我就說嘛，我看人的眼光這么好，不會看走眼的。”
陸延城扔給她一個文件袋，“這就是你所謂的眼光好？”
于漾一愣，打開文件袋，翻看里面的照片，臉色越來越難看。
“賠償的事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就不提了，再有下次——”陸延城聲音沉下來，“所有合作終止，違約金一筆一筆地算。”
于漾攥緊手中的照片，壓著胸口的怒火，對著陸延城正色道：“這件事我并不知情，是林若雪擅作主張。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陸延城淡淡地嗯了聲。
于漾把照片裝進文件袋，抓著文件袋風風火火地殺回公司，余光瞥到休息室的門，她一怔，回頭歉意道：“不好意思，下次進你辦公室我會敲門的。”
陸延城掃她一眼：“嗯。”
－
休息室的隔音很好，顏沐什么都聽不見，索性坐在床上玩手機。
陳靜：【你人呢？】
陳靜：【老板兇你了嗎？你不會躲在衛生間偷偷哭呢吧？】
陳靜：【寶貝你別太把老板的話放在心里，我們出來打工怎么可能不挨老板罵，別哭啦，我給你點杯奶茶，快回來吧。】
“……”
看著陳靜真誠的安慰，顏沐有幾分愧疚，連忙打字回她：【靜姐我沒事，老板沒有兇我，他在打電話呢，我等他忙完再匯報。】
陳靜：【哦哦！我還以為你被罵哭了呢，薄荷奶綠已到位。】
陳靜：【圖片】
顏沐點開，是奶茶的照片，陳靜自費點的，心底更加愧疚，她回了個可愛的小貓擁抱的表情包。
工作之前，顏沐在網上看到不少吐槽同事的帖子，對同事關系還有些擔憂，沒想到同事們出奇的好。
所以千萬不能暴露她和陸延城的關系，不然靜姐他們都會因為害怕陸延城不理自己了。
正胡思亂想著，休息室的門突然打開，顏沐一怔，看到陸延城走了進來，“于小姐走了嗎？”
“嗯。”陸延城隨手把門關上。
顏沐從床上下來，“我也得走了，在辦公室待太久，會被發現的。”
陸延城攔腰將她拽回床上，“不是要聽我的解釋？”
“……”顏沐催促道，“快說。”
陸延城低眸睨著她，似是不滿她的態度。
顏沐推了他一下，“你快點呀。”
“……”
陸延城沒有繼續逗她，不緊不慢地說起他和于漾認識多年以及她這次因為林若雪炒緋聞的事來找自己。
顏沐抿了下唇，靜靜地看向陸延城，過了幾秒，才說：“我相信你，我希望我們之間是百分百的信任，我只愛你，你可以百分百的信任我，你也只能……”
頓了下，她把那個“愛”字咽下去，“你也只能喜歡我。”
休息室是簡約的裝修風格，黑白灰的色調，窗簾合上，光線昏暗，兩人靜靜地看著彼此。
陸延城低眸對上她的眼睛，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顏沐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蟄了一下，又酸又軟，也許幸福和痛苦本就是相生相伴的一對詞匯，在感情中體現得尤甚。
陸延城突然拉進和她的距離，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
顏沐訥訥地看著他。
“我們之間——”他眸色沉沉，“我不會有別人。”
顏沐喉間一哽，“我也不會。”
陸延城眼眸暗了一瞬，伸手將她抱住。
他相信她現在說的話都是真心的。
但他始終沒有信心，恢復記憶后的顏沐還會選他。
－
雖然親也親了，更親密的事也做了，但顏沐堅持要陸延城睡地板，陸延城縱著她，在地上鋪好他的床鋪。
顏沐看著他每次親完晚安吻后板著張臭臉睡地板就高興，誰叫他欺負自己的，不懲罰他真當自己沒脾氣，哼哼！
只是這兩天的早上，她醒來的時候下意識摸摸身側，溫熱的，有人睡過。
一定是他趁著自己睡著偷偷爬進了她的被窩。
顏沐沒有拆穿陸延城，只是她的生理期這就結束了，那個那個是不可避免的。心底有些緊張，更多的是期待和好奇，那個那個到底是什么感覺，打算周五晚上實踐出真知。
然而，陸延城卻要去美國出差，周日才能回來。
顏沐失落的同時松了口氣，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囑咐陸延城每天都要給她打個電話，哪怕只有五分鐘。
她知道他有他的事業心，自然不會成為他的阻礙，正如她前段時間說要學娛樂法相關的知識，他第二天就為她找好了老師。
察覺到自己對娛樂法感興趣源于葉清瑤的一起案件，她的肖像被無良商家擅自用在自家的產品上打廣告，顏沐在處理的過程中發覺這個領域的案件很有意思，比單純寫合同有趣。
畢業后的第一年，對未來的去向總是迷茫的，顏沐對在鋒行的生活大體滿意，無論是職業規劃還是職場氛圍都不錯，但不意味著她會在這個地方待到退休。她計劃每周抽出幾小時學習娛樂法的相關知識，這無疑對她的職業發展有利。陸延城給她安排的是一對一的網課，省去來回路上的時間，也讓她在陸延城晚上不在家的時候有自己的事情做。
聽她提起這件事，葉清瑤很贊成：“我覺得挺好的，既不會太辛苦，也不會無所事事，娛樂法是新興領域，互聯網的發展還有很多法律問題需要完善，而且你要是成為這個領域的大牛，說不定你喜歡的那些愛豆明星就會來找你幫忙打官司了。”
顏沐想到林若雪的事，“得了吧，我要離他們遠遠的，不然我怕濾鏡破滅。”
葉清瑤想起接觸的那幾個耍大牌的小花小草，嘖了聲：“也是。”
下車后，顏沐跟著葉清瑤的導航走。葉清瑤要去郊區這邊的一家咖啡店拍vlog，今天是周六，陸延城明天才能回來，她一個人在家太無聊，便陪葉清瑤來了。
比起車水馬龍的市中心，郊區冷清得多，所以那道尖銳的咒罵聲顯得格外清晰。
“你說你怎么就這么沒出息？我從小縣城走出來爬到今天這個位置我容易嗎我，要不是我步步謀算，你真當這大少爺容易當啊！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而你呢？好好的總經理不當，非要自己跑回國搞什么藝術，你當你是什么？畢加索還是達芬奇？咱們家就沒有藝術家的基因！你趕緊跟我回美國，不然家產都被你大哥他們幾個分完了！”
她用的是不是普通話，是方言，而顏沐和葉清瑤恰好能聽懂，因為這和臨西的方言很像。
兩人對視一眼，八卦心理作祟，一時沒有挪開腳步。
突然，一個巴掌聲響起，女人邊哭邊罵：“你當我就喜歡做人家的二奶啊？你媽我從小吃過沒錢的苦，所以我拼了命想給你找個有錢的爹，連自尊都不要，你就不能聽我的話，回到美國乖乖和李小姐結婚，她家開銀行的，你要是娶了她你爸一定會多看我們母子兩眼，我看李小姐對你很有好感，她長得又不丑，你到底在想什么！”
“怪我讓你從小過得太順，沒吃過什么苦，你要是像我小時候一樣只能穿別人的舊衣服爛衣服整天挨打你就知道跟錢比起來其他都不重要，我再給你五天的時間考慮，你如果還不愿意，我就叫你爸把你的卡都給停了，你自己留在這追求你的狗屁藝術家夢想吧！”
緊跟著，幾個巴掌聲啪啪啪響起，伴隨著一聲摔車門的聲音，女人似是開車走了。
顏沐和葉清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貴圈真亂”四個字。
戲聽完，兩人悄悄離開，葉清瑤好奇地探頭往那邊看了眼，目光突地一頓，晃了晃顏沐的胳膊，擠眉弄眼。
顏沐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猛地頓住。
－
紐約那邊的事有些棘手，陸延城的堂弟——陸承旭二十五歲生日向老爺子要了紐約分公司一個項目的負責權，陸延城沒有和他搶，這個項目不值錢，只要不是太蠢，都能賺到錢。
然而陸承旭就是萬里挑一的蠢貨，十拿九穩的合作也能被他搞砸，陸延城被老爺子派過來處理爛攤子。
如果不是陸承旭做的蠢事，他這周都會抱著他的小妻子睡覺，而不是一個人睡。
他將怒氣都發到了陸承旭身上，陸承旭自知理虧，沒敢吭聲，后續的工作還算配合。
陸延城壓縮睡眠時間，提前一天半回國，在周六傍晚到了北城。
剛下飛機，章文淵的電話突然響了，他看了眼陸延城，“陸總，我接個電話。”
陸延城嗯了聲，接過他手里的行李箱。
章文淵沒敢走遠，壓低聲音：“回來了回來了，馬上就回家。”
“……”
“寶寶不要生氣，我給你買了很多禮物。”
“……”
“你肯定喜歡，都是之前你夸過好看的……”
“……”
“寶寶我先不跟你說了，我還有半個小時到家。”
掛斷電話，章文淵訕訕解釋：“她打了好多個電話，我給她回一個。”
陸延城瞥他一眼，“女朋友？”
“……嗯。”
陸延城：“她小名叫寶寶？”
章文淵眼角一抽，“……不是，寶寶是一種愛稱，情侶之間都會這么叫對方。”
陸延城皺了下眉，似是無法接受這么膩歪的稱呼。
章文淵連忙道：“我女朋友年紀小，喜歡這些年輕人的稱呼。”
陸延城睨他：“多小？”
“……二十一。”
陸延城淡淡地看他一眼，沒再說什么。
章文淵一頭的黑線，陸總這是什么眼神？他只不過是找了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女朋友而已，太太現在心理年齡只有十八歲，比你小十歲呢！
出了機場，司機在外面等著，上車后，陸延城拿出手機，有很多的未接來電，他從上往下翻，臉色越來越冷，她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
他沒有告訴她他提前回來，是想看她回家看到他時的驚喜表情。
估計她以為他在忙，沒有給他打電話，這幾天都是他主動打給她，因為兩地時差，他挑的是她午休和下班的時間。
想到這，陸延城的臉色緩了緩，暫時不打算告訴她，給張阿姨打了個電話，讓她今晚不用來做飯。
張阿姨有些奇怪：“先生，太太下午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她說她的朋友生病了，她在照顧他，不知道幾點才能回來，讓我不用過去。”
車內光線昏暗，陸延城瞇起眼睛，掛斷電話后給顏沐撥過去。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陸延城握著手機的力道收緊，臉色陰沉地聽著系統回音。
他淡淡地閉了下眼，讓助理去查她的行程，又壓下脾氣，給她發了條短信。
【忙完了嗎？忙完記得給我回個電話。】
司機從后視鏡看了眼，“先生，回家嗎？”
陸延城淡聲道：“先送他回家。”
章文淵受寵若驚，但看著陸延城的臉色只有驚，他說了聲謝謝陸總就閉麥了。
陸延城坐在后座上，長指支著下巴，不時看向手機。
然而，一直到把章文淵送回家，她都沒有發來一條短信。
陸延城閉上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點著大腿，“叮”的一聲，一條短信進來。
是他的助理發來的：【陸總，太太在洲際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