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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穿越中世紀201

    紀堯姆當然愿意聽路易莎講遠方國度的故事, 他很清楚,路易莎說的遠方故事,絕對不是炫耀珍奇的那種半幻想故事。諸如香料是從天堂流出的河流下游打撈來之類, 又比如在比遙遠更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巨人國什么的。

    路易莎的故事,哪怕她自己說了,含有創造的部分, 也真實的過分。尤其是故事背后蘊含的東西,更是一點兒不錯, 全無虛假的成分。

    得到紀堯姆肯定的回答后, 路易莎總算說起了君主集權的故事,先從日本說起。

    “因為是比遠東更東方的國家,在人類能夠抵達的國度中,那就在最東方的了,所以一直以來那個國家都有‘日出之國’的綽號。”路易莎以一個略帶浪漫的方式帶出了日本,畢竟是講故事, 而聽這個開頭,就很不容易判斷出她說的故事的真假。

    她首先講起了‘日出之國’的幕府傳統——德川幕府當然不是第一個僭越天皇權威,以大將軍的身份凌駕于天皇之上的幕府,這個傳統其實也很早就有了。

    “……總之就是這樣,經過一輪諸侯征伐后,最強的那個確定了自己的統治地位,以大將軍的身份君臨天下。而為了集中權力,也確保這些諸侯不會隨時反派, 新的幕府設立了新制度,即‘參覲交代制’。”

    “‘參覲交代制’之下,日出之國的諸侯們得定期居住在王都。平均來算的話, 諸侯們在王都的時間和在自己領地的時間是一半一半,而且他們的家眷也得留在王都……這極大加強了大將軍對諸侯們的控制。”

    以古代的條件,人不在地方,再想要遙控地方事務,這就很難了。讓諸侯們平均一半的時間都在王都,實在是杜絕了大部分的搞事可能——其實說是一半時間不在領地,這還是說少了,還沒有算在路上的時間,據說日本的大名,江戶時代能在領地的時間就是1/3。

    “當然,一些特殊地方的諸侯是不必常駐王都的,譬如說設立在舊都監督天皇的。另外一些偏遠地區,來往不方便的,也不用每年參覲,大概是三年一次。還有如果有特殊情況,譬如地方發生饑荒,又或者諸侯本人生病,這也是能請假免去參覲的理由。”

    “經常性地要將地方事務交給別人打理,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弟弟、兒子,又或者最為倚重的封臣,時間長了也會形成一種牽制吧?在這種情況下,各位諸侯為了自己對領地的掌控都要焦頭爛額了,也沒有余力再做什么。”

    “再有,經常要去王都,一路的路費,還有在王都的種種開支,這肯定和在自己的領地內不能相比,這又是對諸侯財力的極大消耗。諸侯若是財力不足,力量也會減弱,這也是變相達成了集權的目的。”

    路易莎簡單地講了日本的德川幕府是如何通過‘參覲交代制’集權的,給了紀堯姆一些時間思考消化。然后過了一會兒,就又說起了太陽王路易十四的故事。

    說起太陽王路易十四,很容易想到‘凡爾賽宮’‘高跟鞋’‘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之類的關鍵詞。印象里,那就是個幼年繼位,成年后耽于享樂的法國君主。另外就是覺得他運氣特別好吧,不管他多么耽于享樂,就是恰好處在波旁王朝國力鼎盛期,當時的法國也是當之無愧的歐陸第一強國……

    然而事實上的太陽王可沒那么簡單,事實上,他很像是同時代的清朝中,康熙皇帝與乾隆皇帝的結合。同樣的長壽、窮兵黷武、揮霍享樂,但也可以說對外武德充沛,對內君主集權達到巔峰——這些都是需要能力才能做到的,其人絕對不是庸才。

    “……這位幼年繼位的國王,因為日后總是自比太陽神,同時他治下的國家又著實強大耀眼,所以有‘太陽王’的外號。”

    對于國王的外號什么的,紀堯姆接受良好,因為中世紀就是一個流行給君主取各種外號的時代。什么‘征服者’‘顯貴者’‘懺悔者’‘圣徒’‘口吃’‘禿頭’‘矮子’‘胖子’‘美男子’‘幸運者’‘好人’‘獅子’‘紅胡子’‘痛風的’‘無能者’‘哲學家’……多種多樣。

    “但其實他年幼繼位時,國家大事完全掌握在母親和大臣手中,等到他成年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實權。不過總的來說,他的母親和臣子也并不是打算發動陰謀政變,又或者造反那一類,經過一些波折,他還是順利接管了權力。”

    “在他坐穩王位后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很像是他貪圖享樂,我也覺得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有利于其集權也是真的——他修建了一所前所未有地豪華的‘別宮’,然后將全國的貴族和官僚機構盡可能地集中于此。”

    “這很像是日出之國的‘參覲交代制’,但不同于參覲交代制,表面上是為了向大將軍表示忠誠,盡服侍之義務,大家是‘自愿’的,實際心里很不愿意。太陽王則是通過極其奢侈的宮廷生活,真正吸引諸侯們長期留在宮中的……嗯,至少主要是這樣。”

    “不過它們的作用都差不多,消耗了諸侯的金錢,讓他們沒有時間呆在自己的領地內,很多時候都在君主的眼皮子底下……”

    “參覲交代制的壞處是,這是通過君主的權威半強迫推行的,肯定會有阻力。好處則在于花錢比較少,財政負擔不大。太陽王的做法倒是不用擔心‘阻力’了,可要維持極端奢華的宮廷生活,這可太花錢了。如果強行如此,那肯定會有各種反噬。”

    就像歷史上的路易十四,導致了法國的財政入不敷出,民間怨聲載道。他活著的時候倒是一輩子享樂過去了,但后來他的曾孫路易十五繼位時,面對的就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而這位路易十五剛繼位時,凡爾賽宮的場面其實已經大不如前了。

    路易十五也是年幼繼位,當他真正掌握實權后,也沒能解決路易十四留下的諸多問題,這期間法國一直在走下坡路。而等到路易十五之后的路易十六和他的妻子瑪麗·安托瓦內,正是法國歷史上著名的斷頭夫妻。

    在西方那個傳統下,統治者居然被處死,可見社會矛盾已經大到何等程度了——歐洲歷史上被處死的統治者就查理一世、路易十六和尼古拉二世三個而已(這說的是‘公開處死’,和戰死沙場或者死于宮廷謀殺是兩個概念)。

    聽了一會兒,紀堯姆才點了點頭說道:“這都是很有啟發性的故事,雖然具體去做肯定有很多細節,但只看這個大致方略我也能夠想到,是有不小的成功率的……當然,問題也是真的存在的,所以知道這些‘先例’的我們,就算要參考,也不能照搬。”

    路易莎聽他這樣說,就知道他對故事里幕府的做法、太陽王的做法已然領會,并且正在考慮怎么做了。紀堯姆的性格就是這樣的,決定要不要做往往是很快的。但在決定要做之后,考慮怎么做卻會相對慢,一般都要經過深思熟慮。

    之后幾天里,他都和路易莎討論這件事,討論該怎么在瓦松‘抄作業’。

    “……直接推行‘參覲交代制’那樣的制度是不可能成功的,除了激起國內動蕩,不會有其他結果。相比起日出之國的幕府大將軍攜平定天下的權威,諸侯們幾乎都是敢怒不敢言,瓦松沒有類似的條件。”紀堯姆談到這里的時候,有一種旁觀者式的冷靜。

    “而太陽王的做法,就算不考慮金錢,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成的。他先是修建了一個豪華王宮,又一步步建立起完全不同的、有吸引力的宮廷文化,這需要很長的前期準備時間——我也討厭這樣。”雖然到這里是很直率的話,但路易莎也沒有從紀堯姆的口吻中聽到什么情緒。

    紀堯姆一直都是這樣,在路易莎的感覺里,他不只是對戰爭,對統治這個國家也同樣抱有不喜歡不討厭的態度。他似乎就是恰好處在了那個位置,所以會盡力做好,但對事情本身有多大的欲望,這是沒有的。

    路易莎從紀堯姆的話中提煉出了關鍵,說道:“所以您還是覺得太陽王的做法更有可行性,只不過不喜歡漫長的前期準備,對嗎?”

    紀堯姆沒有否定,只是直接接著說:“太陽王的做法的確更有可行性,但花錢實在太多了,如果能夠解決這個問題,漫長的前期準備倒也不是問題。”

    頭腦正常的統治者都該理解‘耐心’這個詞,欲速則不達。尤其是君主集權這樣的事兒,從來都是個‘大工程’,根本不可能今年開始,明年就完成。正如那句古老的諺語所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這不只是指羅馬這座城市的建造,也是指羅馬的稱霸之路啊。

    “花錢啊……”路易莎順著紀堯姆的方向去思考,說道:“要說太陽王的做法,其花錢之處有兩方面,一個是新造王宮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開支,從一開始建造,到幾十年間還一直擴建、維護等,都是巨大的開支。”

    “然后是維持奢華的宮廷生活,這又是另一種流水式的花錢了。從宮廷消耗的各種物資,到服務于宮廷,保證宮廷順暢運轉的人力成本,這都是每年,甚至每天都在進行的。即使乍看暫時可以承擔,可想到是源源不斷地開銷,就覺得太沉重了。”

    “尤其我們都知道,這樣奢華的宮廷是會助長奢侈浪費的。最終真正地開銷絕對會比最初預計地更多,而且是逐年上漲……那時候花錢如流水就是字面意思了。”

    “分開來看的話,建造王宮我有一些想法,或許可以少花錢,甚至不花錢就讓您得到一座奢華王宮……等我仔細考慮清楚可行性后,再說給您吧。”路易莎想了想后說道。

    路易莎這番話讓紀堯姆多了一些期待,別人說這樣的話,紀堯姆會認為是天方夜譚、不切實際。但如果是路易莎的話,他又覺得很有可能是真的了。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知道路易莎做到過很多事,都是能人所不能。另一方面,大概是因為個人感情吧,人就是會因為‘感情’影響判斷啊。

    路易莎也的確不是在和紀堯姆吹牛,她心里是有一番底氣的。她想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搞后世房地產開發那一套。

    現在的西岱實在是太擁擠了,可以將新王宮和擴建城區等,打包成一個地產項目。如果只是修建王宮,那就是純粹花錢的項目,可要是和新城區開發等算到一起,那就有操作余地了。這也是路易莎說少花錢,甚至不花錢的原因所在。

    不然的話,怎么可能一個奢華的王宮,不耗盡國庫呢?

    路易莎拿到了西岱及其周邊地區的地圖,開始心中計較起來——此時的地圖真的是簡略,而且也很不準確,但大致意思是有的。

    路易莎看了一會兒,再加上和一個對西岱極其了解的顧問交流,首先確定了一個擴建方向——路易莎看好西岱城外西北部,這里易守難攻,本身就是建立城堡的好地方。原來是有一座小城堡的,其作用就是拱衛西岱。

    現在將新王宮選址于此,從安全性上來說是不用擔心的……嗯,西方的城堡經常在城外,所以倒不用講究華夏城墻套宮墻那一套,新王宮設在原本的城外完全沒問題。

    其次,西岱城西北部大片土地正好是皇室地產(就是一片森林),省了還要去買地的功夫。雖說在開發前,這里的土地對王室來說很便宜,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另外,更重要的是,西岱城內西北部本來就是除了內城外,人口最密集的區域。從西北部朝外開發‘新城區’,新城區能夠最快最順地流入‘人氣’—— 按照路易莎的計劃,不僅僅要在城外西北方,原來那座小城堡的地址上建起一座大型奢華王宮,還要開發其周邊。

    第一塊是圍繞王宮最近的‘高檔居住區’,不是所有來王都的貴族都能在宮內有住所的,就算他們有,他們的家眷、隨行人員也不一定有,所以宮外有個住處就很必要了。

    再然后就是為高檔居住區提供配套服務的工商業區,這里會有金匠、裁縫等服務于富人的工匠和他們的工坊,也會有廚師、女仆、掮客等的落腳處……

    至于普通的平民區,那當然也是有的,就在西北邊離城最近的地方。原本住在西岱城內西北邊、擁擠不堪的人們,現在可以出城建寬敞一些的房子了。因為他們原本就在城內西北邊生活工作,只是搬到城墻的另一邊也不影響生活(西北邊原本就有城門口)。

    路易莎考慮的是,可以找相熟的商人來承包工程。他們為紀堯姆的新王宮承擔一部分費用,就可以獲得相應的工商業區和平民區的土地。想也知道,到時候新城區正式形成,這些土地也會變得很有價值——古代社會,有條件搞房地產開發的城市其實很有限。普通人的房子能占多大的地方?地價根本不是房價的重點,建材和人工才是,尤其是建材!

    這種情況又要怎么搞房地產?

    但也有例外,古典社會少有的大城市就是這樣的例外。譬如宋朝的都城汴京,多的是大官兒都抱怨房價高呢!即使是官職不算小的官員,單靠宋代那已經很高的俸祿,可能也攢不出汴京的房款……這就是有搞房地產的基礎了。

    西岱嚴格來說其實也沒那個基礎,雖然它已經是西方同時代數一數二的大都市了,但這里純粹的城市人口,不算周邊鄉下的,只有十多萬。而十多萬的人口,即使古代沒有高樓,城市是攤大餅一樣攤開,這么些人填進去,占地其實也沒多大。

    然而,誰讓西岱就和此時多數稱得上重要的‘老城’一樣,都有城墻呢?之前其實就因為城里裝不下了,在原有的城市之上,往外又圍了一圈——所以西岱有內城和外城,內外城還都有圍墻,就是嵌套的兩層圍墻了。

    所以除非是住到城外去,城內還真就是擠擠挨挨的。可住到城外并不是隨意的事,王都附近肯定是沒有無主之地的。包圍著西岱城的,除了少部分公地,幾家修道院的‘院產’外,就是各個貴族的莊園了,一般鄉紳都沾不上!

    這些地方大多自成一體,當然是不會讓城里住不下的市民去買地建房的——再說,哪怕是沒人、沒產出的野林,老爺們也不會賣給市民。想的是平常打獵說不定用得上,而且用不上又怎么樣呢?一塊房子的地才多少錢,老爺們還在乎這點兒?

    這種情況就讓搞房地產開發有了可能性……當然,只是可能性,具體操作還需要仔細斟酌。

    路易莎的計劃是,找到十來個合作商,直接向他們拍賣土地,以此籌款建設王宮。這需要王室與合作商之間有比較好的信任度,因為合作商沒有親眼見到王宮,以及周邊人氣流入前,很難確定事情真的會如說的那樣順利發展。

    信任,商人和王室之間的信任,這在如今實在是最稀缺的東西了。好在有路易莎,有她這個商人中信譽滿分的王后在中間做擔保,這一步應該不會卡住。

    這就能有修建王宮的啟動資金了——沒辦法,這年頭搞房地產賺的錢始終有限,而修一個超級奢華的王宮,又需要太多錢。所以一個新建區的土地賣出,也只能賺到啟動資金而已。

    不過好歹這不是全部,高檔住宅區還沒賣呢(其實預備中的政府部門用地,以及一些機動用地也都留了,沒有賣,不過這些也是不能賣的,所以不用算)。大概等到未來王宮漸漸有樣子了,就能賣掉變現了。

    主要是,不可能向外界透露紀堯姆想要將貴族都收攏到新王宮的計劃,也就無法以這片區域會賣給貴族建宅子為由高價拍賣了。這樣的話,還不如留在手上,等貴族需要在王宮周邊建高檔私宅時,再細水長流、慢慢賣掉。

    除此之外,路易莎還準備通過向貴族‘集資’賺一筆……既然王室婚喪嫁娶可以向封臣們收份子錢,額外有事還能臨時征個人頭稅、財產稅什么的。現在要修新的王宮,讓騎士及以上的貴族,按照爵位高低、封地大小隨個禮,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紀堯姆繼位以后追賬歸追賬,那是本來就積欠的!要說找封臣們要錢、收稅,卻是還沒有過呢,也可以有這么一回了。

    不過路易莎主張‘集資’卻不是為了弄錢修王宮……實際上就這么要貴族們出錢,他們肯定是有怨言的。尤其是路易莎還打算搞階梯收錢,爵位高的收的還特別高,就更不愿意了。

    路易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這些出錢的貴族,尤其是出錢多的中高級貴族,能夠有個理由匯聚到西岱來——是的,國王和王后知道你們出血了,所以想了辦法補償你們,你們可以來王都擔任‘施工委員會’的委員。

    除了王宮之外,新城區的道路、橋梁、河道等公共設施,其修建也在‘施工委員會’的監督中。這換個說法,他們可以借此撈錢了,只要是正常的撈錢,上面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于是說,找貴族拿到的錢,最后還要吐回去。

    不過考慮到這么大工程被貪一回是避免不了的,收不收錢都一樣,倒也不能說是收了個寂寞。

    路易莎也是考慮清楚了,要將西岱新城區建設成‘示范區’。

    因為是從頭新建,又有路易莎這個現代人的經驗,就能盡可能避免彎路,設計的很好很方便。只是要達到這個設計,規劃就要很講究了,配套公共設施也要跟上——所以才要修建公共設施,讓施工委員會監督的工程更多了。

    這倒不會花更多錢,因為這樣做可以讓王宮的建設規模下來一些,降低王宮的建設成本。

    其實就是將原本王宮的一些職能分給了新城區,將新城區建得宜居又方便,由此帶來的吸引力和宮廷大而豪華是一樣的。

    但后續的維護成本卻截然不同,龐大而奢華的宮廷建筑維護成本是極大的,但公共設施后續維護卻可以由社區和市政府負責。這不單純是推卸責任,而是這樣做對民眾的壓力還要輕不少(如果要維護王宮的話,花的錢也是民脂民膏)!

    市民自己維護自己也能使用的公共設施,成本是很低的。宮廷建筑則不然,人工、物料、運行成本更高不說,還得考慮貪腐——社區和市政府維護公共設施也會有貪腐,或者至少過手留油,可那和宮廷維護的貪腐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

    第202章 穿越中世紀202

    路易莎向紀堯姆闡述了自己的設想, 得到了紀堯姆的初步認可。之所以說是初步,是因為后續少不了完善、細化,各方面的妥協等等……

    “這是一種思想疾病,

    一下子感染兩個人。

    他們彼此獨立,性別不同。

    這種疾病通過一種熱烈的欲望感染到人,

    而這欲望源自迷亂的目光,

    他們進而擁抱、親吻,

    一起沉迷于肉欲。

    ……”(注一)

    路易莎原本和自己的顧問談一些西岱的事,試圖完善西岱的新城區開發計劃。一整個上午都在忙這個, 以至于都有些頭昏腦脹了。等到她從書房出來, 準備去外面走走,就聽到外面房間里,女士們正在詩朗誦。

    “是《玫瑰傳奇》啊,真是熟悉,巴爾扎克伯爵夫人很喜歡它。那時候在特魯瓦宮廷,總能聽到這首詩的朗誦聲。”路易莎搖搖頭。她對這首長詩興趣不大, 即使它是這個時代最為流行的長詩。但因為巴爾扎克伯爵夫人喜歡,特魯瓦宮廷大流行,路易莎想不熟悉也難。

    當然,除了路易莎外,很多人也很追捧這首詩,宮廷里的人并不只是因為巴爾扎克伯爵夫人的緣故才反復研讀這首內容足以寫滿一本厚書的長詩的。

    “這的確是一部很特別的作品,可以說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集大成之作。”海蓮娜公允說道,但看了看路易莎又說:“不過您對此興趣不大, 我倒是不奇怪,雖然很多人都覺得《玫瑰傳奇》有些過火了,但在您看來可能這也不算什么。”

    “而一旦不覺得這部作品是富有沖擊性的, 自然也不會高看它了。”

    簡單來說就是,路易莎站在后世人的角度,對此時一些經典的、精益求精的東西,還會驚艷。但此時的一些以‘新潮’‘刺激’‘過火’聞名的東西,在她就很普通了。《玫瑰傳奇》是愛情詩歌,而愛情相關的作品再未來可太多了。

    無論是歌頌還是詆毀,是對她充滿希望,還是毫無波瀾,什么樣的作品都有。而且寫的細致入微,遠不是一首詩能比的——尤其它還是一首敘事長詩,還不如一些短詩,集中了精華后,還能單純從詩歌之美上打動讀者。

    當然,此時的讀者大概是覺得這首長詩也是有詩歌之美的……只是對于路易莎這個本質上的‘外國人’來說,即使她在這個世界重新成長了一次,文化感覺上也是外國人,直接說就是體會不了那么入微。

    “您不用奉承我。”路易莎笑著搖了搖頭:“對于詩歌的品味,我總是和大家有些不同,是不是?”

    高情商地說,是詩歌品味上和其他人不同,低情商地說就是詩歌上品味不高,顯得有些呆板了。

    “不同也沒什么不好的。”海蓮娜不以為然:“再說了,哪怕您這樣,您掌握的文字、修辭、詩歌格律,能夠背誦的詩篇,都比很多讀到一首詩就妄加評論的人多多了。而我一直認為,只有很少數的才談得到詩歌品味之類,多數人到不了那個程度,高深的話也只是人云亦云。”

    “比較起來,那些您掌握的東西還更實際一些,能夠應付需要的場合,也每每能夠看懂一系列的隱喻和典故。”

    對此路易莎就不好說什么,不然一不留神就會變成對她的奉承大會。索性她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問道:“你們怎么想到詩朗誦打發時間了?我以為你們是不怎么喜歡詩朗誦的,哪怕天冷不愿意去城堡外,唱歌彈琴講故事也更受歡迎啊。”

    主要是路易莎身邊的人多少受她影響,她對詩朗誦沒興趣,長期下來,侍女、女官也就對詩朗誦興趣不大了。

    博福特伯爵夫人解釋道:“我們原本正在讀信,是哈斯金斯夫人的弟弟的來信。這位先生想請哈斯金斯夫人將他落在姐姐家的幾本書,以及姐夫留下的舊靴子托人送去給他,還請哈斯金斯夫人拿一些錢給他,他上次的錢花完了。如果沒有錢的話,別說購買紙張、羽毛筆、墨水這些東西了,就連吃的都要沒有了。”

    哈斯金斯夫人并不是侍女或女官,她是眾多服務于路易莎的女仆之一。不過能進宮廷做女仆,尤其是還能露臉的,待遇肯定比普通女仆要好。也因此對她們會多一些要求,譬如出身至少該是清白的。

    哈斯金斯夫人的娘家在她老家當地也是‘望族’了,只不過他們家這一支太遠了,所以過的就是普通人生活。而她嫁的家庭,說是普通家庭,可丈夫也是個前途不錯的律師。說實話,要不是丈夫死的早,沒留下什么積蓄,她守著一兒一女,又不愿意再嫁,還真不一定會進宮做女仆。

    她現在說起了也不算是普通女仆了,手下還管著幾個洗衣女仆,她們一起負責清洗路易莎的衣服、寢具等。因為路易莎對這方面的清潔衛生要求高,而且和時下人有一些標準上的區別,所以格外看重負責這事兒的人,哈斯金斯夫人自然也就在她這里掛上號了。

    路易莎看重的話,哈斯金斯夫人是不是女仆就不重要了。至少路易莎身邊的侍女和女官,當著面時對她都很好,不會因為她是女仆就隨意對待她。這大概也是她會請侍女和女官幫她讀信的原因吧——她不識字,信件什么的只能請別人幫忙讀。

    路易莎回憶了一下:“哈斯金斯夫人的弟弟,我記得他是在西岱讀書的。”

    “是的,您記性很好。”博福特伯爵夫人語氣輕快說道:“哈斯金斯夫人的父親送了兒子來西岱讀書,這自然是為了年輕人的前途著想,想讓他未來能做個律師或者會計什么的。正好,哈斯金斯夫人也在西岱,還能照看、監督那個年輕人……”

    此時有兩個學術圣地,一個是西岱,另一個則是一個盛產溫泉的小城‘博洛尼亞’。這兩個地方都已經有了不止一所大學了,雖然這時的大學和后世人們所知道的大學有不小的出入……總之,這兩個地方可以收容足夠多的學子求學,這就讓各地的年輕人匯聚過來了。

    當然,這些年輕人大都是家里有點兒底子,但又實在不多的家庭出身……畢竟這年頭求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兒,路上被強盜殺了都不知道。如果是家里有家業繼承,比如說一間店鋪什么的,一般也不會出來上大學了。

    不過也有人是真的懷揣著宗教理想上的大學,神學專業能合格畢業的話這年頭是‘包分配’的,立刻就能成為神父——普通投身于教會的人,如果什么都沒有,即使能進去,也不可能得到教職。這件事兒有門檻,而且門檻還很高。

    遠離家庭求學的年輕人,在此時有兩大問題,一個是經濟窘迫,生活差不多是無人照看的狀態。另一個就是沒有監督,身邊又都是同樣年紀愛玩樂的年輕人,一不小心就會荒廢了學業。所以哈斯金斯夫人的父親因為女兒嫁到了西岱,將兒子也安排到西岱求學,實乃明智之舉。

    哪怕哈斯金斯夫人無法給弟弟提供經濟援助,照顧弟弟屬于拿錢辦事,那也肯定比外面的寄宿家庭收的少、做得好啊。

    不過哈斯金斯夫人的父親大概沒料到,自己的女兒會在宮廷里干活兒,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了家。別說照顧弟弟了,連自己的兒女也是出錢交給他們的叔叔嬸嬸照看的,只有她回家時才會相聚……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要監督弟弟努力學習,不要和一些來西岱日久的青年學壞了,哈斯金斯夫人也很難做到。

    不過有她在總比沒她在強,逢著一些日子,她總能親眼看看弟弟的情況,再給父親寫信報告。比起很多送兒子去遠方求學,數年見不到,根本不知道情況,只能兒子寫信說什么是什么的強多了。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哈斯金斯夫人的弟弟還算規矩,并沒有像此時很多離家求學的大學生一樣,凡是寫信回家,必定是要錢。不過么,西岱生活成本高,他又處在各方面需求都日益增長的年紀,錢從來不夠用也是真的。

    哈斯金斯夫人在宮廷掙得還可以,而自從專門為路易莎工作,那就更別說了。所以她在確定弟弟沒有學壞,花錢雖然有些大手大腳(以他的經濟情況來說),但也尚算理智的情況下,就時不時也會援助弟弟。有時是送東西,有時是給錢。

    “哈斯金斯夫人的弟弟落在她家的幾本書中,就有一冊《玫瑰傳奇》……說起來,我們中也有不少喜愛這本書呢。”博福特伯爵夫人最后簡單一句話解釋了為什么會從讀信,到詩朗誦《玫瑰傳奇》。

    “不知道為什么,現在說到《玫瑰傳奇》,我就只會想到巴爾扎克伯爵夫人,然后緊接著想到伊娃。”路易莎說著搖了搖頭:“說起來,上一次聽到她的消息,還是她生了一個女兒。”

    路易莎當然會對這件事印象深刻,但不是因為伊娃作為她的妹妹,現在還是波拉格王后。伊娃地位穩固、順利生子,對她也有好處——兩姐妹不管曾經是什么關系,在外人看來都是利益共同體,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

    路易莎印象深刻的真正原因是原書中伊娃的死因,正是難產……

    這次她的生產年紀還要更小,路易莎還有些擔心來著……最終結果是好的,母女平安——果然原書中會難產,孕期一直心情壓抑也是部分原因吧。

    “波拉格王后生下了一位公主,雖然不是最好的,但既然能生下公主,那王子也就指日可待了……對于一位王后來說,這已經很好了。”雨果夫人這個時候似乎是斟酌著說出了這段表面上看很平常的話。

    憑借路易莎對她的了解,以及這些日子一些流言,路易莎當然明白這番話里的隱藏意思——無非就是結婚一年半了,她的肚子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這一點很是讓人憂慮。

    說實話,自從路易莎和紀堯姆結婚后,宮廷內外盯著她肚皮的人就不少。只不過隨著懷孕的消息一直沒有,一些流言蜚語自然就多了。之前還可以說是紀堯姆去和伏京公爵干仗去了,最近半年多,紀堯姆可是一直和她形影不離的。

    第203章 穿越中世紀203

    關于生孩子的問題, 路易莎一直是避之不及的,這一點和后世的年輕人有些像,不過里面的原因完全不同。

    如果是上輩子的她, 對生育雖然有些畏懼,但那就是正常的、對未知事物的不安。現在就不同了,考慮到此時的醫療條件、生產死亡率等,她的畏懼是真正的對死亡的恐懼——可她生活的這個時代, 她的人生又不由她決定。

    作為父親的巴爾扎克伯爵將她送進豐特羅的修女院,她就要安于做個修女。而將她接回宮廷成為女繼承人, 安排和王室王子聯姻, 她也無法拒絕這樣的命運……現在她是多了一些自由和權力,也漸漸能掌握一些自己的人生了,可她依舊得遵守這個時代的規則。

    她成為王后,第一大任務就是為國王生下健康的男性繼承人。如果是非戰之罪,譬如說無法生育,又或者生的都是女孩兒, 那倒是沒什么。雖然那會導致她作為王后的權威下降一些,但只要她自己撐得住,這都是小事,她的人生經歷異于常人,沒那么容易受影響。

    可她如果拒絕國王的親近,又或者自行采取避孕措施(即使以這時的條件,避孕措施很難有好效果),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紀堯姆喜歡她沒錯, 可也很難說他對此是什么意思。即使暫時不會勉強她,考慮到家里是真的有王位要繼承的現實,很多事也不是單純能講感情就算的。而真要走到那一步, 要面對這樣的艱難處境,路易莎簡直不敢想,那和全世界為敵也差不多。

    當然,如果真的被逼到了生死關頭,采取一些激進的做法,甚至就是和全世界為敵,那也沒什么可說的。但問題就是現在還沒到那份上,產婦死亡率,尤其是初生死亡率比較高是事實,可活下來的更多。尤其是路易莎還有后世的經驗,當下優良的條件盡量復刻后世的經驗,這又能提高產婦存活率。

    這讓她生育危險歸危險,卻也只能說是中世紀人生里的一種‘日常風險’——即使它比其他多數日常風險的致死率都高了那么一點,可說到底還是‘日常風險’。真要說的話,在中世紀喝水吃飯都有比后世大得多的風險,更別說瘟疫、戰爭這些東西,讓人哪怕什么都不做,都隨時要面臨死亡威脅了。

    這種生存環境,難道就不生存了,或者跑到沒人的地方隱居?

    所以現在的路易莎頗有一種順其自然的意思,懷孕也沒什么,沒懷也挺好,大概就是這樣的……

    不夠總有人或明或暗地催生,路易莎也不會很耐煩的,所以雨果夫人的‘暗示’路易莎只當是沒聽懂。點頭‘嗯’了兩聲,就說道:“我去外面走一走,剛剛與顧問在書房談了兩個多小時,都有些頭昏腦脹了。”

    這樣說著,便有人行動起來,四五個侍女,再加上兩名特意跟隨的宮廷貴婦,一齊隨著路易莎去了底樓對著中庭花園的一圈長長檐廊散步——這里散步風不大,而且呼吸著新鮮空氣,看著中庭花園的綠意休息眼睛,也不用擔心頭頂有雨雪,路易莎平常累了就會過來走幾圈。

    大概是清爽的空氣和漂亮的環境確實有利于頭腦清醒吧,路易莎不知道第多少次在這里散步了,這一次隨著散步中的思維發散,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古法水泥的大概配方——古代當然可以制造水泥,只不過品質沒有現代的高,更不可能有一些特種水泥的水平。

    據說古羅馬就有水泥建筑了,所以他們也有水泥只不過就很多羅馬的‘黑科技’一樣,羅馬傾頹之后的數百年亂世中都失傳了。這方面華夏倒是和西方是一樣的,古代都有不少超出時代的技術失傳。

    主要是古代的技術缺乏傳播的途徑和動力,基本上天頂星科技就在極少數人手里傳著。這樣的話,一有動亂就很容易失傳……

    想到就去做,路易莎立刻吩咐身邊的侍女,讓她們記得派侍從去召幾個工匠來。當然,都是路易莎欣賞的,有幫她辦過事的工匠。她打算讓那幾個工匠牽頭,試驗古法水泥……她只記得大概的原料和做法了,所以要經過一番實驗確定具體的配方和工藝。

    “……除了幾位大師,明天還要見蘭伯特家族和波爾東家族的幾位先生啊。”路易莎喃喃自語著。

    蘭伯特家族和波爾東家族都是西岱最有權勢的二十個家族之一,兩家之間還有一層姻親關系呢!路易莎之前在特魯瓦推肥皂產業的時候,和蘭伯特家族的人有了往來,其家族成員正是特魯瓦紅酒皂在西岱的代理商之一。

    如今他賺的盆滿缽滿,在家族中也是都知道的。也是因為有這樣的前情在,蘭伯特家族對路易莎很有信任,路易莎需要打配合的時候,他們總是更支持一些。這樣一來二去,路易莎也對他們印象很好……如今有事自然想著他們。

    至于波爾東家族,倒不是因為他們和波爾東家族有姻親關系,他們是靠自身得到路易莎的邀請的——真要說的話,這些西岱數得著的大家族,彼此聯姻可太多了,只是一層姻親關系實在算不了什么。

    波爾東家族一直都和王室有很深的關系,非要說的話,就是堅定的‘保皇黨’。現在是集中君權需要一些人配合著做一些事,路易莎當然會想到他們。這是對他們的信任,也是想著多年以來的忠誠,恰當給予的回報。

    是的,召見蘭伯特家族和波爾東家族的人,還是為了辦這次建設新城區的事(這和集中君權就是目的與手段的一體兩面)。

    路易莎想的是,要為修建包括王宮在內的新城區招商,其實就是讓商人出錢買地。首先這種事缺乏先例,而且新區選定的土地上還是大片的荒地和樹林,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屬實是空手套白狼,真的很難說服此時抱有古典式商業頭腦的商人。

    索性也就不說服了,就讓能配合的人吃第一只螃蟹就好了。其他人看到吃了螃蟹的人沒事,反而美滋滋的,自然就跟上了——實在不肯跟也不要緊,就路易莎現在的人脈和手腕,完全可以內部講這次的招商KPI給包圓了。

    蘭伯特家族和波爾東家族不是唯一,他們甚至不是第一批。路易莎第一批見的是自己常用的一些商人,這不奇怪,什么時候都是自己人比較可靠。再然后就是紀堯姆用順手的商人,這上面路易莎和紀堯姆的人有些交叉,因為他們回彼此推薦人,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各帶各的團隊就是了。

    大家出于對‘跟著王后殿下有肉吃’的信任,即使不太明白眼下這件事,或者覺得風險太大,大多也是愿意跟的。這就是長期以來積累的信用的好處,有了信用真的是做什么都方便。

    所以賣地真的很順利,新王宮的啟動資金這就湊出來了。新城區建設計劃只等整理出來,得到紀堯姆首肯,立刻就能動工——因此,路易莎會想到古法水泥還真不是被缺錢逼出主意來了,而且古法水泥真不一定能省錢。

    以此時的水泥強度和水泥制造生產能力,水泥作為建材的作用并沒有那么大,而成本也沒有想的那么低。真要說它好,好就好在一個方便,還有一個就是節省時間了。后者是最受路易莎看重的,這不只是因為作為現代人習慣了追求效率,也是因為紀堯姆一直希望加快進度。

    他雖然主觀上知道‘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可身為君主想要集權時,又難免充滿了時不我待的感覺。畢竟這個事兒,是個君主都想,可想做不代表能做,能做不代表能做好,做好了都不代表沒有反復……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都想‘多快好省’一些,以免夜長夢多。

    就這樣,路易莎便又派出了一份研制古法水泥的項目。而這個項目和其他項目并行,一切都是在為建設新城區做準備——所以當紀堯姆點頭肯定了路易莎做出的精細方案時,基本只要一聲令下,立刻就能進入實質性工作了。

    但路易莎沒急著下令開工,她當然不會忘記做這些的初衷是什么,還不是為了像路易十四修建凡爾賽宮、發揚前所未有的宮廷文化,吸引全國貴族來消耗精力和財富!

    所以啊,要從建設一開始就牽扯住貴族,現在是沒有宮廷招待他們,但有‘施工委員會’啊!于是,國王要擴建西岱城新區,并且修建新王宮的消息就公開了——大家普遍認為新城區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宮,那才是需要花錢的地方。

    古代社會,這倒是沒錯的。即使路易莎會比較注意新區建設,增加了不少公共設施,估計還是新王宮占工程開銷的大頭。

    國王嫌棄舊王宮住的不好,打算修新王宮,這在此時是一個非常符合邏輯的故事,沒人會覺得奇怪。而且只要國庫確實拿得出錢,也沒人能阻止國王這樣做——對此,紀堯姆宣布他通過賣地從商人那里搞到了錢,現在還需要每個騎士按照領地收一些錢(貴族都是騎士,即使是國王也是有騎士身份的)。

    大家當然不樂意,但這種事不是不樂意就行的。當初路易三世時經常收錢,也沒有人樂意,但他開征兩回,總也要同意一回呢!

    現在是紀堯姆第一次收錢,大家也不好生硬拒絕。就是這收的數額偏高了,以領地多少來收,算是土地稅吧,中大領主出的最多,頗為肉痛呢!

    但他們很快就不抱怨了,因為他們聽說了施工委員會的事。出錢達到一個數字后就可以成為施工委員會的委員,只要人在西岱便能以委員的身份共同決策新城區各個工程,包括王宮競標的事兒,還能監督施工。

    他們用腳后跟想也能想到,這是給他們賺回損失的機會啊!

    于是口風又變了,變成了國王陛下新繼位,正要通過這種方式拉攏地方呢!于是一個個都喜滋滋上王都,準備付出的錢加倍‘賺’回來了!

    第204章 穿越中世紀204

    路易莎和紀堯姆已經統一口徑要建設新王宮, 并‘附帶’建設一個圍攏在西岱城墻西北角的新城區了。這當然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不過事情本身是比較順利的,因為錢的問題解決了。這種事以往很難搞, 也就是因為難得拿出錢而已。

    現在既然王后殿下手段靈活,在商人中面子大,居然把還沒開發出來的新城區賣出了價格,空手套白狼套出了新王宮的啟動資金, 也就是差不多半個新王宮了。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大臣們也只有看這對夫妻表演的份兒了。

    至于說剩下一半的新王宮建設開支怎么來,人家夫妻兩個都不著急, 大家也不用替他們著急。看王后這么能弄來錢, 估計有的是辦法。

    是的,他們也沒把從騎士手中收到的錢算上,大家都是默認會被貪掉了……所以根本沒有將那筆錢計劃在內。

    當然,這些也都是以后的事了,就當下來說,收取錢款的人才出發呢!估計等到錢和‘施工委員會’的委員們來到西岱, 又是至少一兩個月后了。現在的西岱,只有城外西北正在做的伐木工作,以及就近正在修建的窯爐等(燒磚用的),能看出即將要大建工程的樣子。

    這時候,路易莎也能‘中場休息’一下了。至少在‘施工委員會’的委員們來到西岱,工程全面開始前,這段時間她處在一種忙碌前的悠閑中。

    “……這樣的藍布還真是稀奇呢。”拿著手中一塊布料,吉娜左看看右看看, 覺得和以前見過的藍布有很大的不同。

    而就在路易莎清閑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見不得她這么閑,一份來自普羅萬的禮物引起了她的注意——或者說, 一開始是引起了她身邊侍女們的注意,不然一份小小的禮物而已,可能收起來就略過了。

    吉娜既然這樣說了,路易莎也就多看了一眼。那的確是和此時常見的藍布非常不一樣的一塊藍布,給路易莎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陌生是因為和平常見的藍布有差別,藍色的色調、質感都有微妙的不同。形容不太出來,可見過的人都能一眼看穿。熟悉則是因為,這輩子不多見,上輩子卻是時不時要見的——路易莎一下就能判斷出來,這種藍色不是用西方傳統的染料染出來的。

    “因為這是用靛藍染的,而不是菘藍。”路易莎拿過了那塊布料,問道:“這是自國外進口的嗎?我記得靛藍提取自熱帶植物,國內并不產,用靛藍染布的工藝更是外國才有的,我們這兒進口的靛藍全都是用作顏料了……染布用的藍色還是從發酵的菘藍中得到的。”

    “是這樣嗎?”吉娜有些茫然,她喜歡記錄民間故事,然后理所當然的也會喜歡用畫筆和彩色圖畫在自己輯錄而成的故事書邊緣繪畫圖像。這種‘邊緣圖像’是很普遍的,在后世還會成為一個藝術專題被研究呢。

    總之,吉娜對繪畫并不陌生,平常也會使用‘靛藍’這種顏料。但問她靛藍這種顏料哪兒來的,其中有什么典故,她就是一問三不知了。

    “是的……我記得靛藍都是直接進口的色淀,不能做成溶液狀態的話,也只能做顏料了。”路易莎仔細看那藍布,發現染的挺均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給她送禮,所以挑選了一番,只拿了品質過關的。

    上輩子路易莎很喜歡傳統的蠟染,就是白布上面按特定的紋樣要求涂蠟,然后染上染料。這樣加熱后蠟化去,原本涂蠟的部分就沒有沾上染料,白色與別色對比,能襯出圖案來。最傳統的蠟染基本是白布籃染料,路易莎進過傳統工坊看過這種,還上手染過褲子、T恤等小件。

    這也是她一眼看出來的原因,不然就算看出不同,也不知道更具體的了。

    路易莎仔細回憶了一下靛藍色淀要怎么處理才能成為溶液染布,又或者從一開始要用靛藍染布,就不能做成色淀?想了想去,沒有一個結果。也說不定這兩條路都可以——這是從化學的角度來說的,還原、化合什么的,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不是外國來的。”這時候雨果夫人進來了,她一直掌管禮物的進出,人又細心,很多禮物的細節都在她腦子里存著。直接就解釋說:“原本就打算和殿下您說了,這是普羅萬的染匠,就是您當初資助去學染布的恩佐染出來的。”

    恩佐路易莎是有印象的,因為他的父親馬爾科是首屈一指的玻璃匠呢!直到現在,特魯瓦生產玻璃鏡要用的品質最好的玻璃,還是在他手上才有比較高的合格率。其實工藝是明擺著的,其他師傅和學徒都是看著他做的,但就是離了他就沒有那么高的合格率。

    當初路易莎會資助恩佐去普羅萬學藝,是因為這個年輕人對制作玻璃不感興趣,一心只想做個染匠。路易莎出于對他父親的看重,便資助他去作為紡織業中心的普羅萬學染布……說白了就是用這種方式安他父親馬爾科的心,和后世給高端人才的家人安排工作,孩子安排學校是一個意思。

    “原來是這樣……所以他現在送來這份禮物,我猜也不單純是要感謝我之前資助他……他是想靠這個發財么?”路易莎聽過雨果夫人的話,一下就想明白了,笑著指了指手中的藍布說道。

    “這個就不清楚了,那個年輕人沒有說,只是說想見殿下您一面,親自表達感謝。”雨果夫人似乎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自大’了。

    倒不是說國王、王后這些人就不見下面的工匠了,有需要的話肯定會見。但那就是‘接見’了,得他們想起來才有這件事。除此之外,哪有工匠隨便開口說要見國王、王后的?就算是國王、王后的御用工匠,有大事確實可以主動申請求見,可這個叫恩佐的年輕人也說不上啊。

    路易莎倒是無所謂,從手中的藍布看得出來,人家求見這一面也是有事可說的。而且她最近也確實有空,見見就見見唄,就讓人安排了見面。

    然后路易莎就見到了恩佐,一個看外表很普通的青年——這是路易莎第一次見他,雖說他去普羅萬學藝是路易莎資助的,但路易莎連他的面都沒有見過,只是吩咐了一句而已。拿錢、送人、安排師父,都是下面的人操持的。

    恩佐求見路易莎的做法確實顯得有些魯莽了,換做別的人基本就是拒絕,或者兩個拒絕都沒有,都注意不到的。不過當面見到他本人,倒是看不出什么魯莽,看著是個挺沉穩的年輕人,而且非常坦誠。

    路易莎只是問他是不是靛藍染的那種藍布,他直接就說出了染料的做法:“……是的,小人是能夠自己染這種特別的藍布,比過去用菘藍染出的藍布好多了。這是加工靛藍得到的,能一眼就看出來,殿下的眼光非同尋常。”

    “加工靛藍的辦法也很簡單,要用到石灰和蜂蜜……”

    說是很簡單,具體操作還是挺復雜的。而且路易莎敢肯定,實際上手的話只會更難、成功率更低。普通人就是照著最細致的菜譜做菜,都能差了老遠。現在是制造染料這么專業的活兒,只是大致說一下,具體實操只能差出更多!

    但路易莎也只是點點頭,單刀直入:“所以,你想要什么呢?”

    恩佐似乎沒想到王后陛下這樣直接,但這樣的直接里又有一種貴族身上沒見過的平易近人。所以他并不覺得有壓迫感,趕到緊張害怕,在最初的措手不及后,很快就跟上了路易莎,也直接說道:“我希望陛下能資助我開設一家染料作坊,專營這種別人沒有的染料。”

    “當然,陛下您如果對這種染料的生意感興趣,直接買斷小人也樂于接受。”

    和路易莎想的差別不大,倒不是說手握這樣一個好技術,恩佐不能找別人合作(他缺少資金,也很難保證做大之后染料秘方還能保住,所以肯定是要找人合作的,問題只是找誰),只是找別人都不如找路易莎!

    路易莎是恩佐父親馬爾科的恩主,也是資助他學藝的人,本身就有這一層淵源了。如果不是本身有特殊原因,誰會舍近求遠找別人?另外路易莎對工商業的支持和內行也是眾所周知的,這種事找她只有比找別人更好,沒有更差的。

    “唔,買斷吧,我會給你一個恰當的回報。”路易莎思考了一下,對恩佐如此說道。

    選擇買斷,而不是投資對方開一個染料作坊,這倒不是路易莎小氣,一定要做獨門生意,不能有錢大家一起賺,連這種小生意有機會也要獨占。主要是路易莎經過靛藍染料的提醒,一下想到了此時染坊生意很是不錯——一塊中檔彩色布料,售價一半在染,一半在其他,由此可見利潤豐厚!

    路易莎還真有幾個適合現在用的染料方子,都是人無我有的,用出來足夠讓染坊站住腳跟了,甚至大賺特賺了。

    如果是這樣,投資恩佐開染料作坊或者染坊反而不方便布局。路易莎的想法是,買斷這種靛藍染料技術,和其他幾種記憶里的染料方子一起,做成染坊初期占據市場的憑借。另外恩佐這個人她也是要的——要開染坊的話,正值用人之際,恩佐這樣來歷可靠又有才能的人正要重用!

    第205章 穿越中世紀205

    路易莎想要在籌備中的染坊染藍、綠、紅三色, 藍色和綠色都不是什么珍貴顏色,不過這也要看染出來的效果。有的很便宜,有的價格也不會輸給染紅布, 甚至紫布的。

    藍色就不說了,就是恩佐帶來的靛藍染色法。不去比一些特別昂貴的,不具備可推廣成本等條件的藍色,這個靛藍染色是很有優勢的。而它的價格, 說是比菘藍染料貴,可其實也貴不到哪兒去。

    菘藍是本土產的, 比進口靛藍多少便宜些, 但也就是這樣了,本質上這兩種都屬于是平民染料,靛藍在東方難道又是什么高貴東西?實際上在東方好些國家,靛藍染的藍色一直是普通也可以用到的布料顏色。

    綠色則是路易莎考慮了此時市面上的綠色布料效果,以及它們的工藝后得出的結果。

    路易莎平時很少穿綠色的衣服,就是因為綠色這個顏色很特殊。它要么染得也別差, 要么就特別好,一看就覺得奢華。染的差的,基本是綠色植物榨汁直接染,顏色不好不說,還固色不牢,以路易莎的身份當然不好上身,她也看不上。但染的好的,就是她不敢穿上身了。

    后世大概聽說過一些近代的‘恐怖故事’, 說是有一種‘巴黎綠’(也有叫維也納綠的),可以染出美麗、鮮亮、前所未有的翡翠綠。于是很多人拿這種‘巴黎綠’做顏料和染料,還非富豪不能得。

    殊不知這‘巴黎綠’其實是一種砷化物, 砷化物基本意味著‘毒物’后世的人可太清楚了!其中最為著名的就要數‘砒霜’。真可以說是古代毒物一石,砒霜獨占八斗了,全世界古代都不約而同‘砒霜大流行’呢!

    于是,用巴黎綠染的墻布、裙子等,就全面入侵了人們的生活,結果就是很多人慢性中毒。而此時雖然還沒有發明出‘巴黎綠’,可漂亮的、染得好的綠色,那也不是善茬兒!基本是用銅綠、明礬混合著織物一起煮得到的。

    銅綠也是華夏古代會用的顏料和染料,所以稍有常識的也會知道是有毒的。

    但現在有了靛藍,事情就簡單了,用靛藍和恰當的黃色染料套染就可以染綠色了。在后世,藍黃混合出綠色,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嘛。

    而且很妙的是,以靛藍打底染過后,再用黃色染料去染,根據使用的黃色染料不同,居然可以染出不同效果的綠色。像銅綠染出的,華夏古代名為‘空青’的綠色,要用這種套染法然出來,用石榴皮、黃櫨等都行。

    要染這種綠色唯一的麻煩是此時的行會,路易莎是打算進軍染坊這個行業才了解了一下的。然后就被告知,行會禁止染坊經營多種多種顏色,基本一家染坊就專門染一個顏色。更麻煩的是,用套染藍黃兩色的辦法染綠色,看起來成品是一個顏色?實際用到了兩種顏色染料……

    當然,路易莎才是更有權力的那個,自然可以干涉這件事的解釋權,乃至定義權。只是面對行會這個龐然大物(單說染布相關的行會,對路易莎不見得是龐然大物,但隨意干涉某個行會的行為,很可能會被外界過度反應,引起城市里所有行會的敵意,這就是‘龐然大物’了),她也不能過于強硬。

    是的,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得用巧妙的方法……所以才說是麻煩,而不是不能做。換做是普通的染坊經營者,即使想到可以用套染的辦法染多種顏色,也無法施行吧。

    與靛藍染的藍色,以及靛藍、黃色植物染料套染的綠色相比,另一種路易莎籌備著要染的紅布就‘高檔’多了。紅色在此時,無論是哪一種紅,就沒有便宜的!而這樣昂貴的染料不會用在便宜的布料上,所以‘紅布’又是上等布料的代稱呢!

    中世紀到此時已有的紅色染料,主要就是茜草染料和胭脂蟲染料兩種。前者相對價格親民,后者基本就只有絲絨之類頂級紡織品會用了——茜草染料對華夏人來說也不陌生,古代常用。而作為一種草木染料,比胭脂蟲這種昆蟲染料要易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茜草染料染出來的紅色,主要是顏色相對薄,而且色不正,怎么都會有些發灰、發紫,于是就顯得黯淡了很多。這對于‘生命之紅’這種顏色,尤其影響觀感,這也是它染不了頂級紡織品的原因吧,效果不好硬要染就浪費好料子了。

    中世紀好像是有說近東地區,會用秘方做茜草染,染出了相對鮮亮的紅。這種‘紅’被命名為土耳其紅,但直到近代才有實物出口到西方,而且現代人也不知道那時候的近東地區的近代人是怎么做到的,算是一個迷吧。

    茜草染料算是紅染料大家族里的‘前輩’了,很早就用茜草染紅色。相對來說,另一種同樣價格比較親民的紅木染料,就完全是中世紀后才有的的了——紅木的原產地并不在西方,他原產自錫蘭、東印度,比較晚被發掘出這種用處也情有可原。

    是的,紅木作為一種木頭是染料,而不是華夏人下意識反應的高檔家具木材。事實上,對西方人來說,紅木很長時間里的最主要用途都是做染料。

    發現新大陸后,在南美巴西一帶更是得到了大量的紅木,所以巴西才被叫做‘巴西’(‘巴西’就是紅木之意,所以巴西紅木被叫做‘巴西紅木’頗有一種‘紅木的紅木’的拗口感),而巴西紅木也是做染料的!

    至于紅木染料的染色效果如何,只能說它是一種和茜草紅不太一樣的紅色,偏現代人口中的‘洋紅’。而且還有一個缺點,紅木染就和一切草木染一樣(包括茜草染),格外不能見光,見光多了必變色,所以不穿的時候就得避光保存——這倒是問題不大,此時衣服不穿的時候都收進深深的箱柜里,肯定是避光的。

    相對于茜草染料、紅木染料,以及另外一些小眾紅染料,譬如說‘海石蕊’,就是一種海里生長的地衣,(總之有不少染料可以染紅色,就是都不是正紅),胭脂蟲染布的效果就要好得多了。

    這時的胭脂蟲倒不是后世人們更熟悉的仙人掌胭脂蟲,仙人掌胭脂蟲是美洲特產,因為用來染英國士兵那鮮亮的紅色上身短制服,所以廣為人知。此時用的胭脂蟲是本土有的,也能出紅色染料的小蟲。這甚至不是某一種蟲子的名字,而是幾種都可以做紅染料的小蟲的統稱。

    用胭脂蟲染料可以染出比較正的,能以‘鮮艷’形容的紅色。這在工業時代視若尋常,在此時卻是真正的稀有,是財富的象征之一。

    路易莎要染的紅布倒不會用上新染料,就像靛藍那樣……她確實知道一些染料可以染紅色,但那些染料基本也不產自西方,要弄出來的話不會比現在用的茜草、紅木、胭脂蟲便宜——除了染色效果少許不同,或許可以差異化競爭,就沒有別的了。

    她的打算是換一種媒染劑……茜草染、胭脂蟲染等都是用明礬做媒染劑,這也是古代東西方通用的最常見媒染劑了。

    路易莎隱隱約約記得,近代文藝復興晚期,或者說近代早期,好像是用過錫鹽做媒染劑染胭脂蟲紅。這樣染出來的紅色更鮮艷,固色也更好,讓布料能夠比較久地保持那種稀有珍貴的鮮紅。

    但要說哪種錫鹽,她又不確定了。好在媒染劑是一個很成熟的方向了,有可能做媒染劑的錫鹽也就那么幾種,具體讓人去實驗就知道了——這方面的事路易莎和海蓮娜說,海蓮娜有興趣就自己帶著學徒做,沒興趣就讓實驗室的學者自己帶著學徒做,如此而已。

    “真的能制作更好的紅布嗎?”路易莎說起后,海蓮娜有一些興趣的樣子,但不是對這個化學實驗感興趣。單純從化學實驗的角度來說,這是個淺薄的,沒什么樂趣的,激不起她探索欲的實驗。但美麗的紅色布料,這還是能讓她有一些美好的想象的。

    海蓮娜雖然是這年頭少見的對婚姻沒興趣的女人,但她依舊和普通女人一樣愛美,會喜歡漂亮布料做的衣服。

    “就我所知是可以的,但到底能不能,還得實驗才知道。”路易莎謹慎地說。這不只是因為她習慣說話不說滿,更是因為理論和實踐之間確實是說不準的,她也不能說一定能在中世紀復刻所知的現代理論,即使這已經是相對很簡單的東西了。

    當然,這事兒八成把握她還是有的,而一旦成功,這種用錫鹽做媒染劑的胭脂蟲染就能成為她籌備的染坊的招牌——靛藍和套染綠色都很好,但都太‘平民化’了,這年頭要打響招牌、真正賺大錢,還真就只能是針對貴族的商品,這時生產力和消費能力一起決定的。

    第206章 穿越中世紀206

    找出適合做胭脂蟲染的錫鹽媒染劑并不算很難(當然, 也可能是運氣好吧),總之吩咐下去之后不到半個月就有了結果。錫鹽找了出來,而用這種錫鹽做媒染劑染出來的紅布, 和過去的胭脂蟲紅布對比,顏色的確更正。

    從路易莎的角度來說,倒不一定新的這種更美,些許的不同帶來兩種紅色, 品味起來是各有美感的。尤其是見慣了現代繽紛多樣的化學染料出的布料后,各種古代天然染料出的顏色或許沒有那么鮮亮, 卻會覺得更顯高級呢!

    當然, 在此時的人們眼中,‘高級感’是不存在的,大多數人都追求鮮艷,越鮮艷越好!

    “……經過洗滌了,顏色真的牢固了很多呢!”一個侍女試著洗過了錫鹽做媒染劑染出的紅布,很驚喜地說道。

    雖說紅布做的外衣, 其實很少有洗滌的時候,但也不是說完全不洗——這種衣服基本是穿一穿,然后拍拍灰就收起來。哪怕不小心染了污漬,也是局部清洗,盡量都不過水。畢竟是天然織物,加上天然染料染的,只是洗滌一次,那種‘舊感’都會出現。

    這方面華夏和國外是一樣的, 像是《紅樓夢》里描繪古代豪門,經常會形容女眷穿的衣服,家里陳設的紡織品, 用‘半新不舊’之類的字眼。這可不是豪門大戶沒錢,又或者故意節儉,而是古代紡織品就是這樣的,只要洗個兩次,就會呈現出半新不舊的狀態。

    “這樣就完全合格了……殿下是打算在拉尼開辦染坊嗎?”海蓮娜走過來說道,她并沒有看那侍女手中洗過晾干的紅布,她可比其他人更早見到這個——實驗媒染劑就是她監督完成的,她甚至比路易莎知道的更早、更多。

    路易莎點點頭,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一間染坊而已,即使規模會大了些,產出會多了些,對有大多數人來說都算一樁重要資產,其開辦也不能輕視……對她也實在不算什么。

    實際上,她對這家染坊的定位有些像當初在特魯瓦時開辦的肥皂廠。以此時常見的作坊來說,規模確實夠大,可那也只是為整個產業打個樣而已。

    她現在主理著拉尼城的一切,那里名義上的領主還是巴爾扎克伯爵,實際卻已經完全由她打理了。

    早前她為拉尼城帶去過‘福利’,改造拉尼城既帶來了工作,又真實地改善了拉尼城居民的生活環境,現下已然在拉尼城有了聲望和信任——雖然知道那種統治者視領地為私產的思想要不得,但路易莎本人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更多是想好好建設,而不是隨意壓榨,所以就無所謂了。

    就是出于這種好好建設私產的‘狹隘思想’,路易莎是一直想著要給拉尼城找個支柱產業來著。不是說之前的皮革加工、毛皮批發貿易不好,只是一來太單一了,二來路易莎還嫌拉尼城的發展不夠,肯定是要加碼的。

    這次也是恰好看到了靛藍染料,一下想到了靛藍和黃染料套染綠色,以及錫鹽胭脂蟲染。有這三樣具有優勢的染布技藝,想來是足夠支撐起一個規模還不錯的染業了——路易莎并不擔心拉尼搶了臨近普羅萬的生意。

    普羅萬最主要的還是紡織業,染業雖然也不錯,但也不過是紡織業發展得太好了,順帶點的產業樹。事實上,普羅萬的染坊一直是染線多過染布的,由此可知其為紡織業做配套的事實。

    染線就是先染后紡,相對來說麻煩一些,但高級布料都喜歡這樣。這樣出色效果比較好,也絕不可能出現染色不勻、不夠的情況。再者,紡織時依靠經緯穿插出一些圖案,本來就得用不同的紡線,否則就只有靠刺繡和印花的工藝出圖案了。

    普羅萬自產的紡織品基本都是高級紡織品,所以配套的染坊也是染線,而并非是為了接各地的活兒更可能成為主流的染布。

    現在拉尼主要是染布的,當然不會影響到普羅萬——胭脂蟲染的紅布確實是高級紡織品,一般得先要染線,不過也只是這一樣而已。普羅萬和拉尼都是自家‘私產’,確實不好自己和自己打起來,可也沒必要因噎廢食,不然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甚至拉尼發展起染坊為支柱產業之一,還對它、對普羅萬都有好處也說不定。因為普羅萬本身還是紡織品國際批發的貿易中心,每年的‘布魯多集市’,還有專門的‘布集市’。其貿易額就算不到整個集市的半壁江山,也差不多了呢!

    很多紡織品成品或半成品并不由普羅萬生產,但也會被運輸到普羅萬批發販售。這種時候,作為鄰近普羅萬的城市,如果能夠發展起染業,只是從普羅萬的紡織品相關業務中承接一點兒染布加工的活兒,也能很快做大做強吧。

    而拉尼市的染業一旦做大做強,又反過來會吸引更多的紡織品商人講目光投向普羅萬。畢竟染布是紡織產業鏈條上的一環,對于商品生產來說,那當然是鏈條環節越全越強,就越有吸引力啦!

    “這件事先到此為止吧。”路易莎最終露出了一個有些疲倦的表情說道,這是染坊的事不用再找她,全權由下面的人處理的意思。

    她已經將主持染坊的工作安排了下去,這下染紅布的媒染劑也搞定了,她更是可以脫手了——之所以這樣急于甩手不管,除了這件事到了這里就沒什么難度了,見過當初特魯瓦紅酒皂產業怎么操持出來的下屬理應自己解決接下來的事,也有最近紀堯姆要去巡視領地的原因。

    紀堯姆這次要更加全面地巡視瓦松,并且在一些比較重要的地方還會組織貴族進行大型狩獵活動,這是去年就定下來的。當下這件事沒有變,只是在原本的基礎上又加了一個目的,就是督促地方貴族為國王陛下的新王宮出錢。

    將錢從別人的口袋弄到自己的口袋,其難度和將自己的想法加入別人的腦袋差不多,可想而知收‘份子錢’不會順利。所以收錢的命令是下了,這時候真正派人送錢的卻寥寥無幾。別說是地方上了,就是近前的西岱,也多的是能拖就拖的。

    只要紀堯姆沒有親口點名,那就暫且裝傻,假裝沒這回事兒……

    這讓紀堯姆很是惱火,和路易莎說了今天就會來一次‘大點名’,看看還有幾個人繼續找借口不拿錢——路易莎幾乎可以預計,肯定會有人找借口繼續拖的,什么周轉不靈,什么剛加了女兒地主家也沒有余糧……要找借口總是有的。

    紀堯姆可以以修王宮為理由收錢,畢竟這年頭別說君主了,就算普通貴族也會做到這種程度了。當自己要修城堡的時候,壓榨一下下面的領民,不是很正常?但是,他不能因為這個理由催逼太過,這又和為了戰爭之類的理由收錢不同了。

    說的直接一些,大家可以為了戰爭拋頭顱灑熱血,既然命都可以不要,那拋家舍業就更不在話下了。可是為了國王修王宮,總不是那么名正言順……有些事能做,但說出來就不體面了。

    果然,稍晚一些時候紀堯姆回來,臉色說不上難看,但也不是高興的意思。路易莎想問問跟著紀堯姆的侍從,具體發生了什么。紀堯姆看到了她的眼色,對她搖了搖頭:“不用問他,有什么事我都會告訴你的。”

    接著紀堯姆才說了今天的情況,正如路易莎想的,依舊有人拖著,活像個屬拖把的。不過這種人到底是少數——是的,紀堯姆很難為了修王宮收一點兒錢就對大家逼迫太過,他們拖著拖著甚至有將事情拖黃的可能性。

    這也沒什么可奇怪的,就像過去每次國王收錢,也從沒收足額過。這里除了有人上下其手的原因,也不乏就是有的人沒給!

    不過嘛,紀堯姆就算明面上不逼迫,他作為君主,也沒人想惹他生氣。叫他心里記上一筆,如此將來一旦有什么事,就是加倍的麻煩,這難道是什么好玩兒的事兒?所以權衡利弊,多數人還是會選擇破財消災的。

    “就這樣吧……其實如果讓西岱的貴族也可以加入‘施工委員會’,就不會有這樣的拖欠了。不過讓他們加入‘施工委員會’實在沒必要,浪費名額不說,還容易撈得太過。”路易莎想了想說道。雖然這只是陳述一個事實,卻也讓紀堯姆的注意力轉移開了。

    是的,這次說是出錢比較多的一批貴族可以加入‘施工委員會’,讓他們有機會將出的錢撈回來,但這里面不包括一年多數時間本就呆在西岱的。在其他人眼里,這是紀堯姆對王都的貴族掌控力更強,所以不必用這種方式‘收買’,同時也是他對這些人、這些年貪腐成風的不滿。

    不過在紀堯姆和路易莎,其實不是因為這個才這樣安排的。他們搞‘施工委員會’的真正原因是將地方重要貴族集中到西岱……先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們來西岱,有一就有二,之后再操作就容易了——這樣的話,本來就在西岱的貴族,自然不必考慮拉進施工委員會占名額。

    至于說撈得更多,這也是事實。他們是西岱的地頭蛇,真要加入施工委員會撈錢,門路、手段肯定比外地貴族多。

    第207章 穿越中世紀207

    路易莎因為紀堯姆即將去巡視瓦松全境而忙碌, 這一方面是因為有一些準備工作需要她幫忙——這是身為王后的義務,也是王后權威象征之一。有些事其實不見得需要王后去做,但如果國王真的不讓王后參與了, 往往說明國王對王后有意見了,那可是非常危險的信號。

    另一方面,紀堯姆這次特意留下了路易在西岱,就是為了讓她坐鎮西岱, 穩住這邊的局面。

    紀堯姆算是坐位置比較穩的國王了(畢竟得位沒有可指摘之處,同時他還是個戰無不勝的將軍, 后者在此時真是最大的加分項了), 但因為他對路易三世時期的一些‘老人’沒有姑息的意思,西岱這邊總是需要小心的……尤其他這一趟出門,也不是要做善男信女的。

    因為路易莎接下來要代替紀堯姆穩住西岱局面,西岱這邊很多事自然是轉交給她了。所以她這邊還要和紀堯姆做交接工作,這樣才能紀堯姆走后順利上手。而眾所周知的,交接工作從來是個繁瑣活兒呢!就算大多數最枯燥的工作都不需要路易莎親自去做, 那也不輕松。

    就這樣,路易莎忙碌著、忙碌著就開春了。這時候天氣開始轉暖,紀堯姆的行駕也可以出發了——路易莎為紀堯姆主持了送別儀式,還帶著人一路送了一截,直到遇到路上第一處落腳的修道院,一起住了一晚才分手。

    紀堯姆要去巡視,路易莎則是回轉過去。

    這樣送別并不夸張,此時的領主一年之中多數時間都在巡視也不奇怪, 紀堯姆身為強大王國的國王,打算來一次比較徹底的、加入了不少活動的巡視,花的時間肯定也長。就紀堯姆和路易莎透露的計劃, 他能不能趕回來過今年的圣誕節都不好說呢!

    很可能近一年時間見不到,這樣送別才是應當的。等到送走了路易莎,路易莎又回到了羅本都別墅——說是接下來她要坐鎮西岱,所以最好還是住回西岱王宮更方便控制,路易莎也是這個打算。但這也不是說話就到的事,路易莎一貫是偏謹慎保守的,當然不會紀堯姆一走就搬回西岱。

    路易莎暫時回到了羅本都別墅,在這邊安排人手遙控事務,并且派人回西岱打前站

    就是這樣一通安排,這下送走了紀堯姆,路易莎依舊沒有閑下來。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比之前更忙了,每天要處理一部分紀堯姆的事,另外還要監督新城區的事……之前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現在當然要開始真正動工。

    身為現代人的路易莎絕對是這個時代最講究效率的一批人之一,沒有一項工程籌備起來后不急不忙,預備著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地做的意思——這一次,因為涉及到削弱貴族、從貴族手中集中權力的計劃,紀堯姆也和路易莎一樣,希望能多快就多快。

    紀堯姆這個大老板都是這個想法,新王宮和新城區的建設自然前所未有地快起來了。

    等到規劃的新城區一帶,樹林被砍伐得差不多,進一步處理,準備到時候就近做建材時,也才到春天的盛期——果然人手充足(舍得雇人自然人手充足),做事情就快了!

    這時候大量的石塊也從比較近的采石場運來,燒磚的磚窯也燒出了不少磚塊。更重要的是,古法水泥也弄出來了,建筑師都對這種他們沒見過的建材嘖嘖稱奇,得知是古羅馬時期就有的,又是一番感慨。

    確認水泥的效果和可靠性之后,又在工地附近開始修起了燒水泥的窯爐。

    “聽說,最近已經有外省的貴族上京了,是想拔得頭籌吧?這些人只要來到,就能組成‘施工委員會’,先來的人當然有優勢。”羅本都別墅這邊,路易莎身邊的一個侍女樂隊成員對瑪蒂爾達說道。

    就在路易莎主持新城區籌建,忙的不可開交時,終于第一批‘施工委員會’的委員來到了西岱。這些人也不多,總計就5人,不過這才第一批,也不嫌少了。而為了正式將施工委員會的場子撐起來,也是因為西岱那邊的鋪墊差不多了,路易莎總算要離開羅本都別墅了。

    正是因為要離開羅本都別墅回西岱,侍女們才迫不及待說起了那邊的‘新聞’。

    瑪蒂爾達顯得有些百無聊賴、不感興趣的樣子,應該說,自從紀堯姆離開去巡視瓦松,而路易莎沒有跟著一起后,她就是這樣了——畢竟,她進入路易莎的侍女團本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現在紀堯姆人都見不到了,她當然打不起精神。

    不過即使是不感興趣,瑪蒂爾達還是回答了同伴,說道:“是啊,‘施工委員會’的好處也是先到先得嘛。而且事情既然已成定局,積極一點兒說不定還能討好了陛下和殿下,獲得一些意料之外的‘回報’呢。嗯,作為對他們‘忠誠’的獎勵?”

    瑪蒂爾達對這位同伴頗為上心,在兩人的關系中對方處在相對高的位置,只因為這位小姐的來頭比她更大——單純從家族出身來說,她們其實都算是‘男爵小姐’,甚至瑪蒂爾達的父親蓋拉德男爵的爵位還要歷史更加悠久,這上面是有優勢的。

    但誰讓對方的兄長是安德烈男爵呢,是國王陛下身邊真正得用的人,如今還身居宮廷總管這樣的要職,這和蓋拉德男爵這種有些邊緣化的‘小人物’可不同……

    “您說的真是太直白了……”安德烈男爵的妹妹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又說:“對了,我的嫂子人在西岱,寫信告訴我,我的表嫂這回也和外省貴族同行來了西岱……說不定表嫂也會進宮做女官,我們又要有一個新同伴了。”

    “您的表嫂?”說實話,瑪蒂爾達一時之間摸不準安德烈男爵的妹妹說的是哪個表嫂。貴族就是這樣的,反復聯姻之下親戚特別多,表親如果不限定是一代表親,更是遍地都是。這一下說起‘表嫂’,根本不知道說的哪一個。

    仔細回憶著對方的家譜,忽然瑪蒂爾達想到了一個人,露出了有些猶豫的表情:“該不會是那位夫人吧?”

    沒有直接說名字,但就是這樣的扭捏態度讓安德烈男爵的妹妹知道她想到了,立刻點了點頭:“是的,您沒相錯,正是那位……噯!說起來,這位也是運氣不好,原本她是能做王——”

    “不,親愛的,這一點你搞錯了。”瑪蒂爾達連忙打斷對方,在宮廷這么久,她也學會了一些‘謹言慎行’。這方面,有一個厲害親哥哥撐腰的對方就不同了,明顯還處在隨口說話的階段。

    “巴斯克伯爵夫人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王后的,陛下一確定要做王太子,立刻就會選擇新的未婚妻。巴斯克伯爵夫人做一個王子妃當然沒問題,可要做太子妃,乃至王后,還是瓦松這樣大國的王后,就完全不夠了……當然,如果陛下愛她,那就另說了。”

    “就像如今高登蘭的簡王后,她那樣的出身也做了王后,就是因為愛德華四世愛她……與她相比,巴斯克伯爵夫人的出身做王后也顯得理所當然了。畢竟不管是多小的公國,那都是公國,作為公國公主,‘波茨利亞的索菲亞’不能說不高貴。”

    是的,她們所說的‘那位夫人’‘巴斯克伯爵夫人’,不是別人,正是‘波茨利亞的索菲亞’,紀堯姆曾經的未婚妻。而瑪蒂爾達和安德烈男爵的妹妹,以及路易莎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會知道的是,她還是【原書】的女主角,兜兜轉轉,在【原書】故事后期還是當上了瓦松王后。

    只不過她當王后的時候,國王就不是她曾經的未婚夫紀堯姆,而是菲利普了。

    “的確如此呢……”安德烈男爵的妹妹很容易就被瑪蒂爾達的話說服了,不由自主地點頭說道。然后想了想又說:“但她還是運氣不好,要知道為了補償她,路易三世陛下不只是沒有收回送到波茨利亞的禮物、另外陪送了她豐厚嫁妝,更是給她挑選了好人家。”

    “巴斯克伯爵當初被多少貴女盯著啊,不只是出身高貴、爵位在身,更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英俊而寬容的貴族。和他結婚,說不定比和王子結婚更幸福,我是說,一個不會繼承王位的王子……只是很可惜,那樣的人去世那樣早。”

    “真就像王后殿下說的那樣,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一個先來……我還見過巴斯克伯爵呢,他雖然不是勇武強壯的樣子,卻也十分健康活躍,讓人想不到會英年早逝……我聽說是感染了瘟疫,這就沒辦法了。”

    當初為了解除紀堯姆和原女主‘波茨利亞的索菲亞’的婚約,是給她介紹了另一樁好婚事的,男方就是巴斯克伯爵。這位伯爵和安德烈男爵有姻親關系——這倒是不奇怪,貴族之間的聯姻很復雜,幾乎每個人之間都能扯上一點兒親戚關系。

    簡單來說,安德烈男爵兄妹的母親,她就來自巴斯克家族,算是這位巴斯克伯爵的姑姑。所以安德烈男爵兄妹和巴斯克伯爵是正經表親,安德烈男爵的妹妹叫‘波茨利亞的索菲亞’為表嫂,那是天經地義。

    而現在的情況其實也簡單,就是巴斯克伯爵去世,孀居的巴斯克伯爵夫人在家族里呆得尷尬(因為年輕的夫婦沒有生下繼承人,繼承爵位的人是過去沒打過交道的堂兄 ),又回不去娘家,便想到了來王都找找出路。

    第208章 穿越中世紀208

    正如安德烈男爵的妹妹說的那樣, 如今安德烈男爵府上正招待著前·巴斯克伯爵夫人(當然,尊重起見,依舊稱呼為巴斯克伯爵夫人也完全沒問題)。

    原本招待外省的親戚暫居, 這當然是沒什么的,身在西岱的瓦松貴族特別熱衷于此。畢竟身為貴族,深宅大院,住的地方肯定是不缺的, 吃飯也不過是多加一副餐具的事兒。這樣親戚來了給吃給住其實多花不了什么錢,但這卻是他們向親戚擺闊吹噓, 顯出自己友愛、慷慨的好機會!

    不過, 安德烈男爵這回招待巴斯克伯爵夫人,那還是有些不情愿的。

    誰都知道‘巴斯克伯爵夫人’曾經與國王陛下有過婚約,雖說她才是國王陛下的‘婚約風波’里被甩的那個,但誰知道王后會不會在意呢?大家刻板印象中,女人總是會在意這種事的——說是刻板印象,可刻板印象之所以是刻板印象, 那也是出現的多了才成為刻板印象的。

    而又‘恰好’,如今這位王后殿下可不是好惹的,不只是出身、個人能力給了她十足底氣,國王陛下對她的信任也到了一些大臣也‘頗有微詞’的地步。

    安德烈男爵倒是對此沒什么意見,一來王后殿下對他沒什么不認可的意思,行事作風也向來是公事公辦,挑不出錯來。王后殿下掌權也沒有影響到他,那自然沒什么可說的。二來么, 安德烈男爵不愧是國王陛下第一等的心腹,他的原則就是國王的態度,那就是他的態度, 真是第一忠臣!

    既然國王陛下信任王后,那別說他和王后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狀態了,就算是有齟齬,他肯定也會尊重王后殿下。

    總之,安德烈男爵并不想因為這種事得罪王后殿下,尤其是一位實權在手的王后陛下,讓原本默契的合作關系改變——現在紀堯姆人不在西岱,路易莎代他坐鎮西岱,安德烈男爵這個宮廷總管和路易莎的合作正前所未有地緊密呢!

    但拒絕招待巴斯克伯爵夫人又是不可能的,講血統的時代自然也格外講親戚關系。這時候可不是現代所謂的‘原子社會’,斷親族越來越多,一個人也能活得瀟灑爽快,一個外路親戚嫌麻煩不認也就不認了。

    這時候一個人最基礎的‘本錢’始終在親族,上層正是靠親戚關系‘同氣連枝’,這才建立起統治的。至于底層,也得依靠這種方式抱團取暖——說實話,底層這一點沒有那么明顯,主要是因為古代底層太窮了,窮到生存都成問題了。很多時候都自顧不暇,也就談不到幫助親戚。

    不過,也就是不明顯而已,實際底層沒有親戚互相幫襯的更慘,往往無聲無息之間就被碾碎吞吃了……要知道幫人也不只是拿錢拿東西,充人頭,甚至不充人頭,只是有那么些親族在那里,本身就是有作用的。

    依靠親族,這真是連統治者都無法免俗的事兒,紀堯姆剛繼位也要善待宗室、發福利呢!所以安德烈男爵又怎么能將上門來投奔的表哥遺孀趕走?人家要是有別的要求也就罷了,只是住在自家,這都要掃地出門,那安德烈男爵轉天就別想出門了,出門必定被唾沫星子淹死!

    “老爺,您也不必擔心,雖說伯爵夫人在府上是有些不方便,可到底又能有什么大事兒呢?按您說的,王后殿下實在不是十分嫉妒的性格。不是說了嗎,宮里多的是勾引陛下的女士,王后殿下那樣精明,肯定全都看在眼里。可殿下一個也沒有處罰、趕走……眼下巴斯克伯爵夫人就更不算什么了。”安德烈男爵宅邸,他的管家見主人愁眉不展,便如此勸說道。

    “這樣的事怎么說的準呢?”安德烈男爵搖搖頭,他未嘗不知道因為這件事得罪王后的可能性很低,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么。

    不過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可說的,安德烈男爵也不想繼續深談這個了。便轉移話題問道:“現在伯爵夫人在哪兒?還和夫人在一起么?”

    這件事管家也不知道,他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侍從,侍從連忙道:“是的,老爺,伯爵夫人午后一直在夫人那兒,一起做一些縫紉的活兒。說是要為教堂捐獻一對兒圣物罩,打算一人做一只。這活兒不大,但細致,估計得花幾天時間才成。”

    安德烈男爵‘嗯’了一聲,也就不再多問了。而正如這個侍從稟報的,巴斯克伯爵夫人,或者說原書女主角‘波茨利亞的索菲亞’的,此時正和安德烈男爵的妻子,呆在一個光線充足的漂亮房間里做針線活兒。

    也不只是她們,房間里還有幾位貴婦、貴女一起呢!!

    不同于自己的丈夫,男爵夫人倒是出于一個女人的柔軟心腸,對巴斯克伯爵夫人相當同情——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只要能好處拿到手,女兒的未來是不管的。

    這一點,且不說索菲亞的姐姐們當初嫁人時被坑慘了,就說看似運氣最好的索菲亞,她和紀堯姆的婚約終結,也是波茨利亞公爵點頭的。雖說婚約這種事,只要一方想要結束,總有辦法能結束,但像波茨利亞公爵那樣容易‘買通’的還是少數。

    然后,巴斯克伯爵夫人又遇到了一個短命的丈夫,而且她還特別倒霉的,沒有在短命丈夫去世前生下繼承人。以至于現在情況這樣尷尬,丈夫的家族很難呆下去,可要說回娘家,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關于巴斯克伯爵夫人能不能回娘家,夫家這邊肯定是沒有攔著不讓的,之所以說她不能回娘家,更多是因為她自己不愿意回去。而這方面她也是經過考量的——留在瓦松她是自由而頗為富有的寡婦,回娘家就又萬事不由己了!

    巴斯克伯爵夫人和已逝的巴斯克伯爵沒有兒女,這種情況下她的嫁妝按照婚前契約是能夠全拿回來的(這些可是路易三世給的嫁妝,價值不菲呢)。即使有些已經被用掉了,也該由夫家補全。另外,夫家之前送的禮物,她也能全部帶走……這些加起來,她的確算是個富婆了。

    她很清楚,自己帶著這些東西回娘家,一直缺錢、財政狀況一團糟的波茨利亞公爵立刻就會奪走她的財產。那種情況下,她的未來也是看得到的了,就看有沒有貴族愿意娶她了。

    如果嫁妝不需要準備多少,她父親大概會送她嫁人。如果沒有貴族愿意接納一個沒多少嫁妝的新娘,她就只能去修女院度過余生了。貴族寡婦去修女院也需要花不少錢,不過相比她們自身和夫家的出身該有的嫁妝,又要少得多了。

    那樣的未來不是索菲亞想要的,她從來都想自己抓住自己的命運,曾經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想了。不過曾經的她作為未婚女兒,實在無法做什么,只能由他人安排——所以她的命運一波三折,從紀堯姆王子的未婚妻,到嫁給巴斯克伯爵,一直是其他人口中的一句話。

    現在她成了寡婦了,雖然命運還是談不到自主,但至少有了一些選擇的空間。留在夫家是不能了,回娘家她也拒絕了,她是自己選擇要來西岱碰碰運氣的……

    男爵夫人瞧了一眼索菲亞手上的活計,稱贊道:“您的手可真巧啊!瞧瞧這是多漂亮的活計,刺繡真是精致,顏色搭配也很美。這樣說起來,那件圣物裝進盒子里,居然還能被這樣的罩子包裹著,也是它的運氣了。”

    ‘圣物’聽起來很牛,但其實除了少部分,大部分也就是那么回事兒。當一個小教堂都能拿出三五件圣物時,又能指望大貴族有多少尊重呢?

    “您實在是太客氣了。”索菲亞溫和地說,也反過來稱贊了男爵夫人的針線活兒。

    她能察覺到男爵夫人對她很友善,于是在男爵夫人身邊更加通情達理。這也是她的性格了,以善意回報善意,以惡意回報惡意,從來不爽——路易莎上輩子那會兒塑造女主角是這樣的,大女主真的很常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類型。即使是黑蓮花的類型,也講究一個恩情記心間,不然是不會有讀者喜歡的。

    索菲亞和男爵夫人,以及在場其他的貴婦、貴女閑話家常了幾句,不一會兒就說到了過幾天安德烈男爵府上要舉行的晚宴。

    如今安德烈男爵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他的宅邸之中自然也會有相應的排場。隔些日子舉辦上菜超過8道的晚宴,這其實也是應有之義。這是他自己交際的需要,也是給其他人靠攏他這個紅人的機會呀!

    不過這次的晚宴明顯不是普通的、隔一段時間就會舉辦的那種,這一點從來賓成分就能看出來了。來賓之中很多年輕男女,而且都是門當戶對的那種——安德烈男爵府上有兩位正值婚嫁之年的小姐,三個也可以考慮婚事的小伙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第209章 穿越中世紀209

    安德烈男爵府上的場面不算第一等豪華, 此時西岱的貴族豪華派頭,數得著那幾家是什么樣——房宅要與王室宮苑無異,里頭的景象也盡量靠攏王宮, 同時還得多出一些王宮不好有的活潑,換個說法,就是得多許多‘異國情調’!

    羅納式樣的柱子,慕伯漢地區的壁爐, 羅蘭西式樣的雕塑裝飾,托萊多傳統的那種窗戶……拼合到了一起后, 又掛上東方的掛毯, 鋪上異教徒那美麗厚實的羊毛地毯。對了,還有盾形紋章,掛在柱子上、墻壁上,也是多多益善!

    這些盾形紋章有瓦松的,有慕伯漢的,有高登蘭的, 有羅蘭西的……可以說是無處不有!越是不同地域、不同家族的紋章多,越代表這家主人的身份不一般——這樣的盾形紋章裝飾也不是隨便來的,帶來‘異國情調’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表明這家的背景。

    沒有人會掛不相干家族的紋章,都是和自家相干的,有血緣上的聯系的!

    除了家里的擺設裝飾,沒有比宴會更能展示一個家族的派頭的了。所以等宴會時候,這些數得著的家庭的就會鋪陳出許許多多的珍貴餐具, 金的、銀的、鑲寶石的、象牙的、琺瑯的……一股腦擺設出來!

    擺在鋪了雪白亞麻桌布的長桌上,裝盛了二十道菜,提供給超過60名客人使用吃喝。

    相比起這些人, 安德烈男爵這個‘新貴’確實是多有不如的,因為這個原因,倒是有一些‘老錢’在背后恥笑他呢!不過對此很多人是不以為然的,說到底這個世界還是更講究實力,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紀堯姆一世在位,路易三世時的優越還有什么可說的?

    至于說那偌大的排場,懂行的就更覺得可笑了。說到底,偌大的場面是需要金錢的,而且不是一般的金錢!就算擺出那樣場面的貴族都有不少的領地收入,相對來說那也是杯水車薪。以前在路易三世時期,除了個別的,也都是欠了高利貸商人的債的。

    借新還舊、連年積欠,這都不鮮見。而他們能一直借出來,除了因為是貴族,領地收入總是有的,還因為在朝堂上有來錢的路子。如今新王繼位,風頭早變了,高利貸商人怕還不上,經常上門的好多呢!

    就這樣,還要講究派頭……或者說,正是因為這樣,才更要講究派頭!這就像是很多‘舊貴族’,到了新時代,越要用舊的那一套標榜自己。再說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就算知道家里不容易,早已經形成的消費習慣哪那么容易改?

    哪怕是上面的主人想改,下面的仆人也裹挾著難改。像《紅樓夢》里的賈家,上面的主子私下說話也說過儉省的話,可到底儉省不了。下面的人一聽說哪里要‘一是一、二是二’,各種難聽的話就上了——王熙鳳這個管家奶奶不就是這樣的么?下面的人都說她只為討好太太、老祖宗,讓她們夸她會過日子,就‘克扣’下面的人,心腸歹毒云云(王熙鳳在有些事上確實心腸歹毒,但在管家這件事上,她只是‘能干’而已)。

    不過就是相對樸素的安德烈男爵家,到了辦宴會的時候,場面還是挺大的。正如之前男爵夫人和索菲亞她們隱晦提及的,今次的宴會主要就是為了家里適齡的男孩兒女孩兒提供一個相親的機會,不只有安德烈男爵未結婚的弟弟妹妹,還有他年紀最大的一兒一女。

    “您府上這回的宴會實在完滿,食物已經沒得挑剔了,聽說是王后殿下派了一個主廚過來幫忙,指導您的廚房做的?哎呀!王后殿下的確精于此道,凡是受過殿下招待的人,都對食物贊不絕口。只有一件,餐具配不上,我看比較好的都是銀餐具,或者銀餐具鍍金的?再就是一些比較普通的了……真正豪華的餐具不怎么有。”

    “倒不是我挑剔,而是如今西岱的宴會風俗就是這樣,特別強調餐具。如果餐具不好,就是食物再出眾,也稱不上‘大餐’。”在晚宴結束之后,一位和男爵夫人關系很好的夫人特意來說了這些。這是真的關系很好了,關系不好的話,反而不會說這些得罪人。

    男爵夫人當然也懂這個道理,感謝了對方后才道:“噯!這個事兒我也聽說過,只是實在沒法子,如今這幾套餐具已經是極限了……本來這樣的奢華餐具就不是輕易能置辦的,是一代代人積累出來的。”

    “有時去赴宴我也覺得奇怪,怎么那些人家就有那么多的豪華餐具?有些門第也不見得比我家更高、傳承更多呢!”此時也沒有近代中產階級為了擺闊興出來的‘租餐具’‘租家具’的生意,或者有,也為秘密進行的,不為人所知,所以男爵夫人有此問。

    對此,和男爵夫人聊天的這位貴婦人倒是知道的多一些,聽到她這樣疑惑不解,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要我來說,您和男爵還是太誠懇了一些,不過也沒錯,陛下是務實的人,男爵如果不是這樣,也不能被陛下看重了。”

    “以那些人家的財力,老老實實積攢當然是不能有那樣豪華的。你說的豪華餐具,甚至于其他擺設用具,我敢打賭有至少一半是抵押來的。”

    “抵押?用什么抵押?”男爵夫人下意識問出了口。

    貴婦不假思索道:“什么東西值錢就抵押什么,您想想看,到底是傳承這么多代的人家,值錢的東西可太多了!要直接拿去賣,沒幾個人開得了那個頭兒,被人看到打著家族紋章的東西大量流落到市面上,那就成了笑話了。”

    “可抵押就不同了,東西不會流落到市面上,只要按時還著抵押商的利息和本金,就還是自家的,不會被拿走。而且啊,這抵押來的值錢物品,也能接著拿去抵押別的……您想想,這能不能讓一個家庭短時間內排場大起來?”

    男爵夫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要是還不上利息和本金呢?那么多東西,積少成多,利息和本金也不少了吧?如今領地上的收入越來越有限,平常還有許多開銷……還不上怎么辦?難不成家里的東西都要被那些卑賤的、狡猾的抵押商收走嗎?”

    想到祖上一百年前,或許只是個農奴的抵押商,能夠堂而皇之地進入自家,將家里的東西一一搬走,男爵夫人就覺得難以接受。或許從后世人的眼光來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在此時的貴族看來,還是有些震撼的。

    簡單來說,就是身為‘特權階層’,一時之間很難順滑地接受自己的特權不夠,就有一種自己應有的權利被踐踏的憤怒。類似后世生活在現代化國家的人,腦子里是人人平等那一套,忽然有一天被人與人是不平的現實打擊到的委屈。

    這也不奇怪,人自小到大被重復確認無數遍的事,或許在另一個時代的人看來是荒謬的,但在當代人的感知里就是真理,是世界觀的基石。所以哪怕只是碎了一個小角,也會讓人難以接受、憤憤不平。

    “不然能夠怎么樣呢?難道要為了這件事鬧到國王陛下面前嗎?如果是去法院什么的地方,肯定都是支持抵押商拿走那些東西的。而如果要報復那些囂張的抵押商,其實也很難做,能夠做這個生意的商人,本身也是有靠山的,是如我們一樣的貴族……”

    男爵夫人連連搖頭,似乎是覺得這事兒不該這樣,但要不這樣,她也說不出別的解法了。

    見男爵夫人這樣,貴婦人也沒有繼續說這個了,轉而說起這次宴會的重點:“不管則么說吧,雖說餐具和擺設差了一點兒,但您這次宴會的目的是達成了,府上的少爺和小姐們都得到了很高的評價呢!要我說,您府上喜事將近呀!”

    “從這也能看出,通情達理的人還是占多數。他們也知道,如您這樣樸素可靠的門第才真是無可挑剔的。不然么,將兒女與那些徒有其表的家庭結親,今后可有的是麻煩。”

    這話其實只對了一半,家里的風氣是奢華,還是(相對)樸素,根本不是重點!!甚至貴族普遍還是以奢華作風為榮的。重點是,現在安德烈男爵正當紅,他是國王陛下的心腹,是宮廷總管!和這樣的貴族結親,管他家作風是奢侈,是簡樸呢!

    說到這里,忽然貴婦人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道:“有一件事,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和您說明……您一直關照著巴斯克伯爵夫人,是不是?包括這次宴會,其實也有給巴斯克伯爵夫人做媒的意思……”

    “您這個打算肯定沒錯,雖然府上不會少了伯爵夫人住的吃的,養著這個親戚一輩子也沒事兒,可總歸不是很方便。趁著伯爵夫人還很年輕,又有豐厚的財產,嫁一個配得上的男士有什么難的?”

    “但您也得注意,真正好的結婚對象其實從來不多,您肯定還是先得照看府上的小姐,是不是?我看您很滿意劉易斯爵爺,可劉易斯爵爺似乎宴會上只看到巴斯克伯爵夫人呢!”

    第210章 穿越中世紀210

    劉易斯爵爺是一位男爵爵位繼承人, 不過爵位還沒繼承到頭上,而他又不是普通騎士,所以大家都叫‘爵爺’罷了。

    別看近現代小說里, 男爵不算什么,動輒有伯爵、侯爵,甚至公爵角色出場。甚至各位伯爵、侯爵、公爵還未繼承爵位的兒子,也提前拿到了附屬爵位, 是大家口中的‘子爵’。以至于說到男爵,真的就是底層了, 掛著這個爵位在貴族圈子里只能說是‘算個人’。

    但實際, 男爵一直不是什么低級爵位,以五等爵位最為明晰的英國來說(英國之所以明晰,反而是因為很大程度上是人為制定的,這方面傳統更加復雜法國等國,沒有被‘諾曼征服’這種降維打擊事件斷了原本傳承,就特別復雜, 根本不是什么五等爵位說得通的),男爵一直是高級爵位來著。

    上議院只有高級貴族才能進,而高級貴族的守門員就是男爵。至于下議院,古代也不是給平民的至少得是騎士、大地主之流——這里的騎士就不是一個身份了(論身份的話,所有男性貴族都是騎士,包括國王,也必然有一個騎士身份),而有實際的爵位含義, 這才是最基本的爵位,至少中世紀是如此。

    所以劉易斯爵爺作為男爵爵位繼承人,在婚嫁市場上是真的相當吃香。普通的伯爵小姐, 甚至公爵小姐,都不會拒絕一個這樣的夫君的。畢竟貴族小姐很多,而爵位繼承人一家是只有一個的。

    更何況,男爵與男爵亦有不同。還是以‘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為例,伯爵從爵位等級上來說比男爵高,可實際的權勢,甚至在貴族體系中的地位,還真不一定前者比后者強。

    實際權勢牽涉到實力,有的男爵就是領地大、財力強、能打仗,相比起普通伯爵權勢大得多。至于貴族體系中的地位,則牽涉到更多,爵位歷史、聯姻情況、領地位置、與王室關系等等等等,都比單純一個爵位等級更影響貴族體系中的高低位置。

    而從這個角度來說,劉易斯爵爺也是極具優勢的。如果非要給男爵分個三六九等,他家那個就可以說是‘大男爵’了,領地大而富有,和宗室也常有聯姻,和王室關系緊密到家族嫡系中總有人在西岱任職。

    所以,此時尚未婚配的劉易斯爵爺絕對是金龜婿中的金龜婿,西岱多少家里有適齡女孩兒的貴族都盯著呢——以此時貴族聯姻的‘適齡’來說,小到6、7歲,大到只要還能生育,其實都算是‘適齡’。

    這樣算的話,沒有適齡女孩兒的貴族之家反而是少數了……不過,有的貴族因為地位太低或太高,又或者政治立場上的原因等,倒也沒把劉易斯爵爺當作主攻目標。說到底,貴族聯姻,除非是頂層可選擇面特別窄的一小撮人,適合結婚的對象是數得著的,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其他也都是騎驢找馬。

    一些優秀的年輕人是比較被盯著,但也不是盯著那一個,最后都是哪個能成算哪個。

    但劉易斯爵爺之于安德烈男爵家還真有些不一樣,他們兩家雖然還沒有訂婚,但雙方意愿已經挺足了。基本上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就該是走議婚,談判一些有的沒的(不是頂級貴族的話,談判也很簡單,這有點兒像后世,不是大富豪的話,也很少有人搞什么婚前協議),然后就正式訂下婚約了。

    所以聽到相熟的貴婦人說劉易斯爵爺在自家宴會上只看到巴斯克伯爵夫人,也就是索菲亞,男爵夫人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不過她也沒有立刻聲討什么,反而很快收起了變難看的臉色,笑了笑說:“這些年輕人從來都是追逐著漂亮貴婦人的……”

    “巴斯克伯爵夫人年輕美麗,現如今處境又是這樣叫人同情,如此一腔騎士情懷的年輕人當然忍不住愛護她……但這和結婚從來是兩回事,都不說結婚了,我甚至沒見過幾個年輕人最終真的和自己敬愛的貴婦人有過實實在在的關系。”

    那是因為騎士們‘宮廷愛’中愛慕的貴婦人,大多數都是自己主人的妻子,或者至少也是地位上比自己更高的貴婦人。這種情況下,本身就有另一重限制在身上的,他們或許是真的好色,但多數人還算有理智。

    關于這一點,相熟的貴婦人知道,男爵夫人自己也未必不知道。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更像是自我安慰,又或者對外的說辭,不至于那么難堪。

    等到這位相熟的貴婦人離開,男爵夫人才深深嘆了口氣。旁邊的嬤嬤見狀說道:“夫人,將巴斯克伯爵夫人留在府上實在不怎么好,要是有辦法叫這位夫人去別處就好了……剛剛林登夫人那番話說的太直接了,但也提醒了我們……”

    “雖說兩個家族已經有了默契,對彼此都很滿意,劉易斯爵爺向巴斯克伯爵夫人求婚的可能性非常低,但誰知道呢?您知道的,年輕的男人一旦昏了頭了,什么事兒都有可能做得出來。就像愛德華四世,都是國王了,被迷惑住了都能和一個小貴族之女秘密結婚。”

    這其實還是考慮到了她們都是瓦松人,尤其是家里的男主人安德烈男爵是如今瓦松國王的心腹,多少有點兒‘為尊者諱’的意思,不然紀堯姆這個例子在這里才是最貼切的。不只是因為時間地理上更近,還因為時期的當事人之一,又是眼下的問題所在——紀堯姆不也是在普法爾茨對當時還是菲利普王子未婚妻的路易莎一見鐘情,然后千方百計解除自己和索菲亞的婚約、菲利普和路易莎的婚約,訂立自己和路易莎的婚約嗎?

    這位年長的嬤嬤還是男爵夫人長女的奶母,所以她特別在乎男爵夫人長女的利益,以至于劉易斯爵爺對索菲亞求婚的可能性不算高(在她們眼中是這樣的),眼下也迫不及待提出了送走索菲亞的建議——男爵夫婦的長女正是很大可能和劉易斯爵爺訂婚的那個。

    男爵夫人之前確實很同情索菲亞,還對她挺有好感的。但這種同情、好感得建立在雙方沒有利害沖突的前提下,眼下索菲亞如果會搶了女兒的金龜婿,那她自然是另外一種態度。事實上她已經在考慮送走索菲亞了,只不過這事兒要想辦得體面,不讓外面說他們家對親戚無情,還是有難度的……她總不能說是巴斯克伯爵夫人太有魅力了,眼看著就要撬走自己女兒的墻角了。

    “……其實男爵也不愿意巴斯克伯爵夫人住在我們家里,說是伯爵夫人以前和陛下有過婚約,雖然是解除了婚約,但誰知道王后殿下是否介意呢?現在在我們家里落腳……”說到這里男爵夫人搖了搖頭,西方沒有‘瓜田李下’的典故,可意思是明白的。

    “我看巴斯克伯爵夫人似乎也不打算一直做寡婦,更是沒有想去修道院度過余生的意思,不然何必來西岱呢?不然趕快給她找一個合適的丈夫?”男爵夫人的性情在貴婦人中真的算比較善良厚道的了,想到的解決方法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樣的。

    在她想來,只要給索菲亞找個合適的丈夫,劉易斯爵爺那邊肯定就沒問題了。而她自然要住到自己丈夫家,自家也不至于因為這個事得罪王后了(即使這‘得罪’只是一個可能性),可以說是兩難自解。

    然而在這件事上,精明的嬤嬤反而比男爵夫人看的透徹,她立刻說道:“夫人,您想的太簡單了,如果只是普通地結婚,伯爵夫人也沒必要來西岱,而且來西岱后也不靠著巴斯克家的人。她之前無論受巴斯克家族安排,還是回娘家波茨利亞,都可以再嫁的。”

    “之所以要來西岱,還是一副自己做自己主的姿態,這便是說明了,她這再嫁可不能隨隨便便地嫁!要嫁得如她心意。這樣看來,要么是未來的丈夫要格外有權勢,要么就是這個人能得她喜歡了。”

    “如果是前者,這樣的結婚對象,您怎么能確保給巴斯克伯爵夫人找來?”

    主要的問題是,和索菲亞結婚不怎么‘實在’。之前能和巴斯克伯爵結婚,那是路易三世的手筆,再婚當然不可能再有國王做媒——她對于瓦松貴族來說是沒什么聯姻利益可圖的,波茨利亞不過是個遠方的、不甚重要的貧窮小公國,和她結婚對自身并無特別的助力。

    她身上值得說的就只有豐厚的嫁妝了,可單純豐厚的嫁妝只對沒有爵位繼承的貴族家族次子,以及一些小貴族有吸引力……而這樣的結婚對象,一個自己要做自己的主,特意來到西岱的伯爵夫人,又怎么看得上呢?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除非男爵夫人拿出自家的大筆資源做交換,不然至少她是找不來格外有權勢的結婚對象給索菲亞的——而這又怎么可能呢?真舍得那樣的資源,肯定是先用在自己的兒子女兒身上啦!

    “至于伯爵夫人喜歡……”說到這里嬤嬤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這可太難了,這樣的事兒總沒有定數,也不能碰運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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